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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全線追兇》--女屍殺人事件 [打印本頁]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13 10:09     標題: 《全線追兇》--女屍殺人事件

作者:韋一同
  我是一個警察,最初在巡警隊,兩年前調到了刑警隊。干我們這行的,屍體見過無數,就算你膽子再小,也得給你練大了。可最近出了一起怪異的案子,弄得人心惶惶。

  事情的起因是我的一個同事胡遠出車禍死了,他坐的轎車與一輛越野車迎面相撞。當時車上有兩個人,胡遠坐在副駕駛位,開車的是名女子。車禍現場相當慘烈,胡遠的身體被撞得血肉模糊,當場就死了。

  詭異的是,開車女子的身體同樣變了形,她卻一滴血都沒流,而經過法醫的鑑定,該女子事實上已經死亡三天了。

  最開始到現場的是交警,他們從胡遠身上翻出警察證,得知了他的單位,然後通知了我們,女子身上並沒有能證明其身份的東西。

  那天晚上是我們組值班,外面下著雨,街面很是冷清,我們本以為不會有什麼案子,在值班室吃宵夜。

  當我掛了電話把這事告訴組長瘋哥後,他二話不說就放下剛吃了兩口的方便麵,大步出了門,我們幾人忙著跟了上去。

  「瘋哥」本名楊峰,四十齣頭,因其辦事雷厲風行,每次接到案子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故而得了這麼個綽號。

  去現場的路上,瘋哥給大隊長彙報了這事,之後就皺著眉頭,一言不發。瘋哥做了十多年刑警,破獲要案無數,是個名副其實的「神探」,見著他這副模樣,再想著之前交警告訴我開車的是個女屍,我這心裡就很是沒底。

  當我們風馳電掣地趕到現場時,那裡已經很熱鬧了,各個部門的車輛圍了一圈。

  停好車,我們跟著瘋哥衝進人群。

  胡遠的黑色捷達車與越野車的前面部分都撞得凹了進去,地面到處都是碎開的部件。車子旁擺著兩具被白布遮住的屍體,其中一塊白布上浸染了血液,加上雨水的混合,紅了一大片。

  瘋哥表明身份後,蹲下來掀開帶血的白布,胡遠那扭曲的面部就展現了出來。

  瘋哥沒有多看,徑直走到另一塊白布旁,隨著他的手掀開這塊布,我的心也揪了起來,畢竟這不是普通的死人,而是「會開車的屍體」。

  白布掀開後,我看到的是一張有些發黑的臉,面部多處淤青,幾縷長頭髮被雨水打濕後貼在額頭。我雖不是專業法醫,卻也能從屍體的面色上判定出其死亡時間至少在24小時以上。

  我還在錯愕的時候,瘋哥已經戴好了手套,檢查著女子的臉。我實在沒心情欣賞這副畫面,轉身走到那交警旁邊,詢問起越野車司機的情況。

  交警告訴我,司機傷得不輕,被救護車拉走了,從現場來看,是轎車突然行駛到了旁邊的車道,迎面沖向越野車,時間很短,加之下雨天視線不好,越野車根本無法避讓。

  我見這交警歲數也不小,就問他以前有沒有遇到類似的車禍。交警明白我的意思,連忙搖頭說他在事故中隊也有好些年了,不僅沒見過,就連聽都沒聽過這麼邪門的事。

  我問交警有沒有可能之前是另外的人開著胡遠的車,他在撞車前跳車,撞車後再把女屍塞進車裡,交警很乾脆地回答了我:「完全不可能,開車的一定是那女人!」

  我正想問他為何如此篤定,卻聽著瘋哥在叫我:「陸揚,你來看看這人是不是秦曉梅。」

  聽到瘋哥的話,我的腦神經猛地一抽,秦曉梅?這名字好生熟悉,在我走到瘋哥跟前時,我想了起來,她是一個殺人犯,為了破她的案子,局裡還成立了專案組,那時我剛到刑警隊,經驗不足,就沒有被抽去,而瘋哥和胡遠都是專案組成員。

  女人的臉在瘋哥的擺弄下,已經恢復了八九分的模樣,頭髮也被拔到了耳旁。經過一番辯認,我向瘋哥點了點頭,她的確是秦曉梅。

  如此一來,這起車禍就更加離奇了。秦曉梅殺人罪名成立,我記得這幾日正是她被執行死刑的時間,現在她的屍體卻開車載著胡遠「自殺」了。

  瘋哥不敢怠慢,立即往上彙報。經過層層彙報後,市局領導批示下來,此案案情重大,責成刑警隊徹查,楊峰為指定負責人。

  瘋哥隨即讓轄區派出所通知秦曉梅的父母過來認屍,秦曉梅還是個大學生,她的父母不過四十多歲,那晚我見到的兩人,卻是滿臉皺紋、頭髮也白了一半,足見秦曉梅之事對他們的打擊很大。

  秦曉梅的媽到現場後就一直在哭,還是她爸再次向我們確認了秦曉梅的身份。

  瘋哥把現場交給了我們組的另外兩名同事,秦曉梅父母坐我們的警車,殯儀館車子跟在後面,一起回刑警隊。這案子古怪得很,極有可能要對兩具屍體進行屍檢。

  路上瘋哥給隊里打了電話,回去後,屍體直接由法醫接手,我們則帶著秦曉梅父母去作筆錄。

  秦曉梅的父親叫秦川,他告訴我們,秦曉梅是三天前死的,她死後,根據家鄉風俗,要在家裡停屍七天才火化,停屍期間每天都有人守靈。

  這幾天靈堂並沒有發生什麼怪事,裝秦曉梅屍體的棺材盒子也是關著的,接到派出所電話時,他們還有些不相信,直到打開棺材盒子發現裡面並沒有秦曉梅的屍體,他們才匆忙趕了過來。

  秦川說完後,瘋哥問:「每天守靈的都是些什麼人?」

  「長輩是不能給晚輩守靈的,否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家裡都是安排曉梅的堂表兄弟在守,多虧有這些親戚幫忙料理曉梅的後事,光憑我們老兩口,是完全沒有辦法的。」

  聽了這話,我有些納悶,秦曉梅殺人案是公開審理的,她殺害大學室友的手法相當殘忍,按理說,對於她這種人,親戚應當是避之不及的,她死後怎麼還會有這麼多人去幫忙呢?

  想著,我就問:「你們家親戚對秦曉梅殺人一事都沒有什麼看法嗎?」

  「曉梅不會殺人的!」我剛說完,之前一直沒有吭聲的秦曉梅媽突然抬頭瞪著我吼道。

  秦川忙著拉了拉她衣袖,柔聲勸道:「老婆子,曉梅都走了,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你們冤枉了曉梅,她死不瞑目,一定是她回來找你們報仇了,哼…哈哈……」

  我本來對死屍駕車一事就有些犯怵,現在聽著秦曉梅媽的話,再看著她咧嘴大笑而扭曲的臉,心中泛出了一股寒意。

  恐懼源於未知,儘管我不願相信是鬼魂復仇,卻也不自然地看了一眼瘋哥,因為他也是秦曉梅殺人案的辦案民警之一。

  秦川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們賠著不是,讓我們理解他老婆中年喪女之痛。

  瘋哥比我淡定多了,他合上面前的筆錄本,從容地站起身來,要求去秦川家看看秦曉梅的靈堂,同時要一份這三天為秦曉梅守靈人員的名單。

  秦川的家在離城十公里的一個鎮上,他們是當地人,房子是自建的小樓,下面有個院子,秦曉梅的靈堂就布置在院子裡。

  鄉鎮上沒有路燈,警車開了一陣後,前方出現了一片慘澹的光芒,秦川說那就是他家了。

  走近後,我才看清剛才那光是門口掛著的兩隻白燈籠發出來的。走進院子,裡面還有好幾隻白燈籠,四周擺放著七八個花圈,都是白色的,正中間寫著大大的「奠」字。

  在這一片白色之中,有一抹紅色很是扎眼,那就是院子正中的一口暗紅色棺材盒子,盒子架在兩根長凳上,下面擺著一碗油燈。這種盒子我見過很多次,是殯儀館對外出售的。

  我們進去時,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秦川說剛才他們出門的時候,讓守靈的親戚都回去了。

  瘋哥打量完院子後,就朝那紅色棺材走去,我跟在他身後。剛走幾步,我旁邊的秦川突然「咦」了一聲,我忙問他有什麼不對的。

  秦川幾個大步越過我往前走去,邊走邊說:「我明明記得我們打開棺材蓋子看了後,是把蓋子蓋好才走的,怎麼現在這蓋子裂開了這麼多?」

  他說這話的時候,院子裡恰有一陣風吹過,掛著的白燈籠輕輕扭動著,花圈上的那些白色紙條也飄啊飄的,頓時讓這院子詭異了幾分。

  「是曉梅回來了……」秦曉梅媽呼喊著向棺材跑去。

  我皺眉問秦川:「會不會是你記錯了?」

  被我這麼一問,秦川也不確定了,瘋哥附和說應該是當時他們走得匆忙記錯了,我們把蓋子合上就好了。

  我鬆了口氣,準備上前去幫瘋哥一把,卻聽著秦曉梅媽有些癲狂地喊著「曉梅!曉梅!」

  喊這話的時候,她把本就裂開的棺材蓋用力往旁邊拔了開去,蓋子一下掉落在地上,發出「哐」的一聲。

  我們三人都衝到棺材旁,探頭往裡望去,這一看,我只覺口乾舌燥,喉頭髮緊,明明應該鎖在刑警隊屍檢室的秦曉梅,竟然好端端地躺在棺材裡。

  她的臉仍然有些發黑,有幾處淤青,與之前不同的是,她的眼睛睜開著,兩個眼角各有一行紅色的印跡,像是流的血淚一般,嘴唇似乎也比之前紅潤了一些。

  我一時驚嚇得說不出話來,想要逃離,雙腳卻又像灌了鉛一般,還是瘋哥一把推開了我,大聲說:「給隊里打電話,馬上讓人去屍檢室看看!」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14 13:31

我有些慌亂地拿出手機,找到法醫曾大志的號碼拔了過去,剛才就是他帶著殯儀館的車子去屍檢室放屍體的。

  打電話的時候,我左耳傳來聽筒裡的“嘟——嘟——”聲,右耳聽著秦曉梅媽拉長著聲音在喊“曉梅……你回來啦……不怕……”

  電話響了好幾聲曾大志才接,我們回隊裡時,瘋哥並沒有讓他馬上屍檢,我估摸著這傢伙把屍體放好後就跑備勤室睡覺去了。

  果不其然,他的聲音聽著就像是從睡夢中起來的。在聽見我讓他去屍檢室查看秦曉梅的屍體還在沒在時,他有些不悅地說:“陸揚,大晚上的,你別逗我啊,屍體是我親自鎖進去的,怎麼可能會不在。”

  我此時也沒辦法和他解釋,讓他別管那麼多,先去看了再說。曾大志還有些嘀咕,我直接說現在秦曉梅屍體就在我跟前,他這才啞了聲,說馬上就去看。

  掛了電話,我往棺材邊走去,淅瀝的小雨一直沒停,脖子處傳來一陣涼意,我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警用大衣。

  我看到秦曉梅媽把手伸進棺材裡,在給秦曉梅擦著眼角的血痕,秦川試圖拉開她,她卻一把甩開了秦川的手。

  瘋哥站在旁邊冷冷地看著這一幕,眉頭擰在了一塊,想必今晚接連發生怪異之事,他心頭也籠罩起了一層迷霧吧。

  曾大志很快就回了電話,他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告訴我,秦曉梅的屍體真不見了。

  曾大志從醫學院畢業後考進刑警隊,一直從事法醫工作,到現在也有四五年了,我還沒見過他這麼失態。我以為他是怕這事追責到他頭上,正準備安慰他幾句,他卻再次用顫抖的聲音說:“胡遠的屍體也出問題了……”

我心裡一沉,忙問:“胡遠也不見了?”

  瘋哥一直在看著我打電話,此時聽到我這麼問,他兩眼猛地睜大,瞳孔裡閃出一絲精光。

  “在,屍體還在,不過,他……他的心臟不見了……胸口……胸口好大一個洞……”

  曾大志的話強烈地衝擊著我的心臟,讓我一陣眩暈,這起案子的發展態勢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見我有些發神,瘋哥直接從我手中奪過手機,問了曾大志詳細情形,又吩咐他去監控室調取屍檢室那邊的視頻資料。

也許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恐懼,瘋哥把電話交還給我時,捶了我一拳,略帶怒氣地說:“陸揚,打起精神,管他是人是鬼,老子都要把他揪出來!”

  說完,也不等我回話,瘋哥復又走回棺材邊,然後彎下腰去查看躺在裡面的秦曉梅。

  我長呼出一口氣,瘋哥說得沒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陰陽相生相剋,如果這世上真有鬼魅,那一定也有懂法術的道人能夠收得了他們!

  “你幹什麼!”是秦曉梅媽的聲音。

  我看過去,只見秦曉梅媽正用兩手去抓著瘋哥的手,瘋哥讓我過去幫忙,我幾步走過去,拉開了這個老婦人。

  老婦人還想衝過去,此時瘋哥已經掰開了秦曉梅的嘴,他扭頭向婦人吼道:“你再阻礙我辦案,信不信我把你銬起來?”

  婦人一下被震住了,愣了幾秒,又哀嚎起來:“曉梅,我的曉梅啊……”

  我見她不會再衝過去,就鬆開手,走到棺材邊,打開夜間辦案必帶的警用強光電筒,彎下腰來照向被瘋哥掰開的秦曉梅嘴裡。

  秦曉梅屍體從屍檢室失踪,胡遠的心臟被挖,我自然明白瘋哥是在查探什麼。

手電光剛照進去,我就看到秦曉梅的牙齒上有不少血絲,再往裡看,她發黑的舌頭上也沾有血跡。瘋哥此時沒有戴手套,他也不避諱,伸出右手食指去拔弄秦曉梅的舌頭,隨後又把大拇指伸進去。

秦曉梅的嘴一直這樣張開著,一股腥臭傳來,讓人作嘔,好在瘋哥很快就從她嘴裡拈出了一小塊血肉,然後鬆開了手,秦曉梅的嘴復又閉上,我趕緊直起腰來深呼吸了幾下。

  秦川不知道剛才我們打電話的內容,此時看到瘋哥手中的東西,就問我們他女兒嘴裡是什麼。

  “人肉。”瘋哥直截了當地說。

  一聽這話,秦川嚇得後退了幾步,臉上是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看了看棺材中的秦曉梅,又看著瘋哥問:“誰的?​​”

  “應該是我同事的,就剛才出車禍死那男的。”

  “你們冤枉了曉梅,曉梅找你們報仇來了,哼,哼哼……”婦人又咧嘴笑了起來,她的頭髮散亂著,臉上雨水淚水混雜,像個瘋婆子。

  瘋哥沒理會婦人,分別抬起秦曉梅的兩隻手看了看,她的雙手上都沾有血跡。

  隨後,瘋哥給秦川說我們要把秦曉梅的屍體帶回去屍檢,秦川沒多說什麼,嘆​​著氣點了點頭。看得出來,這兩口子,婦人被女兒的死刺激得已經有些精神失常了,秦川還比較理智,知道出了這麼怪的事,秦曉梅的屍體現在由不得他們處置。

  棺材裡有塊紅布,瘋哥直接用它把秦曉梅包起來,我們再把她抬到了警車的後排,斜靠在車門上。等我記錄好這幾天守靈人的名單以及基本信息,我們就載著秦曉梅的屍體離開了。

  這還是第一次用警車拉屍體,瘋哥估計也是擔心我會害怕,路上不停與我講話。我的頭髮被雨水淋濕了,大衣表面也濕了不少,雖然開著暖氣,車窗也是關著的,可我總覺得車裡有股子涼風,順著我的脖子硬要往裡鑽……

  我心裡忐忑,偷偷去看後視鏡,車裡沒開燈,鏡子裡很模糊,我伸了伸背,再瞪大眼睛看去,卻看到了一張臉,嘴角還流著血。

我猛地回過頭,只見女屍還好好在靠在車門上,臉也被紅布遮著。

  “別看了,鬼並不可怕,好多時候都是我們自己嚇自己。”瘋哥說這話的時候,點燃了一支煙。

  很快,煙味在車裡瀰漫了開來。我不抽煙,平時也不喜歡聞煙味,可這個時候,我卻覺得這味道能讓我的心安穩不少。

  進入市區,曾大志打電話說視頻裡發現了一個小孩,大隊長也在監控室,讓我們回去後馬上過去商議。

  從秦川家出來時,瘋哥就匯報了案子進展情況,屍體在刑警隊出了問題,這消息傳出去,只怕會引起軒然大波,所以大隊長坐不住了。

  回到大隊,瘋哥估計領導也想看看這吃人心的女屍,就直接把車子開到了監控室門口,然後讓我去叫門。

開門的是曾大志,剛才他在電話裡沒說明白,我問他是不是小孩把秦曉梅的屍體偷走的,他點頭說是,但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這時大隊長聽著聲音走了出來,我倆趕緊停止了交談。

  看過秦曉梅屍體後,大隊長讓曾大志重新把她鎖進屍檢室,並叮囑他叫人守好法醫樓,這次可別再出什麼漏子。

  進了監控室,我看到之前讓瘋哥留在車禍現場的兩個同​​事也在,大隊長讓我和瘋哥先看一下視頻。

  法醫樓是單獨的一棟,總共三層,屍檢室在二樓,二樓樓道口有一扇鐵門。出於對死者的尊重,屍檢室裡並沒有監控,只有樓道裡有一個探頭。

藉著樓道裡低瓦數的日光燈,我們先看到曾大志和另一名法醫把兩具屍體放進屍檢室並鎖好樓道門離開,僅僅過了五分鐘,樓道門再次被打開,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走了進來。

  這人身高只有一米一二的樣子,兩手揣在衣服包裡,他戴著一個帽子,帽子下沿很長,遮住了他的整個頭部。

  鐵門在樓道的中間,屍檢室在樓道的左邊盡頭,監控探頭在樓道的最右側,能看清整個樓道的情況。

這人是面向屍檢室那邊進入的樓道,他剛走了幾步,我就看出了不對勁,因為他走路的頻率比常人慢,邁出一步後,另一隻腿要隔個一秒才會跟上,看著有些僵硬,一頓一頓的。

  他就這樣一直走到屍檢室那裡才停下來,我更疑惑了,他竟對法醫樓的構造如此熟悉!

  隨後,他慢慢轉動著頭,我打起精神,想要認認他的臉。這個時候,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只見他的頭一直轉著,整整轉了一百八十度才停下。

  要知道,正常人是無法身子不動而只讓頭轉動一百八十度的。這兩個怪異之處讓我明白了剛才曾大志那句話的意思,事情果然不是那麼簡單,同時,我腦子裡蹦出了兩個字:小鬼。

  由於探頭在最右側,屍檢室在最左側,距離太遠,我只能看到他的皮膚很白,而五官就比較模糊了。

  幾秒鐘的時間裡,他面部動了動,像是笑,又像在說什麼,之後他的頭又轉了回去,緊接著他打開了屍檢室的門。

十分鐘後,屍檢室門再次打開,一個黑色的袋子先被推了出來,緊接著那人也走了出來,他拖著袋子,倒退著往回走,走路的姿勢和之前一樣僵硬,監控裡仍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退到鐵門處,他先側身出去,然後把黑袋子拉出去,最後,鐵門被輕輕關上。

  視頻到這裡就結束了,大隊長問我和瘋哥有什麼看法,這時曾大志回來了,他一進門就說他在屍檢室裡發現了些東西。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14 14:43

  曾大志的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看著他,他走過來攤開左手,我看到他手上有些灰白色的粉末,就問:“這是什麼?”

  曾大志似乎有些猶豫,先看了看大隊長,大隊長示意他說,他這才回答道:“好像是香灰。”

  聽了他的話,瘋哥伸出兩根手指拈了些那粉末在鼻子前聞,隨後點頭肯定了曾大志的猜測。

曾大志說,之前他看到秦曉梅屍體不見了,有些慌張,沒有註意,剛才重新把秦曉梅的屍體放好後,他再檢查了一遍屍檢室,就在放秦曉梅屍體的台子下發現了這些香灰,有手掌那麼大一灘。

“鬼是要吃香灰的,剛才視頻裡那東西說不定就是一隻小鬼……”說話的是陳申,我們組員之一,痴迷彩票,家裡供有一尊神像,早晚跪拜,綽號“神棍”,偵查水平不高,還原案發現場的本事卻無人能及,這也是瘋哥把他要到我​​們組的原因。

  陳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大隊長給喝住了:“神棍,別給我扯你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我認同老大的​​話,這起案件背後的黑手就是想讓我們覺得是鬼怪在復仇,我們不能亂了陣腳!”瘋哥附和著說。

香灰的事就此打住,大隊長說他已經安排了痕跡組進入法醫樓,對樓道和屍檢室進行檢測,從腳印、指紋等方面著手調查那黑衣人的信息。

  因為一些特定原因,刑警隊除了各個樓層的樓道以及訊問室,其他地方都沒有監控,這就導致我們無法監查視頻裡那人到底是從哪裡進來的,離開法醫樓後又是怎麼離開的。

  這條線索一時沒什麼進展,瘋哥讓神棍講講他們在車禍現場那邊的發現。

  還原案發現場是神棍的專長,他剛才被大隊長一訓,半天都沒吭聲,聽著瘋哥的話,馬上就來了精神。

“通過對現場痕蹟的判定,以及從交警那裡得來的消息,車禍的全過程是這樣的,秦曉梅駕駛的捷達車是從正常車道偏離過去的,捷達車的車燈處於關閉狀態,車身是黑色的,加之下著雨,因此越野車司機並沒有提前發現該車,等到看見時已經晚了。好在司機反應夠快,採取了避讓措施,向左轉了方向盤,最後的結果是兩車的副駕駛位前方猛烈相撞,駕駛室受到的撞擊相對要輕一些。”

  難怪胡遠的面部是血肉模糊,而秦曉梅的臉只是稍微有些變形,原來與他們所坐的位置有關。

  神棍說他們已經去醫院看過越野車司機,他現在處於昏迷狀態,從醫生那得知,要24小時後才能脫離生命危險。

之前交警很篤定地告訴我是秦曉梅在開車,現在神棍也這麼說,我讓他解釋一下,他說這是從捷達車駕駛室的損毀程度以及氣囊的彈出狀態判定的,如果秦曉梅是事後才被塞進去的,那一定會留下痕跡,事實上並沒有。

  神棍說完後,打了個哈欠,此時已經清晨六點過,大家忙了一夜,大隊長發話讓我們都去睡一會,天亮後還有很多事要做。這時曾大志讓我們去看看胡遠的屍體,商定一下如何告知他家人。

  胡遠是外地人,離異,他出事後,隊上已經連夜通知了他家裡,估計他父母明天中午就會到。現在他不僅出了車禍,心臟還莫名其妙地丟了,的確不好解釋。

  曾大志說完,大隊長就帶著我們一行人往法醫樓走去,神棍說他尿急,就不和我們去了,這傢伙肯定是慫了。

  路上我悄悄問曾大志,胡遠的傷口是什麼樣的,他停下腳步,刻意拉開與大隊長他們的距離,這才告訴我,是被撕開的。我想起秦曉梅雙手上沾著血跡,渾身打了個冷顫。

  法醫樓的光線很暗,據說是燈光太亮會擾了亡靈,平日里我就不喜歡來這裡,在這個點進來,更是感覺陰森森的。

曾大志掀開蓋在胡遠屍身上的白布後,胡遠心口處撕裂的傷口就露了出來,瘋哥分析著說道:“兇手能直接撕開心臟處的骨頭,足見力氣很大,一般的小孩是辦不到的。”

  曾大志卻馬上接話說:“活著的小孩是辦不到,剛才神棍說的小鬼……”

  “放屁!”大隊長直接怒了,曾大志說了一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臉憋得通紅。

  檢視完畢,大隊長再次發話:“楊峰,此案由你全權負責,限你一周內破案,至於胡遠父母那裡,我自會去解釋。”

  走出法醫樓時,大隊長意外地叫住曾大志說:“以後值班期間嚴禁飲酒,法醫樓再出叉子,我立馬撤你的職!”

其實從車禍現場回來時我就聞出曾大志身上有酒味,他在隊裡是出了名的酒鬼,只不過法醫平日里不配槍,領導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必是這次兩具屍體出事,大隊長動了真火。

  大隊長走了後,我們也回到備勤室休息,我明明感覺到很累,可一晚上的經歷實在是匪夷所思,腦子怎麼都停不下來,閉上眼全都是一些怪異的畫面。

  後來好不容易要睡著了,迷迷糊糊的,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我們備勤室裡沒有廁所,半夜有人出去撒尿很正常,我就沒放在心上。

  這一覺睡得很香,直到一陣電話鈴聲把我驚醒。

  我睜開眼看到天色大亮,備勤室裡一個人都沒有,我拿起手機一看是瘋哥打的,趕緊接了起來。

  瘋哥說早上起來見我睡得沉就沒叫我,現在有活干了,讓我馬上去他辦公室。

  我在瘋哥辦公室門口碰到了曾大志,他是從裡面出來的,我本想和他打招呼,他卻黑著張臉從我身旁走過。

  辦公室的門留了個縫,我直接推門進去,瘋哥閉眼躺在椅子上,兩手揉著太陽穴,他的黑眼圈很重。

  我沒打擾他,瘋哥知道是我,沉聲讓我把門關上。

我坐到瘋哥對面,他睜開眼,一臉嚴肅,我心想莫不是案子有了新進展,就問他有什麼我能做的,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吃驚得一下站了起來: “你這幾天除了正常上班以外,下班時間去盯住曾大志。”

  “你懷疑曾大誌有問題?”我皺眉問道,警局有內鬼這種事傳出去可不得了。

“法醫科四個人,科長在縣分局掛職鍛煉已經半年了,曾大志作為臨時負責人,只有他有法醫樓的鑰匙,要么是他主動幫疑犯複製了鑰匙,要么是疑犯從他那偷得鑰匙進行複制,我剛才故意問了他一些問題,透露出我懷疑他的信息,就是要他露出馬腳!”

  難怪剛才曾大志是那副表情,我分析了一下瘋哥說的兩種可能,繼續問:“如果鑰匙是被人偷去複制的,那就與大志沒什麼關係吧?”

  瘋哥笑著說:“你不了解曾大志,他平時是一個很謹慎的人,若真是第二種情況,那鑰匙一定是在他喝了酒後出問題的。鑰匙他是貼身保管,疑犯偷得鑰匙,複製後再還回來,這不僅需要技巧,還需要時間,要想保證百分之百成功,那必須讓曾大志處於昏睡狀態。

  曾大志好喝酒,但喝醉的次數並不多,他若懷疑有人從自己這偷了鑰匙,一定會去找那些曾經讓他喝醉過的酒友,我們跟著他,自然有收穫。 ”

  這天白天,瘋哥安排神棍去調取近幾日胡遠的通訊記錄,再就是調查昨天下班後胡遠的行動軌跡。之所以讓神棍去,是因為他平日和胡遠比較熟,知道胡遠愛去些什麼地方。

我與瘋哥則根據秦川提供的守靈名單,挨著去了三戶人家,三個小伙子的家庭背景和個人經歷都很簡單,一人長期在家務農,另外兩人分別在外打工和讀大學,都是在秦曉梅行刑前才回來的,他們都說自己守靈那天沒什麼異常,期間也沒有離開過。

  我印像比較深的是秦陽,他是秦曉梅的堂弟,三人當中唯一的大學生,說話彬彬有禮。當然,我說對他印象深不是我瞧不起另外兩人,而是秦陽與秦曉梅長得很像,體形也差不多,由於他是男孩子,就顯得有些瘦了。

  說到對秦曉梅的看法,他們的回答差不多,秦曉梅從小就受全家人喜歡,最初沒人相信她會是殺人犯,後來證據越來越多,並且她自己也認罪,家族裡的人接受了這個事實,卻念著她以往的善良,都願意來送她最後一程。

  回到隊上,瘋哥給神棍打電話,得知其已經回來了,瘋哥就帶著我們一起去法醫辦公室找曾大志。上午出門時,瘋哥讓曾大志今天出一個初步的屍檢報告。

報告有兩份,先是秦曉梅的,曾大志指著上面的圖片告訴我們,秦曉梅胃裡都是咀嚼過的胡遠心臟,手上的血跡也來自胡遠胸口,屍體上沒有第三者的指紋和毛髮。

  胡遠的報告顯示,他血液裡沒有安眠藥和酒精成分,身上除了車禍受的傷以外,無其他外傷。

  看完報告,我不解地問:“這樣看來,出車禍前,胡遠有可能是醒著的,這就怪了,他會任由一具屍體載著自己麼?”

這時,神棍接話說:“昨晚十點,胡遠在城郊一加油站出現,這是他最後一次露面,車禍發生的時間在十點五十左右。我從微信記錄查到他是去見一個女人。”

  “見誰?”我馬上問。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14 14:53

  “秦——曉——梅。”神棍沉聲說出了這三個字。

  “不可能,胡遠主辦秦曉梅一案,肯定知道秦曉梅的行刑時間,他怎麼會去見一個死人!”瘋哥馬上就否定了。

  我想到了一處關鍵點,就問:“聊天記錄會不會是別人偽造的?”

神棍卻皺眉說:“最初我也這樣想,可一對比時間,發現不可能偽造。胡遠十點在加油站時,還在玩手機,為此加油員還提醒他不要玩,而在兩人九點五十的對話中,就能夠看出秦曉梅的身份。”

  我追問:“對話是怎樣的?”

  “你們看吧。”說著,神棍從手中的文件袋中拿出一份打印的聊天記錄遞過來。

我們看到,二人是從晚上七點過開始聊天的,剛開始還是一些正常的對話,越到後面越曖昧,還約定了見面地點,在九點五十的時候,先是胡遠發了一條“我太想你了”,接著是對方回复“我也想你,可我已經死了”,胡遠又發“就算你變成鬼,在這世間,我也只愛你秦曉梅”。

  看到這個,我很驚訝,不由打了個冷顫,旁邊的曾大志喃喃道:“一定是秦曉梅來報仇了,我看胡遠那個時候已經被魅惑了……”

  瘋哥瞥了他一眼,又問神棍:“手機恢復了沒有?”

  昨晚在車禍現場,我們在胡遠褲包找到了他的手機,不過已經被擠壓壞了,根本沒法用,秦曉梅身上也有部手機,卻開不了機,像是沒電了。

  神棍回答瘋哥,胡遠手機損毀嚴重,修復需要一定時間,不過騰訊那邊數據顯示,昨晚那些信息的確是用這台機子發送的,秦曉梅的手機充電後能正常使用,上面的微信聊天記錄與騰訊那邊調取的一致。

  說完,神棍接連念了幾句“菩薩保佑”,瘋哥則拿著那份聊天記錄,臉上陰晴不定。

  曾大志嘟噥著這事太邪門了,又說他解剖了秦曉梅的屍體,得趕緊去給她燒點紙賠個不是才行,說完就匆匆出了辦公室。

我們出法醫樓的時候,看到曾大志真買了些紙錢,他也不避諱,提著紙錢大搖大擺的,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有幾人上前去詢問,他還手舞足蹈地給別人描述。

  快下班的時候,我提前在大隊外面的小賣部裡等著,曾大志開車出來後,我再打了個車跟上。曾大志路上沒有停留,直接回了家。

  曾大志的家在一條老巷子,人來人往的,便於我隱藏。我在附近找了個飯館,邊吃飯邊​​繼續觀察。

天色很快就暗了,曾大志沒有再出來,晚上九點,路面上都沒什麼行人了,我問瘋哥還要不要繼續盯著,瘋哥讓我等到十二點,如果到時候曾大志還沒有動靜,我就回去睡覺。

  以往蹲點守嫌疑人,至少都是兩人以上,這次不知瘋哥是出於什麼考慮,只讓我一個人來。

  十點,飯館關門,我只得出來找了個角落貓著。

  四周越來越安靜,我獨自隱藏於黑暗之中,臘月的寒風刮在臉上,我感覺自己的面部都快要凍得沒有知覺了。

  我時不時地看著手錶,希望時間能走快一些。

  到十一點的時候,曾大志家所在的那棟樓已經全部關燈了,看這情況,我心想也不用等到十二點了,再等半個小時,如果沒有動靜就撤。

  看完手錶,我剛抬起頭,就看到一個人從小區裡出來。此人兩手揣在褲包裡,背微微躬著,將衣服上的帽子翻過來戴在頭上,有些看不清臉。

  在他之前,已經有近二十分鐘沒有人出來了。我不敢馬虎,死死盯著他的面部,待他稍微走近一些後,我認出他就是曾大志。

  這個發現讓我緊張了起來,曾大志這個時候出門,還生怕被人認出來似的,肯定有問題!

  他出門後,沒有往大路上走,而是往巷子深處走去,我估摸著與他有了二十米距離後,悄悄跟了上去。巷子里路燈少,只要我貼著牆走,他還是不容易發現的。

  剛開始曾大志還有些謹慎,差不多走個二三十步就要回頭看一下,慢慢地,他不再回頭,快步往前走著。

  之前我怕被發現,注意力都在曾大志身上,現在他不再回頭,我也鬆了口氣。可這一放鬆下來,我卻有種很不好的感覺,總覺得我後面還有一個人。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我就嚇了一跳,曾大志帶著我進入到巷子深處,如果後面那人和他是一伙的,他倆前後夾擊,我豈不是兇多吉少?

  我迅速回頭望了一眼,昏暗的巷子裡,並沒有異樣。我愣了兩秒,猜測是自己的錯覺,思慮一番,還是決定繼續跟著曾大志。

可當我回過頭時,卻發現曾大志的身影已經不見了,我暗道不好,準備跑過去追他,剛邁出兩步,聽得身後傳來一陣聲響,我四下看了看,剛好這裡有個垃圾桶,我就蹲在垃圾桶後面藏了起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也屏住了呼吸,只悄悄側過頭,露出一隻眼睛盯著路面。

  很快,一個人影走了過來,我盯著他,心裡想著,看來剛才那不是錯覺,的確有人跟在我後面。

然而,下一秒我就驚得瞪大了眼睛,因為來人不是他人,正是剛剛才從我前面消失的曾大志,他仍然雙手揣在包裡,頭戴帽子,微躬著身向前走著,從垃圾桶旁走過時,也沒有停頓。

  我看著他的背影,實在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眼見他快要消失了,我一咬牙,再次跟在了後面。

  曾大志又走了好長一段,跟踪的過程中,那種身後有人的感覺又出現了一兩次,有了剛才的教訓,我沒去理會,眼睛死死地盯著曾大志。事後想來,這實在是危險,要真有人從後面襲擊我,那就完蛋了。

  走著走著,前方出現了一片亮光,又走了一段,我才發現那是另一個巷口,外面就是街道了。

  曾大志直接出了巷口,我沒有跟出去,因為街道上路燈很亮,這個點行人又少,這樣跟的話很容易被發現。

  我看著他順著街道往前走了五十來米,然後拐進了另一條街,等我小跑過去時,他已沒了踪影,我卻意外地發現這裡竟是市裡有名的紅燈區,沒想到曾大志家門口的巷子是通到這邊的。

  我給瘋哥匯報了情況,他聽出我有些沮喪,安慰我說今晚的跟踪還是很有成效的,至少證明曾大志身上肯定有鬼。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肯定有鬼”四個字讓我想起巷子裡出現了兩個曾大志,再被寒風一吹,我只覺渾身發冷,趕緊打車回到家裡,洗了個熱水澡,又把空調打開,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躺在床上,我仔細回想著晚上的事,怎麼都想不明白。

從昨晚胡遠出事到現在,短短一天裡,我見到了幾起詭異之事,雖然我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要迷信,身邊也有瘋哥這個無神論者打氣,可要說一點都不害怕那是假話。

  為了不做噩夢,我只有安慰自己,兩個曾大志,其中一定有個假的,是另外的人裝扮的,這也是他為什麼要把帽子捂那麼嚴實的原因。

  他這麼做,多半是他發現有人在跟踪他,故意弄這麼一出來唬人。

  這樣想著,我長呼了口氣,伸手關掉了床頭燈,準備好好睡一覺,明天還得早起。

  當臥室陷入一片黑暗中時,我卻聽到一陣敲門聲,雖然很輕,可夜深人靜的,還是能聽得比較清楚,聲音的的確確從客廳的防盜門上傳來。

  我住的房子是兩室一廳,平日就我一個人住,這麼晚也不會有客人來,那外面會是誰?

  出於警察的直覺,我警惕了起來,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再拿起床頭的伸縮警棍,打開了臥室門。

  門開後,我沒有馬上出去,站在門口聽了一陣,直到敲門聲再次響起。

  “誰啊?”我大聲問。

  “陸老弟,我是保安老張啊。”一個熟悉的中年男聲傳來,我鬆了口氣。

老張的確是小區的保安,由於我有時會穿著制服上下班,門衛都喜歡和我打招呼,我不忙的時候也會和他們閒聊幾句小區的治安防範等問題,一來二往的,他們也就知道了我住在哪一棟。

  今天是老張當班,剛才我進小區時碰著他在門口抽煙,還和他打了招呼。

  我打開客廳燈,走到門後,通過貓眼再次確認,外面的確是老張,並且只有他一個人。我問他這麼晚了有什麼事,他揚起手中的一個盒子說有我的快遞,下午送過來的。

  聽著是這事,我打開門,老張把盒子遞給我,接著說:“上面只有地址和名字,沒有電話,所以沒辦法通知你。人老了不中用,剛才你回來時我沒想起這事,等我抽完煙回到門衛室才記起,這就給你送了上來,我輕輕地敲門,心想你要還沒睡肯定能聽見,你要睡了的話,我就明早再給你。”

  老張說完就去巡樓了,我回到屋裡,把盒子擺在書桌上,不安地盯著它。

  之所以會不安,是因為我最近根本沒在網上買過什麼東西,知道我具體地址的朋友就那麼幾個,憑我對他們的了解,這東西也絕不會是他們寄的。

  越想越沒頭緒,反而讓我很煩躁,最後我一拍腦門,怕個鳥,最壞的結果不就是炸彈嘛,生死有命,拆開看看再說。

  拆開紙盒後,裡面是一個木頭盒子,我打木盒子,裡面放著一個黑色的汽車模型,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捷達車。

  這個發現讓我眼皮一跳,我趕緊伸手把模型拿出來,模型做得很逼真,連車牌也有,我念著車牌號,臉色變得很難看,因為這車牌號竟與胡遠那車一樣。

  車裡似乎還有東西,我拿近了一看,驚得手都抖了一下,差點就把模型掉地上了。模型車的前排坐著兩個假人,駕駛位的女人臉色慘白,兩隻眼睛卻是紅的,副駕駛位的男人則滿臉暗紅色。

  這儼然就是出車禍的胡遠和秦曉梅啊!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14 15:05

最初的驚愕過後,我定下神來,仔細把這模型研究了一陣,沒再有其他發現。我把模型放回木盒子,準備明天帶去給瘋哥看看,這時我發現盒子底部有一個牛皮信封。

  信封沒有封口,我從裡面抽出一張常用的信箋紙,上面寫著兩行字——辦了錯案,拿命來還。

  字是手寫的,筆鋒蒼勁有力。

  這件快遞的信息量太大,我也顧不得夜深了,馬上給瘋哥打電話。瘋哥像是還沒睡,很快就接了,聽我說了這事,他讓我馬上帶著盒子去大隊。

  今天不是我們組值班,我問瘋哥怎麼這麼晚還在大隊,他說在等一項檢測結果,讓我過去再細談。

  我直接去了瘋哥辦公室,沒想到神棍也在,打了招呼後,兩人的目光就落在了我手上,我也不二話,打開木盒子,把模型和信都取了出來。

  瘋哥拿起信紙,盯著上面的字,似乎在辨認筆跡,神棍把玩了一陣轎車模型後說:“這男人臉上的是血啊!”

  我本以為那暗紅色是顏料,現在聽神棍這麼說,我接過模型湊近鼻子聞了聞,還真有股血腥味。

  “正好有法醫在,讓他取樣帶回去檢測。”瘋哥說這話時,眼睛仍然沒有離開信紙。

  神棍見瘋哥看得那麼專注,低聲問我:“陸揚,你信鬼神嗎?”

  我瞥了瘋哥一眼,想了下措辭,回答他說:“申哥,這案子擺明就是有人在搞怪啊,鬼也會寄快遞麼?”

“鬼神無所不能,寄個快遞算什麼,我不明白的是,那鬼為何單單就只給你寄呢?這可是一封死亡預言啊!”神棍說這話時,神經兮兮的,眼神中帶有一絲熾熱。

  他說得沒錯,從快遞單子上能看出,這件快遞的發出時間是在胡遠出事的當天下午,它的確事先預言了胡遠的死亡,連方式都一樣。

  這可以解釋為凶手的挑釁,可這樣的快遞為什麼要寄給我呢?

  “神棍,你他媽別蠱惑陸揚,他還年輕,沾上迷信,前途就毀了!”瘋哥收起信紙,從神​​棍手中拿過模型說道。

  神棍訕訕地笑了笑,卻話峰一轉問:“組長,秦曉梅的案子你也有參與,到底會不會是一起冤案?”

  “兇案現場是你還原的,你倒是說說看!”瘋哥沒好氣地說。

  “我……我還是把這血樣給法醫拿去吧。”神棍被問得沒了脾氣,拿著模型離開了辦公室。

  神棍竟然也參與了秦曉梅一案,這事我之前還真不知道,不過他的話提醒了我,這麼晚了法醫怎麼還在上班,難道又有命案?

  瘋哥看出了我的疑惑,他關上辦公室的門,解釋說他懷疑下午曾大志出的屍檢報告有問題,從其他大隊借了一個資深法醫,趁著晚上給秦曉梅和胡遠的屍體重新作屍檢。

  “可曾大志不在的話,你怎麼進屍檢室?”我皺眉問。

  “大隊長那裡有備用鑰匙。”

  “那大隊長豈不是知道我們在調查曾大誌了?”

  “你以為昨晚大隊長為何突然提起曾大志喝酒的事?”

  我琢磨著瘋哥話裡的意思,心想我果然還是太年輕,玩不懂政治。

神棍是和法醫一起回來的,他們剛進辦公室,瘋哥就急切地詢問結果,法醫說胡遠身上的確沒有其他外傷,也沒有窒息特徵,血液他已經取了樣,現在帶回去連夜檢測,明天上午就能出結果。

法醫走後,神棍說:“血液應該沒問題,這種明顯的證據,諒他曾大志也不敢作假,不過今晚他鬼鬼祟祟地跑去紅燈區,這事還有點意思,我們明天可以去那邊調查一番。”

  說完,神棍還誇我跟踪技術不錯,我問他怎麼知道,他笑說他當時就在我後面,看得清清楚楚。

  “我後面的人是你?”我驚訝得合不攏嘴,讓神棍給我一個解釋。

  瘋哥接話說這是他的安排,讓我一個人在明處盯著曾大志,是為了麻痺他,因為我沒什麼經驗,曾大志如果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也不會有太多顧忌,而神棍則是瘋哥的後手,主要是保證我的安全。

  既然瘋哥這麼說,我也不好再責怪神棍,正好我也可以找他核實一下巷子裡兩個曾大志的事。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我把這事說出來後,神棍卻搖頭說我途中根本就沒有停下來,更沒有勞什子“兩個曾大志”。

剛說完,神棍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地說:“我知道,你是遇到鬼打牆了!老巷子年月久,死在裡面的人多,遇到這種事也不奇怪。”

  神棍說得言之鑿鑿,不禁讓我迷糊了起來,難道我真見鬼了?

  “別瞎扯了,時間不早了,都去備勤室將就一晚吧。”說完,瘋哥就先出了辦公室。

假人臉上的血漬都乾了,不好提取血樣,所以法醫把整個模型都拿走了,信封被瘋哥拿著,現在桌上就只剩個空木盒子,我提著它,和神棍一起往備勤室走。

  大隊只有一個備勤室,是給值班的組休息的,今天不該我們值班,我們仨加進去,備勤室就滿了,裡面鼾聲陣陣。

  半夜,我起床上廁所,發現瘋哥和神棍的床上都沒人影,以為他們也去廁所了。我睡眼惺鬆地往廁所走,卻瞟見院子裡一個角落閃著火光,還有奇怪的聲音傳出來。

  清醒了不少,瞪大眼睛看去,火光並不是很亮,火光旁蹲著一個人。

  我朝那邊走去,走近後,我看清那人是神棍,他是在燒紙。這讓我想起之前曾大志在外面買了些紙錢燒給秦曉梅,看來神棍也在搞這一套。他本來就信奉鬼神,自己又參與了秦曉梅一案,現在看到胡遠的下場,他心里肯定是害怕的。

神棍嘴裡念叨的話聽著像是經文,我走到他旁邊,他看了我一眼,我問他大半夜不睡覺弄這個做什麼,他說他剛才夢見胡遠了,有些不安,這就起來給他燒點錢用。

“我還以為你是給秦曉梅燒的紙,你夢見胡遠什麼了?”我邊說邊蹲下來,胡遠雖然與我沒什麼私交,不過好歹同事一場,我取過一疊紙錢,一張張捋開扔進火堆。

  “他滿臉是血,不停地呻吟,好像很痛苦。”神棍搖著頭回答道。

  我嘆了口氣,把手中的紙錢燒完後,起身去廁所小解,奇怪的是我並沒在廁所遇見瘋哥。

  等我出來時,神棍已經燒完紙了,我們一起回備勤室,我問他有沒有見著瘋哥,他說他醒的時候瘋哥就沒在床上了。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瘋哥開車進了院子,問他昨晚去了哪,他說他被備勤室的鼾聲弄得睡不著,就回家去了。我仔細一看,他的氣色倒的確是好了不少,看來在家休息得不錯。

  這天瘋哥安排我去昨晚曾大志消失的紅燈區走訪,神棍則繼續去醫院看看越野車司機的情況。

  我從來沒去過紅燈區,說實話心里挺沒底的,本來我想和神棍換一下,他卻坏笑著說不和我搶這美差。

  結果我上午去紅燈區時,那裡的店面全都是關著的,我在周圍問了一下,才知道這裡的人都是晝伏夜出,只有等晚上再來了。

  我把這情況給瘋哥講了,他說他還要去秦家一趟,正好讓我和他一起。

  到了秦曉梅家,給我們開門的是她爸秦川。走進院子,那口紅棺材已經不見了,秦川說他讓人把棺材燒了,免得秦曉梅媽天天看見棺材就往上撲。

  對於秦曉梅屍體的處理,秦川說他已經不想管那麼多了,只求我們早些把屍體火化後交給他埋了,以求個入土為安。這事瘋哥做得了主,當場就答應了他。

  瘋哥這次過來,主要是了解秦家的家族關係。胡遠的死,從表面上看是鬼魂復仇,從刑偵角度看,則是有人以鬼怪之名行殺人之事,而秦家是最有動機的。

  總的來說,秦川還是很配合我們,把平日里與他們家走得近的親戚都作了詳細介紹。我在聽的時候,著重留意了前面三家守靈的人,遺憾的是他們與秦川家的交情並不深。

  瘋哥似乎對那個與秦曉梅長得相像的秦陽也是印象深刻,在秦川介紹完後,他問道:“秦陽和秦曉梅的關係如何?”

  “他,他們關係並不好,小時候倆人就不和,經常互相搶東西、打架,長大後又各自讀書,根本就,就很少聯繫。”秦川如是回答。

  聽了這話,瘋哥與我交換了個眼神,因為在回答這個問題時,秦川的表情和語氣都有變化。

  秦川是在堂屋(客廳)接待的我們,之前進來時我觀察過,有一間屋子是關著的,估計是他們老兩口的臥室。

  秦川的話音剛落,那間關著的屋子就被打開了,一個老婦披頭散發地站在門口,不是秦曉梅母親又是誰。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14 15:28

  門剛開時,她的臉還是木然的,見到我們,卻馬上咧開了嘴,扯著個喉嚨尖聲尖氣地喊著:“曉梅回來了,她讓你們去陪她,呵呵… …呵呵呵……”

  秦川有些窘迫,局促地站起身來,走到老婦面前,勸她先回臥室去,老婦又對著他說:“曉梅真的回來了……”

  看到這情形,我與瘋哥知道沒辦法再呆下去了,就向秦川道別,出了院子。

  上車後,瘋哥直接點明說秦川剛才撒了謊,秦陽與秦曉梅的關係應該不簡單。

  我們隨後在鎮上的走訪不僅證實了這一推測,更是讓我們有些始料不及,秦陽與秦曉梅竟然是親姐弟!

  二十年前,秦川家境貧寒,養育兩個子女顯得捉襟見肘,這種情況在秦陽六歲需要上學時表現得尤為突出。

  秦川的弟弟家裡條件好,婚後卻一直無子,後來在秦川父母的強行授意下,秦川將秦陽過繼給了弟弟。

  那以後,秦川弟弟為了讓秦陽減少對這邊的感情,刻意疏遠了秦川一家,不過那個時候秦陽已經六歲多了,自然是知曉這些事情的。

  “我們再去會會這個秦陽。”在車上抽完一支煙後,瘋哥做出了這個決定。

  隨後我們又問了他一些其他問題,主要是秦陽守靈那天的一些細節,秦陽都一一作了回答,語氣也沒什麼波動。最後一個問題是我問的,就是在胡遠出車禍那晚,秦陽都做了些什麼。

  聽到我的提問,秦陽愣了一下,皺眉看向我,眼神帶著質疑。

  他的反應其實很正常,因為這個問題帶有明顯的針對性,我連忙笑著說我們並不是懷疑他,而是例行詢問。

  秦陽這才緩和了表情,一邊回憶一邊述說著他那天的行動軌跡,一直說到晚上與父母看電視到十一點上床睡覺,都是有證人可以為他作證的。

  為了不引起秦陽猜忌,在他回答完這個問題後,我們沒有深究,離開了他家。

回城的路上,我與瘋哥分析,秦陽今天的表現沒什麼特別反常的,但並不能排除他偷屍的嫌疑,因為如果秦曉梅的屍體是被秦陽偷出來的話,那一定是在他守靈的後半夜,那個時候其他人都睡了,他把屍體運走後,大可以回到棺材前繼續“守靈”。

  不過,秦陽是第二天守的靈,胡遠是第三天出的事,如果秦陽提前一天就把屍體偷出來了,那屍體是放在哪裡的?

  還有,案發當晚直到十一點之前,秦陽都有不在場證明,而神棍說過,車禍是發生在十點五十,這就大大降低甚至排除了秦陽的嫌疑。

  我能分析出來的東西,瘋哥自然也明白,所以當我講出這些話時,瘋哥沒有吭聲,只是一支又一支地抽著煙。

瘋哥不說話,我就自己在心裡把這案子的前後又過了一遍,在這個過程中,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們現在是把它作為一起針對警察的複仇案件在調查,可是,這個假設成立的前提是,秦曉梅的確是被冤枉的,否則的話,如何能激起兇手對辦案民警的仇恨?

  如果只是不滿秦曉梅的死的話,兇手更應該去找對秦曉梅執行死刑的法警才對。

  再一個,快遞盒子裡的信紙上也寫著“辦了錯案,拿命來還”,想到這,我扭頭說道:“瘋哥,給我講講秦曉梅的案子吧。”

  秦曉梅的案子當年引起的轟動不小,我自​​然也知曉個大概,不過由於兇手的手段太過殘忍,案件細節一直沒有對外公佈,出於紀律方面的原因,我也沒找辦案民警打聽,只是現在它又成了胡遠死亡一事的關鍵,我才問了出來。

  瘋哥沒怎麼猶豫,吐著煙霧,把他所知道的案情告訴了我。

秦曉梅殺人案的報案人是她自己,最先趕到現場的是派出所民警,據說當時秦曉梅手上、臉上、衣服上全都是血,死者為女性,屍體擺放在長形餐桌上,頸部與兩手手腕處均被割開,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女屍的下體被利器攪弄得血肉模糊。

  從現場血量來看,死者體內的血液幾乎流盡,屍體旁邊擺有一把帶血的菜刀,初步判定其為凶器。

  案發地是一間日租房,民警趕到時,除了死者,就只有秦曉梅一人,而她除了眼神有些迷茫之外,很是平靜,民警迅速將其鎖定為嫌疑人並控制起來。

兇案現場的血腥與殘暴我是早有耳聞的,秦曉梅當時的表現,極大地增加了她的嫌疑,因為如果不是兇手的話,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大學生見到如此場景,正常情況下,應該是驚聲尖叫並且全身發抖才對。

  瘋哥接著告訴我,民警從秦曉梅身上搜出的學生證得知其是科技大學的大四學生,經聯繫校方確認,死者吳英是秦曉梅室友,二人平日多數時間都住在宿舍。民警隨後從房東處得知,該房子是前一日中午由死者租下來的,並且只租了一天,據房東回憶,租房的時候,吳英的表情和語氣沒什麼不正常的,甚至還有點開心的感覺。

  案情重大,派出所民警通知刑警隊前往接手,當時就是胡遠和瘋哥去的。經過現場勘驗,沒有發現第三者存​​在的痕跡,凶器上只有秦曉梅的指紋,唯一有點價值的發現是,死者是先窒息而死,而後迅速被割開脖頸和兩手手腕,將血放出。

  經過此番勘查,秦曉梅的嫌疑更大,她當天就被羈押了起來,只不過,起初幾天,無論民警怎麼詢問,秦曉梅都是一句話不說。

  “她不說話,我就觀察她的表情,我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了傷心與絕望。”瘋哥搖開了車窗,一股冷空氣吹進來,我不由打了個噴嚏。

  我撥弄車裡的熱氣風口,問了句:“她在傷心什麼?又為什麼絕望?”

  瘋哥卻伸手關掉熱氣,說是熱氣讓人煩悶,吹吹冷風有助於思考。

  說完,瘋哥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回答我。

  秦曉梅宿舍有四個人,因為她們是大四,大家有的忙著找工作,有的在實習,四人碰面的時間並不多,案發的時候,一個女生在宿舍,另一個在郊區實習,暫時聯繫不上。

  留在宿舍的女生與秦曉梅和吳英二人關係都不深,案發那幾天她在找工作,晚上九點過才回宿舍。案發前晚,她回到宿舍,裡面空無一人,她並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第二天一早她就出了門,直到接到警方的電話才知道這事。

  案發兩天后,實習的女生回到學校,瘋哥與胡遠去找了她,這才知道了一些隱情。

  秦曉梅與吳英的關係本來非常好,後面吳英有了男朋友,成天都在外面,經常夜不歸宿。但這並沒影響二人的感情,直到又過了一段時間,這個女生有兩次無意間聽到她倆在宿舍裡爭吵,女生推開宿舍門進去,二人又馬上閉了嘴。

  “該不會是因愛生恨吧,難道秦曉梅喜歡吳英?”聽到這裡,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瘋哥看著我,表情怪怪的說:“你小子挺時尚的嘛,這麼快就想到那方面去了,我當初蒐集到這些信息時,壓根沒想到這一層,直到胡遠那邊的調查有了進展,我才恍然大悟。”

瘋哥的回答算是印證了我的猜測,他接著告訴我,胡遠在對二人的同學進行摸排走訪時,獲悉了一條重要線索,曾有人在學校的圖書館後面見到秦曉梅與吳英二人親吻。

  “所以,你們就更加確定了秦曉梅的嫌疑?”我問。

  “現場痕跡吻合,作案動機也有了,沒人會覺得她是清白的。”

  瘋哥說得沒錯,這從已知的情況來看,這起兇殺案就只差秦曉梅的陳述了。聽到這裡,我愈發對秦曉梅的口供感興趣,就問瘋哥:“秦曉梅是什麼時候招供的,促使她招供的原因是什麼?”

  “到第五天的時候,秦曉梅給我們提了一個要求,她要上網。”

  我有些驚愕:“啥,上網?”

  “對,她給一個人發了封電子郵件。”

  “給誰發的?內容是什麼?”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內容只有一句話——對不起,Qew。郵件的接收者是吳英的男朋友,楊寧清。”

  我正想接著問,瘋哥擺了擺手,讓我別急,他知道我想問什麼,他會慢慢告訴我的。

  在得知吳英有個男朋友之後,警方就調查過他。楊寧清同樣是科技大學的大四學生,他本科畢業後,被保送至美國一大學攻讀碩士,並於案發當日清晨,乘飛機去了美國。

  這個時間點很值得玩味,不過由於從M市飛美國需要十多個小時,等警方聯繫上楊寧清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對於女友的死,楊寧清表示出極大的震驚,並稱他將入學事宜辦理妥當後,會馬上請假回國一趟。同時,楊寧清也交待了他案發前後的行動軌跡,以及他與吳英的一些事情。

  楊寧清與吳英的感情很好,吳英本來是準備陪著楊寧清去美國報到的,機票都買好了,放在楊寧清那裡的。離開前一日,吳英讓楊寧清給她一晚上時間,她要與秦曉梅作一個告別,二人約定第二天清晨在機場碰頭。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14 15:46

  對於秦曉梅與吳英之間的事,楊寧清其實是知曉的,最初他很反感秦曉梅這種不正常的性取向,也給吳英說過好幾次,可吳英總說秦曉梅對她很好,讓楊寧清給她點時間,再一個,秦曉梅其實是他們二人的“紅娘”,因為楊寧清是通過秦曉梅才認識吳英的。

  最主要的是,吳英一再向楊寧清保證過,她對秦曉梅並沒有那種意思,而楊寧清也認為,兩個女生在一起,頂多也就是牽手擁抱之類的,秦曉梅對吳英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侵害,所以他一直都沒有強烈地讓吳英斷了與秦曉梅的聯繫。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案發前日,吳英說要回學校與秦曉梅呆一日,楊寧清無法拒絕。哪知第二日清晨,他到機場後,左等右等都沒見吳英前來,一直到他登機之前,他都在給吳英和秦曉梅打電話,全是關機。

  他當時想過兩種可能,一是她們昨晚在一起玩得很瘋,早上睡過了頭,第二則是吳英最後決定不陪他去美國,換言之,吳英在他與秦曉梅之間,選擇了秦曉梅。

  他本想等到了美國,打電話好好質問吳英,卻是怎麼都沒想到,那個時候,吳英已經成了他人的刀下魂。

  至於行動軌跡,楊寧清交待,案發前日,他中午與吳英一起吃的午飯,下午四點左右與吳英分開,之後吳英回學校,他則回賓館收拾東西。

  “等等,既然楊寧清也是大四學生,他為何沒有住在宿舍,而是住賓館?”我插了一句。

  哪知瘋哥聽了我的問題,白了我一眼說:“你上大學沒談過戀愛?”

  “什麼意思?”我問。

  “你難道要把女朋友帶回宿舍去,當著室友的面睡在一起?”

  瘋哥的話問得我無言以對,訕訕地笑了笑,讓他繼續。

  據楊寧清所說,他並不知道吳英會把秦曉梅約到日租房裡,如果知道的話,他或許就不會同意吳英回去了。而從房東那得來的信息,吳英在中午就租了房,看來她是租好房之後才去見的楊寧清,並且沒有告知他租房的事。

  後來,警方去楊寧清所說的賓館調取了樓道的監控,監控顯示其在下午六點過進入房間,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離開。警方在對知曉楊寧清與吳英關係的人員進行走訪時,得到的反饋均是二人感情很好。

  如此看來,這個楊寧清應該沒什麼問題。

  整個案件串聯起來,就是秦曉梅不滿吳英愛上楊寧清後拋棄她,因愛生恨將其殺害,甚至覺得與楊寧清同過房的吳英下體極為骯髒,用刀將其攪爛。

  至於秦曉梅給楊寧清發送道歉郵件的行為,雖然怪異,倒也說得過去,畢竟是殺了別人的摯愛。

  我本來還有一個問題要問的,這個問題很關鍵,弄清它可以進一步了解秦曉梅,結果這時我們剛好回到了大隊,一下車就碰到了痕跡組的同事,他告訴我們,案發當晚法醫樓的鑑定結果出來了,有些新發現,這個消息很是讓人振奮,直接導致我把想要問的問題拋到了腦後。

  那晚秦曉梅的屍體被一“小鬼”從法醫樓偷走後,大隊長就讓痕跡組前往查探,這兩天我們也在等著他們給出結果,如果從“小鬼”身上找到線索,這案子定會有重大突破。

  另一個讓我們對此事如此上心的原因是,大家都想看看能夠讓頭部旋轉180度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胡遠出事後,根據領導的要求,案情細節並未向外公佈,可我們內部人員是知曉的。這兩天,時常看到隊裡有人交頭接耳,大家臉上都是愁云密布,原因無他,正是這起案件中出現的幾處無法解釋的詭異現象。

  如果痕跡組能夠驗明“小鬼”真身,無疑會極大地鼓舞士氣。

  見著我與瘋哥臉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神情,這個同事卻搖了搖頭,讓我們別抱太大期望,並讓我們去他辦公室裡談。

  進了辦公室,同事把門窗都關好後,講了他們這兩天加班加點查找到的線索。

  為了獲取第一手的證據,當天晚上,痕跡組的人拿著專業設備,把法醫樓與刑警大院里里外外勘查了個遍。法醫樓道裡,“小鬼”是倒退著出來的,這樣的話,他走過的地方,都會被裝秦曉梅屍​​體的袋子再磨上一遍,消除了腳印。

  刑警大院的地表是用水泥砌過的,所以雖然當晚下著雨,卻並沒有泥漿。痕跡組經過深入查驗,總算是找出了幾處與視頻中“小鬼”身形相匹配的鞋印,從鞋印的軌跡來分析,他是直接從大門口出去的,院子地面沒有拖拽袋子的痕跡,推測屍體是被他背或是抱著的。

  當天晚上,我們回到隊上後,屍體交給曾大志,我與瘋哥帶著秦川夫婦去問材料,神棍兩人還在車禍現場。那“小鬼”一定是掌握了我們的情況,才敢大搖大擺地帶著屍體從門口出去。

  同事接著說,出了大院,腳印就消失了,他們的第一反應是門口有車輛接應,“小鬼”上車離開了。第二天白天,他們對四周的住戶挨著進行走訪,因為事發時太晚,又下著雨,好多人都睡了,走訪沒有什麼收穫。

  直到今天上午,在對一名流浪漢進行詢問時,得到了一條重要信息。

  這個流浪漢白天在城裡找吃的,晚上會到刑警大隊院子後面的林蔭路上睡覺,一來是挨著警察局他覺得有安全感,二來那條林蔭路上有個小亭子,流浪漢睡在裡面,不會被雨淋到。

  那晚流浪漢照常睡在亭子裡,半夜他被一陣貓叫驚醒,本來他沒理會,後來又聽到一陣女人的聲音,這聲音“嚶嚶嚶嚶”的,像是在哭。他覺得奇怪,就坐了起來,哪知眼睛一睜開就看到一個女人坐在亭子的長凳上,面對著他,臉色烏黑,兩個眼角流出血淚,嘴唇上也帶著血跡。

  流浪漢嚇得喊了一聲“鬼啊”,就跑出了亭子,一直跑了好遠,跑到市裡的一條夜市街上,這才回過了魂。

  之後流浪漢就不敢去亭子睡了,今天上午,他是準備回亭子去把被褥收拾一下,重新找個棲身之地,結果他回去時,在“女鬼”坐過的長凳下看到了一堆紙灰,就更加確定自己那晚是見鬼了。

  流浪漢帶著被褥,沿著林蔭道慌慌張張地離開,正在此處走訪的痕跡組同事看到他這個樣子,對其進行盤查,就問出了這些事。

  隨後,同事前往亭子處檢查,凳子下的確有一堆灰,經過鑑別,灰是燒香和紙錢產生的,同事再把秦曉梅屍體的照片給流浪漢看,他直接就嚇趴下了,對著照片又是作揖又是磕頭的。

  同事說完後,辦公室里安靜了下來。聽了事情經過,我算是明白了他剛才那話的意思,這起線索,不僅沒有讓案情變得​​明朗,反而更加撲朔迷離了。

  “小鬼”腳印在刑警大院門口消失,女屍出現在大院背後的亭子裡,還有一堆香灰。這事傳出去,只怕“鬼魂復仇”的說法會愈演愈烈。

  “你們後來讓流浪漢再次確認照片沒有?”沉默一陣後,瘋哥問道。

  “當然確認過,林蔭道裡的路燈光很昏暗,流浪漢又只看了一眼就嚇跑了,不過他說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女鬼的樣子,通過辨認,可以確定他當晚見到的就是秦曉梅。”

  事實上,流浪漢對“女鬼”的描述,也與我們在秦川家中見到的秦曉梅的屍體模樣吻合。

  從辦公室出來,瘋哥的臉色很難看,這也難怪,胡遠已經死了兩天了,案情沒有絲毫進展不說,得到的線索還越來越怪異。

走到瘋哥辦​​公室門口,他打開門,我正準備跟著進去,他卻轉身說他要休息一會,讓我去做自己的事,我抬頭看著他,發現他滿臉的疲憊,比早上精神抖擻的樣子差了許多。

  趁著這個時間,我回了趟家,因為我想查查昨天的那件快遞。

  回到家裡,我拿起桌上被拆下的快遞單子,聯繫到了快遞員。我把我的信息講了後,快遞員馬上就說他有印象,因為他收這件快遞的過程很奇特,寄件人給他打電話,把他約到指定地點,隨後讓他打開一個垃圾桶的蓋子,從裡面提出了那個木盒子,盒子上方有個信封,裡面是填好的快遞單子和二十元快遞費。

  自始至終,寄件人根本就沒有露面。

  快遞員的回复在我的意料之中,種種跡象表明,對手很強大、很聰明,不可能給我留下明顯的線索。

掛電話的時候,我向快遞員表明了身份,同時告知他,這件快遞涉及到一宗命案,他若以後再遇到類似事件,要迅速給我打電話,第一時間把快遞送到我手中。

  打完電話,我在家裡睡了一覺。迷迷糊糊的,我聽到一陣“嗡嗡”的聲音,由於兩天都沒有睡好,我實在是太困了,就沒有理會這聲音,好在沒過多久它就消失了。

  等我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屋子裡一片黑。這種感覺讓我很沒安全感,我趕緊把屋子裡的燈打開。

  燈亮的時候,我心頭閃過一絲疑惑,覺得有點不對勁,待我稍微清醒一點後,我反應過來,不對勁的是房門。我睡覺前明明是把房門關上的,怎麼現在是虛掩著的?

  這個發現讓我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拿著警棍走過去,猛地拉開門大喊了句:“誰?”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14 16:10

  喊聲過後,屋子裡一片安靜,客廳的防盜門也是關著的。我把每個房間都檢查了一遍,並沒有其他異常,這讓我不由得懷疑是不是這兩天太累,我記錯了,睡前根本沒有關門。

  這個時候,防盜門上傳來敲門聲,我問了句是誰,外面傳來老張的聲音,我剛平復下來的心髒又快速跳動了起來,想著莫不是又有快遞?

  打開門,氣喘吁籲的老張拿著手裡的一團綠色東西問是不是我家養的,我一看,他捏著的是一團萬年青的葉子。我臥室窗戶的防護欄上的確養了幾盆花,其中就有一盆萬年青,不過花盆比防護欄的空隙寬了許多,它是不可能掉下去的啊,防護欄是弄的三層加固,就更不可能脫落了。

  想著,我搖了搖頭,告訴老張這應該不是我家的,並問他出了什麼事。

  老張的回答讓我大吃一驚,二十分鐘前,從我們這棟樓掉下一個花盆,剛好有個老頭子從樓下經過,花盆在他前面兩米的地方落地,老頭子有高血壓,直接嚇得跌在地上爬不起來了,現在家屬正在樓下鬧,非讓物業把花盆的主人找出來。

我們這棟樓,每一層有四戶人家,我問老張,花盆是從哪一戶的方位掉下去的,老張說正是從我住的3號戶的方向掉的,所以他剛才從三樓一直爬樓梯到我住的十三樓,挨著挨著敲開每一層樓3號戶的家門,尋找花盆的主人。

  老張還說,他敲開門後,不僅要詢問,還要進屋去住戶的窗台查看,尋找痕跡,以防止花盆主人不認賬。說完,老張臉上堆起笑容看著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身為一個警察,協助老張也是應該的,我當即側過身,讓老張去我臥室看看。

  老張對戶型很了解,徑直走向臥室,我跟在他後面,進屋後,我把目光投向這窗台,卻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的窗台上擺了三盆花,兩盆蘭花,一分萬年青。

  冬天蘭花沒有開,我就把萬年青放在最中間,然而現在我的視線中,那盆萬年青已然不見了踪影。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窗台邊,確實只有兩盆蘭花了,我探出頭往下看去,因為天色已晚,看不清一樓的情況。

  我有些不敢相信,仔細地檢查著防護欄,發現之前放萬年青花盆的地方並沒有破損,我又兩手按住一盆蘭花,往下用力,花盆紋絲不動。

  “老弟?”老張看到我的反應,猜出了幾分​​,皺眉望著我。

  我退後幾步,盯著窗台,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就是我醒來時,發現本該關著的房門是虛掩著的,之前我以為是自己記錯了,現在看來,莫不是在我睡著的時候,有人進了我房間,然後把萬年青扔下了樓?

  這個想法讓我一陣後怕,任誰都無法接受在自己睡著的時候有一個陌生人能隨意進出自己房間吧。

  可是,我確定那個花盆是無法從防護欄間的縫隙掉下去的,除非把花盆打碎,而打碎花盆會弄出不小的動靜,那人就不怕我醒過來麼?還是說,他已經做了充分準備,並不擔心我中途醒來?

  “你沒事吧?”估計老張是見我臉色不太好,伸手拍了拍我。

老張的話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不管怎麼說,花盆是我的,還是先把這事解決了,我說道:“沒事,老張,掉下去的花盆是我家的,你帶我去見大爺的家屬。”

  出門前,我把家裡的燈全部打開,再仔細檢查了一遍,沒什麼異常。出門後,我用鑰匙把門反鎖了。

  即使這樣,我還是覺得不安全,乾脆給鎖匠賈師傅打了個電話,讓他帶一把安全性最強的鎖過來給我換上。因為工作需要,刑警時常會與鎖匠打交道,賈師傅就是我們組固定聯繫的。

  出了單元樓,我聽到有女人在大聲嚷嚷,老張說那是老頭子的女兒,讓我別和他們一般見識。我點了點頭,從老張手中拿過電筒,走到人群中蹲了下來,看著地上打碎的花盆。

  花盆已經完全碎裂了,泥土灑了一地,除此外,看不出什麼。

  “花盆是你的?你這人怎麼回事啊?砸死人怎麼辦……”

這事是我理虧,我站起身來,向大爺的家屬賠了不是,女人還不依不撓,我趕緊掏了一千元錢遞給她,讓她先給大爺檢查著,我就住在這裡,肯定不會賴賬的。她接了錢,又數落了我一陣才離開。

  解決了麻煩事,我讓老張帶我去監控室。在監控室裡,我查探了我睡覺期間小區的監控,重點是小區大門、我住的單元樓前以及電梯裡幾個地方。

  毫無意外的,查探結果再次讓我失望了。其實查的時候我就沒抱太大希望,因為我自己都想到了一種避開監控的辦法,那就是乘車進入地下車庫,再從車庫爬樓梯到13樓。

  期間瘋哥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哪,我給他說了我這邊的情況,他也覺得很蹊蹺,我問他曾大志那邊怎麼辦,他說他現在就在紅燈區探查曾大志的事情,神棍在曾大志小區外盯著,讓我這邊完事後直接去和神棍會合,神棍會告訴我一些事情。

  等著賈師傅幫我把家裡的鎖換完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換鎖的時候,我問他我的鎖有沒有被撬動的痕跡,他說沒有,如果下午有人進過我家的話,那人要么是有鑰匙,要么是通過技術開鎖進來的。

  賈師傅走後,我隨便吃了點餅乾,然後去廁所解了個小便,又洗了熱水臉,就準備去找神棍。

  在我從廁所出來時,我覺得走路的感覺有點不對,像是拖鞋上沾了些沙子。我低下頭,抬起一隻腳來,鞋底上果然有泥沙,我回頭看到剛才走過的地板上也多了幾個淺淺的腳印。

  我不禁有些疑惑:廁所裡怎麼會有泥沙?

  下一秒,我就衝到了廁所門邊,打開裡面的燈,然後蹲在門口,仔細觀察著廁所地面。

  光線有些昏暗,為了看得清楚一些,我又站起來打開了浴霸的強光。

  再次蹲下後,我有了發現。

  靠近蹲坑那裡的地板上,的確有一團泥沙。走近後,我最先看到的是一個大的鞋印,那是我剛才小解時站在這裡留下的。除此外,還有“半個”小鞋印。

  之所以只剩下半個,是因為我的鞋印壓掉了另外一半。

  我迅速用手機拍了個照發給痕跡組的同事,讓他幫我分析一下。

  同事很快就打了電話過來,他告訴我說,那個鞋印是小孩子的,並且,與之前在刑警大院門口採集到的鞋印相同。

  這個結果讓我不寒而栗,我再三向同事確認,得到的都是同樣的回答,兩個鞋印一模一樣。

一股莫名的恐​​懼在我心中蔓延開來,這恐懼又化作怒火表現了出來,我在廁所里大罵著:“X你媽的,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老子又沒辦秦曉梅的案子!”

  怕歸怕,罵歸罵,當了幾年警察也不是白當的,我很快調整了情緒,鎖好門往曾大志家趕去。

  看到泥沙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花盆的事。我就說他敲碎花盆弄出的動靜不會小,原來他是先把花盆搬到廁所弄碎,然後再把碎裂的花盆搬回去,從我窗台上扔下。

  隔著臥室和廁所兩道門,我又睡得比較沉,自然就不會醒了。在這個過程中,有些泥沙漏在了廁所,留下了對方存在的證據。

從鞋印的吻合來看,是偷秦曉梅屍體的“小鬼”到我家來砸碎了一個花盆扔下去,我不明白的是,他冒著被我發現的風險做這件事的動機是什麼呢?

  這有,小鬼先是進入法醫樓,現在又進我家,如果都是偷鑰匙去複制的話,難度很大,也容易被發現。

秦曉梅的屍體在法醫樓出事後,我們一直懷疑是掌管法醫樓鑰匙的曾大志那裡出了問題,剛才賈師傅的話提醒了我,對方極有可能是技術開鎖進入的,那麼,我們從曾大志入手調查,豈不是錯誤的?

  思考間,出租車已經把我拉到了曾大志家的那個小巷,下車後,我在上次那​​個飯館裡找到了神棍,他告訴我,曾大志下班回家後就沒有再出來。

  根據昨晚的經驗,我說曾大志就算要出來,估計也要等到十一點過去了。趁著這個時間,我給神棍說了下午在我家發生的事。

  “小鬼怎麼找上你了?”神棍聽完後,第一句話就這樣問。

  “申哥,大晚上的,別提‘鬼’吧,這兩天我遇到的怪事太多了。”

  神棍聽了,笑呵呵地說:“別怕別怕,你又沒做啥虧心事。”

  我想起瘋哥之前說神棍會告訴我一些事情,正準備問他,他卻像觸電一樣說了句:“等等,我先對獎!”

  說完,神棍就從包裡摸出一張小張條,對著手機看起來。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到了九點半,福彩的開獎時間。

  神棍今年才三十五歲,頭髮卻掉了不少,他低下頭,我都能看到他稀疏頭髮下白亮的頭皮。

  看著他痴迷的樣子,我不由問道:“申哥,如果你真中了五百萬,你準備怎麼花?”
  神棍沒有說話,我以為他沒聽見,搖了搖頭,端起桌上老闆給我倒的茶水來喝。

  “我要請一個超級殺手!”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14 16:28

  聽到這話,我剛喝進嘴的一口茶水噴了出來,瞪大著眼睛問:“你要殺誰?”

  “消滅艾滋病毒,造福全人類!”

這個回答讓我鬆了口氣,原來他不是要殺人,不過馬上我又好奇了起來,神棍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可他一直痴迷彩票,中頭獎的願望卻是消滅艾滋病毒,我並不覺得他是一個熱衷於醫學事業發展的人,那麼,這中間定是有什麼隱情。

我問他為何這麼恨艾滋,他卻叉開了話題,告訴我胡遠的手機已經修復了,他微信上與秦曉梅的聊天記錄是刪除了的,不過通過技術手段恢復後,與在騰訊公司查到的記錄吻合。

  胡遠死前與秦曉梅聊過微信,這事雖然詭異,不過之前我就知道了,所以我並不驚奇。現在胡遠手機恢復,只不過是多了份證據而已。

  見我很淡定,神棍笑了笑,接著說:“除此外,胡遠手機上還有些視頻和照片……”

  “什麼照片?”我一下來了興趣。

  “他的手機放在物證保管室沒拿出來,我用手機翻拍了一些,你自己看吧。”說著,神棍擺弄了幾下他的手機,然後遞給我。

  手機屏幕有些暗,再加上這是神棍翻拍的,畫面就更模糊了。我拿近了看,好一陣子才看明白,照片裡是一個女人的頭,長頭髮,因為拍攝角度是由上至下,所以只能看到黑黑的頭頂,臉部並不明顯。

  “這是?”我沒搞明白這張照片的拍攝主題是什麼,疑惑地看著神棍問。

  “你仔細看看人頭的後面……”神棍伸出一根手指給我點了屏幕上的一處地方。

  經他這麼一說,我再看向照片,那女人頭部後面有些白的顏色像是一隻手,再聯繫拍攝角度,我猛然醒悟過來,這,這女人是跪或是蹲在拍攝者的面前,拍攝者一隻手拿著手機拍照,另一隻手則按在女人頭後面。

  手機是胡遠的,胡遠是男人,我遲疑著問:“這女人在給胡遠口X?”

  “我糾正一下,應該是胡遠在讓女人為他口X。雖然結果一樣,但照片上的女人明顯比較被動。”神棍點了點頭。

這張照片真是讓我瞠目結舌,我繼續往後翻,下面的幾張照片,從環境到光線到畫面構成要素,與前面一張都差不多,只不過,細心觀察會發現,裡面的女人並不是同一人。

  翻到最後,是一段手機拍攝的視頻,我問神棍有沒有聲音,神棍說他已經靜音了,我可以直接播放。

我環顧了四周,此時已經快十點了,店裡除了我與神棍,就只有最裡邊有一對情侶,他們不可能聽到我們的對話,也不可能偷窺到視頻內容,想著,我按下了播放鍵。

  視頻中,拍攝者的一隻手按著女人頭部,一前一後地動著,視頻畫面有些搖晃。

  只看了十來秒鐘,我就退出了播放界面,把手機還給神棍。

  “怎麼,不多看看?”神棍坏笑道。

  “變態!”我皺眉回答。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平復​​了一下,經過一番理性的分析後,再次開口:“視頻確定是胡遠拍的嗎,有沒有可能是從網上下載的?”

“經過技術鑑定,照片與視頻均是直接通過胡遠手機拍攝的,而不是拷貝過去的,再一個,視頻裡有男人的聲音,與胡遠聲音吻合,所以,可以斷定這些東西都是胡遠拍的。”

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可胡遠堂堂一個刑警,竟然有如此癖好,還把這些過程拍下來放在手機裡,不由讓我對他看輕了幾分,或許這也是胡遠離異的原因之一。

  剛才看照片的時候,我就留意過,幾張照片的背景差不多,所以我猜測它們的拍攝地在同一位置,這樣的話,胡遠應該不是去的紅燈區,而是把不同的女人帶回了家。

可當我把這個猜測說出來時,神棍卻搖頭予以了否定,然後解釋說,從提取到的拍攝時間來看,有兩張照片拍於胡遠離婚之前,那個時候胡遠與妻子同住,應該不會如此大膽把小姐帶回家做這事,所以,拍攝地另有他處。

這個時候,飯館老闆走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們要關門了,我一看時間,已經十點十分了,剛才那對情侶也走了,我與神棍付了錢,離開了飯館。

  出來時,我看了下,曾大志家裡的燈光還是亮著的。

  我帶神棍到上次我藏身的角落,一邊盯著曾大志小區大門,一邊繼續剛才的話題。

神棍說下午他拿著胡遠的手機研究了兩個多小時,反复看了裡面的照片和視頻,女人一共有五個,雖然都看不清臉,可他總覺得其中三個女人給他的感覺有些熟悉,他像是見過。

  聽了這話,我不由問:“你也去找過小姐?”

  “滾,我可不想得性病!”神棍很不滿。

  對哦,神棍那麼痛恨艾滋病,自然不會去做找小姐這種感染艾滋病機率極高的事。

  既然不是小姐,神棍與胡遠又都認識,難道是嫌疑人?

  這個想法嚇了我一跳,胡遠讓女嫌犯為他口X,這也太瘋狂了吧。

神棍見我神色大變,問我想到什麼了,我遲疑著說出自己的猜測,他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猛地一拍大腿說:“沒錯,就是女嫌犯!我就說我是見過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胡遠的行為就已經嚴重違紀了。神棍馬上把照片又翻了出來,然後說既然在相同的地方,它們很可能是在刑警大院拍的,明天讓技術人員進行核對。

  從這個方向去找照片裡的女人也不是難事,先調取拍攝時間期間胡遠辦理的案件資料,再對其中的女嫌犯一一核對,相信很快就能出結果。

  “會不會胡遠也讓秦曉梅做過這種事,只不過她沒同意?”神棍又說。

  我沒有吭聲,因為我的心情很糟。

  我當警察五年了,雖然當今社會上關於警察的負面新聞很多,警察中也的確有一些影響警民關係的害群之馬,可我一直相信至少我身邊的同事個個都是除暴安良的好警察。

  現在知曉胡遠做了這種事,老實說,我很失落。

  神棍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我說:“現在這些還只是我倆的猜測,也有可能胡遠只是找了幾個小姐而已,等明天核定後再說吧。”

  我點頭“嗯”了一聲。

  巷子裡走動的人越來越少,眼看著就要到十一點了,我與神棍停止了交談,我抬頭看向曾大志住的那棟樓,發現他家的燈光已經熄滅了。

  昨天晚上我就是被這個蒙蔽的,差點提前離開了,還是瘋哥讓我多呆一會,才發現了曾大志的異動。

  話說回來,在今晚之前,其實就算曾大志真是去找了小姐,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可現在胡遠的手機上發現了那些資料,我不由得對曾大志這事也上心了起來,想著二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讓我們失望的是,十一點​​過五分的時候,曾大志仍然沒有出來。

  又過了五分鐘,神棍調侃說:“曾大志也不是啥年輕人,昨晚消耗了不少體力,今晚不見得會再去。”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我們商定,等到十一點半還沒動靜的話,就向瘋哥請示撤離。

哪知話音剛落,我就隱約聽到一聲悶響,我問神棍聽到沒有,他點了點頭,我問他要不要進去看看,他說等等再說,我也就沒堅持,只是心裡總覺得有點不安。

  過了一兩分鐘,裡面沒什麼動靜,我鬆了口氣,以為是自己想多了。又過了兩分鐘,裡面傳來好些人聲,與之前的安靜反差很大,我坐不住了,讓神棍在這盯著,我去門口打探一番。

  就在我剛起身時,卻見著從巷子口開來一輛警車,後面還跟著一輛救護車,這下我確信裡面是出事了,大步走去,神棍比我步子還大,直接走到我前面去了。

  我們進小區的時候,裡面多處地方是黑漆漆的,只有一個地方閃著光束,我看過去,光束是手電筒傳來的,亮光的周圍站著幾個人,有說話聲傳來。

我們往那走的時候,一個打著電筒的中年男子過來攔住我們,說我們看著面生,問我們是做什麼的,我與神棍拿出警察證給他,這時派出所警察和醫生也進來了,中年男子這才說他是小區的門衛,剛才在院子裡巡視,聽著悶響後過去查看,就發現是有人跳樓了,他趕緊報了警,又打了急救電話。

  聽了他的介紹,我心跳猛然加速,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起來。

  我們一群人走過去,藉著強光電筒,我看到地面趴著一個男人,一動不動,身下流出了一大灘血液。男人穿著深藍色的睡衣,貼著地面的部分已經被血液浸濕了。

  兩名醫生上前,戴上塑料手套,慢慢把男人的頭轉過來,以便把他的臉露出來。

  當臉轉過來時,人群中好些人都不由倒吸了口涼氣,甚至有個護士發出了尖叫。男人的面部摔得面目全非,血跡斑斑,根本無法辨認,除此外,他的頭頂也凹了一團,應該是頭骨碎了。

  他這樣子,鼻息是不好探了,醫生先摸了他的脈搏,又把他的身翻過來,聽心跳、量血壓。

  醫生做這些的時候,其他人都安靜地站在旁邊,期間,一股涼風吹起,鼻孔裡鑽進絲絲混合著酒精味的血腥氣,看來這男人跳樓前是喝過酒的。

  三分鐘後,兩名醫生站起身來,宣布男子已經死亡。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14 16:44

  隨後,救護車離開現場,派出所民警則向保安和圍觀的幾個住戶詢問具體經過,神棍小聲對我說:“這裡沒我們的事,我們走吧。”

  我心中的不安一直沒有消去,聽了神棍的話,我抬頭看了一眼男子墜落的這棟樓。

  這個小區比較老,不是電梯公寓,單元樓都是多層的,最高是八樓,從男子摔傷的程度來看,他至少是住在四樓以上的。

  經過這番打量,我發現了另外的情況,男子跌落的樓正是曾大志住的那一棟,只不過一面是臨街,一面是向著小區裡的。

  想到這裡,我的右眼皮不由得快速跳了幾下,神棍見我發楞,問我怎麼了,我把他拉到一旁,輕聲問:“我們要不要去曾大志家看看?”

  “你懷疑跳樓的人是曾大志?”神棍當刑警的年份比我長多了,很快就猜到了我的意思。

  在我點頭後,神棍也不猶豫,直接走過去,問派出所民警,死者身份確定沒有。派出所民警知道我們的身份,如實說死者身上沒有證明身份的東西,現在他們準備從四樓開始,挨戶敲門詢問。

為了盡快確定曾大誌有沒有出事,我直接給他打了個電話,打之前我就想好了,如果他接了的話,就問他一些胡遠屍體的問題,胡遠爸媽昨天上午就到了,我一直忙著案子的事,也沒打聽胡遠屍體的後續處理問題。

  其實打我內心來說,是希望曾大志能接電話的。

  然而,很多時候,越怕什麼,就越是來什麼,曾大志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這是極為反常的,刑警不僅要求24小時開機,還要求24小時都能找到人,正常情況下,我們連洗澡上廁所都是把手機帶著的。

  掛了電話,我和神棍叫上一個派出所民警和一個保安,一起進了單元樓,直接往曾大志住的七樓二號而去。

過程中,我問神棍,曾大志家裡還有些什麼人,他說曾大志妻子在外地工作,有個兒子也在妻子那邊上寄宿初中,曾大志長期獨居,基本上一個月去看妻兒一次。

  聽了這個情況,我就想,難怪他要去紅燈區!

  到了曾大志門前,我們敲門敲了三分鐘都沒動靜,派出所民警說要不叫開鎖匠過來,神棍說不等了,直接踹門吧。

  最後,神棍踹了五下,門倒是踹開了,他自己的腳也震麻了。好在這小區比較舊,房門也是老式的,若是質量好的防盜門,估計他把腿踹壞了門也不會開。

  進屋打開燈後,我們四人迅速把屋子裡檢查了一遍,沒有曾大志的身影,我再次撥通他的電話,鈴聲在臥室裡響起,他的手機孤孤地放在床頭櫃上。

  這下墜樓的人是曾大志機率大大增加了。

  我正準備給瘋哥打電話匯報此事,他先打了過來,問我們情況如何,還說他一直在紅燈區等我們。

  當瘋哥聽我講完後,讓我們別破壞現場,他馬上開車過來。聽得出來,瘋哥的語氣有很大變化,顯然,曾大志出事也是讓他始料不及的。

  由於我們並不能百分百確定墜樓者是曾大志,派出所民警與保安按之前的計劃,從四樓開始敲門詢問,只留下我與神棍在曾大志家裡。

因為沒有專業設備,為了不破壞現場,我與神棍呆在屋子裡沒亂動,就四處看了看,物品擺放正常,沒有打鬥痕跡,從表面來看,曾大志的行為像是一起簡直的跳樓自殺案。

  這就怪了,胡遠剛離奇死亡,曾大志又接著自殺,刑警隊接連死兩個警察,這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神棍和我想到了一塊,分析說,胡遠的死明顯與秦曉梅有關,如果把曾大志的死也往這事上面關聯的話,他能想到的是,在秦曉梅殺人案中,死者吳英是由曾大志屍檢的,秦曉梅死後,屍體也是由曾大志屍檢的。

“小陸啊,你說會不會是曾大志從胡遠的死裡受到了刺激,怕秦曉梅的鬼魂也找他報仇,精神出現了問題,或者說,曾大志的死是第二起鬼魂復仇案?”神棍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前面還在分析案情,後面又說到鬼神上去了。

我也不反駁他,順著他的話說:“曾大志只是一個法醫,他又沒直接參與秦曉梅案子的偵查,秦曉梅被判死刑與他有多大關係?難不成這個秦曉梅變鬼后,就變得是非不分,亂殺一氣了?”

  “她或許是怪曾大志沒有從死者吳英身上查找到真兇遺留下的痕跡……”

  “嘭!”

  神棍說話時,曾大志家的房門毫無徵兆地關上了,發出的響聲嚇得神棍直接閉了嘴,我看到他的身子都驚得抖了一下。由於事出突然,我的反應比神棍好不到哪去。

  神棍連忙雙手合十,閉眼對著房門方向拜了起來。他這個樣子,弄得我心裡也很忐忑。

  因為房門剛才被神棍踹壞了,它彈回來後並沒有關上,而是又反彈回去了一些,冷空氣在房門與窗戶之間形成對流,吹得我打了個寒顫。

  這個時候,從樓道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聲音還不止一個人,我猜是瘋哥來了,心裡緊繃的弦總算鬆了一些。

  瘋哥是帶著痕跡組的同事過來的,顯然,​​在這個特殊的時刻,他對曾大志的“自殺”也是心有疑慮的。

  把現場交給痕跡組後,瘋哥把我和神棍叫到樓道,詢問我們詳細經過。

  經過是由神棍陳述的,我作補充,在說到我們從飯館出來時,我突然想到,那個時候我特意抬頭看了曾大志家,他臥室裡的燈是開著的。之後,我與神棍在角落裡說著胡遠手機裡照片視頻的事,期間一直留意著小區大門,可以確定曾大志沒有出來,等我最後抬頭看曾大志家時,燈已經關了。

  墜樓者穿著睡衣,如果他真是曾大志,那可以推測,他是在快到十一點時,關燈準備睡覺。這個行為很正常,也具有連貫性,在這樣的前提下,就算他要自殺,也應該是吃一大瓶安眠藥,然後躺在床上死去才對,而不是在沒有受到外因刺激的情況下,突兀地穿著睡衣去跳樓。

  退一步講,就算要跳樓,從臨街的臥室跳下去似乎更合理一些,他為何偏偏到向著小區裡面的次臥去跳!

  我分析完後,瘋哥讚許地看著我,問我結論是什麼。

  我受到了鼓勵,沉著地說:“他不是自殺的。”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的話音剛落,神棍忙著念了兩聲佛號。對於他來講,我的這番分析,更是為他剛才說的“鬼魂復仇”提供了依據。

從胡遠到曾大志,雖說他倆死得都有些蹊蹺,可我實在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讓神棍這樣一個有十來年資歷的刑警會如此信奉與畏懼鬼神,甚至在破案過程中,首先想到的是真鬼殺人,而不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也是經過這起案件,我才知道,縱然我到刑警隊兩年了,可我對這些朝夕相處的同事,了解得實在是太少了。當然,這與刑警工作的性質有關,多數人不願意談自己的私事。

  對於我的結論,瘋哥沒有表態,卻是問我:“之前我給你打電話時,你說你家裡的一個花盆無緣無故地掉了?”

我只是給瘋哥說了我懷疑有人趁我睡覺時進屋裡不知用什麼方法把花盆扔下了樓,“小鬼”腳印的事是在掛了電話後才發現的,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現在他突然問起我花盆的事,我渾身一顫,這不正是曾大志墜樓的死亡預言麼!

  胡遠死前的下午,有人給我寄了一件快遞,快遞準確無誤地預言了胡遠的死,同時有一封信,寫著“辦了錯案,拿命來還”,那張紙現在還在瘋哥那裡。

  同樣,曾大志死前的下午,“小鬼”進入我家想方設法把一個花盆扔下樓,當時看似莫名其妙的舉動,現在卻成了曾大志的死亡預言!

  這到底是對手的好意提醒,還是赤裸裸的挑釁?

  “看來我們懷疑曾大志是錯誤的,他與胡遠的死毫無關係。”經瘋哥一提醒,神棍也想到了這一層。

  隨後,我給瘋哥說了我家裡腳印的事,他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煙說:“看來這個‘小鬼’是破案的關鍵,我們要重點偵破!”

我想起瘋哥剛從紅燈區過來,就問他有沒有什麼收穫,他剛要開口,樓下又傳來腳步聲,我們齊刷刷看過去,原來是派出所民警,他們從四樓一路敲門上來,已經證實四五六樓的住戶家都沒少人。

保安說這棟樓的八樓是空著的,沒人住,這樣,在詢問完七樓的其他幾戶人家後,墜樓者是曾大志的事就算敲定了,當然,事後的DNA比對是不可少的。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14 17:04

  瘋哥立即把這事向大隊長作了匯報,為了縮小影響,隊裡決定對外仍把曾大志的死定性為自殺,內部則由我們組暗中進行偵查。

  我們正式接手後,派出所民警就離開了。痕跡組經過一番勘驗,為我們提供了三條線索,首先,他們通過專業手法提取了地板上的腳印,在剔除了曾大志和剛才進過屋的幾人後,剩下了一個“小腳印”。

在說這條線索時,痕跡組組長叫開了他的下屬,之後告訴我們,這個“小腳印”與偷秦曉梅屍體那小孩留在刑警大院的腳印相同,奇怪的是,腳印在曾大志門口就消失了,就像上次在刑警大院外消失一樣。

聽到這個結論,神棍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瘋哥表情倒沒什麼變化,我心裡琢磨著,對手先去了我家扔花盆,再趕過來殺曾大志,這中間會完全沒有目擊者嗎?

  看著神棍那害怕的樣子,我不由想,難道世上真的存在能夠飛天遁地瞬移的小鬼?

否則的話,就算那人掌握開鎖之術,悄無聲息地進入房間,可那時曾大志並未入睡,並且他是看過法醫樓視頻的​​,識得“小鬼”的模樣,怎麼可能在毫無打鬥的情況下著了對方的道並被推下樓去。

  “另兩條線索是什麼?”沉默稍許,瘋哥問道。

  組長也不賣關子,接著說:“廚房垃圾桶裡有倒掉的飯菜,從新鮮程度來看,是今天的晚飯,菜的種類有四種,他一個人應該吃不了這麼多,此外,空氣中有酒精分子存在。”

  “你是說,兇手有可能與大志一起在家裡吃的晚飯?”瘋哥眼裡閃出一絲精光。

  “我只負責勘查現場痕跡,並將勘查結果告知於你們,至於這些痕跡與案件的關聯,我不做評定。”組長如是回答。

  這個線索很重要,如果瘋哥的推測成立,那麼兇手很可能是曾大志的熟人!

  痕跡組的第三條線索,是在窗台上找到了一些與死者身上睡衣材質吻合的絨毛,再對睡衣進行勘驗,發現睡衣胸前的部分有輕微磨損。

  說到這一條時,組長帶我們走到窗台邊,瘋哥看著窗台,詢問我:“陸揚,你覺得睡衣上的磨損是怎樣造成的?”

  胸前磨損,窗台上有絨毛,意思是曾大志的胸部接觸過窗台?

  可曾大志不矮,這窗台也不高,曾大志爬上窗台是輕而易舉的事,沒必要將胸部靠在上面發力。聯繫上現場無打鬥痕跡,我推測,曾大志是在失去知覺的情況下被人從窗台推下的,對方將其帶至窗台邊,之後讓他上半身支出窗外,這樣胸口自然就與窗台接觸到了,對方再抬起他雙腿,手一鬆,他就掉下樓了。

  聽我說完,瘋哥又看著神棍問:“專家,怎麼樣,他這個現場還原得如何?”

  之前我就介紹過,神棍破案能力不出眾,還原現場的本事在隊裡卻是數一數二的,瘋哥問話後,他點頭肯定了我的猜測。

  瘋哥又問:“胡遠死的現場找不到第三者存在的痕跡,現在曾大志這裡找到了,你還覺得是鬼魂復仇麼?”


  神棍愣了兩秒,回答說:“不管怎樣,對鬼神保有敬畏之心總是沒錯的。”

  瘋哥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帶著我們下了樓。出了單元門,我看到保安正在用水沖洗墜樓現場,就問屍體到哪去了,瘋哥說他讓人拉回隊上法醫樓了,一來是作DNA測定,二來曾大志妻兒都在外地,在他們回來前,他的屍體還是保管在單位比較好一些。

  我站在院子裡,左右看了看,觀察著這裡的地形,單元樓前五米是綠化帶,曾大志就摔在綠化帶與單元門之間。

  綠化帶是灌木叢,每棟樓前都有,連成了一片,一直延伸到小區門口,估計是平時很少有人打理,枝葉長得很茂盛,有近一米高。兇手殺人後,完全可以彎腰順著灌木叢走到門口而不被發現,再趁保安不注意溜出去。

  我與神棍一直在外面盯著小區門口,曾大志墜樓前後並沒有人從小區出來,如果兇手要逃,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在我與神棍進入小區之後,那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死者身上,又有夜色的掩護,沒人會注意到小區大門那邊的情況。

  瘋哥又問了保安幾個問題就帶著我們離開了,我本以為他會讓我們都去隊上研討案子,上車後,他卻說送我們回去睡覺,有什麼事第二天再說,之後他自己也打了個哈欠。

  我問他不需要先回隊上麼,他反問我:“回去做什麼?去看秦曉梅、胡遠和曾大志三人的屍體?”

我聳了聳肩,不再言語,瘋哥又說:“大家這幾天都沒睡好,頭昏腦脹的,思維也不敏捷,反而容易讓對方牽著鼻子走,倒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把所有的線索重新捋一遍,說不定有意外收穫。”

  神棍家離得最近,瘋哥先送了他。快到時,瘋哥問他與胡遠車子相撞的那個越野車司機情況如何了,這兩次都是他去醫院看的那司機,神棍說上午他去時,司機已經醒了,不過有些虛弱,他只問了一些基本情況就離開了,準備第二天再去看看。

  “恩,司機那就交給你繼續跟進吧,著重問一下他在撞車前有沒有看到什麼異常的東西。”瘋哥吩咐說。

  把神棍送走後,瘋哥與我換了個位置,讓我來開車。

  我以為瘋哥是困了,就讓他靠在椅子上睡一會,瘋哥搖了搖頭,點了支煙,抽了幾口後沉聲說:“陸揚,你別跟著神棍一天疑神疑鬼的,這樣既會干擾你破案的思路,也對你的影響不好,你還年輕,提拔是遲早的事,沾上封建迷信就完了。”

瘋哥這話說得我心裡洋起一股暖意,我到刑警隊後,前面很長一段時間基本就是學習卷宗外加值班打雜,後面跟了瘋哥,才開始正規學一些偵查技術與審問技巧,在這過程中,瘋哥對我一直挺關照的。

不過同時,瘋哥這話也說得我臉上發燙,我三十不到,大學畢業後通過公務員考試進入警隊,說起來是正兒八經的新時代警察,卻因為從小受到的家庭環境影響,對鬼神之事一直沒有特別抗拒,之前沒有遇到此類案件還好,這次胡遠詭異的死對我衝擊很大,神棍和曾大志又時不時地渲染一下氣氛,我想不動搖都難。

  現在瘋哥出於一番好意與我談起這事,我自然要表個態,立馬說:“瘋哥,其實我本意還是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人為的,只是我當刑警的經驗不足,難免有些事想不通其中的緣由,就容易人云亦云。”

  “不怪你,這或許與你從小生長的環境有關,你只需記得,就算有鬼,他們也不可怕,你只管放下恐懼把他們揪出來就好,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我嗯了一聲,瘋哥繼續說:“話說回來,神棍以前也不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有他的苦楚。”

  我本來就對神棍的事情好奇,現在瘋哥提起,我就順便問道:“申哥家裡是出了什麼事嗎?”

  “神棍本來有一個美滿的家庭,賢惠的妻子,可愛的女兒。那個時候,神棍每天都是意氣風發的,見誰都是張笑臉,工作也有乾勁。可這一切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女兒兩歲多時,發燒、咳嗽、腹瀉,最開始當感冒進行常規性治療,卻一直沒有好轉,後來去市中心醫院治療,這一查血,竟發現女兒血液中有艾滋病病毒。”

  “啊?”我驚呼了一聲。

瘋哥繼續說:“當時沒人相信一個兩歲的孩子會感染上艾滋病,神棍帶著女兒去省醫院複檢,卻得到一個更加讓人崩潰的結果,不僅女兒體內有艾滋病毒,連他妻子體內也有,醫生推定妻子的病毒是源頭,女兒是在媽媽進行母乳喂養時被傳染的。”

  “那申哥呢?他有沒有?”我忍不住問,一家人中有兩個體內有艾滋病毒,另一個很容易被感染上,特別是夫妻之間。

  “他很幸運,沒有被妻子感染,醫生說這得益於他們每次性生活都採取了保護措施,除此外,其他的日常接觸並不會感染。”

  “後來呢?申哥妻子和女兒現在病情怎麼樣了?”我急切地問。

  “唉,死了,都死了。”瘋哥沉聲說道。

聽了這幾個字,我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雖然我還沒有成家,也沒有體會過為人父的感覺,但我能想像得出這是一種怎樣的打擊,說是從天堂墜入地獄也不為過。

  過了好一陣,我才問:“艾滋病不是都有潛伏期麼,嫂子是什麼時候發的病?”

  瘋哥將手中的煙頭扔出窗外,回答我說:“艾滋病的潛伏期從幾天到十幾年不等,神棍妻子本來沒有發病,因為女兒的事受到了太大的打擊,在女兒發病到離開的一年時間內,太過傷心與勞累,身體免疫力急速下降,女兒發病的後期她就發病了,那個時候,神棍一個人同時照顧兩個人,但他始終沒有放棄,一直在鼓勵著妻女,可他終究沒能留住她們,女兒先離開,女兒離開後不到兩個月,妻子思念女兒,也不忍再拖累神棍,就自殺了。”

  這樣的事情,真是讓人壓抑,讓人憂傷。晚上我問神棍中了五百萬想要做什麼,他說要消滅艾滋病,當時我很不理解,現在我算是明白了。

  “真難為申哥了,換作是我,都不知自己該怎麼挺過來。”我不由感嘆。

  “他曾經說過,那段時間很想隨著妻女一起離開算了,是責任讓他留了下來,他和妻子都是家中獨子,上面還有四位老人等著他贍養,他不能讓妻子走得不安心。”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14 17:24

  瘋哥告訴我,從那以後,神棍性情大變,工作上得過且過,生活上痴迷彩票,嘴裡時常說些神叨叨的話,前一任大隊長知道他的情況,也沒有為難他,該發的錢一分都沒少給他,直到前幾年換了新領導,想要拿他開刀整頓隊上的作風,瘋哥念著情誼,把他要到了自己組裡,時常敲打敲打,平時辦案再分些功勞給他,這才保住了他。

瘋哥還說,神棍以前是一個無神論者,之所以在這件事後信奉鬼神,其實是對自己的一種自我催眠,他讓自己相信世界上有鬼,這樣,他會覺得,妻子和女兒都以另一種形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甚至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只不過他看不見而已。

我到刑警隊的時候,陳申就已經成了“神棍”,我還以為他一直是這個樣子,現在知道了他的家事,不由同情與尊敬起他來,這是一個既堅強又柔情、同時還有擔當的男人!

  快到我家時,我想起艾滋病的傳播途徑,就問瘋哥:“申哥妻子是怎麼感染上艾滋病病毒的呢?”

  我問了話之後,瘋哥一直沒吭聲,我以為他是睡著了,扭頭看了一眼,發現他眉頭緊皺,一隻手摀著鼻子和嘴,身子微微有些顫抖,我忙問他怎麼了,他用另一隻手擺了擺,嘴裡擠出三個字:“有些冷。”

剛才我與瘋哥換了位置後,他就把車窗打開了,本來我有些冷的,想起他喜歡吹冷風,就一直忍著的,現在他自己也說冷了,我就把車窗升了起來,打開了空調。

  過了一陣,車裡溫度回升,瘋哥又點了一支煙,猛地吸了幾口,這才恢復了過來。

  “你剛才問我什麼?”手中的煙快吸完時,瘋哥問我。

我把問題又重複了一遍,瘋哥回答說:“神棍女兒出生時,他妻子產後大出血,在醫院輸了好幾袋血才保住性命,神棍一口咬定是那次輸血出的問題,因為在那之後的兩年時間裡,他妻子既沒輸血也沒獻血,連打針輸液也沒有,至於性交途徑,陳申也完全信任妻子,認定她不會做對不起自己的事。”

  “沒去找當時的醫院要個說法嗎?”我很是氣憤。

  “找了,沒用,已經過了兩年了,醫院當然不會負這個責任,後來考慮到陳申家裡的情況,局裡出面與醫院協調,醫院象徵性地賠付了十萬元,神棍全拿給岳父母了。”

雖然我也覺得多半是那次輸血惹的禍,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醫院的說法也無可厚非,兩年的時間,不是光憑神棍口頭說自己妻子沒有與艾滋病病毒攜帶者性交、沒有用過針頭就能把責任全推到那次輸血上的。

  在這件事上,神棍作為一名刑警,倒也深知口說無憑的道理,沒有死皮賴臉地找醫院麻煩,沒有找當時的醫生拼命,還是很有自控力的。

  據我所知,血站採取的血液,會經過一系列篩查,排除乙肝、艾滋病病毒等多種攜帶可能後,才會用於臨床輸血。然而,國內因輸血而感染各類病毒的事件時有發生,足見在血液的檢測上還存在著一定的紕漏。

到我家小區門口時,我與瘋哥都下了車,他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鼻涕都出來了,我說他肯定是感冒了,讓他去拿些藥,他說了個“好”字,就匆忙坐進駕駛室,一踩油門離開了。

  從開著暖氣的車裡出來,我也冷得不行,趕緊往小區門口跑去。經過門衛室時,我往裡瞟了一眼,是老張值班,他拿著一份報紙在看,我停下來問他被花盆嚇著的老爺子情況如何了,他說沒什麼問題,剛才他女兒已經把他接回來了,老爺子精氣神都不錯,老張還說我那一千元白給了,我笑著說只要大爺沒事就好,錢倒沒什麼。

  離開門衛室,我往單元樓走去,邊走邊回想著今天的事,先是花盆,後是曾大志,都被從樓上扔下去,現場都出現了小腳印,想著想著,我腦子裡浮現出法醫樓視頻裡捕捉到的那黑衣“小鬼”的畫面,他那可以轉動180度的頭,他那模糊的臉,詭異的笑……

此時已是深夜,小區裡一個人都沒有,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我的腳步聲在響著,腦子裡的畫面讓我一陣心悸,我連忙晃了晃頭,不再想下去,加快步伐走進了單元樓。

在電梯裡我就把鑰匙掏了出來,到了十三樓後,我徑直走到門前開門,可當我把鑰匙插進去時,卻怎麼也轉不動鎖芯,我穩住有些慌亂的心,先抬頭確定了門牌號,又取出鑰匙看看是不是拿錯了,偏偏這個時候,樓道裡的聲控燈熄滅了,黑暗之中,我突然覺得身後站著一個人,嚇得我“啊”地喊了出來,手中的鑰匙也掉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燈再次亮了起來,在驚嚇中轉身後,我看到身後空空如也。

我長舒口氣,蹲下身撿起鑰匙,當我看到上面有一把嶄新的鑰匙時,才反應過來,我出門前讓賈師傅換了新的鎖芯,我剛才用舊鑰匙去開門,當然打不開了,自己真是沒出息。

  有了下午的教訓,進屋後,我把防盜門反鎖了,洗漱完進臥室後把臥室門也反鎖了。

我剛準備脫衣服,外面又傳來了上次那種輕微的敲門聲,我迅速打開臥室門,又聽了一陣,的確有人在敲門,這次我沒吭聲,輕輕走到防盜門後,通過貓眼往外看。

  門外是個熟面孔,老張,但我的心情卻並不輕鬆,因為上次這種情況發生時,老張給我帶來了胡遠的死亡快遞!

  隔著門,我問老張有什麼事,他拿起手中的一個信封晃了晃說:“老弟,你的信。”

  看到那信封,我只覺一股涼意從心底泛起,因為這信封與之前預示胡遠死亡的那個信封一模一樣。

  我迅速打開門,從老張手裡抓過信封,上面寫著我的名字和住址,字跡也與“辦了錯案,拿命來還”幾個字相同。

  信封上沒有郵票,也沒有快遞公司的標記,我皺眉問道:“這是哪來的?”

  “剛才你走了後,我回到門衛室繼續看報紙,沒過幾分鐘吧,我眼角余光瞟到一個東西從門口飄了進來,我走過去看,就從地上撿起了這封信,可我追出門外,一個人都沒有,我想著這事挺怪的,就趕緊來找你。”

  老張說完,眼睛就盯著我手中的信封,看來他對這封不明來歷的信也挺好奇的。我知道它與案子有關,裡面的內容不方便讓老張看到,就隨意地把拿著信封的手垂下,對老張道了謝,關上了房門。

  重新把門反鎖後,我迫不及待地拆開了信封。這一次,沒有信紙,是一張照片,看到照片的剎那,我如鯁在喉,不由得抬起頭看向臥室方向。

  照片是從我臥室窗外向裡拍攝的,床上的被子是拱起來的,枕頭上隱約能看到我的臉,說明我是面朝窗戶側身睡的。

  這顯然是我下午在臥室睡覺時拍的,那個時候天色有些晚了,以致於照片的色調有些暗。雖然黑與暗是“一夥”的、是和諧的,可在這一片暗中,有一抹黑色很是突兀,也最讓我心裡發麻:一個一米一二的人影站在床邊,站在我的背後看著熟睡中的我,他穿著一襲黑衣,戴著黑帽子,只是面部有一些白色。

  因為光線問題,同法醫樓的視頻一樣,這張照片也看不清他的面部特徵,只能在一片朦朧中看到他嘴角掛著笑……

  不僅如此,除了照片的內容,這張照片本身也讓我一陣後怕,因為這說明除了小鬼之外,至少還有另外一人在給他拍照!也就是說,當時我房間裡有兩個生人!

  我拿著照片,心情沉重地走進臥室,對比著照片,站在他下午站的位置上。隨後,我閉上眼,試圖去感受他當時的心境。這是刑警辦案時常用的方法,就是把自己想像成嫌疑人,去分析他的心理以及下一步行動。

  此刻,我就是那個黑衣“小鬼”,陸揚安靜地睡在床上,面朝窗戶,背對著我,一切盡在掌握,我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興奮,舉起拿著尖刀的右手,慢慢伸向他的脖子……

  “不!”

  我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浸出了額頭。

  雖是如此,我心裡卻明白,剛才那場景是我因為沒有安全感而臆想出的畫面,小鬼應該並不想殺我,或者說,是不屑於殺我。首先,我與秦曉梅的案子毫無關聯,再者,他要殺我的話,下午早就動手了。

  那麼,他煞費苦心地計劃了兩次死亡預示,到底用意何為呢?

  我想不明白,走到窗戶邊,研究起照片的拍攝位置。經過一番比對,我確定了下來,拍攝照片的鏡頭是處於窗台防護欄那盆萬年青的正上方,並且是在防護欄的裡面。

  我試著把手機拿到那個位置拍一張照片,試了幾次後,我發現由於空間限制,要讓一個人站在那里手持設備拍照,有很大的困難。

  還有,我用手機拍出來的圖像,比手中的照片清晰多了。

  我回想著下午的情形,想起了那個特別的“嗡嗡”聲,稍一思慮,我有了眉目——這張照片是用無人機拍的!

“嗡嗡”聲是無人機螺旋漿旋轉發出來的,無人機主要用於空中拍攝,為了保證連續性,像素並不會太高,否則會有卡頓,當然也有像素高的,但價格就貴多了。

  本來之前的心情很壓抑,想到這裡,我反而有些哭笑不得,小鬼連高科技都用上了,還真是用心良苦。

照片上能得到的線索就是這些,臨把照片裝進信封前,我想再仔細看看小鬼的臉,就把照片拿到亮著的檯燈下,結果仍然看不清楚,不過,這卻讓我有了另一發現。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14 17:44

  明亮的檯燈光穿透照片,我隱約看到照片上有字,忙把它翻了過來,背面果然有一排字,寫的是“我一直在看著你”。

  不知怎的,看到這排字時,我馬上環視了一圈屋裡,尤其是窗戶那個方向,以確定此時沒有人在監視我。

  隨後,我又走到窗戶邊,關上窗戶,拉上窗簾,這才覺得踏實了些。

我琢磨著這句話,它可以有兩種理解,狹義的理解就是照片上的小鬼在看著我,從廣義的角度來看,我剛回來,信就送到了門衛室,這可以理解為,有雙“眼睛”一直在看著我,從而讓對手對我的行踪瞭如指掌。

  心裡裝著太多事,晚上沒怎麼睡好,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大隊,哪知瘋哥比我還早,我去食堂吃早飯時,他已經吃完往外走了。

  在我倆交錯時,他告訴我:“DNA比對結果出來了,昨晚墜樓的是曾大志無疑,另外,他的手機裡也有些東西。”

  “什麼東西?”我忙問。

  “你還是先吃飯吧。”瘋哥拍了拍我肩膀,走出了食堂大門。

  吃飯的時候,我腦子裡一直在想這事,曾大志手機裡到底是什麼東西呢?他與胡遠手機裡都有發現,這與他們的死又有沒有關係?

  我囫圇吃完後就小跑著去了瘋哥辦公室,他看著我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樣,笑著指了指辦公桌上的一個透明塑料袋。

  這是證據保存袋,裡面裝著一部黑色手機,想必就是曾大志的了。

  我拿起手機,隔著袋子操作起來,打開了裡面的圖庫。

前面都是些日常的圖片,我慢慢翻動著,大概翻了二十多張,都沒什麼問題,就在我有些不耐煩時,屏幕上出現的這張照片讓我胃裡一陣翻滾,差點就把剛剛吃進去的早飯吐出來了。我這才明白剛才瘋哥為何讓我吃了飯再看,因為先看的話,我根本就吃不下飯。

  照片的背景是一個白色的台子,台子上躺著兩個人,哦不,是一個人和一具屍體,人自然就是曾大誌了,屍體竟是秦曉梅!

  曾大志躺在右邊,臉向左邊側著,秦曉梅躺在左邊,烏黑的臉向右邊側著,兩人的嘴唇貼在一起,秦曉梅嘴唇上有著鮮豔的紅色。

  照片應該是曾大志用右手拿著手機拍的,地點就在法醫樓的屍檢室,拍攝時,他的雙眼盯著鏡頭,眼睛睜得很大,與平日里略顯萎靡的樣子大為不同。

我深呼吸了幾下,強行壓住心頭的噁心,繼續往後翻,下一張同樣是曾大志與秦曉梅屍體的照片,屍體平放在台子上,上半身裸露,曾大志面向屍體站在台子右邊,彎腰低頭,用嘴含住女屍的右邊胸部,眼神一片熾熱。

  “這,這是猥褻屍體啊!”我看向瘋哥,很是氣憤地說道,與之同時,我感覺到自己心裡對曾大志的死竟有了絲慶幸。

  “嗯,後面還有。”瘋哥靠在椅子上,吐出一口煙霧說。

  我本以為他說的是還有曾大志猥褻秦曉梅屍體的照片,再往下翻時,卻又是一些日常照片。我翻了好幾分鐘,再次出現了此類照片,不過屍體已經不是秦曉梅了,我仔細看了陣,發現是兩個月前送來屍檢的一具女屍。

  我一直往下翻,花了近半個小時才把曾大志手機裡的照片翻完,曾大志總共猥褻了八具女屍,猥褻的內容除了親吻與撫摸外,還有虐屍,每具屍體的照片數有多有少。送來屍檢的屍體,一般都是非正常死亡的,本來就讓人惋惜,曾大志的行為簡直令人髮指!

  這些照片的時間跨度有些長,第一具女屍的拍攝時間已經是好幾年前了。除了秦曉梅和兩個月前的那具,另外幾具我都沒見過。

  我突然想起神棍說過,在秦曉梅殺人案中,受害人吳英的屍體也是由曾大志屍檢的,那麼,剩下六具屍體裡,會不會就有吳英的?

  我詢問瘋哥,他告訴我,從秦曉梅往前數,第四具就是吳英。聽了他的回答,我重新翻看了曾大志與吳英屍體的照片,發現吳英在幾具屍體中的相貌算是最好的,這也從曾大志與她的照片數量最多得到了印證。

  看完後,我把手機放回桌上,然後問瘋哥這些照片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因為昨晚曾大志的手機就在床頭櫃上,痕跡組的同事應該是當場就檢查了手機內容的,可事實上昨晚痕跡組組長並沒說這事,這就有點怪了。

  “三個多小時前吧,應該是凌晨五點過,痕跡組給我打電話說的這事。之所以花費了些時間,是因為曾大志比胡遠聰明,沒有直接把這些照片放在相冊裡,而是隱藏了起來,所以在現場沒有發現,手機被拿回來後,經過技術處理才把它們顯現了出來,另外,有個奇怪的地方是,其他七具屍體的照片只是被隱藏,秦曉梅的照片卻是直接被刪除了,要不是痕跡組的同事多個心眼,指不定就遺漏了。”瘋哥回答我說。

直覺告訴我,這事有些蹊蹺,我重新拿起桌上的手機,翻出曾大志與秦曉梅屍體的照片,通過屬性查看,確定其拍照時間是在案發後第二日的上午,那天我與瘋哥去走訪前三天為秦曉梅守靈的親戚,出發前瘋哥讓曾大志為秦曉梅和胡遠作屍檢,曾大志在我們走訪回來時給出了屍檢報告。

  這麼看來,曾大志就是在那天上午猥褻了秦曉梅的屍體!

  神棍那天查到胡遠在死前曾與死了三天的秦曉梅聊微信,曾大志當時被嚇得不行,還特意買了些紙錢回來燒給秦曉梅,我就推測,曾大志會不會是因為心中害怕,從而刪除了對秦曉梅屍體不敬的照片呢?

  當我把這一推測說出來時,瘋哥卻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說道:“如果照片的刪除時間是在那一天,你這個說​​法還能站住腳。事實上,曾大志應該從來就不曾害怕過,因為在這之前就發生過秦曉梅屍體被'小鬼'從法醫樓偷走還流血淚的情況,曾大志若是真怕,就不會猥褻秦曉梅了,他所表現出來的害怕,只是想加大鬼神作怪的可能性,從而減輕自己丟失屍體的罪責。”

瘋哥說得在理,我在照片屬性裡查看被刪除的時間,卻並沒有這一項,瘋哥直接告訴了我:“照片是昨天晚上被刪的,就在曾大志墜樓前不久! ”

  聽了這話,我的眼皮一跳,昨天晚上?

  曾大志家裡找到了兇手存在的痕跡,瘋哥並以此否定了鬼魂復仇之說。曾大志死前與人在家中共進了晚餐,還飲了酒,爾後被人帶至窗邊並推下去。曾大志與屍體的照片作為他不可見人的秘密,他定然不會在這個過程中進行翻看並刪除……

  我看著瘋哥,脫口而出:“照片是兇手刪除的!”

  “沒錯,唯獨把對秦曉梅不敬的照片刪除,不讓其公之於眾,這個‘小鬼’如此顧及秦曉梅的形象,定然與秦曉梅關係匪淺,我們得繼續在這方面花功夫。”

  對於這點,我深以為然。願意為了一個死人而殺人,那麼,兇手必定是深愛著那個死人的。在當前掌握的線索中,秦曉梅父母和她弟弟秦陽最符合這個條件。除此外,我還想到一點,秦曉梅與吳英是同性戀,她沒有男朋友,但這並不能排除她沒有追求者,我們不能忽略這方面的調查。

  說起‘小鬼’,我趕緊把昨晚收到的那封信件拿出來給瘋哥看,並把來龍去脈告訴了他,他盯著照片,沉吟著:“媽的,你到底是個啥東西?”

  聽了瘋哥的話,我有些莫名其妙,接口道:“瘋哥,這,這肯定是個人啊。”

  “你看他這臉,像人嗎?我看像個死人。”

  “啊?你不是說不是鬼魂作怪麼……”我瞪大著眼睛。

“當然不是鬼魂,我是說,這東西兩次出現,臉部特徵都看不清,表面上看是因為像素低、光線暗,我就在想,會不會是對方壓根就不敢讓我們看清呢,因為他不是真人!”

“假的?假人的話,腦袋旋轉180度就不可怕了,假人站在我床邊也能解釋得通,但假人怎麼偷屍體呢?莫不是高級智能機器人?”我順著瘋哥的思維想下去。

  “他獨自進了屍檢室,準確地偷出了秦曉梅屍體,現在恐怕還沒有這麼智能的機器人吧。唉,我也是瞎猜的,這個問題要弄明白了的話,案情定能有重大突破!”

瘋哥的話倒是給了我一些啟示,單從小鬼的身高和體形來看,秦曉梅父母與秦陽都不符合條件,而如果他是秦曉梅的追求者,年齡當與秦曉梅相仿,那他就是一個侏儒,而不是一個小孩子。

  可即便是侏儒,作為一個正常人,他的頭部也無法旋轉180度,那麼,這上面定有古怪,會不會是兇手故意拋出來轉移警方注意力的?

隨後,瘋哥還告訴了我他昨天在紅燈區調查到的情況,好幾家店的老媽子都認識曾大志,最初那些老媽子都不願細說曾大志的事情,瘋哥表明身份後才問了些秘辛出來,曾大志是那裡的常客,他在玩小姐時有個癖好,喜歡玩SM,好些小姐都深受其害,為他服務後,身上傷痕累累,幾次過後,沒有小姐願意接他的單,他就拿出刑警身份嚇唬老媽子,老媽子為了守住店面,只有一次次忍受下去。

  這一信息,也算是與曾大志虐屍的行為相互印證,比起胡遠來,他的變態程度又高出了許多!擱在以前,我打死都不會相信我們隊上有這麼多敗類!

  這時,瘋哥看了下手錶,然後說他得去給大隊長匯報曾大志案件的詳情,讓我先和神棍碰個頭,把我倆的分析告知於他。我找到神棍時,還沒開口,他就說他已經知道胡遠手機裡拍的那些照片和視頻是在哪裡了,讓我跟著他去看。

  神棍直接把我帶到了訊問室,我心想訊問室裡都有監控,胡遠應該沒那麼大膽吧。進了訊問室,神棍指著一處角落說:“就是那邊,監控死角。”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14 18:03

  我疑惑地走過去,再扭頭看監控,這裡的確在監控探頭的角度之外。

  我拿出手機,進入攝像模式,從手機屏幕去觀察此處的情形,的確很像昨晚胡遠手機裡視頻的背景,這時神棍把訊問室裡的燈一關,手機進入夜間拍攝模式,再一看屏幕,情景就完全一樣了。

這個發現讓我瞠目結舌,胡遠竟然在訊問室裡讓女嫌犯為他做那事,膽子也太大了些吧,一般來說,訊問都是由兩名民警進行的,那麼,胡遠做這事時,另一名民警在哪裡?

神棍說這事好辦,直接去檔案室調出所有胡遠參與審訊的、嫌疑人是女的的捲宗,然後找到與照片中五人對應的捲宗,就能知道當時一起審訊的民警是誰了。

  說辦就辦,我倆直接去了檔案室,去的路上,神棍說他好像還和胡遠一起審問過女嫌犯,不知道那個女嫌犯在不在五人之列。

  紙質卷宗已經上交了,我們調取的是電子卷宗,查找起來很方便,很快就有了結果。五次審訊,有兩次是胡遠與瘋哥,兩次是胡遠與隊上一名女民警,還有一次,果然是胡遠和神棍。

  那名女民警是我們大隊的內勤娟姐,一般不參與辦案,神棍告訴我,有兩人簽字並不代表有兩人在訊問,前幾年人手不夠,好多材料都是一個警察問的,問完後再找個警察簽字就好了,至於他和胡遠訊問的那人,他有些印象,不過細節記不清了,具體情況只有找那五個嫌犯核實一下。

  隨後,我們對五份卷宗進行了分析,發現針對嫌犯的違法行為,處罰結果基本上都有所減輕,看來,這就是胡遠讓女嫌犯們就範的籌碼了!

我記下了五名嫌犯的資料,然後說把這事給瘋哥匯報一下,順便也可以問問他能不能回憶起什麼,神棍卻說:“這事最好不要告訴瘋哥,我也不會參與,因為我倆都算是當事人,需要避嫌,我建議你直接找五名嫌犯詢問當時的情況,待調查完後,得出結果,再一併向瘋哥匯報,這樣才能撇開我、瘋哥和娟姐的關係,從某種程度來講,這也是對我們的保護。”

  我想了一下,在這點上,神棍的確考慮得比我周到,並且就算我給瘋哥說了這事,估計他也會讓我去調查的,他一般不會安排神棍做這種細緻的工作。

從檔案室出來,神棍說他再去趟醫院看看越野車司機情況如何了,我則打算分別聯繫下那五名嫌犯,約個時間見面,這時瘋哥從大隊長辦公室走出來,叫住了我倆,我一回頭,看到他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瘋哥旁邊站的是一個女人,準確地說,是一個女警察,瓜子臉,五官精緻,從膚色來看,應該是化了淡妝,年齡和我相仿,三十不到。女警穿著一身常服(警服的一種,類似西裝),英姿颯爽,與身著便裝沒精打采的瘋哥形成了鮮明對比。

  瘋哥讓我倆去他辦公室,往辦公室走時,我低聲問神棍這女人是誰,他只說有些眼熟,卻並不認識。

  進了辦公室,瘋哥先招呼我們坐下,然後看向女警,介紹說這是我們組的新成員,讓我們自我介紹一番。

  這話讓我與神棍都有些吃驚,現在我們組共有四人,除了我、瘋哥和神棍以外,還有一人叫任勇。胡遠出事那晚,瘋哥留在車禍現場的就是神棍和任勇。

  任勇是局裡某個領導的兒子,比我還晚到刑警隊,他是來渡金的,要不了多久就會調去政治部,平日只跟著我們值班,案子的事基本不管。所以,實際上我們組只有三人。

  現在隊裡給我們組添人,意思很明顯,就是給我們補充人手,可要補充也該直接從刑警系統調一個偵查能手過來才對啊,怎麼會來個如此文雅的女警?

  “二位好,我叫文雅,來自梓州縣局,初到市局,請多關照。”女警向我和神棍點頭示意,她這個名字還真是取得好,人如其名。

  我和神棍分別說了自己名字,瘋哥見著我眼中的疑惑,進一步介紹說:“陸揚,你小子別以為文雅是個花瓶,她畢業於公安大學,是梓州分局刑警大隊城區中隊的中隊長,業務素質很強,我們領導要了幾次才從縣上把她要過來,這次到我們組也是臨時幫忙,等這案子結了,隊裡自然會給她任命職位。”

  瘋哥說完,文雅淡淡笑了笑,然後說:“峰哥過獎了,我還需要向大家多多學習。”

  瘋哥的話讓我對文雅的印象來了個大反轉,不由刮目相看,同時心裡隱隱有種感覺,或許她真的能幫我們打破現在的困局。

隨後,瘋哥讓我給文雅介紹一下案情,我從胡遠出事開始,一直講到昨晚曾大志出事,也說了目前我們對案情的分析,唯一沒說的,就是剛才與神棍約定好的詢問五個女嫌犯的事。

  等我說完,瘋哥就作了安排,神棍除了去醫院看那司機,還要負責聯繫胡遠的前妻和曾大志的妻子,了解他倆生前的事,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我和文雅去走訪秦曉梅和吳英的老師同學,一來是調查秦​​曉梅當年有沒有追求者,二來是再從其他角度深入了解一下吳英被殺案的情況。在說第二點時,瘋哥的眼神是看向斜上方的,說明他有些猶豫。他作出這樣的安排,我想是因為他對秦曉梅殺人案也有所動搖了,如果秦曉梅真被冤枉了,他作為協辦民警,多少也是有責任的。

  瘋哥說他自己就留在隊上,至於做什麼他沒說。

安排完,我們仨就出了辦公室,神棍一直低著頭沒吭聲,到了院子裡,直接開車走了,文雅讓我等她五分鐘,再見時,她已經換上了便裝,之前綰著的頭髮也放了下來,披在肩上,更添了幾分女人味,一時竟讓我有些出神。

  “發什麼呆呢?”文雅走到我跟前,笑著說。

  “文雅姐,我真的沒辦法把你同刑警二字聯繫起來。”我也笑著回答。

  “我倆差不多大吧,你可別叫我姐,把我叫老了都。”

  “那……”這讓我有些糾結了,文雅畢竟是有職務的。

  “就叫我名字吧,以前的同事都這樣叫的。”說完這句,文雅遞給我一把鑰匙,指了指旁邊一輛POLO車,然後拉開副駕駛位坐了進去。

  我開著文雅的車往科技大學而去,兩年前,秦曉梅大四,現在她的同學多數都畢業了,要聯繫上他們,得先找到他們當年的輔導員。

  一路上,文雅都在和我閒聊,和其他女生沒什麼兩樣。通過交談,我得知她與我是同一年畢業的,她從公安大學刑偵專業畢業後,被特招至梓州縣公安局,之後在五年內破了三起大案,一年前提拔為中隊長。這次她同意回市裡,主要是考慮到照顧父母方便。

快到科技大學時,我倆聊起了案子,她突然問我:“死的胡遠和曾大志都與秦曉梅的案子有關,現在我們組裡就有兩人參與過那起案子,你覺得兇手下一個會對誰下手?”

這話讓我心裡一驚,當年的專案組成員,有兩人調去了省廳,除了死去的胡遠曾大志二人,留在市裡的就只有瘋哥和神棍了,如果兇手還要犯案,必定會首選他二人,而不是去到百里之外的省城犯事!

  如此說來,他們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我當即有些慌神,把車子靠邊,給瘋哥和神棍都打了電話,讓他們小心一些。瘋哥應該是早就想到這一層了,反應很淡定,神棍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就謝謝我提醒,說他還不能死。

  我知道神棍的情況,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他還沒給家里四個老人送終,是沒顏面見死去的妻子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見我掛了電話,文雅扭頭盯著我說。

  我當然不希望他們倆人中的任何一人出事,但文雅問了,我只有客觀分析:“瘋哥是協辦民警,按理說他在案件中起的作用比只是還原了現場的神棍大,可這起案子,現場的還原極大程度地印證了秦曉梅是兇手的推定,這對辦案民警有很強的引導性,所以,神棍的作用應該更大才對,兇手若是複仇,當從神棍下手。”

“正確,可我們也不能排除兇手不按常理出牌的可能性,從他不露痕跡地營造出鬼魂殺人的假象來看,這個兇手就很是奸詐狡猾。你與秦曉梅的案子毫無關聯,他兩次給你寄死亡快遞,照我看來,既是挑釁,也是尋找刺激。”文雅凝神說著,我發現一旦談起案子,她又變了個神態,眉頭輕鎖、朱唇微啟,一副深思的模樣。

  看著她,我想起了一句話,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那天,我們在科技大學順利地找到了秦曉梅當年的輔導員,她告訴我們,秦曉梅與吳英關係曖昧一事她有所耳聞,不過同性戀在大學校園也不是什麼怪事,她就沒有乾預。

  至於秦曉梅是否有追求者,她表示不清楚,大學輔導員不比中小學時期的班主任,不一定對每個學生的個人情況都了解得很詳細。

  我們在輔導員那裡要了一份秦曉梅班級同學當時的通訊錄,也得知了與秦曉梅吳英二人住在同一寢室的兩個女生的情況,其中一人是外省人,畢業後就回了家鄉,估計現在不好聯繫,另一人畢業後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後考上了科技大學的研究生。

  讀研究生的女生名叫鄧思,正是與秦曉梅和吳英兩人關係不錯的那個室友,吳英死時,她在外地實習,當初也是她告訴警方她有撞見過秦曉梅與吳英爭吵。

  我立馬給她打了個電話,約她見面,然而,對於我們的來訪,鄧思似乎有些抗拒,表示不願再提當年的事情。後來,在輔導員的勸說下,她才答應見我們。

  在科技大學的一家水吧里,我們見到了鄧思,她有些局促。我與文雅剛做完自我介紹,她就開始敘說起來,說的內容與當年提供給專案組的相差無幾,說完後,鄧思站起身來向我們告辭。

  “你在怕什麼?”文雅同樣站起身,一手拉著鄧思,輕聲問。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14 18:03

  “我沒怕什麼,我知道的就這些,你們讓我走吧。”鄧思看著文雅,近乎哀求地說。

  鄧思的表現太過反常,當年她並沒有見到血腥的現場,事情也過去兩年多了,她的臉上沒理由展現出害怕的模樣。我見她想要拉開文雅的手,就故意扳著臉說:“鄧思,你受過高等教育,自當知道協助警察辦案是每個公民的義務,當年的案子與最近發生的一起連環殺人案有關,從法律角度來講,你必須配合警方,如果你再這樣,我們只有找校方談談了!”

  鄧思畢竟是個未涉世事的女生,被我這麼一唬,拉文雅的手停在那裡,眼睛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見好就收,馬上又柔聲說道:“當然,如果你有什麼顧慮,大可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文雅順勢拉著她回到座位上,我也重新坐下來,拿起水壺往她的杯子裡續水。

  “你們不知道,我,我看到曉梅了。”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猛地收縮起來,不可思議地看向鄧思,她的神情不似在說假話。

  “水溢出來了。”文雅提醒我說。

  我回過頭,看到鄧思杯子裡的水已經溢到了桌面,我匆忙放下了水壺,卻沒心思去擦拭那些水,皺眉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晚上。”鄧思回答時,聲音有些顫抖,臉色也比之前白了一些,似乎回想起了什麼可怕的畫面。

  “你別怕,慢慢把經過說出來,秦曉梅已經死了,你看到的肯定是假的。”文雅安撫著她。

  “不,明明就是她!”鄧思大聲說道,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鄧思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再刺激她,水吧裡光線昏暗,我與文雅商量後,決定帶鄧思出去,在陽光下問她這件事,也許能讓她不那麼害怕。

  在科技大學圖書館外的草坪上,經過循循善誘,鄧思總算把事情講了出來,對於她來說,這個過程的確有些驚恐,難怪她會如此抗拒提到秦曉梅。

  鄧思近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會在實驗樓做實驗到十點左右,她們學院的實驗樓處在比較偏僻的位置,從實驗樓出來,沿著校內的一條小河走五百多米才到主教學區,小河上有座涼亭,是供師生欣賞景色的,從教學區跨過一座長橋才能回到生活區。

  實驗樓離學校大門很遠,一般不會有生人到這邊來,再加之鄧思從小在城市長大,成長環境中極少受到鬼怪故事的熏染,倒也沒那麼膽小,所以每次做完實驗她都獨自回宿舍。

前天晚上,鄧思做完實驗後,像往常一樣從實驗樓出來往教學區走去,走了兩百米遠時,隱約聽到一陣哭聲,她停下來聽了一會,發現哭聲是從小路右邊傳來。

  小路右邊即是小河,它們中間有個綠化帶,鄧思心裡好奇,踮起腳跟探頭往右望去,就見著涼亭的柱子上靠著一個長頭髮的女生,好像是穿著白色的上衣,不過因為河邊的路燈都是綠色燈光,熏得那衣服也是綠熒熒的。

  大學校園裡時常會見到失戀的男男女女,鄧思以為這又是一個感情受傷的女生,一時起了同情心,打算過去勸勸她。

說來也怪,鄧思走向涼亭的過程中,女生一直輕聲地哭著,待她走到女生身後時,女生停止了哭泣,靜靜地靠在柱子上,一動不動,像是突然間沒了生氣,這反而讓鄧思有些發怵。

  鄧思站在原地喊了兩聲,女生仍然沒有動,鄧思想著來都來了,好歹還是勸幾句,正要邁步繞到女生前面去,就見著女生坐直了身子,然後慢慢轉過了頭來。

  當女生的臉顯現在鄧思面前時,她尖叫著往後退去,因為那張臉正是她曾經的室友秦曉梅,流著血淚的雙眼正定定地看著她,臉色蒼白,嘴角掛著詭異的笑。

  “思…思,你…來…了…”

  秦曉梅向她伸出手來,她分明看到那隻被綠光照耀著的手上,沾滿了暗紅的血漬,還在往下淌著血滴。

  鄧思拼著最後的膽氣,邁動顫抖不已的雙腿跑向綠化帶外面的小路,一直跑到教學區,碰到了巡夜的保安,這才緩過了神來。

  保安見著鄧思驚恐不已,問她出了什麼事,鄧思指著涼亭的方向不停地重複著:“鬼,鬼……”

  幾個保安馬上去了涼亭,卻什麼都沒看見,地面也沒有找到滴落的血液。

  那晚過後,鄧思就給導師請了假,再也沒去過實驗樓。

  鄧思講完,我回想了一下,她看到的情形倒是與案發當晚​​睡在刑警大院背後亭子裡的那個流浪漢所見到的相似,莫不是這之間有什麼聯繫?

  不過,案發當晚,秦曉梅的屍體被偷,流浪漢看到的十之八九是她的屍體,可前晚那​​個時候,秦曉梅的屍體被鎖在法醫樓,並且瘋哥還叫了其他隊的法醫過來對她作屍檢,完全沒可能再被人偷出來搞事,那鄧思看到的是誰?

  案子發展到現在的程度,又有了瘋哥的敲打,我是再也不會傻乎乎地猜測是有鬼魂出現,這樣的話,必定是有人假扮成了秦曉梅!

  雖然當時光線昏暗,可鄧思與“女鬼”之間距離很近,鄧思如此肯定那就是秦曉梅,說明對方假扮得很像,我馬上想到了一個人——秦陽,秦曉梅的親弟弟!

  第一次見秦陽時,我就覺得他與秦曉梅長得極為相像,連體形都差不多,如果給他戴上假髮,再稍加化妝,在昏暗的燈光下,要以假亂真絕對沒問題。

  棘手的是,因為事發時是深夜,秦陽即使找不出證人,我們也無法斷定他那個時候沒有在家裡睡覺,就像之前沒法說是他在守靈期間把秦曉梅屍體偷出來一樣。

  我讓鄧思帶我們去了小河上的涼亭,她再次表現出了抗拒,我斷定那晚是人為作怪,就勸她說:“如果你不去,你永遠都會害怕那裡,如果你去了,我會證明那晚你見到的是人不是鬼,你以後就不會再害怕了。”

這話成功地說服了鄧思,到了涼亭,鄧思又把當時的情形描述了一次,聽完後,我讓她站在當晚站的位置,我則按“女鬼”的姿勢靠在柱子上,然後又慢慢起身轉過頭,再伸出手來指向她。

我調整了幾次手的位置,鄧思才有些猶豫地點頭說方向對了,我向一旁的文雅示意,她走到亭子外,在我伸出的手掌前蹲了下去,確定了“女鬼”滴血的地方。

  文雅確定後,我也走了過去,這一處是亭子邊緣,面上貼著瓷磚,瓷磚上只有一些灰塵,並無血漬。

根據鄧思所說,從她離開到保安回到涼亭,也就幾分鐘時間,留給“女鬼”消除痕跡並隱藏身形的時間不多,他無非就是把瓷磚上的血跡拭去,瞞過肉眼還行,卻瞞不過技術鑑定,我立馬讓瘋哥派痕跡組的同事過來。

隨後,我與文雅分析了涼亭周邊的環境,小河與小路中間有近人高的綠化帶,這其實很方便隱藏,而學校裡的保安並無偵查經驗,再加上當時鄧思只吆喝說“有鬼”,不是說“被搶”或“被強姦”之類,保安多半以為鄧思是眼花了,就更不會認真搜尋了。

  在保安離開後,藏於暗處的“女鬼”自然也就可以脫身了。

  痕跡組的同事來得很快,他們帶有特殊的化學藥水和顯像工具,經過近一個小時的勘驗,得出結果,那一處瓷磚的確被浸染過紅色液體,從化學成份來分析,應該是血液,至於到底是人血還是動物血,得拿回隊上作進一步檢測。

  有了這個證據,我再把自己的分析說與鄧思聽,她總算沒那麼怕了,不過卻遲疑著問我:“她為什麼要來嚇我呢?”

  文雅回答說:“因為當年你的證詞有利於對秦曉梅定罪,兇手覺得秦曉梅被判死刑也有你的‘功勞’,所以找到了你。”

聽了這話,臉色剛剛好些的鄧思又害怕了起來,文雅接著說:“你不用擔心,兇手真要殺你的話,你前天晚上已經死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這段時間你最好請假回家去住,等案子結了再回來。”

臨走時,我讓鄧思回憶一下秦曉梅有沒有追求者,她想了一陣後,搖頭說:“沒聽說有,不過吳英的男朋友楊寧清之前與曉梅走得挺近,他與吳英戀愛後,與曉梅的關係才淡了。”

  “在認識吳英之前,楊寧清有喜歡過秦曉梅嗎?”我問。

  鄧思還是搖著頭說:“完全看不出來,他們應該就是好朋友而已,要不然楊寧清也不會在認識吳英後沒多久就愛上吳英了。”

  這倒是在理,不過,提起楊寧清,我想起了另一件事。上次瘋哥給我講秦曉梅案子時,說到秦曉梅給楊寧清發了封郵件,內容是“對不起,Qew”,那天我就覺得這話有些怪,本來想問瘋哥的,剛好車子進了大院,下車後又碰到痕跡組同事,一打叉就忘了。

  兩年前,大家認定是秦曉梅殺了吳英,殺了楊寧清最愛的人,所以她給楊寧清說個“對不起”也是正常的,可如果秦曉梅是被冤枉的呢?

  她沒殺吳英,又是因為什麼事向楊寧清道歉?

  並且,被抓後,前幾天她一直緘默不語,發了郵件立馬就坦白了罪行,這轉變也太大了些。

  看來,有必要見見楊寧清了。

  鄧思說她與楊寧清並不熟悉,這兩年來沒有他的消息,只聽說他本科畢業後去美國讀研了。

  我們一路交談著把鄧思送到宿舍樓下,文雅問了最後一個問題:“Qew是楊寧清的英文名嗎?”

  “大一進校上英文課時,老師讓大家都給自己取了英文名,不過只是個形式,平時基本沒人用,楊寧清不是我們班的,我不知道他英文名是什麼,曉梅或許知道吧。”鄧思遲疑著說。

  從科技大學出來,文雅莞爾道:“今天是我倆第一次合作,很有默契嘛。”

  “是啊,咱們都是年輕人,沒有代溝。”我也笑著說。

  閒聊一陣,說到案子,文雅收起笑容,談了她的看法:

  我們的對手並不是窮凶極惡,反而有些是非分明。胡遠死,是因為他是秦曉梅案子的主辦民警,他的偵破工作對秦曉梅定罪起著決定性作用;曾大志死,是因為他當年沒從死者吳英身上找到第三者也就是真兇留下的痕跡。

如果秦曉梅真是被冤枉的,那這兩人可以說是“該死”,鄧思就不一樣了,她說看見過秦曉梅與吳英爭吵,從而凸顯了秦曉梅的殺人意圖,影響了警方的判斷,但她只是陳述了一個客觀事實,所以,兇手雖然對她有恨意,卻只是嚇唬她,沒有殺她。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14 23:28

  我接著文雅的話說:“沒錯,對方下手很有針對性,反偵查能力也很高,幾乎沒留下有指向性的證據,他應該有著很高的智商。”

  在瘋哥辦公室裡,我只介紹了案情,文雅並不知道秦陽與秦曉梅兩家人之間交錯的關係,通過鄧思見鬼一事,我對秦陽的懷疑更甚,就把我的分析講了出來,文雅聽完,先是沉默了一陣,然後有些欣喜地說:“幾次事件他都有極大的參與可能,不在場證明又都是'在家睡覺',再根據你對他長相和體形的描述,我基本上可以肯定秦陽有問題,咱們馬上去找他!”

  “可他昨天下午回學校了。”我有些無奈。

  “那更好,把這個信息反饋給大隊,暗中核實秦陽現在所處的位置,我們則直接去他家裡,他或許給我們留下了線索。”文雅說這話時,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我很好奇她為何如此篤定,要知道連瘋哥都沒看出秦陽有什麼明顯的破綻,文雅卻只回答了我兩個字——直覺。

  這下輪到我無語了:“你辦案靠直覺?”

  “我所說的直覺不是憑空瞎猜,不是想當然,而是根據辦案經驗,從已知事實上得出的一種推斷,是腦力活動的結果,相信我吧。”

  我不得不承認,雖然只接觸了幾個小時,文雅給我的印象卻很好,不僅是外貌,還有她辦案時的敏銳洞察力與縝密思維,這在女生當中是很難得的。

  我不再多問,往秦陽家的方向開,文雅則給瘋哥打電話說了我們的計劃,從文雅的話語聽來,瘋哥還是很支持我們的。

  我唯一​​擔心的是,上次我們過去,秦陽父母都黑著臉,還是秦陽見著氣氛不對把我們帶進他臥室的,這次秦陽不在,也不知我們能不能進去。

  途中,文雅提起胡遠和曾大志手機裡視頻的事,問我在這之前有沒有聽說他們在這方面的怪癖,我當然說不知道,不僅是我,隊裡其他人應該都不知道,否則的話,早就被曝出來了,這種事一旦曝光,他們的前途也就毀了,所以,他們必定是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才做的。

  “先不說秦曉梅的案子,單從這事上講,他倆就死不足惜!”文雅恨恨地說道,聽得出來,她是真的氣憤。

  說起這事,我想起上午神棍讓我去找胡遠手機照片裡的五個女嫌犯,神棍讓我先別告訴瘋哥,理由是瘋哥也是當事人,現在文雅和我一樣都沒有參與那五個女嫌犯的審訊,就不存在這方面的擔心了,我把這事告訴了她,並把記著五個女犯信息的紙片拿了出來,讓文雅試著聯繫一下。

  文雅連著打了十多個電話,根據當時對嫌犯的處罰結果,有給女嫌犯本人打的,有給她們家人打的,也有給監獄打的。

打完後,文雅告訴我,五人當中,有兩人還在服刑,見她們需要拿單位介紹信去監獄,其他三人已經出獄了,都在市裡,電話裡不方便說,等從秦陽家回來,我們就去找她們。

  文雅說完,我嗯了一聲,她問:“怎麼,你對這事不感興趣?”

  我也不掩飾,直言道:“我們去找女嫌犯,最大的收穫也就是詢問出胡遠審訊她們時的細節,從而坐實胡遠以權謀私滿足自己淫欲一事,但對當前的兇殺案卻並無多大幫助啊。”

  “這你就錯了,盡快見到五名女犯,問清當時的情況,或許能幫助我們有效預判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是誰!”

  文雅的這話一下吸引了我,忙問她為什麼,她卻說她的想法還不成熟,等問了幾個女犯,進一步確定後再告訴我。

  她這個胃口吊得我心裡癢癢的,卻又奈何不得她,只得老實地開車,又過了十來分鐘,我們來到了秦陽家門口。

  停好車,我正要打開車門,文雅卻說:“你在車上等我吧,我一個人去效果應該更好一些。”

  她還真是細心,已經想到了這層,我也樂得在車上休息一會。

  文雅下車後,徑直上前敲門,開門的是秦陽媽,她看到文雅,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文雅笑著說了幾句,隨後,秦陽媽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把她迎進屋,關上了房門。

  由於我在車裡,聽不見她們說的什麼,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文雅做工作的確有一套,加之她剛才信心滿滿,我不禁有些期待她帶著線索從秦陽家裡走出來了。

  期間我給神棍打了個電話,交換了彼此蒐集到的信息。

  神棍告訴我,他已經對越野車司機做了詢問筆錄,整個車禍過程和他之前還原的相差無幾,當時下著雨,視線不好,他只看見捷達車突然撞過來,除此外沒什麼異常。司機身體還比較虛弱,為了不嚇到他,神棍並沒有告訴他開捷達車的是具女屍。另一方面,交警在現場採集到的痕跡證明越野車是正常行駛,屬於無過錯方,不用承擔什麼責任。

  “我給瘋哥也說了這事,司機這邊的情況基本上就這樣了,他想下午出院,醫院已經批准了,我留了他電話,有需要再找他就行,不過應該沒這個必要了。”

  我認同神棍的話,在整件事件中,司機不過是一個倒霉蛋,是被兇手利用的對象,他那裡的確沒給我們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隨後,神棍說了瘋哥交待他辦的另一件事,他找了胡遠的前妻,經過一番打探,從其口中得知胡遠竟然有性功能障礙,兩人時常因為此事鬧架,發展到後面,胡遠心態有了變化,從自卑到惱羞成怒,每次吵架必定對前妻大打出手,兩人最後以離婚收場。

  “如此說來,胡遠的行為其實是在尋求心理上的滿足,因為女犯人是不會罵他‘不行’的。”我分析說。

  “是這樣。曾大志的老婆孩子已經到隊裡了,我正在回去的路上,等會再找他們談談曾大志的事情。”

  神棍說完他那的信息,我也告訴了他我與文雅在科技大學的發現,我講完鄧思見鬼的事就停了下來,問他是什麼想法。

  電話那頭一直沒有聲音,我在心裡暗笑,過了幾秒,試探著問:“怎麼,申哥,大白天的,你又被這鬼故事嚇著了?”

  “那倒沒有,我是在想,這件事與屍體開車那種詭異的事不同,鄧思見到的情形應該是可以人為弄出來的。”神棍遲疑著說。

  一聽這話我就樂了,趁機勸說道:“申哥,拋開迷信,你還能做回當年的辦案高手。”

  “屁的辦案高手,要不是不想讓瘋哥為難,我才懶得東奔西跑……”

胡扯一番,神棍問我在現場有沒有發現,我說了痕跡組的勘測結果,還說我們正在秦陽家,這次神棍也支持我和文雅的觀點,祝我們在秦陽身上找到破案的關鍵。

  我與神棍這通電話打了近半個小時,掛電話後,我看到秦陽家的房門還是關著的,也不知文雅在裡面進展如何了。

又過了十來分鐘,房門總算開了,這次是秦陽父母一起送文雅出來,夫妻二人都皺著眉頭,文雅站在門口和他們說了幾句,然後向車子這邊走來,她的表情和平常一樣,看不出喜憂。

上車,關車門,文雅讓我開車,我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啟動車子回城,幾分鐘後,文雅讓我靠邊停車,此時我從後視鏡裡已經看不到秦陽家的房子了。

  停好車後,文雅看著我說:“可以抓秦陽了。”

  “為什麼?”我迫切地需要她的解釋。

“胡遠出事那晚,秦陽媽起夜時被窗外射進的燈光晃了眼,隨後看到一輛車子從家門口往城裡開去,他們家的位置比較偏,半夜幾乎不會有車輛過。前天晚上,秦陽有一段時間不在家中,秦陽給他父​​母說的是去城裡找同學玩了,很晚才回家。昨天,秦陽吃了午飯就從家裡走了,之後的行踪暫時無人知曉。”文雅一口氣說道。

  文雅說的三件事,看起來很平常,沒什麼奇怪的,可事情發生的幾個時間對應的正是案件的關鍵節點,我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首先,秦陽媽起夜的時間在車禍發生後,平常晚上幾乎沒有車輛經過,偏偏這時有輛車從家門口往城裡開,根據秦陽媽的描述,車速是越來越快,由此推測,很可能是有人在秦陽家門口上了車。

  鄉鎮上,每家人之間隔得遠,秦陽家附近一百來米都沒有人家,深更半夜的也不可能是有路人經過,乘車離開的人十之八九就是秦陽。

  第二,前天晚上,鄧思在校園裡見鬼,偏偏秦陽那段時間沒在家中,回家的時間也是在鄧思見鬼之後,他完全有作案的可能性。

  第三,秦陽昨天下午以​​回校的名義堂而皇之地消失在警方視野中,在這之後,我家中出現小鬼,曾大志被殺,秦陽同樣排除不了嫌疑。

  文雅接著說:“當然,這些都是我們的推測,不是直接的證據,我們現在只是把秦陽傳喚回來,讓他給一個交待。第一件事暫時不好查證,畢竟他媽沒有進他屋;第二件事,等秦陽回來,讓他說出他當晚找的哪位同學,第三件事,則是讓他說出昨日離家後的行踪,再聯繫學校方面,看他是什麼時候到校的。他身上的巧合實在是太多了,巧合一多,就不是巧合了,我相信他總會露出破綻的。”

  秦陽在省城上大學,從市裡坐車過去也就一個半小時​​,再算上中間耽擱一些時間,秦陽在昨天下午五點鐘之前怎麼都該到學校了。

  我打電話給瘋哥,響了好幾聲,我以為他在睡覺,正準備掛掉,他卻又接了起來。瘋哥說已經通過技偵手段確定了秦陽現處的位置,的確在學校,秦陽手機的上網記錄中,昨晚八點以後的登錄IP均在省城。我把文雅的發現告知於他,他當即就拍板讓人去學校把秦陽帶回來,我提醒他記得把秦陽的隨身物品檢查一番。

  掛了電話,我把瘋哥的話轉述給了文雅,之後,我靠在座椅上,假想秦陽為凶手,然後根據他的這些時間點,把他放回整個兇案過程中去,大部分都是吻合的,不過也有些對不上的地方,比如,秦陽是在車禍發生後才出門的,那麼,車禍是怎麼回事?還有就是,曾大志墜樓發生在昨晚十一點左右,那個時候秦陽在省城,是沒有可能作案的。

  “不止一個人!”文雅的一聲驚呼扯動著我的神經,也解釋了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我笑了笑,心想我倆還真是默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沒錯,如果秦陽真是兇手,那麼,他絕不是一個人在犯案!

  可是,還有誰對秦曉梅的死耿耿於懷,會願意為了秦曉梅而殺人呢?

  秦曉梅沒有男友,也沒有對她死心踏地的追求者。

  那麼,是老實巴交的秦川?還是瘋瘋顛顛的秦曉梅媽媽?

  我搖著頭,暫時把他倆排除了,他們都不像,一點都不像。 。

  是那個穿著黑衣的小鬼?

  恩,應該是的,可那個小鬼他本身又是誰呢?

  就像瘋哥說的,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16 08:21

  我說出自己的想法,文雅點頭道:“等會回到隊上,你帶我去看看當晚法醫樓裡的監控視頻,哼,偷屍體的小鬼,我非得撩開你的真面目!”

  “嘭、嘭、嘭!”

  突然響起的敲玻璃聲嚇了我一跳,我順著看去,發現駕駛室外面站著一個老太婆,她敲了車窗的手還停留在空中,乾癟的臉上掛著樸實的笑容。

  我搖下車窗,還沒開口,她就操著一口本地話說:“老闆,買點野果吧,剛從山里摘的,你嚐嚐,甜膩了。”

  老太太穿著一身素淨的黑襖子,邊說邊把另一隻手挎著的竹籃子往上提,籃子裡裝著一些表皮為粉紅色的小果子,她不停地示意我自己拈著試吃一下。

  太婆臉上的皺紋很深,背駝得厲害,我估摸她有八十來歲了,和我外婆差不多,她的臉灰撲撲的,能看到明顯的細沙貼在上面,不知她為了賣掉這一籃子野果在馬路邊站了多久了。

  我沒有嘗,直接給太婆拿了一百元,太婆看著紅色的票子,有些不知所措,說她沒有那麼多錢給我找零,我笑著說:“婆婆,不用找了,我喜歡你這籃子,一併賣給我吧。”

  “不,不不,破籃子值不了幾個錢……”太婆連忙搖著頭,咧開嘴說道,我看到她嘴裡的牙齒已經所剩無幾了。

  “值的,現在市面上很難買到手工編的竹籃子了。”我笑著說的同時,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太婆把籃子放在地上,手忙腳亂地從褲包裡摸出一個折疊得很小的手帕,慢慢打開著,我知道她在做什麼,我外婆也喜歡把錢疊好放在方形的手帕上,再把手帕疊起來揣進包裡。

  我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把一百元錢塞進她手中,再次說:“婆婆,您真不用給我找錢,籃子值這個價。”

  太婆的手很涼,很粗糙,像是不光滑的木條一樣,我低頭看到好幾處地方都凍裂了,露出來的口子裡卻沒有血色,而是乾涸的白。

  我心裡一酸,不忍多看,提起籃子放在車後排。當我放好籃子轉過身時,太婆還站在那裡,臉色很是局促,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她不想要我的錢,卻又不知如何表達。

  我靈機一動,問道:“婆婆,您家住哪裡?”

  她馬上就給我指了一個方向,我順著看去,那是一座山,她說她住在半山腰,我故作認真地看了看,然後說:“那這樣,你再幫我找些野果,我過幾天來拿,這錢就當是預付的。”

  我這樣一說,太婆總算心安了一些,收了錢,叮囑我說:“那你一定要來啊,半山腰只有一間房子,你順著前面那條小路一直往山上走就能找到我的屋。”

  “我記下了,您快回去吧,天冷。”我雙手放在嘴前哈著氣說。

  “你要來啊。”

  說完這句,太婆就邁步往那座山走去,她穿著小腳布鞋,走起路來顫巍巍的,我真不知這一籃子野果她是如何採集的,我甚至有些後悔剛才說了那些話,因為她會為了我的話而再次進山林去採摘。

  “做了好事應該高興才是,怎麼我反而覺得你有些傷感?”文雅的聲音從我身旁傳來。

  “我想我外婆了。”我說。

  “那有什麼,等案子結了就回去看她老人家唄。”

  “她已經去世了。”

  “啊……對不起。”文雅喃喃道,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我們沒再說話,靜靜地看著太婆慢慢走著,她的背真的駝得厲害,隨著距離越來越遠,我甚至只能看到她佝僂著的身子,都快看不見向前埋著的頭了。

  “陸揚。”

  “陸揚。”

  “嗯?”我扭過頭,看著文雅,她剛才好像在叫我。

  文雅張了張嘴,最後卻輕嘆了口氣說:“算了,等回到隊上再說吧。”

  時間不早了,還要去市裡見三個女犯,我倆重新回到車上。係好安全帶,我通過後視鏡又看了一眼,老太太還在慢慢地移動著,她的頭已經徹底看不見了,只有一個聳起的背。

  我嘆了口氣,收回目光,發動了車子。

  回去的路上,我問文雅:“剛才敲門時,你是怎樣讓秦陽媽笑著把你迎進屋裡的?後來你們在屋子裡談了那麼久,又是說的什麼呢?”

  文雅回答我說:“很簡單啊,開門時,秦陽媽媽不認識我,自然會疑惑,如果我說我是來調查秦陽的,那她必定不會歡迎我,我使了個心眼,說我是派出所新來的戶籍民警,到轄區來走訪走訪,在鄉鎮上,老百姓對戶籍民警是很尊敬的,她自然不會把我攔在門外。”

  “這——也可以?”我吃了一驚,文雅的辦事手法還真是與眾不同。

  “這是善意的謊言,當刑警就這樣,有些時候,為了破案,不得不做些非常之事。剛好我認識這裡的派出所所長,順帶報出了他名字,秦陽媽哪有不信的。 ”說這些時,文雅的語氣其實帶著絲無奈。

  “好吧,後來呢,你是怎樣把話題引到案子上的?”我又問。

  “剛開始當然是詢問一下基本情況,家長里短地閒聊一陣,等熟悉以後,我慢慢說到秦曉梅的事情上,再有選擇性地告訴他們有人為了替秦曉梅報仇而殺人的事,在這個過程中,我把案件中幾次重要事件的發生時間作了改動,再詢問他們秦陽在那些時間都在做什麼,他們自然不會太抗拒,一五一十地把這幾天秦陽的踪跡都講了出來。”

  “改動案發時間?”我琢磨著​​這幾個字,很快明白了當中精髓。

  這方法真是妙啊,打個比方,胡遠是在晚上十一點被殺,秦陽的父母即便知道那個時間秦陽沒在家裡,為了消除秦陽的嫌疑,說不定也會幫他掩飾,說秦陽在屋裡睡覺,現在文雅把胡遠被殺的時間改在晚上九點,那個時候秦陽的的確確和父母在家裡看電視,那麼,即便在這之後秦陽沒在家裡了,他也不會成為嫌犯,他的父母自然會老實把後面的所見所聞講出來。

  文雅用這個方法成功套出了秦陽父母所知曉的秦陽這幾天的所有真實的行動軌跡,不得不讓人佩服。

  “不過,既是如此,那你出來時,秦陽父母為何又都皺著眉頭呢?”這一點我有些不明白。

  文雅道:“不論怎麼說,我今天是欺騙了秦陽父母,而根據他們所說的信息,我們會將秦陽傳喚回來訊問,為了不讓他倆擔心,我就說刑警隊有可能會找秦陽再了解一些事情,他們知道自己無法干預警察辦案,可秦陽這段時間正在期末考試,他​​們怕對他的發揮有影響,自然憂心。”

  我不由感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回到城裡,我們逐一去到那三個女犯的家中,雖然她們已經受到了應有了處罰,恢復了良民身份,可看到我與文雅時,臉上仍舊有些警惕之意。

  前面兩人的捲宗上,辦案民警是胡遠與娟姐,她們的回答正如神棍所說的那樣,材料其實是由胡遠一個人詢問的,娟姐最後在材料上簽了個字。

  當問到審訊細節時,我明顯感到對方的眼神有些游離,說話也開始支吾起來,這時,我藉故離開,留下文雅繼續詢問,這種事情,即便她們願意交待,有我在場,也會羞於啟齒的。

  後來文雅告訴我,剛開始女犯都不願承認胡遠在審訊過程中對她們有其他要求,文雅不得已,只得施加壓力,就說胡遠已死,檢察院掌握了他手機裡的視頻資料,胡遠自然是罪有應得,但這些女犯從胡遠那裡減輕的處罰也得重新執行。

  女犯一聽,自然嚇得不行,馬上說當時都是被胡遠逼的,並把詳細經過都交待了出來。

  從第二個女犯家裡出來時,天色已晚,我有些餓了,就問文雅要不明天再去找第三個女犯,文雅卻說監獄裡那兩人可以明天再去,這一個不行,她怕遲則生變,我笑著說一晚上的時間她又不會跑,文雅仍舊搖頭。

  我想起之前文雅說見女犯有助於我們預判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她這麼堅持定有她的道理,於是不再廢話,驅車前往第三個女犯家中,不曾想,這個女犯的情況果然與前面兩人不一樣。

  此人名叫齊小順,卷宗上辦案民警寫的是胡遠和神棍。

  齊小順是一個中年婦女,看起來有四十五六歲,實際上不到四十,當年她涉嫌組織婦女賣淫被抓捕,組織賣淫罪的量刑幅度在五年至十年之間,卷宗我看了,就齊小順的情節,判個七八年沒有任何問題,胡遠問材料時,通過提問角度的變換,巧妙地減輕了她的罪行,最後公安機關給出的建議是五年,檢察院沒有駁回,法院也按此宣判。

  齊小順兩個月前才從監獄出來,她說自己要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現在在一家餐館打工。當被問及當年的審訊情況時,她說審她的是兩個男警察,中途有個警察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過了很久才回來。

  出去的人自然就是神棍了,而胡遠應該就是在這期間與齊小順達成了交換協議。

  “那個警察出去後,留下的警察有沒有對你做什麼?”我急於求證,問了這個問題。

  齊小順猛地扭頭看向我,眼神也有了變化。

  “陸揚,你剛才不是說你餓了麼,出去吃點東西吧。”文雅邊說邊把我往外推。

  出了門,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刮得我生疼,我快步走到街口,買了四個餅子,又小跑著回來,打開車門坐上去,然後就狼吞虎咽起來。

  等我把兩個餅子吃完時,文雅也從齊小順家走了出來,她上車後,我把剩下的兩個餅子遞給她,她忙擺手說太油了吃不下,我也不勉強,就問她想吃什麼,我好開車過去,她卻讓我先去城廂派出所。

  “去那乾嘛?”我不解地問。

  “剛才我用同樣的方法讓齊小順說出了她與胡遠在訊問室裡的秘密……”

  “怎麼,有問題?”我來了興趣。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17 10:19

  “她說的內容倒是與前面兩人差不多,只不過,我總覺得她說這些話時太自然了,與前面兩人的扭捏、猶豫反差很大。”文雅回答道。

  聽著是這樣,我笑著說:“你別忘了齊小順是因為什麼被抓的,她本來就是個老媽子,根本沒覺得做這種事有多難為情,並且事情已經過去幾年了,我估計她給你說的時候,就像是在講別人的經歷一般。”

  “或許是這樣吧,可我心裡就是不踏實,不去轄區派出所查查她的底,今晚都睡不著覺。”

  文雅如此說了,我也不好再勸,反正城廂派出所也不遠,過去一趟耽擱不了多久時間。

  白天我和神棍在檔案室拿到幾個女犯的資料就出門了,並沒有核查。到了派出所,我們藉用了一台公安內網電腦,挨著輸入剛才詢問過的三名女犯的身份信息,前面兩人出獄後都沒再有違法記錄,這個齊小順卻有兩條。

  齊小順的兩條記錄分別是盜竊和賣淫,均被處以行政拘留,辦案單位正是城廂派出所。

  我不禁皺眉,出獄兩個月就犯了兩起事,齊小順似乎並沒有像她自己說的那樣重新做人啊。

  在搜索結果中,除了兩條違法記錄,還有一條出警登記,文雅點開後,我們看到,昨天晚上九點過,轄區內有人報警稱抓到一名小偷,派出所民警到現場後了解到系齊小順在盜竊報案人的一部蘋果6 plus手機時被當場抓獲。

  “這是一起刑事案件啊,怎麼裡面沒有處理結果,齊小順也被放回去了?”我不解地問。

  文雅也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找到值班的派出所民警,詢問這事到底是什麼情況,民警說他今早接班時還看到上一班的人在處理這案子,可沒過多大一會,所領導就讓人把齊小順放了,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刑案嫌疑人都能堂而皇之地放了,哪個領導竟敢如此徇私枉法?”文雅質問道。

  “是我們所長,這樣,我把他電話給你,你們自己問吧。”說完,民警給我們翻出了所長的號碼,這種事他作為下屬的確不好問。

電話是文雅打的,她向所長自我介紹後就直奔主題,我站在一旁,也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所長放了齊小順,一分鐘不到,我聽著文雅驚呼道: “你說什麼!我們的人?”

  文雅的話讓我也驚了一跳,焦急地問:“怎麼了?”

  文雅示意我別出聲,我盯著她,著急得不行,好不容易等到掛了電話,她直接拉著我鑽進了車裡。

  “是陳申。”上車後,文雅看著前方,吐出了這三個字。

  “神棍和這事有什麼關係?”我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陳申讓所長把齊小順放了的,就今天早上的事,理由是齊小順是我們刑警隊的重要線人,所長本來有些為難,陳申說齊小順和最近的一起故意傷人致死案有關,如果齊小順被關,那線索就斷了。派出所和刑警隊本來就有業務往來,所長與陳申打過幾次交道,也就賣了他這個人情,為此,所長還給手機失主做了一番工作。”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線人因為身份特殊,有時的確會被赦免一些社會危害性不大的違法行為,可神棍什麼時候又接了一起故意傷人致死案?

  隨後,我太陽穴猛地一跳,今天早上不正是神棍發現胡遠視頻拍攝位置的時候麼,齊小順被抓後肯定沒法打電話,神棍人在大隊,又怎麼會知道這事,還有,後來我與他在檔案室查卷宗,他看到齊小順的名字也沒說什麼啊。

  “回齊小順家去。”文雅說這話時,我已經發動了車子,沒錯,齊小順一定對我們隱瞞了什麼!

  從派出所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瘋哥沒打電話催我們,看來派去抓秦陽的人還沒回來。反倒是神棍打電話問我在哪裡,我思慮一番,如實回答說在對幾個女犯進行走訪,神棍先問我有沒有什麼發現,問完卻又馬上說:“算了你別回答,上午我還讓你別把這事告訴瘋哥呢,我作為當事人,還是避點嫌好些,等你回來當著全組人面說吧。”

  我“嗯”了一聲,然後說我在開車,掛了電話。

  “陳申?”文雅問。

  我點了點頭。

  “他是不是問你走訪女犯的事?”文雅又問。

  我扭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很是犀利,彷若洞察一切,我知道她在猜測什麼,辯解道:“神棍不會有問題的,他放齊小順應該是事出有因。”

  “下午買野果時我就發現了,你很重感情,這本身是好事,卻不是一個刑警應當具備的特徵。”

  我沒吭聲。

  到了齊小順家,我快步走上前,急促地敲打房門。齊小順租住在一處棚戶區,四周都有人家,敲門的響聲引得有人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房門打開時,齊小順看到黑著臉的我,明顯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進去說。”我沉聲道。

  齊小順低頭讓開路,我和文雅走進房間,她關上門後問:“二位警官怎麼又回來了?該說的我可都說了。”

  “那不該說的呢?”我馬上轉身質問道,直接噎得齊小順愣在原地。

  文雅適宜地上前拉著齊小順,笑著說:“你別緊張,我們剛才掌握到一些新情況,回來和你核實一下。”

  齊小順一介煙花女子,許多事情都是因利而為,自身並無太多主見,在我與文雅軟硬兼施、紅臉黑臉齊上陣之下,很快就交待了事情原委。

  昨晚偷手機,她自己也知道這次多半要“再進宮”,今早上辦案民警解開手銬說她可以走了時,她也很奇怪。後來,在回家的路上,有一個人找到她,她見這人面熟,卻想不起是誰,經他一提醒,她才記起這人是當初審問她組織賣淫罪的一個警察。

  警察說是他找了關係放齊小順出來,但要齊小順幫著做一件事。

  從齊小順的外貌描述來看,這個警察就是神棍,講到這裡,齊小順才給我們說了當年審訊時的真實情況,中途神棍接了個電話出去,但並不是最後才回來的,她給胡遠做那事時,胡遠從裡面反鎖了門,期間有人敲門,胡遠忙著提起褲子,開門發現是神棍,他對胡遠說他家裡有事要先走了,胡遠當然巴喜不得,之後神棍就離開了。

  神棍今早告訴齊小順,會有警察詢問她當年的情況,神棍讓齊小順做的事情就是,讓她在回答時,就說出去打電話的警察過了很久才回來,回來時看到的情況一切正常。

  我恍然大悟,之前文雅說齊小順的表現太過自然,原來不僅是因為她出身風月場所,還有很大原因是她早就把要說的“台詞”背得滾瓜爛熟了。

  “警察敲門後,另一個警察過了多久時間開的門?”我問。

  “很快,他提起褲子後,讓我坐回審問的椅子上,自己就去開門。”齊小順回答。

  齊小順說的就這些,連神棍的事都交待了,我相信她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回大隊的路上,我與文雅分析後得出結論,當年神棍突然返回,胡遠匆忙開門,神棍應該是發現了些端倪,甚至對胡遠做的事心知肚明,而他特意讓齊小順說假話,目的是不想讓我們知道這事。

  今早上我在大隊吃了早飯就去了瘋哥辦公室,出來後馬上見到了神棍,所以我以為他是一直在隊裡,事實上,他先來找了齊小順,之後才去上的班。

  同時,我也明白了一件事,神棍之所以讓我先不把事情告訴瘋哥,一個人來做詢問女犯的事,就是斷定我不會看出齊小順在撒謊。事實上,今天如果不是有文雅在一起,我還真發現不了。難怪早上我們仨一起從瘋哥辦公室出來時,神棍一直低頭不吭聲,因為半路殺出來的文雅讓他有些憂慮。

  當然,這一點我並沒有告訴文雅。

  “這事你準備怎麼辦?”快到大隊時,文雅問我。

  我沉默了一陣,在這時間裡,我想了很多,包括案子,包括神棍的經歷,包括我們相處時的情形,最後,我懇求文雅:“這事先別提出來,等會我找機會單獨問問他。”

  讓我意外的是,文雅答應得很爽快:“行,我相信你。”

  當我和文雅走進瘋哥辦公室時,裡面坐了好些人,煙霧繚繞的。我定睛一看,除了大隊長,市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也在,見著我們來了,兩位領導起身準備離開,大隊長對瘋哥說:“這案子上面盯得緊,你再考慮一下,實在沒把握就按我說的辦。”

  出門時,他又對我和文雅說 :“辛苦了,破了案給你們請功!”

  等他們走後,我關上門,湊到瘋哥跟前問:“什麼情況?”

  瘋哥吸口煙,緩緩吐出後,這才說道:“接連兩個民警非正常死亡,省廳在過問此事,準備派刑偵總隊的人來接手,領導過來是問我的意思。”

  “那你同意了沒?”

  瘋哥搖頭說:“沒有。眼看現在線索越來越多,破案還是有希望的,我是沒什麼奔頭了,你倆還年輕,能破了這案子的話,對以後的幫助很大。”

  “峰哥,看這情況,只怕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文雅說道。

  “恩,如果案子沒進展,局裡也頂不住,只有交出去。好在抓秦陽時,在他宿舍的衣櫃裡發現些東西,只要打開秦陽這個口子,進展就快了。”瘋哥說話的時候打了個哈欠,他又點燃了一支煙,猛地吸了幾口。

  “瘋哥,神棍呢?”我問。

  “領導來之前還在我辦公室,領導進來後,我就讓他先去備勤室休息,應該在那吧。”

  “行,那我去叫他。”說完,我就往外走。

  “陸揚。”瘋哥叫住了我。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18 21:35

  我疑惑地回過頭,瘋哥已經起身往我這走了過來,走到跟前,他伸出手說:“再把你昨晚收到的那張小鬼照片給我看看。”

  原來是這事,我摸出照片遞給他,然後往外走去。文雅跟著我走出來,說她趁這時間去看看監控,等會若秦陽被帶回來了,讓我去監控室找她。

時間還早,值班的民警都在值班室那邊,我去備勤室時,只有神棍一個人在裡面,門開後,他看到是我,就問秦陽抓回來沒,我搖了搖頭,隨手關了門。

  走到神棍旁邊坐下後,我隨意問:“申哥,曾大志老婆怎麼說?”

  “他老婆本來說曾大志平日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在我引導之下,她才說有幾次做愛時,曾大志特別亢奮,甚至有性虐行為。”

  我聯繫起曾大志找小姐以及猥褻女屍,分析說:“他們夫妻二人常年分居兩地,見面時間少,曾大志性需求得不到滿足,平日里與他接觸最多的女性反而是送檢的女屍,所以對女屍產生了一種變態的喜愛,可他又無法將性慾發洩在女屍身上,這樣很容易被發現,所以,他每次親吻撫摸了女屍後,會去紅燈區找小姐發洩。”

  聽我分析一番,神棍笑著說:“我贊同你的話,看不出你小子對犯罪心理學也有研究嘛。”

  “我都是瞎蒙的,文雅在這方面才厲害,下午走訪女犯時我見識過。”這話是我故意說的。

  提起文雅,神棍的笑停滯了一下,爾後才說:“是嗎,她是科班出身,自然厲害。”

  我冷不丁問道:“申哥,你是不是有個線人叫齊小順啊?”

  那麼一瞬間,神棍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不過他很快就回答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我反問。

  “你小子,得,我還是坦白從寬吧。”神棍憨笑著說,他笑的時候,眼角的魚尾紋很明顯,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符。我想起他悲慘的境遇,不由感到一陣悲傷。

  昨晚在曾大志小區對面的飯館裡,我與神棍對胡遠手機裡的照片和視頻分析了一陣,讓神棍想起自己好像與胡遠一起訊問過一個女犯。今天一早,他到大隊檔案室找出了五個女犯的捲宗,發現裡面果然有個叫齊小順的是女犯卷宗上寫著他和胡遠的名字。

  神棍翻閱著卷宗,努力回想了一陣,終於記起了當時的情形。那天是他妻子給他打的電話,一直發燒的女兒被送去中心醫院治療,查血結果顯示艾滋病陽性。聽到這個消息,神棍哪還有心思問材料,打算和胡遠說一聲就走。

  回審訊室時,他發現門被鎖上了,敲開門後,又看到胡遠的神情有些異樣,齊小順雖然坐在椅子上,本來銬著的雙手卻被解開了。神棍憂心女兒,就沒管這些,急匆匆趕去了醫院。

  那天以後的一年多時間裡,神棍都在為妻女的病情奔忙,壓根沒上過班,等到妻女相繼離開,他再回到單位時,早把當日的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這次,胡遠死亡,手機裡的視頻曝光,神棍的記憶才被喚醒,他反應過來,那天胡遠鎖門就是在讓齊小順口X

  神棍說,如果當時他多問幾句,或是事後留個心眼,說不定早就發現胡遠的秘密了,依他之前的性格,一旦發現這種事情,必定會向領導反映,那胡遠就會受到處分,調離刑警隊,如此一來,後面不會再有女犯受到胡遠的侮辱,胡遠本人也不會死。

  “所以你很自責,並且不願意讓我們知道這件事?”我接著話問。

  “是啊,也是怕麻煩,反正這事對案子沒什麼幫助,我不想曝出來後被領導叫去問東問西。我看到齊小順已經出獄了,就聯繫了案卷上她住址的社區居委會,當年她是租的房子,我本沒報太大希望,沒想到她出獄後繼續回那裡租了房。我去她房子找她,沒找著人,居委會的人說她回來後成天遊手好閒,可能是又犯事被抓了,我就去轄區派出所問,結果還真找到了她,後面的事你應該已經從齊小順那裡知道了。”

  聽了神棍的解釋,我鬆了口氣說:“申哥啊,這事你直接給我們說了就好啊,我和瘋哥都會相信你的,當時你家裡出了事,沒細問也是人之常情,至於領導那,我們都不說,他也不知道,你看看,你把這事弄得多複雜。”

  被我一說,神棍也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瘋哥打電話說秦陽帶回來了,讓我們都過去,我和神棍出了備勤室,我又去叫了文雅,然後一起往瘋哥辦公室走去。

  路上,我問文雅看了視頻沒,她說看了三次,都是用慢鏡頭放的,我又問她發現了什麼,她說她已經知道“小鬼”的秘密了。

  這讓我很是驚喜,神棍也極為好奇,此時我們已走到瘋哥辦​​公室門口,文雅說等會給我們演示。

  待我們進入辦公室,抓秦陽的兩個警察就出去了,瘋哥靠在桌子後的椅子上,秦陽坐在沙發上,忐忑地面對著四雙眼睛的審視。

  “這是從宿舍衣櫃裡搜到的東西,你們先看看。”瘋哥指著桌子上的一個黑色袋子說道。

  我上前打開袋子,裡面是一件黑色的衣服,一雙鞋子,一個帽子,還有,一個頭……

  當時那個頭是被衣服遮住的,我掀開衣服後,就看到一張慘白的臉,臉上的一對眼睛正盯著我,驚得我倒退了兩步,文雅和神棍忙著上前查看,神棍雙手捧出了那個頭。

  這下我才看明白,它是個假人頭,只不過做得惟妙惟肖,第一眼很容易看錯。人頭是小男孩模樣,外殼是塑料做的,頭下有半截脖子,脖子底端是平整的。

  神棍捧起頭時,一根連在上面的細線掉了出來,晃呀晃的,文雅伸手將細線拿起,細線末端是一個遙控器面板一樣的東西。

  “把它放在桌上看看。”文雅對神棍說道。

  神棍點了點頭,把人頭平放在辦公桌上,文雅按下按鈕,人頭臉上的嘴就動了起來,像是在說話,文雅又換了個按鈕,人頭竟然就以脖子為軸轉了起來,一直轉,轉到面向瘋哥時,文雅松掉開關,人頭停止了轉動,而此時它剛好轉了180度。

  神棍從口袋裡把帽子拿出來套在人頭上,他弄好後,文雅又操控著人頭轉了一圈。

  “原來如此,這就是小鬼的真身啊。”我恍然大悟,扭頭看向秦陽。秦陽埋著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見他的身子有些微微發抖。

  我打量著秦陽瘦弱矮小的身形,回想著法醫樓的那段監控視頻,視頻裡小鬼的頭應該就是瘋哥辦公桌上這個,可小鬼身高只有一米一二,秦陽明顯不止這麼高。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一副畫面,下午的駝背老太離開時,隨著距離越來越遠,我都看不見她的頭了,只能看到一個駝著的背,如果把人頭放到她的背上……

  “秦陽,你站起來。”我對他說道。

  秦陽照我說的做了,頭仍然低著,我又讓他轉過身去背對著我,再向前彎腰下去,整個上身往下壓,雙手放在兩腿之前。

  秦陽做好這個動作時,文雅抱著人頭走到他身旁,把人頭放在了他躬著的腰背上,這樣一來,從秦陽的腳跟到人頭的頭頂,便只有一米二左右高了。

  看著文雅如此知曉我的想法,我不由問:“下午看著老太太離開時,你是不是就已經想到些什麼了?”

  “是,我見你當時情緒不好,就沒說出來,想著等回來看了監控確認了再說,剛才我看了幾遍監控,基本上推斷出了小鬼所做一系列動作的緣由。既然主角和道具都在,我也不用演示了,讓主角給我們還原整個過程吧。”文雅說著,取下秦陽背上的人頭,讓他站起來來,然後又取過桌上的黑色袋子放在地上,讓秦陽穿上這身行頭。

  我們一進來就被袋子裡的東西吸引住了,都沒人問過秦陽一句話,現在文雅直接讓他表演那晚偷屍體的過程,他只是猶豫地看了我們一眼,也沒辯解什麼,就拿起袋子裡的衣服開始穿起來。

  想來,秦陽既是大學生,又能設計出如此巧妙的偽裝方法,智商和情商一定很高,他是明白,現在的情況下,無論他如何抵賴,都洗脫不了嫌疑,乾脆老實配合我們得了,免得被帶去審訊室遭受輪番審問。

  秦陽先脫下了自己的鞋子,當他的雙腳露出時,我不由瞪大了眼睛,因為我發現他兩隻襪子前面的三分之一都是癟下去的。秦陽正要把腳伸進鞋子,我忙說:“把你的襪子脫掉看看。”

  聽到這話,秦陽一下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神如刀,與之前的忐忑完全不同。秦陽的反應出乎所有人意料,文雅試探著問:“你的腳掌受過傷?”

  一定是的,秦陽的腳有殘疾,這是他的痛處,也是他最不願讓人看的地方,這是多數殘障人士共有的心理,難怪他會有如此反應。

  文雅問完,秦陽收回了帶著敵意的目光,再次低下頭去,回答道:“我一出生就沒有腳趾,你們不用這樣審視我,既然被你們發現了,我自會交待我所知道的一切。”

  說完,秦陽穿上了那雙小鞋子,整個過程並不困難,因為鞋子的長度是夠的,只是兩邊有些擠。

  秦曉梅與秦陽是姐弟一事在他們的鎮子上並不是秘密,然而,我與瘋哥在鎮上走訪時,卻從未聽說秦陽的腳有殘疾。想必是秦陽為了不被人另眼相看,平日穿的鞋子都是正常長度,外人根本不知道他鞋子的前端是空的,這事只有兩家人自己知道,否則的話,我們一定早就把他與“小鬼”聯繫起來了。

  鞋子穿好,秦陽接著穿衣服,他先把衣服兩隻袖子的前面塞進衣服包,然後把衣服套在腰部以下,最後像剛才那樣躬身下去,我們從後面看過去,就像是一個沒有頭的小孩把兩手揣在衣服包裡。

  文雅再把戴著帽子的小孩頭放在秦陽躬著的腰上,當晚視頻裡的“小鬼”就出現了。

  小鬼在屋子裡前進,過程中,小鬼自己控制著頭旋轉,還扯動嘴角露出怪異的笑容,與視頻裡的畫面如出一轍。弄完後,秦陽直起身來,看了看瘋哥的辦公桌,然後說要用一下桌上的透明膠。

  神棍當時站在桌子邊,馬上把透明膠帶遞給他,只見秦陽取出放在包裡的袖子,用透明膠帶把衣袖纏在自己手臂的上端,纏好後,他再次躬下身,兩手仍然放在腿前,只是間隙比之前大了些,從背後看去,就像是“小鬼”的雙手拖著什麼東西,他這演示的正是視頻裡拖著秦曉梅屍體出來的情形。

  在監控裡,小鬼一直是背對著探頭的,拖屍體出來時也是倒退著行進,現在看來,是因為一旦他轉過身來就會露餡。

  演示​​完後,秦陽站起身來,脫掉衣服和鞋子,又穿上自己的鞋子,站在那裡,比之前淡然多了。

  “剛才你走路時還算靈活,視頻裡卻很僵硬,這是為什麼?”我問。

  “一頓一頓地走,才能讓你們覺得是鬼啊,當然,也可以認為是殭屍。”秦陽想都沒想就說。

  “你為什麼要偷屍體?”文雅問。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18 22:47

  “出事的晚上,你們警察打電話到家里通知我爸媽去認領姐姐的屍體,那晚是我堂兄守靈,他給我說了這事,我聽了後,怎麼都睡不著,後來乾脆穿好衣服到門口等車子,沒想到真有輛返城的轎車,我就讓他帶我去事發地,去之前我就想好要把姐姐屍體弄出來,所以帶上了這些東西。

  快到現場時,我看到一輛警車和一輛殯儀館的車子一前一後駛來,我就讓司機掉頭跟上,一直跟到刑警隊外面,我看到姐姐屍體被拉進去,就讓司機在外面等我,我拿著這些東西進去偷了姐姐屍體出來,然後又讓司機把我送到姐姐家,等我把姐姐屍體放進棺材後他再送我回家。我做這些,是不想讓我姐姐死了還得不到安寧。 ”

  “哼,如果沒有預謀的話,你為什麼剛好帶著這些偽裝的東西?”這個問題是神棍問的,神棍本來就比較信鬼神,當晚他可是被視頻裡的小鬼嚇得不行。

  聽到這個問題,秦陽訕訕笑道:“這幾樣東西我早就有了,本來是打算捉弄同學的,那晚上我想著可能用得上,就帶著了。”

  “你怎麼能打開法醫樓的鐵門和屍檢室的房門?”瘋哥也走了過來,加入了詢問隊伍,他問的這個問題就比較關鍵了,因為當初我們曾因為這事而懷疑曾大志。

  “我的專業平日與機器打交道的時間多,我自己又對開鎖這種傳統技術感興趣,不僅把我們學校圖書館里相關的書籍都看完了,還花錢在網上找了些開鎖視頻學習,不是我吹,市面上百分之七八十的鎖我都能開。”秦陽坦然回答。

  根據瘋哥這個問題,我又想到一點,就問:“既然你是第一次進法醫樓,為何如此了解它的構造,知曉攝像頭的位置?”

  秦陽沉默了一陣,方才回答道:“我是看到你們把我姐屍體運到法醫樓二樓的,至於停屍間的位置是我推測出來的,一般來說,屍體都放在最邊上的房間。一樓樓道的攝像頭安在右方,我就賭二樓攝像頭同樣在右方,所以我打開鐵門後,直接面向左邊走了進去,沒成想真讓我蒙對了。”

  這個回答我並不是很滿意,可想來想去又挑不出明顯的漏洞,只得作罷。

  “我們在院子裡提取到了你的鞋印,到門口就消失了,如果那時你上車並回家了,為什麼有人在刑警大院背後看到了你姐姐的屍體?”瘋哥問。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我出門時候,在我家神龕上抓了一把香灰放在包裡,我們那有個說法,香灰可以為亡靈引路,所以我去你們法醫樓裡把姐姐背走時,就灑了一把在裡面,讓姐姐跟著我走,出了院子要離開時,還需要再灑一次,可我怕我在院門口呆太久會被你們發現,就讓司機把車子開到後面,我看到那裡有個亭子,叫司機等我一會,我把姐姐背到亭子裡,又灑了些香灰,我沒想到會有人在亭子裡睡覺,那人被嚇走時,我其實在姐​​姐背後扶著姐姐,所以他沒看到我。”秦陽說這段經過時,作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樣。

  秦陽的這段話解釋了為何腳印會在刑警大院門口消失的問題,我們其實早就想到“小鬼”出門後上了車,卻因秦曉梅屍體在刑警大院背後重新出現而對“上車離開”的推測有了動搖,因為我們想不通女屍在那裡出現的原因是什麼,如此一來,反而顯得腳印突然消失是多麼高深的事。很多時候就是這樣,我們會被一些不相關的線索影響判斷,從而錯過看清事物本質的時機。

  瘋哥不像我一樣想了這麼多,追問道:“真這麼簡單?可那人說當時聽到有女人哭的聲音,這又怎麼解釋?”

  “聲音是我弄出來的,那是一種古老的引魂曲,姐姐剛死那天,家里為她做法事時,那個神婆唱了好多遍,我就記住了,這種曲子都是哀樂,聽起來像是在哭。”說完,秦陽還給我們哼唱了幾句,他唱的時候扯著個聲音,咿咿呀呀的,的確像女人哭。

  這聲音聽著讓人很不舒服,我打斷了他,雙目如炬地盯著他問:“大半夜的,你從刑警隊背出一具屍體,那個司機都沒起疑心?”

  “我是用黑袋子把姐姐裝著的,晚上又沒什麼燈光,司機看不出來也正常,到刑警院子後面,我讓他在路口等我,我把姐姐抱到涼亭才打開袋子的,並且我承諾給司機三百元車費,他就沒有多問。”這次,面對我的怒視,秦陽沒有像剛才那般冒火。

  “你偷屍就偷屍,把你姐姐臉上弄些血淚做什麼?”

  “撒香灰和唱引魂曲是為了把我姐姐帶回家,扮小鬼和塗血淚是我故意營造出我姐姐亡魂不安的假象,以此掩飾我偷屍的行為,讓你們疑神疑鬼,無法查到我身上來,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你們看破了。”秦陽低下了頭。

  “哼!就算偷屍這件事你勉強能自圓其說,那你回學校前到我家裡來做什麼?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地址的?”秦陽剛才回答的那些話,明明很可疑,可我們又沒有直接的證據反駁他,這讓我心裡憋著一股子火,再想起他曾經悄無聲息地進到我房間,我就更來氣。

  “誰讓你那天上午質問我在那警察出車禍時我在做什麼,弄得像是我殺了警察一樣,我心裡有氣,就想嚇唬嚇唬你,吃了午飯,我離開家就去了刑警隊,在外面守了沒多久就看到你出來了,我一直跟著你回到小區,上樓後在你門外聽了好久,最後聽到裡面沒動靜了,估計你睡了,就開門進去。我裝扮成小鬼,想要把你嚇醒,這時我聽到窗戶上有聲音,我直起身來,看到那裡有台懸空的無人機,鏡頭是對著房間裡的,我看向它,它就飛遠了。這時我看到窗戶上有花盆,有了另一個主意,就把花盆拿到廁所去打碎,再從你臥室扔下去,之後我就離開了。 ”

  “我本來就沒想把你怎麼著,只想搞個惡作劇嚇嚇你,你頂多就給我扣上個非法入室的罪名,大不了拘留我幾天,反正我出了氣了,也不虧。後來看到花盆,我就改了主意,想給你製造些麻煩,其實廁所裡的腳印是我故意留下的,目的就是要嚇唬你,任誰在家裡看到'小鬼'的腳印,都會害怕的吧,哈哈。”秦陽說到這裡,神情竟然有些興奮起來。

  看著秦陽那樣子我就來氣,忍不住沖他吼道:“你他媽知不知道你差點砸到一個老大爺!”

  “差點就是還差一點,我扔的時候觀察過,計算好了時間,剛好在他面前掉落,傷不到他的。”秦陽有些得意。

  神棍見我的情緒有些激動,把我拉到一邊,然後上前問秦陽:“你說的司機在哪裡?你進陸揚小區時有沒有門衛攔下你?”

  “司机我是半夜在路上拦的,完事后他就走了,我也没法找他。我进小区时没人拦我,扔了花盆后,单元门外围了好些人,我是从负一楼出去的,也没碰到什么人。”

  “放屁,你说你跟在我后面进的小区,当晚我查看了小区的监控,根本没看到你的影子!”我很是气愤。

  “任何小区的监控都有死角,我既然跟踪你,自然会避开探头,你进电梯后,我看着电梯停在13楼,然后爬楼梯上去,再挨着挨着听每间屋里的动静,那个时候正是上班时间,其他屋子都没声音,只有一间屋子有响动,肯定就是你的房子了。”秦阳的说法仍然没有破绽,要刻意避开监控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一时语塞,再加上被秦阳刺激得有些激动,竟是不知再从哪个角度去质问他。

  “你离开陆扬家里后去了哪里?你是否认识曾大志?”神棍继续问。

  秦阳回答说:“我出来后就去车站坐车回了学校,应该是八点过到了省城,接近九点到的宿舍,我室友可以作证。你说的曾大志是谁?”

  這事倒是與我們查到的結果相符,如此一來,曾大志死亡一事,秦陽沒有作案時間,那麼另一個問題來了,曾大志家裡也出現過的“小鬼”腳印,莫非是兇手故意留下混淆我們視線的?

  可是,除了秦陽自己,知道“小鬼”偷屍一事的就我們幾個辦案人員,難道兇手就隱藏在我們中間?

  “我一直在看著你。”

  小鬼照片背後的這句話很合時宜地閃現在我腦海中,我不由倒吸口涼氣,扭頭看著屋子裡另外三個警察。

  “你想到什麼了?”神棍與瘋哥當時是看著秦陽的,只有文雅注意到了我的動作,輕聲問道。

  文雅是在曾大志死後才加入我們組進而知道詳細案情的,她可以排除,剩下就只有神棍和瘋哥了,他們像兇手嗎?從情感上看,我自然不相信是他們,從動機上看,他們與胡遠曾大志也沒有深仇大恨啊。

  對了,當晚看了視頻的還有大隊長和我們組的任勇,會是他們嗎?

  本以為秦陽的抓獲會給案件的偵破帶來重大線索,現在卻是讓局面更加混亂,我閉上眼睛,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無論如何,不能輕易懷疑自己的戰友!

  重新睜開眼後,我回答文雅說:“沒事,房間里呆久了,感覺有些悶。”

  “秦陽,虧你還是個大學生,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嗎?”仍然是神棍的聲音。

“我知道啊,無非就是偷屍和非法入室嘛,可我偷的是我親姐姐的屍體,我只是不想讓她死了還得不到安生,我是在帶她回家。現在​​警察都講究人性化執法,你們沒理由因為這個處罰我吧?非法入室嘛,你們剛剛抓到我時,我還有些擔心,怕影響學業,現在我想通了,我的情節構不上刑事處罰,學校不會太過追究,至於行政處罰,你們該怎麼罰就怎麼罰,我都認。”秦陽的回答有條不紊,根本沒了我們剛進來時的忐忑。

  聽完這番話,文雅冷哼了一聲,秦陽神色一凜,看著文雅問:“你笑什麼?”

  “恐怕不只這兩樣罪名吧,你偷你姐姐的屍體可以理解,可你挖開我們同事的屍體,再把他的​​心臟嚼碎餵到你姐姐肚子裡,這事怎麼算?”

  秦陽被問得一愣,我以為他是被文雅的話噎著了,他卻搖著頭說:“沒有,我壓根就沒動過另一具屍體,你們別想栽贓到我身上!”

  文雅的話讓我想起了一件事,在曾大志對胡遠秦曉梅做完屍檢後,瘋哥又叫了另一個法醫過來複檢,當晚法醫走的時候說第二天上午就會出結果,​​這個結果應該包括血檢結果和秦曉梅胃裡被嚼碎心臟的結果。

想著,我就問瘋哥那個法醫把報告送過來沒有,如果秦曉梅胃裡能檢測出秦陽的唾沫,他就沒法抵賴了,不過把死人心臟嚼碎再餵到另一具屍體的嘴裡,這還真是有些噁心。

  我問瘋哥時,他正要去上廁所,已經走到門口了,轉過身回答我說:“報告我已經拿到了,秦曉梅口腔和胃裡並無第三者唾沫。”

  這讓我有些洩氣,文雅似乎對報告感興趣,問瘋哥報告在哪裡,能不能看一看。

  “報告在我辦公桌右邊的抽屜裡,你自己拿一下。”說完,瘋哥就打開了門。

  文雅走到辦公桌前,剛把手放在抽屜上,瘋哥卻又快步走了回來,邊走邊說:“算了,還是我來拿吧,裡面亂糟糟的……”

  瘋哥這樣說,文雅只好又回到辦公室中間,稍後,瘋哥拿出報​​告,又關上抽屜,走過來把報告遞給文雅,然後才出了門去。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20 22:49

  我湊過頭去看著文雅手中的報告書,上面有幾項結果,胡遠的血液沒問題,秦曉梅消化道沒有第三者唾沫。

  除此外,在頁面底端有一項結果,是對我收到的“死亡預言”裡模型車裡血液的檢測,仍然沒有異樣。

  不過,除了這些“化學檢測”,還有一項“物理檢測”,主要是對胡遠和秦曉梅身上外傷的鑑定,這份報告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胡遠乘坐的捷達車被迎面駛來的越野車猛烈撞擊,按理說胡遠的頭部受到重創是很正常的,可法醫在這項結果上給出的意見是:後腦勺有創傷,懷疑小腦受過外力撞擊,考慮襲擊的可能。

  那天晚上,最後有人目擊到胡遠行踪是在加油站,之後他就出車禍死了,我們之前為了排除“鬼魂復仇”的可能,一直在尋找他致死的原因,卻沒有收穫,這個鑑定結果無疑有很大幫助,奇怪的是瘋哥怎麼沒有及時告訴我們。

  我曾懷疑胡遠在車禍前就沒有意識了,可曾大志說胡遠血液中既沒安眠藥又沒酒精成分,身上除了車禍受的傷,沒有其他外傷,這就誤導了我們,認為出車禍時胡遠是清醒的,從而凸顯了胡遠被鬼魂迷惑的表象。

  “曾大志的屍檢怎麼如此不嚴密,連外傷都會出現錯誤?”看完報告,文雅皺眉說道。

  “當時胡遠被撞得血肉模糊,估計的確不好分辨吧。”作為一個非專業人士,我就我所了解到的情況,如實說道。

  文雅卻搖頭說:“通常情況下,人坐車時都是靠在座椅上,越野車從前面撞去,車輛變形嚴重,氣囊都撞破了,受傷最嚴重的自然是面部,胡遠後腦勺的撞擊痕跡應該不是車禍時形成的。”

  “你是說出車禍時胡遠其實是昏迷的?”神棍問。

  文雅點了點頭。

  我也認同了文雅的分析,同時,我不得不承認,事發當晚,我們被現場所表現出來的詭異迷惑了不少。

  可是,我們組四個人,任勇就不說了,別人是公子哥,根本不屑於辦案,神棍也可以理解,自從他妻女出事後,心思就沒在工作上,至於我嘛,經驗不足,沒什麼主見,可是,瘋哥怎麼也會被表象迷惑呢?按理說,他經驗那麼豐富,理應很快發現其中的疑點啊。

  不過,話說回來,瘋哥心中其實是有疑慮的,所以才不相信曾大志的報告,特意讓人復檢。估計也是這幾天太忙了,瘋哥忘了給我們說報告已經出來的事。

  我正想著,辦公室的門開了,瘋哥推門而入,見我們盯著報告發呆,甩了甩手上的水說:“怎麼,你們對檢測報告有看法?”

  “峰哥,從這份報告來看,胡遠在出車禍前受到了襲擊,顯然,對方是故意引他前去的,之所以把地點約在城外,是為了避開城區裡的監控。 ”文雅直接說道。

  瘋哥聽了,點了點頭,走到秦陽面前問:“偷屍體之前,你都在家裡?”

  “當然在,剛才就說了,我是接到堂哥電話後才出門的。”秦陽看著瘋哥回答。

  “你只交待了偷屍和非法入室的事情,除此外,還有什麼事情沒說?”說著,瘋哥上前了一步,縮短了與秦陽之間的距離,這會讓人有很強的壓迫感。

  果然,秦陽不由往後退去,靠在了牆上。

  “好好想想!”瘋哥突然伸手揪住秦陽衣領,用力往上一提。

  秦陽本來就比瘋哥矮不少,被這樣一提,只有腳尖還挨著地面,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刑警在審訊時,迫不得已會用上一些手段,但隨著法制的健全以及違法人員法律意識的增強,現在很少有刑警動手打人了。

  瘋哥這一行為並不過分,所以我們三人都沒有上前勸阻,靜靜地看著,特別是我,剛才被秦陽氣得何嘗不想上前給他兩耳光。

  秦陽並沒有吭聲,瘋哥加大了力道,把他完全提了起來,這下秦陽受不了了,用兩手去拉瘋哥的手。

  瘋哥見他反抗,乾脆鬆開了手,秦陽趁機大口喘氣,瘋哥卻馬上將前臂一橫,抵在秦陽脖子上,嘴裡說著:“我看我們是對你太好了! ”

  這動作比剛才那個還讓人難受,秦陽的臉很快就漲紅了起來,眼睛也鼓得圓圓的,看得我都有些揪心。

  “我說,我說……”秦陽終於受不了了。

  瘋哥鬆開手,秦陽就蹲了下去,不停地咳嗽,文雅到底是女孩子,去旁邊拿紙杯子接了水遞給他,他喝了幾口,這才緩過來一些。

  這次,秦陽交待了去科技大學嚇唬鄧思的事,整個過程和行為動機都跟我們之前推測的差不多。

  秦陽說他知曉秦曉梅一案的案情,心裡一直對鄧思不滿,那晚他見流浪漢被秦曉梅屍體嚇得不行,就萌生了嚇唬鄧思的想法。

  後來,我們四人又輪番問了秦陽一些問題,可謂是多角度、高強度,秦陽卻都是一口咬定胡遠和曾大志的死與他沒有關係,他做偷屍、入室與嚇唬鄧思都是一個人,沒有幫手。

  案子再次遇到瓶頸,瘋哥讓人把秦陽先帶出去,然後問我追不追究秦陽進我家的事,我笑了笑說:“現在可沒功夫追究這點破事。”

  “瘋哥,我覺得秦陽只有百分之七十的真話,還有百分之三十的假話,有些地方太牽強了。”文雅不死心。

  “我知道​​,然後呢?”瘋哥反問。


故事介紹的人物有瘋哥、神棍、胡遠(車禍中死亡)、任勇(此人好像不用理會,但推理故事中偏偏又有一個這樣的人,還是有可能是兇手)、曾大志(跳樓亡)、文雅、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21 11:05

  文雅一時語塞,神棍接過話茬說:“都知道他有問題,可他剛才說的話,表面上都解釋得通,在沒有新的證據出現之前,我們還真拿他沒辦法。”

  “那就讓他回學校吧,他畢竟還是學生。你們不用擔心他會跑,我現在巴不得他弄點么蛾子出來!”瘋哥定下了這事。

  從辦公室出來,瘋哥讓人把秦陽連夜送回學校,隨後他與神棍二人各自回家,我和文雅去值班室查詢楊寧清的資料,希望從他身上找到些線索。

  我們到值班室時,只有一個人在裡面,我問他是不是又有什麼案子,他笑著說:“有啥案子啊,組長陪老婆逛街去了,另外兩人在街口的網吧上網。”

  “值班還可以到處跑?”聽了這話,文雅有些不可思議。

  “這位美女是?”值班民警疑惑地問。

  我忙給他倆介紹了一番,然後扯了扯文雅衣角,示意她別再說這事。

  因為只知道楊寧清的名字,沒有身份證號碼,我們查找了好一陣才確定了下來。

  查詢結果顯示,楊寧清在讀研期間回過三次國,第一次是在吳英死後的沒幾天,中間一次是去年夏天,應該是放暑假,最後一次則是今年八月份,之後再沒有離境,看來他研究生畢業後是選擇回國工作。

  戶籍信息上沒有他本人的聯繫方式,我們聯繫到他戶籍所在地派出所,再通過居委會找到他父母,得到了他電話。

  我用值班室的座機給他打了過去,很快他就接了,當我表明來意後,他說秦曉梅一案對他打擊很大,他本來不願再提這事,不過配合警察是公民的義務,他同意明天下午見我們,地點約在市中心步行街的一處咖啡館裡。

  從值班室出來,我給文雅解釋說,刑警雖然也是一線警種,但一般不會第一時間到現場,最先去的要么是派出所要么是交巡警,所以我們在時間上要求並不嚴格。

  我們大隊人少,每個組值班的時間多,平時辦案還時常加班,陪家人的時間太少,領導考慮到實際情況,允許我們在值班時去辦自己的私事,但不得離開責任警區。

  這樣一來,就算有突發案子,我們也能在半個小時內趕到現場,不會耽誤工作的。

  文雅是從縣局刑警隊調來的,自然也知道刑警的辛苦,聽完我解釋,表示了理解,笑著說:“你們領導還挺人性化的。”

  “是我們領導。”我糾正她。

  “噢,對,我還沒習慣。”

  走到院子裡,文雅問我住在哪裡,說開車送我,我擺手說不用了,她卻直接把鑰匙扔給我說:“我主要是想和你再商討一下案情。”

  我發動車子時,文雅伸手在後排把籃子提了過來,吃了一顆野果。

  “還沒洗呢。”我忙說。

  “洗了就沒有山谷裡的清新味了,嗯,真甜,你嚐嚐……”

  說著,文雅抓了一把遞過來,我拈了兩顆放進嘴裡,味道的確不錯。

  吃完果子,我感嘆道:“真沒想到買一籃野果會意外地幫助我們想明白小鬼的玄機。”

  “對啊,所以我一直相信善惡都有報,做好事得善報,做壞事得惡報。你幫助了老太太,老天爺就讓我們從她身上得到了啟示。”

  這話讓我有些感觸,就說:“善惡有報,如果秦曉梅真是冤死的,那胡遠與曾大志算是得了惡報麼?”

  “人在做,天在看,他倆做的那些事,早晚都會有報應的,特別是那個曾大志,業務能力實在太差了,連外傷都檢查不出來,我嚴重懷疑當年他給吳英屍檢時,錯過了很多線索。”

  我心想,曾大志做屍檢時滿腦子想的都是與女屍親熱,倒真有遺漏線索的可能!

  同時,文雅的話讓我想起了另一個人,神棍。他本應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卻是妻女相繼離去,剩下他一人,他又做錯了什麼呢?

  這話我沒問出來,因為我已​​經知道答案,文雅一定會說:“興許是他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吧……”

  “齊小順的事,你問了神棍沒?”見我沉默,文雅也不再繼續那個話題,轉而問道。

  我遂將與神棍的談話講了出來,文雅聽後說:“僅僅因為內疚而做這件事,似乎有些牽強,稍不注意就會弄巧成拙。”

  “所以你還是懷疑神棍嗎?”我問。

  文雅卻嘆息道:“不,我是擔心他成為第三個受害者。”

  “怎麼說?”我很是疑惑。

  “剛才在辦公室裡,你突然把我們三個人都看了一遍,那個時候你心裡在想什麼?”文雅不答反問。

  文雅的話讓我吃驚不小,她察言觀色挺有一套嘛。

  一天時間接觸下來,我發現這個同齡的女警察很多時候的思維方式與我相同,在同樣線索的情況下,我們能想到一塊去,說起來還真是有默契。

  “我在想我收到的那張照片上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回答得很隱晦。

  “那隻是表象,你其實是在懷疑凶手就在你身邊。”文雅一語道破。

  我嘿嘿笑了兩聲,掩飾著尷尬。

  “沒什麼,你有這種懷疑才是正確的,我很慶幸你沒有因為感情而亂了思維,只不過,這事有兩種可能,第一,兇手的確是內部人,看過小鬼視頻,準備了一雙與小鬼腳印吻合的鞋子;第二,秦陽在撒謊,他與兇手是共犯,兇手是從他那知曉的小鬼一事。”

  “你偏向於哪種可能呢?”我問。

  “秦陽肯定在說謊,但兇手也未必不是我們內部的人。”文雅的回答竟是包含了剛才她所說的兩種可能。

  “曾大志死前曾與熟人飲酒,莫不是……”

  “不僅是曾大志,胡遠死前頭部受到重擊,我懷疑也是熟人所為,他們二人共同的熟人會有誰?”文雅一步步引導著。

  “胡遠是外地人,他在市裡應該沒有親戚,他平日里交往的朋友多是由同事發展而來的,那他與曾大志熟人的交集一定是我們同事!”

  文雅沒有說話。

  我喃喃說著:“不會,不會的……應該是我們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或者,是兇手在故佈疑陣,目的就是讓我們互相猜忌。”

  “我能理解你對他倆的感情,不過,我們同事不止有峰哥和神棍,還有其他人,所以,你不必這麼消極。”文雅勸我說。

  “是其他人也不行啊,胡遠和曾大誌已經讓我心寒了,我不想警察隊伍裡再有個殺人犯。”我仍然搖著頭。

  “你啊,辦案的敏銳性很強,可終究還是需要歷練。”文雅說起這兩話來,頗有領導風範。

  “是,文雅中隊長。”我故意說。

  “切,少來這套。”文雅說這話時,我在開車,不過我猜她肯定白了我一眼,繼而又說:“秦陽雖然是大學生,智商高,可他畢竟沒有社會經驗,更沒有應對警察審訊的經驗,可你看剛才,我們四個人輪番上陣,連珠炮似地發問,他硬是沒亂陣腳,極有可能是受過高人指點。”

  文雅的這話倒是在理,我也相信她在這方面的直覺,這在齊小順身上已經得到了驗證。如果說秦陽有一個警察同伙的話,就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後來,文雅告訴我,她之所以擔心神棍成為第三個被害對象,是基於她的一個想法,從表面來看,胡遠和曾大志死是因為他們是“秦曉梅冤案”的締造者,可湊巧的是,他們二人同時還有其他惡習。

  以這個假設來推測,下一個受害者應該是既參與了秦曉梅案件,又有某種惡習。

  就目前情況來看,神棍和瘋哥兩人,顯然是神棍的惡習比較突出,一來,他身為警察,終日神神叨叨、沉迷彩票,可以說是不務正業;二來,當日胡遠審齊小順,他明明撞見了胡遠的齷齪事,卻沒有發現與揭露出來,縱容了胡遠的禽獸行為。

  文雅還沒說完,我就摸出手機來,邊開車邊翻看著神棍號碼,文雅嚇了一跳:“大哥,認真開車啊。”

  “不行,我得再提醒提醒神棍。”說話時,我已經翻出了神棍號碼,按下了綠鍵。

  “嘟——嘟——”

  電話一直響著,卻沒有人接,我只覺自己心跳快了不少。

  “沒人接?沒道理睡這麼早啊?”文雅見我一直沒說話,小聲地嘟嚷著。

  她這麼一說,我更心急了,乾脆一甩方向盤,把車停到路邊,接著給神棍打電話。

  老實說,雖然神棍在工作上不是很積極,但我一直把他當成前輩來尊敬著,並沒有像隊上其他一些人那樣看他笑話。

  不過,我對他的情感也僅限於此,直到上次瘋哥給我說了他的家事,我才重新審視起這個男人,心中更添了幾分敬意,自然不希望他出事。

  神棍的電話一直沒人接,這下文雅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出主意說:“剛才他和峰哥一起出的院子,要不你給峰哥打電話問問?”

  我又給瘋哥打去,這次,剛響兩聲就傳來了瘋哥的聲音:“餵。”

  “瘋哥啊,你能聯繫上神棍嗎?”我馬上問。

  “恩,怎麼了?”

  “我給他打電話一直沒人接。”我答道。

  “打你電話不接……哦……我和他說……”

  聽筒里傳來的聲音有些小,我聽不清,疑惑地喊了句:“瘋哥?”

  “陸揚啊,神棍和我在一起,他說他剛才在備勤室睡覺時把手機調成靜音了,所以沒聽見你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你倆怎麼在一起?”我有些奇怪,剛才他倆不是各自回家了嗎,不過神棍沒事就好。

  瘋哥回答說:“我,剛才從大隊出來,神棍打不到車,我就送他一程,反正時間還早。”
  
  “你讓他……啊……讓他等會到家給我打個電話,我問他個私事,嘿嘿。”
  
  “好,沒問題。”
  
  “幸虧你聰明。”待我掛了電話,文雅長舒口氣說。
  
  “你在防著瘋哥?”我皺眉看著她,剛才正是她捏了捏我手臂,讓我臨時改了話頭。
  
  “不是,我突然有件事想問你。”

  “恩?”我更疑惑了。

  “你說你們值班時可以外出,胡遠死的那天剛好是你們值班,那天晚上,組裡都有誰外出過?”

  文雅的一句話把我的思緒拉回到了出事的那天,下午在大隊食堂吃了飯後,我就沒看到神棍和任勇了,瘋哥說他倆都給他請了假的,晚上八點過,瘋哥說去醫院看個病人也走了,只剩下我值班。

  “你還真是冤大頭啊,他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文雅又問。

  “我一個單身漢,值班也沒什麼,再說了,值班就是把電話守著,我還可以做其他事。任勇晚上陪女朋友看了場電影,散場後就回來了,十點不到,瘋哥和神棍回來的時間差不多,也就一前一後的事,十點二十左右吧。”

  “胡遠十點出現在加油站,車禍發生在十點五十,這期間峰哥和神棍都有二十分鐘時間……”

  “沒可能的,不說胡遠把車開出了城,就是從胡遠最後出現的加油站到刑警大隊,開車都需要近二十分鐘,他們根本沒有作案時間。”剛才文雅問我值班時有誰不在我就猜到了她的意思,眼皮也跳了幾下,現在能從時間上徹底否定她的猜測,我也鬆了一口氣。

  “恩,也對,這下你放心了吧。”文雅笑著說。

隨後,文雅又問了我車禍的一些情況,當時瘋哥留下神棍和任勇在現場,我和他則回到隊上詢問秦川,所以我對現場的細節並不很清楚,就讓她明天問神棍,她卻讓我明早陪她去趟交警隊找當晚出現場的交警,再順道看看胡遠的那輛捷達,我答應了下來。

  說話間,已經到了我住的小區門口,我把車停好,與文雅道謝後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經過門衛室時,我習慣性地往裡瞧了瞧,今天值班的是一個年輕保安。不知怎的,看到不是老張,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雖然我知道老張不會與案子有關聯,可連續兩天他值班我都收到了信件,我是真不想再收到第三封了。

  進了小區,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是神棍打的,他說剛到家,問我找他什麼事。

  “申哥,你晚上睡覺把門反鎖好啊。”我三言兩語也和他解釋不清楚,只有叮囑他注意安全。

  “恩,知道,你一個人住,也要注意些,怪得很,這兇手似乎對你特別感興趣。”

  神棍不說還好,他這一說,我頓時又有種身後有人的感覺,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快速走進單元樓,正好有部電梯停在一樓,我按開後走進去,按下“13”,電梯門緩緩合上。呆在狹窄的密閉空間,我的安全感總算回復了一些,這時,剛合好的電梯門又打開了,我以為是有人在按,門開後外面卻是空蕩蕩的。

  我一下有些慌,伸出右手食指不停地按關門鍵,電梯合上後,這才往上運行。

  在電梯裡我就找出了那把新鑰匙,出了電梯,我快步走到房門口,趕在聲控燈熄滅前打開了房門,側身走了進去。

  反鎖防盜門,再反鎖臥室門,關窗戶,拉窗簾,做完這些,我才踏實地上了床。

  腦子裡想著案子的事,翻來覆去的,一直都沒怎麼睡著,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聽到手機響了一聲。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25 01:06

  是手機的短信提示音,換成以前,我是不會被這聲音弄醒的,就是弄醒了也不會去理它,因為單位有急事都是打電話,不會用短信通知。

  這天我還沒睡熟,就伸手從枕頭下拿出手機,迷迷糊糊地,看到信箱最上面一條是個陌生號碼發的,我感覺有些不對勁,揉了揉眼睛,將它點開。

  信息的內容是張圖片,通過彩信方式發送的,打開需要加載一段時間,我從床上坐起來,看著那個加載的圈,睡意全無。

  大概半分鐘後,那個圈突然一閃消失了,屏幕上出現了一張昏暗的照片。

  當時我沒開燈,加載圖片時屏幕還是白色的,比較亮,這突然變了色調,整個房間再次陷入黑暗,照片上的內容根本看不清,我連忙按開了檯燈。

  照片上是一間屋子,準確地說,應該是一間臥室,因為透過窗外的些微光亮能看到屋子裡有張床。

  床上的情形不是很清晰,不過從被子的弧度來看,床上一定是躺著人的。

  這張照片不由讓我想起了“小鬼照片”,都是在臥室,床上都有人,光線都不強。

  我心裡一緊,慌忙四下看了看,發現房門是關著的,窗簾也沒被拉開,我還是不放心,穿鞋走到窗戶邊,撩開窗簾,看到窗戶也是合上的。

  我鬆了口氣,看來不是拍的我。如果在門窗緊鎖的情況下,還能有人進到我房間拍下這張照片,那就太可怕了。

  我仔細觀察起照片,發現它與之前的照片有兩處不同,首先,前面那張照片是從窗戶往裡拍的,床邊還站著秦陽扮的小鬼,這張照片卻是站在屋子裡對著床拍的,再者,之前照片的床上躺的是我,這次明顯是另外一個人。

  我盯著照片看了好幾分鐘,看不出任何端倪,因為百分之九十的臥室在光線昏暗的情況下都相差無幾,我也無法透過拱起的被子看到裡面的人臉。

  我點擊了一下照片,想選中它並放大,再仔細研究一番。沒成想,這一點,照片卻沒了,屏幕上彈出了一行字——有罪的人不應苟活。

  這句話猛烈地衝擊著我的神經,我很快反應了過來,這是第三封死亡預言!

  按照兇手前兩次的手法,他會在做案前對我進行提醒,並且這種提醒很是直接,第一封快遞裡,是胡遠出車禍的模型,第二次的花盆墜落暗指曾大志墜樓,這一次,照片裡顯示的定然就是兇案現場了,床上的人就是兇手的目標。

  “有罪的人不應苟活,有罪的人……”我念著這句話,在屋子裡踱著步子,念到第二遍的時候我就想起了神棍,今天晚上文雅才分析過,他身上有著“惡習”。

  我匆忙穿好衣服,一邊往外走一邊給神棍打電話,電話通了,卻一直沒人接。

  我安慰自己,神棍這傢伙一定是忘了把靜音模式調回來。出了電梯,我又給瘋哥打電話,此時已是凌晨四點過,瘋哥的聲音聽著有些慵懶,估計睡著正香,我讓他馬上去神棍家裡,他有車,比我方便多了。瘋哥知道我不是莽撞的人,沒有多問就答應了。

走到小區門口,我又給文雅說了這事,她同樣沒多問,還說開車過來接上我一起,我也沒客氣,這個點,好多出租車司機都把車停在邊上睡覺了,的確不好打車。

  文雅動作很快,十分鐘不到,我就看到她的車呼嘯而來。上車後,我先把從瘋哥那問來的神棍家地址告訴她,然後把彩信的事大致說了一遍,文雅也很擔心神棍,車速飆到了一百碼。

期間我又給神棍打了幾次電話,都是無人接聽,再與瘋哥聯繫,他說他已經在神棍家門口了,拍打房門無人應答,他隱約聞到有天然氣味道,就通知了鎖匠和消防隊。

  “天然氣?”我把電話內容告知文雅後,文雅極為震驚。

  我也是心急如焚,門外面都能聞到天然氣味道,裡面的濃度估計已經很高了,我再翻出手機上那張照片,心想神棍若在睡夢中因天然氣洩漏窒息而死,死亡現場不就與照片上一樣麼。

  這個喪心病狂的兇手,果真把尖刀對準了神棍!

我們到神棍小區時,碰到了趕來的鎖匠,院子裡停著消防車和救護車,我給瘋哥打電話問上面情況如何了,他說消防戰士帶了電鋸,但不敢作業,怕火花引爆屋內的天然氣。

  我告訴他鎖匠已經到了,他讓我們趕緊上去。上樓的時候,我給鎖匠說了大致情況,他說只要房門沒從裡面反鎖,開起來還是比較快。

鎖匠開鎖的時候,瘋哥作了安排,等會由我和他帶兩名消防戰士衝進去,進屋後,他和一名戰士到臥室把神棍背出來,再由醫護人員進行搶救,我則和另一名戰士負責打開窗戶、關掉天然氣源。

  為了保證效率,瘋哥還給我們說了神棍家裡的佈局,他之前來過幾次。當年神棍為了給妻女治病,花了不少錢,妻女死後,他就把原來的房子賣了,給雙方父母拿了些錢,自己重新買了套一室一廳的房子,他給別人說的是一個人住大房子浪費,其實大家都知道,他是不想睹物思人。

  為了安全起見,瘋哥要求大家進屋時把手機閃光燈打開,進屋後不要動裡面的電燈開關。

  此時距我收到彩信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所有人都皺著眉頭,把目光投在鎖匠手上。

  好在鎖匠爭氣,兩分鐘不到就打開了門,我們四人立馬衝了進去。

  一進屋子,我就聞到一股濃烈的天然氣味,這與剛才在通風的樓道裡聞到的氣味完全是兩個概念。根據事先的安排,我讓跟著我的消防戰士去開窗戶,我則進到廚房裡,尋找天然氣的洩漏源。

  剛進廚房,我就听到“噝~噝~”的聲音,我把手機照過去,看到那裡是燃氣灶,兩個燃氣閥門都處於打開狀態,我趕緊把它們關掉,又把廚房裡的窗戶打開,一股冷空氣撲面而來,別提多舒服了。

  隨後,我再次檢查了燃氣灶和天然氣管道,確定沒有問題後才出了廚房,剛到客廳就听到文雅在門口叫我:“陸揚,你沒事吧?”

  “恩,洩漏源已經找到並關閉了。”我回答說。

  幾扇窗戶一打開,再與房門處形成對流,我明顯感到天然氣濃度下降了不少。

  我出來後沒看到神棍,瘋哥說醫務人員已經帶他下樓了,還得拉去醫院搶救。保險起見,瘋哥打電話讓隊裡值班的人抽出兩人去醫院守著神棍,待我們​​把現場勘查完就過去換。

  我問神棍有沒有生命危險,瘋哥搖頭說不知道,然後又問我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把彩信的事複述了一遍,瘋哥看著我手機上的照片,點了一下,換到了那行字的頁面。

  文雅站在旁邊,盯著屏幕念了一遍那句話,然後低聲說道:“不應該啊。”

  “什麼不應該?”

  文雅回答:“前面兩次都是用牛皮信封給你傳遞關鍵信息,字也是手寫,這次咋就不一樣了呢?”

  “估計是怕麻煩吧。”瘋哥淡淡道。

  “第一次是把快遞放在垃圾桶里通知快遞員去拿,第二次是把信封扔到門衛室讓老張送去,相比起來,這第三次的確是簡單得多。”文雅接著瘋哥的話說。

  我倒沒像文雅那麼心細注意到這些,因為我到現在都還有些後怕,如果我等到明早起床才看那條短信,後果不堪設想,而一旦神棍因此殞命,我在痛恨兇手的同時,只怕自己也會內疚一輩子。

  說起兇手,我問瘋哥痕跡組的同事什麼時候能到,兇手進入房間打開天然氣閥門,又到臥室給神棍拍照,指不定會留下些線索,雖然按前兩次事件的情況來看,兇手出現這種紕漏的可能性很小,但我們不能因此而放棄對線索的搜查。

  “按理應該快到了。”瘋哥回答我的時候,走到門口聞了聞裡面的氣味,然後打開了門後的燈。

  “神棍後來給你回電話沒有?”文雅輕聲問我。

  “回了啊,我還叮囑他小心一些,回家記得把房門鎖上。”

  “你覺得兇手是如何進去的?”文雅問這話時,眼睛盯著防盜門上的鎖。

  “我猜和秦陽一樣,也是技術開鎖吧。”我隨口回答。

  這時,傳來電梯到站的聲音,門開後,痕跡組的同事走了過來,組長與瘋哥交談一番後,帶人進入了房間,瘋哥也跟著一併進去了。

  走道裡只剩下我與文雅,她接著剛才的話說:“不對,剛才那鎖匠都說了,如果從裡面把防盜門反鎖,外面是很難打開的,神棍說他不想死,應該會記得反鎖門,這樣的話,兇手就無法悄無聲息地潛入房間了。”

  我看著她那沉思的表情,就問:“那你覺得是怎樣的?”

  “我想到兩種可能,要么,是兇手敲門,神棍自己把門打開,要么,是兇手與神棍一起回的家。”

  “這……”我極力領會著文雅話裡的意思。

  文雅繼續說:“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有個前提,兇手一定是神棍信賴的熟人。”

  文雅的話再次把懷疑的矛頭指向了熟人作案,兇手與胡遠、曾大志和神棍都認識,那隻能是我們同事了。

  我推敲著文雅的話,想到一個問題,天然氣是有味道的,兇手定然不會在神棍醒著時打開閥門,而是會等到神棍進入深度睡眠狀態再動手,這說明兇手是在神棍家留宿的!

  能讓神棍放鬆警惕帶進家並留宿的同事能有誰呢?

當時我是面向神棍家房門站的,痕跡組的同事在裡面忙碌著,瘋哥坐在一把椅子上,嘴裡銜著一支煙,煙霧升起,熏得他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25 01:24

  “瘋哥?”我腦子裡蹦出這兩個字時,嚇了一跳,隨後馬上否定了這個荒謬的想法。

  雖然瘋哥送了神棍回來,有與神棍一同回家的可能性,瘋哥半夜前來,神棍也必定會給他開門,瘋哥想在神棍家沙發上睡一晚也沒問題,可打死我都不相信瘋哥會對神棍下手。

  再者,在胡遠一案上,我與文雅從作案時間上也早把我們組幾人的嫌疑排除了。

  “你在想什麼?”文雅拍了我一下問。

  “啊……沒什麼,我在挨個把隊上的人過濾一遍。”我慌忙答道。

  “先別費腦細胞了,祈禱神棍能醒來吧,他會告訴我們正確答案的。”文雅說這話時,聲音略顯疲憊,不知是因為沒休息好,還是她內心深處也不願面對兇手是身邊戰友的可能。

  我嘆了口氣,走到門口,問瘋哥有沒有線索了,他看向我,沉聲說:“再等等吧。”

  與瘋哥對視的幾秒鐘,我看到他雙眼佈滿血絲,發案幾天來,組里人屬他的壓力最大,休息的時間最少,昔日鐵漢也露出了倦容。

  又等了一陣,痕跡蒐集工作結束,至於結果,同樣的,只提取到了一些“小鬼”鞋印,除此外一無所獲。

  “他媽的!”聽完痕跡組的報告,我忍不住罵了一句。

  “走吧,我們去看看神棍。”瘋哥扔掉手中的煙頭,徑直往電梯走去。

  我們到達醫院時,急救室門上的紅燈會亮著,外面守著的兩個同事說神棍情況很糟糕,不僅有窒息情況,血液裡還檢測有安眠藥成份。

  “安眠藥?難怪,這就能保證他不會因窒息的不適而中途醒來了。”文雅馬上想到了其中的關鍵點。
  
  “還真是雙重保險。”瘋哥接了句。

  我心情很沉重,眼睛一直盯著急救室,心裡不停地為神棍祈禱。現在的天然氣倒是沒什麼毒,可長時間的窒息會致人死亡不說,好些搶救過來的人還會留下後遺症。

  隨後,瘋哥讓那兩個民警先回去,走廊裡只剩下我們三人,大家揣著心事,都沒說話,內心焦躁外表安靜地等著。

  快到七點的時候,搶救室的門終於打開了,我們同時起身,瘋哥問:“醫生,怎麼樣了?”

  “放心,命救回來了,不過病人還需要幾個小時才會醒,在這過程中,你們最好時不時叫叫他名字。”醫生取下嘴上的口罩說道。

  “會有後遺症嗎?”我趕緊問。

  “這個不好說,需要觀察一段時間。”另一名醫生回答。

  看著神棍被推進病房,瘋哥鬆了口氣說:“還好沒事,不然他家四個老人怎麼辦。”

  “要通知他家裡嗎?”我問。

  “先別通知,免得讓老人擔心,等他醒了自己決定吧。”

  “好。”我應了下來。

  “你們去病房守著吧,我去給你們買早飯。”文雅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在病房裡吃完早飯,瘋哥打電話給大隊長,要了兩個人,專門負責照看神棍。

  掛了電話,他說他留下來等隊裡的人過來,讓我和文雅去車上休息一會,他知道我們白天還要跑案子的事。

  我的確有些困倦,但這個時候哪裡還睡得著,我問文雅,她說她也睡不著。出了醫院,我打電話給市局技術偵查部門,請求他們幫我核查昨晚給我發彩信的號碼,隨後,我與文雅直接驅車去了交警隊。

  找到胡遠車禍那晚出現場的事故交警後,文雅再次詳細詢問了他整個事情經過,又把現場照片拿來看了一陣。

  這些案情我早就知曉,所以沒怎麼在意,等文雅看完照片,我問她有沒有發現,她從照片裡取出一張問我:“你們去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嗎?”

  我接過照片,上面是兩車相撞後挨在一起的樣子,仔細看,還能看到車裡有人。

  “這是交警照的第一現場的情形,我們趕到時,車裡的人已經被取出來了,越野車司機送到了醫院,胡遠和秦曉梅擺在地上。”我回答說。

  文雅又問交警:“兩車車速如何?”

  “越野車車速在八十碼左右,捷達三十碼左右。”

  聽到捷達車速度這麼慢,我馬上問:“捷達車掛的哪一檔?”

  “一檔。”

  果然如此,兇手可以把女屍的腳放在油門上,讓車輛保持前行,卻沒辦法讓女屍在途中換檔加速。

  “車子現在在哪裡?”

  “兩部車都在我們停車場,我帶你們去看。”說著,交警在前面給我們帶路。

  “越野車司機出院後沒把車弄走?”我有些奇怪。

  “他出院了嗎?我還以為他至少得躺十天半月才能下床呢。”

  “你們交警隊沒有對這起事故後續跟踪?”文雅問道。

  “這事表面看是交通事故,可其實與你們刑警隊之前辦的命案有關,當天晚上我們就把案子全部移交給你們了啊,我們只提供車禍痕跡相關的技術支持,兩輛車也只是寄放在我們這。”

  “越野車司機的信息有嗎?”文雅又問。

  交警搖頭說:“當晚那司機被撞得人事不省,沒法問信息,他身上又沒證件,後來把案子移交給你們,我們也就沒管了。”

  “你們還真會推麻煩事……”文雅很是無語。

  “我們事故中隊人本來就少,案子卻多得不行,但凡移交出去的案子,我們都不會再插手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老交警訕笑著說。

  “沒事,那司機一直是神棍在跟進,他那有信息的。”我勸解著文雅。

  到了停車場,我看到兩輛車是挨著放在一起的,越野車是一輛國產的SUV型號。

我當晚的注意力都在胡遠和秦曉梅身上,沒仔細看車子,現在看來,它們的外貌還真有些滑稽,兩車交錯相撞,副駕駛位都被撞得稀爛,駕駛位那邊卻沒什麼大礙。

  文雅打開捷達車駕駛門,問交警這車還能開不,交警說不知道,那晚是用拖車拖回來的,之後一直放在這,沒人開過,刑警隊也沒人來接手。

  我心想我們組就那麼幾個人,都在跟進與活人有關的線索,哪還有功夫來查看車子。

  “鑰匙呢?”文雅問。

  “在保管室,我去給你拿。”

  交警走後,文雅坐進捷達車,在裡面又是感受坐椅又是嘗試踩離合與油門的。雖然我知道她是在分析如何實現讓女屍開車,可我還是忍不住說:“這可是女屍坐過的,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忌諱。”

  “你別忘了,我不僅是女孩子,還是女刑警。”文雅笑著說。

  “好吧女刑警,說說你都有什麼發現?”

  “這車子有點舊啊,方向盤好重。”

  我解釋說:“沒發動的車子方向盤都重吧。”

  這時,交警把鑰匙拿​​了過來,文雅接過後將其插入鑰匙孔,點火,順利啟動。

  捷達車放在停車場中央,前後都有車子,文雅想將其開出來,在轉動方向盤時,我看她的確有些費力,這下我才想起,胡遠的車太老了,可能沒有方向助力器。

  文雅慢慢把車開到了停車場邊上,這裡的空間比較大。開了幾圈後,文雅下車告訴了我她的收穫:“車子離合怠速低,稍微鬆一點車子就能前行;車子沒有方向助力器,方向盤很重。”

  我稍一思慮,就明白了文雅這兩句話包含的深意。我沒有急著說話,自己也上車去試著開了兩圈。

  捷達車的擋風玻璃在車禍時完全碎裂了,開車的時候,冷風吹進來,在我耳邊呼呼響著;車上不知什麼零件被撞鬆了,車子行進時,發出“哐哐”的聲音,此外還夾雜著發動機的轟鳴。

  就是在這樣一片嘈雜當中,我明白了女屍開車的奧秘!

  在開第二圈的時候,我先把方向盤往左偏離了五度,然後左腳踩離合,掛一檔,右腳踩油門,左腳慢慢鬆開,車子動了起來。

  車子前行過程中,我雙手並沒放在方向盤上,右腳始終保持著踩油門的力度,車速從起初的零慢慢提升,最後穩定在了三十碼。而因為方向盤往左偏離了五度,車子也慢慢向左前方偏去。

  停好車,我與文雅合計一番,基本上就把這事敲定了,出車禍的地方是一段長距離的直線路段,兇手打暈胡遠後,把胡遠放在副駕駛位,女屍放在駕駛位,那時秦曉梅已經死了三天了,屍體僵硬,正好方便兇手讓其左右兩腳分別踩著離合與油門,兇手調整好方向盤,站在駕駛室外面,等待著時機,當看到遠處有燈光時,兇手點火,慢慢抬起女屍左腳讓轎車發動起來,最後關上駕駛室車門,女屍就開著轎車前進了……  

  方向盤偏移的幅度很小,所以等著捷達車偏到對面車道時,離出發點應該有很長一段距離了,我估算了下,接近一公里,就車禍而言,警察很少會到事發地一公里之外去查找痕跡。

  “兇手應該是提前開車載著秦曉梅屍體在路上等胡遠,待確認車禍發生後,迅速開車離開了現場。”文雅分析說。

  “應當是這樣的,我不明白的是,兇手怎麼就能確保對面駛來的車輛一定會撞上捷達車呢?萬一司機眼力好,提前發現並剎車,那兇手的如意算盤豈不是落空了?”我皺眉說道。

  “秦曉梅三天前就死了,兇手選擇在這一天動手,應該有其他考慮,下雨剛好就是個極大的優勢,一來,雨水可以抹去兇手存在以及離開的痕跡,二來雨夜視線不好,燈光穿透力低,捷達車渾身漆黑又沒開燈,對面司機不容易看見。”

  文雅回答完,閉上了雙眼,我問她在做什麼,她說她在想像兇手的模樣,這個兇手不僅有著縝密的思維、專業的計算力、超強的反偵查意識,甚至連天氣都用上了,真是可怕至極。

  聽著她的話,我也閉眼想像了一下,腦海裡浮現出一個虛幻的人影,他隱藏於黑暗中,面容模糊,兩隻眼睛卻閃著狡黠的精光,令人心中發寒。

  當我睜開眼時,發現文雅不在身旁,我轉身四處看了看,才發現她在越野車跟前,正盯著車子發神。

  我走到文雅身旁,問道:“你在看什麼?”

  “神棍一時半會醒不了,我想先電話聯繫一下司機,問一些細節。”

  我隨口答道:“神棍那不是有詢問筆錄麼,該問的都問了。”

  “哈,我辦案就是這樣,好些事情不親自核實一下,心裡總不踏實,在縣局的時候,為此得罪了不少人。”

  文雅這樣做事,的確容易得罪人,比方說,瘋哥已經查過一次的事,我再去查,那瘋哥知道後心里肯定不舒服,這也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你一定在心裡說我這樣做是不對的……”文雅扭頭看著我,似笑非笑地說。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28 10:08

  “啊,沒有啊……”我有些局促。

  “沒事,我都習慣了,不過,有幾次我查出的結果與前面民警查出的截然不同,幾乎是讓案件來了個180度大旋轉,所以,我把這個做法堅持了下來,得罪同事不怕,怕的是辦下錯案。”文雅一臉嚴肅。

  我看著文雅那堅毅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意,也決定在這件事上支持她。

  我們記下車牌號,然後到交警隊辦公區查到了該車輛車主的電話號碼,在查詢時,我發現車主的照片與當晚車禍時看到的樣貌有些差別。

  帶著這個疑問,我給車主打了電話,屏幕上顯示號碼歸屬地為省城,這倒有些意外,因為車牌照是上在M市的。電話響了好一陣才被人接起,對方聲音低沉,聽著是個中年男子。

  “怎麼樣?”文雅見我還沒問到車禍的情況就掛了電話,有些焦急地問。

  “那晚開車的司機不是車主,是車主的朋友,車主是M市人,不過在省城工作,省城車牌不好弄,他就在M市買的車,出事前一天,他朋友找他借車回M市辦事,沒想到出了車禍。”我回答說。

  “他人在哪裡?他的車都不要了嗎?”文雅問。

  “他說出車禍當晚就接到了警察的電話,不過他這一周都在北京出差,要明天才能回來,他朋友出院時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們二人約好明天晚上在M市見面,到時候再來辦車子的手續。”

  車主說他當晚接到警察的電話,剛才那交警說把案子移交給了我們,看來這個電話是神棍打的。

  “你沒問司機現在在哪裡?”文雅又問。

  “問了,車主說那人出院時給他打過電話,說在M市等他,等會車主會把電話號碼給我發過來。”說話間,我的手機就收到了一條短信。

  我打開信箱,撥通了車主發來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聽到這個結果,文雅滿臉都是懊惱,我安慰她說:“沒事,反正他倆約好明天晚上見面,到時候我給車主聯繫,我們直接去找他們就是了。”

  “只能這樣了。”文雅撇了撇嘴。

  “你這個表情總算像是我的同齡人了。”我見她不高​​興,故意逗她說。

  “嗯,什麼意思?”文雅面露疑惑。

  我笑而不語,往我們停車的地方走去,身後傳來文雅佯怒的聲音:“陸揚,你欠揍啊!”

  出了交警隊,我們回到隊上,開了介紹信,直奔川北女子監獄。胡遠照片視頻裡的五個女犯,剩下兩人都在這裡服刑,她們二人卷宗上的辦案民警均寫的胡遠和瘋哥。

  有了神棍提前聯繫齊小順的前車之鑑,我們先查詢了監獄的會見記錄,翻看最近一個月都有些什麼人來探視了她們。

  結果是,其中一名女犯已有兩個月沒人探視,另一名女犯​​的母親在本月初來看過她,除此外,再無他人。

  初見我和文雅,兩名女犯都有些緊張,不敢坐下,我與文雅表明來意,希望她們幫著回想一下被審訊時的情況,並承諾這對她們不會有任何影響,她們的神色才輕鬆了一些。

  每個女犯詢問了半小時,過程中,我和文雅詢問了很多細節,一點一點幫她們回憶,在提問的時候,我們不經意地加入了一些測謊的問題,從二人的反應來看,有百分之九十把握她們未說假話。

  與另外三人不同的是,這兩人當年被審問時,全程都是由兩名民警進行的,詢問完,胡遠與瘋哥分別簽字確定,在這之後,胡遠讓瘋哥先行離開,他以還要再核對一下材料為由,與女犯在審訊室裡獨處了一段時間,他就是在這段時間裡要求女犯為其口X的。

  至於女犯為何甘願在材料已定的情況下為胡遠服務,是受到了胡遠的威逼得誘,胡遠說他在檢察院和法院都有關係,只要她們“聽話”,可以幫她們求情,少判幾年,否則的話,就讓法官在量刑範圍內頂格宣判,這兩個女犯都沒什麼文化,不懂法律,只想著不能得罪“當差的”,就從了胡遠。

  “前幾年,一般都是由主辦民警一個人問材料,問完後再找協辦民警簽字,好多協辦民警連材料都不看就把字簽了。在這兩個案子中,瘋哥作為協辦,卻不嫌麻煩,從頭到尾參與了訊問,問完後簽了字才離開,還真是有責任心。”從監獄出來,我感嘆道。

  “的確如此,你們市局還好,我在縣局時聽說有些單位直接讓協警問材料,問完後民警檢查一下就完事,這是嚴重的不負責任,放在古代叫'草菅人命' !”文雅很是憤慨。

  我點了點頭:“好在國家意識到了這些問題,最近幾年加大了內部隊伍整治,現在基本上沒有這種現象了。”

  “是啊,我相信隨著國家法制的健全以及公民法制意識的提高,這種現象最終會杜絕的,到那個時候,公安機關才會是一片淨土。”

  “嗯?”我故意皺起眉頭,疑惑地看著文雅。

  “我臉上有花?”她邊用手摸自己的臉邊問。

  “不是,我突然想到,你剛才說的那段話,似乎與兇手的意願有些吻合啊……”

  “所以你在懷疑我是兇手?”文雅瞪大眼睛看著我。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一下沒繃住,笑了出來。

  監獄在郊區,等我們回到城裡時,已經快十二點了,我們在路邊找了個飯館吃了午飯。

  離下午與楊寧清約定見面的時間還有一陣,我給瘋哥打電話,問他神棍情況如何了,他說神棍好像快醒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興奮地說:“那我們馬上過來!”

  文雅也很高興,既是因為神棍能平安醒來,也是因為我們能從神棍那裡得到一些關於兇手的消息,他可是唯一一個從兇手那揀回條命的人。

  我們趕到病房時,裡面圍了好些人,除了瘋哥他們,還有醫生護士,其中一個醫生正在給神棍做著血壓等系列檢查,旁邊桌子上擺著的心電監護儀顯示,神棍的心跳很​​緩慢,振幅不強。

  我看向神棍,他已經醒了,平躺在床上,臉色發白,嘴唇乾裂,兩眼微微睜開看著天花板。

  我們站在一旁,等醫生檢查完後,瘋哥問:“怎麼樣?”

  “窒息導致大腦缺氧,他現在的神智可能會有些不清楚,還有,他攝入了過量的安眠藥,現在機體還沒有完全醒來,你們可以根據情況扶他起來走一走,最好不要問他太多問題。”交待完這些,醫生就帶著護士離開了病房。

  “申哥,你感覺如何?”我走到病床前,關切地問。

  神棍把頭往我這邊偏了一點,勉強笑著說:“還行,感覺死不了。”

  “昨晚誰在你家裡?”文雅問了句。

  “昨晚……”神棍皺起了眉頭。

  “申哥,你別急,慢慢想。”我見神棍似乎有些難受,趕緊提醒他。

  “嗯,我記起來了,昨晚瘋哥把我送到樓下,我一個人上樓……進屋後,我在飲水機裡接了杯水喝,之後覺得很困,我就上床睡了,後面……後面就不知道了,我怎麼會在醫院?”

  “你進屋後鎖門了嗎?”我趕緊問。

  “應該是鎖了的吧,我記得瘋哥好像還打電話提醒我鎖門來著……”

  一旁的瘋哥馬上說:“我啥時候給你打過電話?”

  “是我打的。”我趕緊解釋了一番,神棍的大腦果然還是有些遲鈍,把我記成了瘋哥。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神棍的話推翻了之前文雅說的兩種可能。神棍是一個人回的家,進屋後喝了水,然後上床睡覺,中間並沒有給人開門。

  如此說來,飲水機裡的水是提前被人動了手腳,兇手放入安眠藥後,潛藏在神棍家中守株待兔,等著神棍藥效發作再行後面之事。

  瘋哥馬上安排了人去神棍家中對飲水機裡的水進行成分檢測,以確定神棍是從水中攝入安眠藥一事。

  “怎麼這麼多開鎖的高手……”文雅顯然也想到了兇手是提前進入神棍家中的,不禁感嘆了句。

  還真是,這起案子,目前已經出現了兩個能隨意開鎖的人。秦陽昨天下午到晚上一直在我們看護之下,這倒也排除了他是兇手的可能。

  在神棍家中時,有那麼一瞬間,我懷疑過瘋哥,瘋哥昨晚同樣與我們在一起,最後還送了神棍回家,他也不可能事先埋伏在神棍家中。

  這樣的話,我們之前認為是熟人作案的推測也站不住腳了,只要能技術開鎖,陌生人也可進入神棍房間,且神棍壓根沒見到兇手。

  “申哥,胡遠出車禍那晚,後來是你給越野車車主打的電話吧?”我想確定一下這事。

  神棍輕輕點了點頭。

  “你對司機的詢問筆錄呢?今天我們去交警隊查看了兩輛車,發現了些問題,想再看看司機是怎麼說的。”這事文雅不方便問,我就幫她問了出來。

  “在我辦公桌裡,你直接去拿就行了,沒鎖。”神棍回答說,他的聲音聽著比剛才要小一些,我彎腰把耳朵湊近了才能聽見。

  “行了陸揚,神棍剛從鬼門關回來,現在還很虛弱,讓他多休息吧,案子的事,也不急在一時。”瘋哥勸我。

  “嗯。”我應了下來,直起了身子。

  這時,我看到神棍嘴唇在動,像在說什麼,我忙湊近一些,聽著他說:“幫我把手和腳露出來,好熱。”

  我這才看到護士給神棍蓋了兩床被子,估計是怕他受涼。我想著自己晚上睡覺覺得熱時也喜歡把手腳晾在外面,沒出過什麼問題。並且病房裡還開著空調,別說神棍了,我都覺得背上有些出汗,想著,我就撩開被子,把神棍的兩隻手臂和腳腕露了出來。

  神棍的右手插著輸液的針頭,衣袖是被挽起來的,我拉開被子時,看到他小臂上有一條十來厘米長的疤痕,像是刀疤,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時我電話響了起來,是技偵那邊打過來的,我走出病房接起,對方告訴我,給我發彩信的號碼是張新卡,沒有個人信息,使用記錄就一條,通過定位找到那卡在一個小區,他們派了幾個人過去,最終在小區的樓道裡找到了它。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28 10:20

  我問了小區名字,發現正是神棍住的地方。

  兇手是凌晨四點給我發的彩信,電話卡在樓道裡,說明兇手是在發完短信後才離開的現場,他必定不會坐電梯,而是從樓道下去,一直到地下停車場,最後離開。

  曾大志死那次,兇手就是趁著樓下看熱鬧的混亂逃離了現場,我昨晚要是稍微多個心思,想辦法第一時間通知神棍小區的值班保安,讓他們封住停車場和小區大門,不讓任何人出去就好了。

  瘋哥趕去神棍住的地方也就用了十來分鐘,等我們都到了,就可以給兇手來個甕中捉鱉!

  想到這裡,我很是懊惱地嘆息道:“唉!”

  聽到我的聲音,文雅走出來問我怎麼了,我把這事和她一說,她安慰我說:“在那種情況下,首先考慮的自然是同事的安危,沒顧及周全也是正常的。”

  我再次嘆息:“唉,只有這樣想了。我還是把這事給峰哥說一下,讓他派人去走訪小區保安,再查看一下監控,雖然多半不會有收穫,總要試試的。 ”

  文雅說:“恩,那我在車上等你。”

  重新進入病房,和瘋哥說完正事後,我準備與神棍道別,卻見他已經閉上眼睡了,這時我意外發現他的右手又讓被子蓋住了。他右手手臂衣袖是拉起來的,估計是他在外面放了一會後覺得有些涼吧。

  從醫院出來,我問文雅要不要先回隊上去拿神棍對越野車司機的詢問筆錄,文雅看了看時間說:“來不及了,還是直接去見楊寧清吧。”

  在步行街里停好車,我給楊寧清打電話確認,​​結果他說他已經在咖啡館裡等我們了,還給我說了桌號。

  掛了電話,我笑著說:“海龜的素質就是高。”

  初見楊寧清,他身穿一套藏青色西裝,裡面是件格子襯衣,沒有系領帶,鼻子上架著一幅金邊眼鏡,面相斯文,臉形較瘦,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臉上,顯得他臉色有些白,少了些血色。

  我與文雅進去時,他坐在落地窗邊,翹著腿,左手翻看著放在腿上的書,右手端著咖啡杯,手腕上的金屬錶帶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光彩,卻並不讓人覺得刺眼,整個人給我一種儒雅的感覺,很是舒服。

  直到我們坐在他對面,楊寧清才把目光從書上移開,看著我們,微笑著說:“二位警官好。”

  按理說,楊寧清應該比我小才對,可他舉手投足乃至說話的語氣,都透出一股成熟穩重的氣息,讓我自嘆不如。

  “你好,敢問楊先生在哪里高就?”在我愣神時,坐我旁邊的文雅回應了他。顯然,文雅也覺得楊寧清氣度不凡,所以用上了“先生”二字。

  “回國後自己開了個諮詢公司,高就談不上,能養活自己,再就是比較自由。”說話間,楊寧清合上書本,把咖啡杯放回桌上,往裡面加了一小勺糖,慢慢攪動著。

  客套一陣,服務員把我與文雅點的咖啡也端了過來,待服務員走後,我們開始把話題引到當年的案子上。

  我先問:“你恨秦曉梅嗎?”

  “恨,也不恨。”

  “怎麼講?”

  “全班同學都知道,當年我與吳英愛得很深,可以說如膠似膝。大學畢業前夕,我們看好了婚房,並在爸媽的資助下交了定金,準備等我從美國一回來就結婚。當年秦曉梅殺了我的愛人,破滅了我的希望,毀了兩個家庭,我自然恨她,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幫吳英報仇!咳……”重提當年的事,楊寧清有些激動,說到後面咳嗽了起來。

  文雅給他倒了杯白水說:“抱歉,觸動了你的傷心事。”

  楊寧清搖了搖頭,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深呼吸了幾下,接著說道:“我說不恨,是因為我先認識秦曉梅,通過秦曉梅才認識了吳英,我並不知道秦曉梅一直愛著吳英,所以,對於秦曉梅來說,反而是我搶了她的愛人,我才是第三者。”

  “她那是同性戀,是不正常的。”我接話道。

  “不,最初我也像你們一樣無法理解這種愛,可我在美國生活了兩年,在那裡,同性之愛是被國家承認的,是同樣受到尊敬的,後來,我慢慢就能理解秦曉梅了,她何嘗不是愛吳英愛得太深,以致於認為吳英跟我在一起就是對她的背叛,只是她的方式太偏激了一些。整件事情,最無辜的是吳英。”說到這,楊寧清側目看向外面,他的頭微微抬起看向天際,似在緬懷吳英。

  稍許,文雅打破了沉默:“楊先生,冒昧問一下,你當年的英文名是否叫Qew呢?”

  楊寧清不為所動,文雅又喚了一聲:“楊先生?”

  楊寧清收回視線,扶了扶眼鏡,這才說:“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我是問你的英文名是不是叫Qew?”文雅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

  “是的,大一的時候,英語老師讓我們每個人給自己取了個英文名,不過我平時沒用,只有幾個熟識的朋友知曉。”楊寧清的回答與鄧思的說法一致。

  文雅不再糾結這事,接著問:“秦曉梅被抓後,一直保持沉默,第五天,她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給你發了那封道歉的郵件,對於這事,你是怎麼看的?”

  “我當時正處於失去吳英的悲痛之中,對她只有恨意,自然沒理會她。現在看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更何況她殺的是自己的愛人,我想,她在衝動之後也有了悔意,那封郵件便是她的懺悔書。”

  “你後來有關注過她的案子嗎?”我問。

  “當然有,特別是前期,我每天都會在美國查看M市的本地新聞,只希望案子早日宣判,讓吳英能夠瞑目,後來時間拖長了,我又要研究課題,就關注得少些了,但至少也會每週查看一次有沒有出宣判結果。”

  回答完這個問題,楊寧清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我不由問:“你急著走嗎?”

  “不好意思,我等會要去見個客戶,你們還有十分鐘時間。”楊寧清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吳英被害一事,你覺得兇手就是秦曉梅嗎?”文雅又問。

  “難道不是嗎?這案子不是你們警察偵破的嗎,我又沒看到現場情況,自然只有相信警察了。”楊寧清面露疑惑。

  “我是想問,你與吳英戀愛,秦曉梅也不是不知曉,她平日有沒有在你面前表現出對吳英的恨意,還有,在你心目中,秦曉梅像不像個殺人犯? ”文雅解釋道。

  殺人往往在一念之間,行凶前兇手可能還在對受害者笑,下一秒卻把尖刀刺入了對方心臟。沒有誰天生長得像殺人犯,愛恨只在剎那,你別看我斯文,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成為殺人犯,就像這樣……”說著,楊寧清拿起一根牙籤,插進盤中的一塊小點心裡面,再塞到嘴裡吃起來。

  “呵呵,楊先生真會開玩笑。”文雅眠了一口咖啡說道。

  我接著問:“秦曉梅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兩年前,女大學生殺害室友一案鬧得沸沸洋洋,現在兇手被執行死刑,全城的媒體都在報導,我想不知道都難。”

  “她死後,屍體被家人接回去,擺了靈堂,你有去弔唁嗎?”

  “我現在雖然可以做到不那麼恨她,但也不可能去弔唁,否則,我如何面對死去的吳英?”楊寧清又看了看手錶。

  “吳英死的那天晚上,你是住的哪個賓館,房間號是多少?”放下杯子的文雅冷不丁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文雅話音剛落,正在看手錶的楊寧清猛地抬起頭來,盯著文雅,眼裡帶著極力壓制的怒意:“你什麼意思?”

  “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一下當年的事情,沒其他意思。更何況,兩年前就有警察去你住的賓館調取了樓道監控,證明發案時你一直在賓館,我怎麼可能懷疑你。”文雅笑著說。

  “當年吳英死了,現在兇手秦曉梅也死了,我不明白,你們還來問這些做什麼?”楊寧清畢竟受過高等教育,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

  “實不相瞞,從我們掌握到的情況來看,秦曉梅一案極有可能是起冤案,現在她死了,有人在幫她復仇,鄧思已經受到了威脅,你作為那起案件的證人,當年提供了很多對秦曉梅不利的證詞,也有可能被兇手列入復仇對象,我們今天找你,是想從你這得到些線索,讓案子有所突破,從另一個角度講,盡快破案也是對你的保護。”文雅看著楊寧清,誠懇地說。

  文雅的這段話讓我吃了一驚,“鬼魂復仇”案一直作為內部機密,被要求不得向外洩露,文雅不僅給楊寧清講了部分案情,還直接提到秦曉梅是被冤枉的,這事要被媒體知道了,只怕M市的公安系統會受到外界莫大的質疑。

  若此案真是冤案,質疑也就罷了,問責也是應當,可現在案情還未明了,一旦被別有用心之人大肆宣揚一番,只怕連政府公信力都會降低。

  果不其然,聽完文雅的話,楊寧清直起身子,皺眉道:“什麼!冤案?意思是秦曉梅被你們誤殺了?”

  “這只是猜測,可能性很小的。”我連忙圓場說。

  “我的天,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楊寧清搖著頭,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事涉及到機密,尚在偵查階段,我告訴你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們,配合我們,還請楊先生不要說出去。”文雅叮囑道。

  過了好一陣,楊寧清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回答說:“你放心,我不會說的。人命關天,只希望這次你們能用心一些,別再出叉子了,無論結果如何,都麻煩告知我一聲,我有權知道吳英到底是被誰殺害的。”

  說完,楊寧清仰頭喝光杯子裡剩下的咖啡,卻不小心再次嗆到了,接連咳了幾聲,我問他有沒有事,他說沒事,就是這幾天有些感冒,然後起身向我們告辭。

  我們也站起來與他道別,在他轉過身後,文雅卻叫住了他:“楊先生,你還沒告訴我當年你是住在哪裡的。”

  楊寧清回過頭來,凝神回想了幾秒後回答:“金泰賓館三樓,房間號記不得了。”

  “謝謝,你慢走。”文雅臉上掛著笑容。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2-28 10:24

  楊寧清離開了咖啡店,我與文雅重新坐下後,我問她為何要給楊寧清說那些案情​​,如果只是想知道楊寧清當日住的賓館和房間號的話,直接去查閱秦曉梅案子的捲宗就可以了,裡面有楊寧清的詢問筆錄。

  出人意料地,文雅回答說:“我故意的。”

  “為什麼?”我更不解了。

  “楊寧清在提到吳英時,說他們愛得多麼多麼深,可事實上,我聽起來並不是那麼回事,我想刺激一下他。”

  “我覺得還好啊,能感覺到他心裡的悲傷。”

  文雅有些得意地說:“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女人更加感性,在識別感情真偽上比你們厲害多了。沒錯,楊寧清說到他與吳英的過往時,的確動情,我也相信他們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可他在提到'吳英'這個人名時,那種語氣,總讓人覺得帶有一絲疏遠。”

  “你該不會懷疑他是殺吳英的真兇吧?他壓根沒動機啊!”我吃驚不小。

  “是啊,他沒動機……”文雅臉上流露出了疑惑。

  從咖啡館出來,瘋哥打電話告訴我,神棍家中飲水機裡的水檢測報告出來了,的確含有大量安眠藥成分,另一方面,神棍小區的監控視頻裡沒看到可疑人員及車輛,不過在排查監控時有個發現,地下停車場裡,每棟樓的出口處都正對有一個探頭,兇手從樓梯下來,​​能躲開電梯裡的監控,卻躲不開這個探頭。

  然而,昨晚九點,神棍那棟樓的探頭畫面突然轉動了起來,最後停的地方對著一處牆角,一直到今天刑警過去調監控才發現這個問題,到地下車庫一查看,原來是探頭被人用透明膠帶固定住了。

  顯然,這探頭是被兇手動了手腳。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把兇手進入神棍家的時間確定了。兇手為了完美完成第三次謀殺,還真是煞費苦心。

  “可惜。”聽我說完瘋哥電話的內容,文雅嘆息了句。

  我好奇地問:“可惜什麼?”

  “這兇手真是個人才,方方面面考慮得太周全了,如果他當警察的話,一定是個辦案高手!”

  文雅的話讓我想起我們之前推斷兇手是內部人一事,不由感嘆道:“我真不希望他是​​警察……”

  上車後,我問文雅去哪裡,她想都沒想就說:“金泰賓館。”

  “你還是想查楊寧清?”我問。

  “反正其他線索一時沒什麼進展,過去看看吧,看完再回隊裡拿神棍對司機的詢問筆錄。”

  到了金泰賓館,表明身份後,我問前台小妹他們這的住房記錄最多能保存多久,她說住房記錄都是文字格式的,佔內存不多,他們一直沒刪。

  這個消息讓文雅面色一喜,馬上說:“那你幫我查一下楊寧清是住在哪一間的。”

  前台小妹“啪啪”敲擊著鍵盤,幾秒鐘後告訴我們:“508房間。”

  “啥?不是三樓麼。”

  “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人。”小妹指著屏幕讓我們看。

  我和文雅側頭看去,哭笑不得,原來小妹查找的是“楊林青”。我拿筆寫下“楊寧清”三字,讓小妹再查,同樣只用了幾秒,小妹就說查到了。

  “小妹妹你打字怎麼這麼快?”文雅有些好奇。

  我笑著說:“你沒看她用的五筆啊,當然快了。”

  “呵呵,對啊,你們看看我這次查對了沒。”小妹笑意盈盈地說。

  我再次看去,是楊寧清沒錯,他在金泰賓館的入住記錄有八條,入住時間都在兩年前,最後一條正是吳英被殺那晚,這些都沒問題,可當我看到那一列入住房間號時,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205,501,407……309,309。”文雅按時間順序挨著把楊寧清8次住的房間念了出來。

  “你們這裡是怎樣安排房間的?”我問前台小妹。

  “先問客人要住單間還是標間,確定類型後,就在空著的房間裡隨機安排。”小妹回答。

  文雅接著問:“如果是老顧客的話,會優先為他安排上一次住過的房間嗎?”

  “我們一般不主動這樣安排,如果客人特意要求,剛好那間房又空著,就可以。”

  “能不能幫我打印一份這個查詢記錄?”

  “沒問題,稍等。”小妹說完,熟練地操作電腦,給我和文雅一人打印了一份。

  “309房間現在有人住嗎?我們想進去看看。”從小妹手中接過單子時,文雅問了句。

  “我看看。”小妹查詢了一下,爾後說道:“沒人,你們去吧,我讓樓上的人給你們開門。”

  上樓的時候,文雅問我:“剛才我看你皺了下眉頭,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楊寧清前面6次住的房間都不同,後面兩次卻一樣,我是理科生,看到這組數字,第一反應是後面兩次不符合整體的隨機排列規律。不過這也不算什麼事,畢竟隨機分配也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只不過概率小了些,再一個,也可能是楊寧清覺得309住著特別舒服,第二次來時直接要了這個房間。”

  “309住著是不是特別舒服,我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文雅淡然一笑,接著說:“除了房間號,你再看看入住時間,前面6次的間隔時間差不多,都是一周左右,後面兩次中間卻只隔了2天,這有些反常。”

  我想了想說:“因為工作地點的不同,大學好多情侶畢業後都會分開,所以會抓緊時間溫存,可吳英是要跟著楊寧清一起去美國的,兩人暫時不會分開,沒必要這麼膩歪啊。”

  這時,電梯已經到了三樓,門開後,外面站著一個服務員。我與文雅停止交談,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進入了309房間。

  有些意外的是,309在拐角處,房間內的空間相對較小,我詢問服務員,她說每層的9號房都在拐角,比正常房間要小一些。

  “價格呢?”我馬上問。

  服務員說:“價格和其他單間是一樣的。”

  聽到這個回答,我與文雅對視一眼,彼此臉上都有了疑惑。在價格相同的條件下,估計沒人會願意住條件較差的房間吧,除非是確實沒得選了。

  文雅問道:“你們賓館生意很好嗎?”

  “平日能住一半,週末學生多,基本上能住滿。”

  我立即拿出手機,調出日曆,再與單子上的入住時間對照,發現前面6次有5次是周末,而最後住309的兩次都不是周末,不存在沒房可選的情況。

  當時文雅在我旁邊,看到了我的對照,她沒說什麼,我也就沒吭聲,我倆開始觀察房間。

  房間很小,構造一目了然,沒什麼好看的,我去廁所轉了轉,也沒什麼發現。從廁所出來,我看到文雅站在窗戶邊,窗戶上安有防護欄,防護欄往外凸出去了近三十厘米。

  文雅把頭伸出去在看著什麼,我好奇地走過去,問她怎麼了。

  “陸揚,取下防護欄,再讓你順著這排水管道爬到一樓去,你有沒有把握?”文雅回過頭來看著我說。

  她的話聽得我心裡“咯噔”一下,忙探出頭去觀察窗外的地形。

  309處在樓層拐角處,隔著窗戶不到一米就是樓層的排水管道,管道是常見的那種白色硬塑料材質,圓形,直徑有十五厘米左右。我仰頭往上看,管道從最上面的六樓開始,筆端下來,一直延伸到一樓,再沒入地下。

  我衡量著窗台與管道的距離,估算了一下,如果排除恐高因素,我從窗台跨步到管道應該是沒問題的。管道本身是光滑的,但每隔一米就有加固的套環,可以承重。只要稍加練習,在套環的幫助下,順著管道爬上爬下都不是難事。

  “服務員。”聽了我的回答,文雅對著門外喊道。

  在我們檢查309房間的時候,服務員去打理樓道的衛生了,聽著文雅叫她,忙著走了進來。

  “你們賓館從開業起就每層樓都安有防護欄嗎?”文雅問。

  “不是的,最開始只有一樓和二樓安了,去年住在四樓的一個客人丟了台電腦,破案後,小偷說他是順著排水管道爬到四樓再翻進房間的,為此我們老闆給客人賠了不少錢,打那以後,老闆才給所有房間都安上了防護欄。”服務員回答說。

  服務員說完,文雅陷入了沉思,服務員見她沒吭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見狀說道:“知道了,謝謝,你先去忙吧。”

  服務員走出房間後,我輕聲問文雅:“你是在想楊寧清當年也可以用這種方法離開賓館,完事後再回來,這樣就能避開樓道裡的監控了。”

  文雅點了點頭說:“我們的確不能排除這種可能,甚至可以推測,他連續兩次入住309,第一次就是來踩點的。不過,我仍然猜不透他的動機。”

  “如果他的動機明顯,秦曉梅一案也不會這麼簡單了。話說回來,我們之所以查楊寧清,也是因為潛意識裡認同秦曉梅是被冤枉的,而這個想法自始至終都是胡遠案的兇手強行給我們灌輸的,目前為止並沒有切實的證據,我想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被他牽著鼻子走。”我有些擔憂地說。

  文雅看著我,張了幾次口,最後道:“你說的也對,如果完全按照兇手的節奏來進行的話,我們始終處於被動地位,根本就觸碰不到他。”

“是啊,我感覺兇手給我們布了一張網,我們被縛在當中,所有的行徑都被兇手看在眼裡,他甚至提前算好了我們下一步的調查方向,這樣下去,難保不會再出第三起命案。”當警察以來,我第一次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不僅是我,連瘋哥這樣身經百戰的老刑警,在這起案子中,也時常表露出疲憊的神態,少了些以往雷厲風行的作風。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2-28 10:28

  從賓館出來後,我們直接回了刑警隊,文雅還是決定要仔細看看神棍對越野車司機的詢問筆錄。

  在院子裡停好車,我們正準備往辦公室走去,我就听見背後有人叫我:“陸揚。”

  我回過頭,只見任勇朝這邊走來。胡遠出車禍後,我一直在忙著案子的事,也沒留意他,現在他突然出現,我才想起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我不是請了兩天假麼,當時比較匆忙,給大隊長說了一聲就走了,現在休假回來,大隊長讓我把假條補上,這假條得先讓組長簽字。你們在忙案子,我也不知瘋哥什麼時候在隊上,你幫我把假條給他吧。”說著,任勇從褲包裡摸出一張單子。

  “難怪這幾天沒見你,你請假做什麼去了?”我好奇地問。

  “嘿嘿,陪女朋友出去玩了。”任勇笑著說。

  “你走之前給瘋哥說了沒啊?”我又問。

  “我直接在大隊長那請的假,大隊長批了後,我給瘋哥打電話說了的。”

  “行,那就沒問題。”我邊說邊把假條疊好揣進包裡。

  “謝謝啊,對了,胡遠的案子你們辦得怎麼樣了?”

  “麻煩著呢,沒什麼實質性的突破。”我搖了搖頭。

  “你唬我吧,剛才大隊長還在說給咱們組添了個女神探呢,再加上瘋哥,破案還不是遲早的事。”任勇把視線移到了文雅身上。

  我這才想起給他倆做介紹,客套幾句後,任勇說:“我晚上有個飯局,就先走了,案子的事有什麼我能做的,你們儘管開口啊。”

  說完,任勇開車離開了大院。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我心想,你一個公子哥,除了值班守電話,有什麼能做的?

  大家都在同一個組,我們成天忙得焦頭爛額,別人還能請假去旅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種人就該清除出警察隊伍。”文雅也有些不平。

  我嘆息道:“唉,現狀如此,我們無力改變,也只有接受了。”

  文雅在縣局當過小領導,見到的這種情況只怕更多,她很快調整了情緒,對我說:“走吧,辦正事要緊。”

  我們組除了瘋哥有單獨的辦公室,其他人的辦公室都是共用的。進了辦公室,我走到神棍桌子旁,試著拉了拉抽屜,的確沒鎖。

  神棍把與案子有關的資料放在最上面的,我很快就找到並遞給了文雅。

  文雅翻看著資料,共有三份內容,除了神棍對司機的詢問筆錄,還有他對車禍過程的還原報告,以及他查到的胡遠與秦曉梅手機的微信聊天記錄。

  文雅先看了車禍還原報告,邊看邊說:“這個倒是與我們下午的推斷差不多。”

  報告很快就看完了,文雅把它放在了桌子上,接著看微信記錄。

  聊天記錄的內容並不多,可文雅看了好一陣,我正疑惑呢,她就念叨著:“我太想你了……我也想你,可我已經死了……就算你變成鬼,在這世間,我也只愛你秦曉梅……”
  “這幾句話有什麼問題嗎?”我問。

  “胡遠平時不傻吧?”文雅抬起頭來看著我問。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是說,他精神有沒有異常?”文雅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我想了一下,回答道:“沒聽說啊,出事那天白天他上班了的,中午我在食堂門口碰著他還打過招呼,挺正常的。”

  “既然腦子不傻,為什麼會去見一個死人呢?”文雅喃喃道。

  剛拿到這份記錄時,瘋哥也提過這個問題,當時我還在說聊天記錄會不會是別人偽造的,可時間又對不上,我就說:“有一種情況倒是和被鬼魂迷惑挺像的。”

  “你是說催眠?”文雅馬上想到了。

  我點了點頭。

  “不會的。”文雅回答得很肯定。

  “為什麼?”這下反而是我疑惑了。

  “胡遠後腦勺有外傷,應該是受重擊後昏迷,這意味著胡遠並不會配合兇手完成這起詭異車禍。如果胡遠被催眠了,一切聽從兇手的指示,兇手又何必再弄這麼一出?要不是曾大志業務能力差,警方早就發現了這處破綻,也就不會被'鬼魂復仇'迷惑視線了。”

  文雅的分析不無道理,如此一來,胡遠去見死人的事仍然得不到解釋。

  沒有頭緒,我的思想就放開了去,隨口說:“該不會是秦曉梅壓根沒死吧?胡遠知道內情,甚至就是他來了個狸貓換太子,幫秦曉梅脫了身,這樣他去見秦曉梅就說得通了。”

  “你沒發燒吧?”文雅白了我一眼,又說:“我看你是古裝劇看多了,換死囚,虧你想得出來!”

  “嘿嘿,我這也是發散思維嘛……”我笑著說。

  文雅不再理我,繼續盯著聊天記錄,過了一會,她說:“這幾條消息是九點五十發的,十點鐘有人在加油站看到了胡遠。”

  我回答:“對。”

  “意思是,沒人能證明九點五十這幾條消息是胡遠親手發的。”

  “理論上說是這樣,但微信這東西,別人手機也上不了啊。”我反駁說。

  “如果是別人用胡遠的手機發的呢?”文雅又問。

  “那也不對,在那之後胡遠和秦曉梅還聊了好一陣,胡遠很容易翻看到之前的信息。”

  “你手機呢,拿出來,加我微信。”文雅的神色帶著欣喜。

  這個時候,我隱約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由也有些興奮。很快,我們互加了微信好友。

  “陸揚。”添加成功後,文雅馬上發了這條消息,我回了條:“文雅。”

  “你長得像熊一樣。”文雅的這條消失讓我很無語,我也不甘示弱:“你才是。​​”

  文雅又發:“等會請我吃大餐吧。”

  我回:“好。”

  “你來看。”文雅抬起頭來叫我。

  我走過去,看到她已經把自己發的那條“你長得像熊”和我回的“你才是”刪除了,剩下四句仍然能連接上,並且看不出刪除痕跡,而我這邊的記錄並不受影響。

  我脫口而出:“中途有人上了胡遠的車,借過他手機用!”

  文雅的這個推測讓我忐忑不已,因為這再次把懷疑的矛頭引到了熟人作案上面。

  不僅如此,文雅馬上問了一個更加讓我心驚肉跳的問題:“我記得你說過,出事那天晚上瘋哥和神棍都是十點二十左右回來的?”

  “呃……”我支吾道。

  “回答我,是還是不是?”文雅壓根不給我思考的時間。

  “是,不過……”

  “是就行了,沒有不過。我又沒說他倆是兇手,你急什麼。”文雅瞪了我一眼,我閉了嘴,心裡卻不是滋味,坐在了神棍的椅子上。

  文雅見我情緒真的受到了影響,放下資料,看著我說:“對不起啊,我這人有時做起事來很少考慮到別人的感受。”

  我本就不是生她氣,她來道歉,我忙說:“不是你的原因,是我始終不願意去懷疑他們二人,你說得對,作為一個刑警,這是很不應該的。”

  “你明白就好,你休息一會吧,我再想想。”文雅笑著說。

  “不用,我和你一起分析吧,沒問題的。”我長舒口氣,似是下了很大決心。

  “好!”聽我這樣說,文雅很高興。

  隨後,文雅再次向我確認了那天晚上我們組幾人回來的時間,任勇是接近十點回來的,瘋哥與神棍是十點二十左右回來的。

  從加油站到刑警隊是二十分鐘車程,發那幾條信息的時間是九點五十,假定發信息的人是瘋哥與神棍,他們發完信息後下車,再趕回刑警隊,時間綽綽有餘。假定發信息的人是任勇,時間似乎有些趕……”文雅分析著說。

  她說的時候,我腦海裡已經閃現出了加油站到刑警隊的路線圖,我隨手從神棍抽屜裡拿出一個本子,一邊用筆在上面畫著,一邊說道:“你來看,只要在九點五十的時候胡遠的車子位於加油站與刑警隊的中間點,任勇下車後花十分鐘趕回隊上,胡遠花十分鐘到加油站,也是可行的。”

  “恩,從時間上看,三人都有可能,任勇說陪女朋友看電影,瘋哥說去醫院看病人,神棍呢,他做什麼去了?”文雅馬上問。

  我搖頭說不知道,他回來時沒有提起。

  “沒提的先不管,提了的不見得沒有問題,能不能想辦法核實一下任勇和瘋哥的話?”

  這事的確有些不好辦,因為那個時間點本就敏感,稍不注意就會引來對方猜忌,影響同事間的關係。

  我想了一陣,決定從任勇開始,一來詢問看電影這事比較容易切入,二來我與任勇的關係本就不緊密,為了辦案,我也不在乎他會對我有看法。

  想著,我就給任勇打了電話,客套幾句後,我問:“勇哥啊,前幾天值班,你和女朋友看的什麼電影,幾點鐘的……是這樣,我這兩天忙得暈頭轉向的,感覺大腦都不夠用了,剛好今晚沒什麼線索可查,我準備去看場電影放鬆放鬆……好的好的,謝謝你啊。”

  掛了電話,我對文雅說:“萬達影院,《假如愛有天意》,九點半結束後他先把女朋友送回家,然後回的隊上。”

  “他回答的時候,語氣如何?”文雅問。

  “沒什麼不正常的。”我如實說道。

  “也是,兇手心理素質那麼強大,就算任勇真是兇手,也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栽跟頭的。”

  “那怎麼辦?”我問。

  “走一步算一步吧,畢竟涉及到內部人員,在沒有確定證據前,無法正面調查,只希望對方能盡快露出破綻。”文雅嘆息道。

  “恩,那瘋哥和神棍那我就先不打電話了,找到合適的機會再探詢吧。”說著,我把剛才畫路線的本子放進神棍抽屜。

  放本子時,我憋見最下面有一個黑色的盒子,一時好奇,就把盒子上的東西都拿開了。盒子是木頭材質的,上面有些花紋,看著古色古香的。

  文雅見我在往外拿東西,也湊了過來,指著盒子問我:“這裡面是什麼?”

  “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神棍有這麼個盒子。”

  “打開看看吧。”文雅說。

  沒經過神棍同意,會不會不好?”我有些猶豫。

  “你看看盒子有沒有鎖。”

  聽了文雅的話,我試了一下,盒子蓋是鬆動的。

  文雅看到就說:“既然沒鎖,應該不是什麼個人隱私,看看也無妨。現在他們三人都有嫌疑,我們無法正面調查,多了解一些信息也好。”

  我本來就對盒子裡的東西好奇,聽著文雅這樣說,便打開了​​盒子。

  盒子打開後,一股香味撲鼻而來,像是檀香的味道。我挨著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上面是五個筆記本,下面是一個相框,相框裡的照片上有一男一女,男人抱著個一歲多的小女孩。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3-1 09:32

  “這是神棍家的全家福。”我並不認識神棍的妻女,卻認得照片上的男人正是神棍,他笑得很燦爛,看著比現在年輕多了。

  “真乖。”文雅伸出手輕輕摸著照片上小女孩的臉蛋說。

  看著她可愛的模樣,想著她早已不在人間,我心裡湧出一股莫大的悲傷。我從未見過小女孩都這樣,神棍作為她的父親,承受的悲痛可想而知了。

  我不忍再看,把相框交給文雅,卻見文她已是雙眼發紅,隱有淚光。

  我取了張抽紙遞給文雅,她說了句“謝謝”,然後將相框重新放回了木盒子。

  隨後,我們翻看了五個筆記本,裡面是神棍的日記,從內容上看出,第一篇日記是他妻子去世的那天寫的,之後每天都有記載,從未間斷,最近一篇是昨天寫的。

  在日記裡,神棍述說著自己的日常,從工作到生活,從當日天氣到三餐飲食,事無鉅細,稱呼多用的“你”,像是對話一般。

  我細看了幾篇,平淡的文字裡,透露著神棍對妻女深深的思念之情。這種思念幾度讓神棍生出厭世之意,是對雙方老人的責任讓他堅持了下來。

  最讓我動容的是,每一篇日記的結尾都是相同的一句話——我很好,爸媽也好,我只是很想你們。

  日記有五本,我與文雅是分開看的,我畢竟是男人,情感控制還好,文雅的淚水已經流了出來,一邊擦拭,一邊繼續翻看。

  “神棍太不容易了。”文雅說這話時,聲音有些哽咽。

  “是啊,對於他來說,或許死亡反而是種解脫。”我有感而發。

  文雅放下筆記本,把五本整理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裝回盒子。

  我突然想起,神棍每天都有記日記,我們看看胡遠出車禍那天他的日記,不就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想著,我讓文雅等一下,文雅疑惑地看著我,我抽出最下面的筆記本,快速翻到出事那天,發現這天是神棍妻子的忌日,他​​白天上班,晚飯後請假去公墓祭拜了妻女,她們母女倆是葬在一起的。

  我又翻出第一篇日記,查看它的日期,的確與車禍那天相同。

  我長舒口氣,神棍果然是沒問題的,並且,祭拜妻女這種事,自然不會掛在嘴上,他那天沒說出來也正常。

  誠然,沒人會傻得把自己殺人的事寫在日記上,再放在一個沒有鎖的盒子裡,但我想也沒人會用妻子的忌日為幌子去做見不得光的事。於我而言,神棍更不可能這樣做。

  重新把盒子放進抽屜後,文雅說:“我們走吧。”

  “司機的詢問筆錄還沒看呢。”我提醒她。

  “我現在難受著呢,沒心情分析案子,我們把筆錄拿著,等會再說吧。”

  上了車,我問文雅去哪,她想了下說:“你不是答應請我吃大餐麼?”

  我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她指的是剛才微信上聊的話,我剛想說那不是在還原案情麼,可看到她那淚痕未乾的臉,我轉而問:“你想吃什麼?”

  “只要是好吃的都行。”

  最終,我請文雅吃了市裡一家四星級酒店的海鮮自助餐,生蠔、扇貝、鮑魚、蝦蟹……幾乎每樣她都吃了一大盤,看得我是瞠目結舌。

  從酒店出來,文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讓你破費了,下次我請你。”

  我故意逗她:“反正是自助餐,我只給了那麼多錢,算不得破費,倒是酒店,在你​​身上肯定虧本了。”

  “你這是在嘲笑我能吃嗎?”文雅雙手叉腰,氣乎乎地問。

  “沒有啊,能吃是福,你看你身材這麼好,我就沒那麼好的命,喝水都長胖,平時見著好吃的都不敢多吃。”

  “那敢情好,以後你有好吃的都拿來,我幫你分擔。”文雅笑著說。

  上車後,我問她:“現在心情好些了吧?”

  “恩,唯美食能解我憂。”

  “那就好,我們去醫院看看神棍吧。”我提議。

  文雅應下後,我就開車往醫院而去,文雅則打開車頂的小燈,開始查看司機的筆錄。

  快到醫院時,文雅讓我先停一下,我把車停好,問她怎麼了,她指著筆錄說:“你看看這一句。

  “警官,我還有事,想下午出院。”

  “下午就出院?你那晚傷得不是挺重嗎?再休養幾天吧。”

  “就是胸口有些痛,沒什麼大問題了。”(文雅用手指著的正是這句話)

  “醫生怎麼說的?”

  “主治醫生已經同意了。”

  以上是神棍與越野車司機的一段對話,我問文雅有什麼問題,她指著那句話說:“車禍當晚,醫生說司機要24小時後才會醒來,按理說應該傷得比較重,他卻這麼快就能行動自如了。”

  我接口道:“可能有朋友來接他出院。”

  “這倒是可以解釋,但另一方面卻又沒對。”文雅皺起了眉頭。”

  “哪方面?”我很好奇。

  “下午你也看到了,那輛越野車很新,一般來說,新車的保險都買得比較全,這中間就包括司機險。車雖然不是司機的,但他同樣能享受這個保險,可保險報銷的重要憑證就是醫院的費用清單。司機急著出院,意味著後續的治療只有他自己承擔,我想正常人都不會這樣做的吧?”

  文雅的話不無道理,我順著她的思路,試著分析道:“我要是借了別人的車,一定比對自己的車還要愛惜,因為能藉車給你的必然是信任你的把你當好朋友的人,我不能辜負對方的情意。車子被撞,我心裡會很內疚,會第一時間把車子修理好,完好如初地交還給車主。在這一點上,司機的做法同樣不正常。”

  “所以說,這個司機讓我感覺怪怪的。”文雅盯著筆錄說。

  本來我對這份筆錄沒什麼興趣,現在卻被文雅提出的問題勾起了疑慮,我也就與她一道細看起筆錄來。

  看著看著,我的目光落到下面幾句話上——

  “車禍當晚,你到M市做什麼?”

  “我白天去梓州縣看了一個朋友,在他家吃的晚飯,然後回M市住,準備第二天一早回省城。”

  “你那麼晚才往市區趕,不怕訂不到酒店嗎?”

  “不會,我出發時已經打電話訂好了房間。”

  ……

  這時文雅要往後翻頁,我忙止住了她,她猜到我是發現了什麼,輕聲問:“哪裡有問題?”

  “司機說他第二天一早就要回省城,可案發時已經是夜裡十點過,他這麼晚趕回市裡就為了睡覺?再者,回省城的話,從梓州直接上高速比從市區上高速還要近一些,如此一來,他回市裡顯得有些多餘啊。”我微微搖頭。

  聽了我的話,文雅遲遲沒吭聲,弄得我有些忐忑,正當我準備問她對我的分析是什麼看法時,她一拍大腿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想到什麼?”我問。

  “去醫院!”文雅的神情有些急切,我更加疑惑了。

  好在文雅並沒賣關子,在我把車子往醫院開時,她說:“你想想,如果事發當晚越野車司機反應再慢點會怎樣?”

  “自然是兩車正面相撞,估計司機會傷得更重。”我順口回答。

  “沒錯,傷得重不說,撞死都有可能。對於兇手而言,司機就是個被利用的對象,他的死活不重要,可這樣的話,秦曉梅的屍體也會與胡遠一樣面目全非,這是兇手萬萬不願看到的!”

  文雅的話讓我醍醐灌頂,我接著說:“沒錯,兇手為秦曉梅復仇而不惜殺人,在殺害曾大志後,又顧及秦曉梅形象而把曾大志猥褻秦曉梅的照片刪除了。這些都可以證明,兇手是深愛秦曉梅的人,他在設計'女屍開車'事件時,必定不會允許秦曉梅屍身受損。”

  “要達到胡遠被撞死且秦曉梅無損的雙重目的,就必須讓兩車交錯相撞,以副駕駛撞副駕駛!”文雅語氣中帶著興奮。

  我脫口而出:“而要讓車禍百分百按照設定的情形發生,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兇手自己開車!”

  不用文雅再說,我已經知道她急著去醫院做什麼了,不是看望神棍,而是要查閱越野車司機的病歷。

  醫院停車場被擠得滿滿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車位。我還在倒車呢,文雅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跳了下去,丟給我一句話:“我先去急診室。”

  我特別能理解文雅的心情,因為我也一樣。如果我們的推論正確,那這起案子就算是破了!

  意外的是,我們在病歷上看到的個人資料,從姓名到身份證號,都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並未出現在我們之前的調查中。

  “既不是親戚,也不是同學,這個人與秦曉梅到底有什麼關係?”文雅看著資料,沉吟道。

  “問問醫生吧。”我提議。

  隨後,我倆對當晚出診的幾個醫生護士進行了詢問,卻沒有什麼收穫。他們把司機從越野車裡抬出來時,司機臉上沾了不少血,頭髮被雨水淋著貼在額頭上,根本看不清臉是什麼模樣,拉回醫院清洗後,又纏上了繃帶,直到出院時都只拆了鼻子以下的繃帶,所以沒人能把司機的相貌描繪出來。

  這個結果讓文雅有些失望,她盯著主治醫生問:“他的傷情到底如何?”

  “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雖不致命,大腦和內臟受到的衝擊也不小,的確會持續昏迷一段時間。”

  “我看也不是很重……”旁邊一個護士輕聲說道。

  “你怎麼看出來的?”我馬上看著她問。

  “前天晚上他就出過病房。”

  這話一出,我與文雅都上前兩步走到她身邊,追問她是怎麼回事,文雅更是伸手抓住了護士妹妹的手臂,把她嚇了一跳。要不是事先知道我們是警察,恐怕她都要喊“救命”了。

  護士告訴我們,前天晚上十一點過,她接夜班後,到各個病房去查房,在這過程中,就看到一個人影從電梯出來後,直接走到司機病房前打開門閃了進去。

  “司機住在哪一間病房?”聽到這,我問了句。

護士抬頭左右看了看,帶我們走到走廊,指著牆上一張病房格局圖說:“每一層樓的分佈相同,你們看,司機是住在三樓的這一間的,離電梯口很近。”

  “恩,你怎麼知道從電梯出來的就是他?”文雅問。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3-3 00:49

  “剛開始我也不知道是他,車禍那晚,他住進去後,就有警察交待過,不要安排其他病人到那個房間,以免延遲他的甦醒和康復,所以我們平時比較注意這個病房。前天晚上已經很晚了,我以為是他的朋友來看望他,打算過去提醒一下,結果當我走到病房外時,發現裡面的燈是關了的,我覺得奇怪,就打開房門,順手按了電燈開關。”

  “你看到了什麼?”我感覺自己明顯緊張了起來,因為我已​​經暗自核對了時間,前天晚上十一點過,曾大志剛剛墜樓不久!

  “我看到一個人正在往床上躺,他的頭上纏著繃帶,除此外,房間裡沒有其他人。”

  “頭上纏著白色的繃帶,那應該比較顯眼,他從電梯裡出來時你都沒發現?”

  “後來我回憶了下,他從電梯裡出來時是戴著帽子的,還有,電梯出來那人的衣服和他能對上。”護士很肯定。

  “你進去後,他有沒有說什麼?”文雅繼續問。

  “燈剛打開時,我和他都愣了一下,然後是他先開的口,說他去上了廁所,還讓我去忙我的,他那不需要我護理。”

  “你們每層樓都有廁所吧?”

  “有啊,他那間病房還有單獨的廁所。”護士回答道。

  “後面你就出來了?”

  “是啊,因為他說完話後就開始脫褲子,我忙著關了燈退出來。”小護士說到這,臉上不由泛起了紅暈。

  “你們晚上都什麼時候查房?查房會進到房間裡麼?”文雅問得很細緻。

  “我們夜班是十一點交接,前一個班會在十點半查房,夜班接班後會在十一點半再查一次,查房一般是要進房間的,病人有要求的除外。”

  “前天晚上你們上一個班是誰?她查房時司機在不在?”

  “我打電話問問。”護士說著,拿出手機走到了一旁。

  趁這個時間,我與文雅交換了意見,司機的嫌疑越來越大了,我試著再打了一次他的號碼,仍然是關機。

  “等護士打完電話,我們就把這號碼報給技偵支隊,請求確定位置,我還不相信他能跑得掉!”

  “嗯!瘋哥知道這消息一定也會高興的!”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兩分鐘後,護士小妹走過來告訴我們,前天晚上十點半查房的護士並沒有進入司機房間,因為在八點過查房時,司機特意交待過,他晚上想好好休息,讓護士不要再進房間。

  “是他錯不了!”得到這個消息,我倆都有些激動。

  給技偵那邊聯繫好後,我們往神棍病房走去,這麼重大的線索自然應該向瘋哥匯報。同時,我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司機的嫌疑越大,神棍、瘋哥和任勇就越是清白!

  快到神棍病房外時,我看到瘋哥從裡面走出來,我加快步子迎過去,瘋哥聽著腳步聲往這邊看來,見著是我們,開口道:“我正有事要給你打電話呢!”

  “瘋哥,怎麼了?”我忙問,他這麼晚找我肯定是有正事的。

  “剛才我接到城廂派出所的電話,他們受理了一起轎車牌照失竊案,與胡遠的案子有關。”瘋哥看著我與文雅說道。

  “車牌照?”我奇怪地問。

  “失竊的車牌號碼是川XXXXXX。”

  “這不是那輛越野車的牌照麼?”文雅驚呼道。

  我也很吃驚,瘋哥剛才報出的車牌號正是撞上胡遠捷達車的號牌,這是怎麼回事?

  瘋哥繼續說:“沒錯,兩車的型號顏色都一樣,失主是M市人,前兩天在梓州縣辦事,他在胡遠出車禍那天下午就發現車牌照不見了,因為這種事比較常見,他也沒什麼損失,就沒報案,想著找時間補回來就行。今天下午他回到市區家裡,他老婆知道了這事,才逼著他到戶籍地所在的城廂派出所報案,派出所把車牌號碼錄入系統,發現其與我們手頭的這起案件有關,就給我打了電話。”

  這件事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再次確認道:“嫌犯只偷了車牌照,沒偷車子?隨後這個牌照在另一輛同樣型號的越野車上出現,然後這輛車撞死了胡遠?”

  瘋哥點了點頭:“是這樣。”

  “牌照的主人到底知不知道那起怪異的車禍?”我又問。

  “報案前不知道,現在可能知道了一些。”

  “很好,這下更能證明越野車司機就是兇手了!”文雅眼中閃出精光。

  我琢磨著裡面的門道,有了些方向:“兇手犯案,當然不會用自己的車子,但又不能隨便偷輛車,一來偷車並不容易,二來車輛失竊是大案,全市公安系統都會協查,無論兇手的作案過程設計得多麼完美,一旦越野車被發現是失竊車輛,兇手的身份也會暴露。所以,兇手只偷了牌照,將其安在另一輛一模一樣的車上來實施他的計劃。”

  文雅補充說:“看來,車禍那天,司機的確去過梓州縣,目的就是偷牌照。全市每年會有幾百起車輛牌照失竊的案子,兇手特意到梓州去偷,也是煞費苦心,周邊幾個縣,我們梓州縣公安局警察人數最少,警力嚴重缺乏,根本沒精力去偵破這類社會危害性極小的案子,很多都只是登記了事。這樣的話,就算失主在梓州報案,民警不將其錄入系統,也沒人會發現兩起案子之間的關係。”

  文雅之前在梓州縣局工作,對那裡的情況自然比較了解。

  一聲打火機響,是瘋哥點了一支煙,他接著文雅的話說:“這疑犯也是不走運,沒想到失主並不是梓州縣人,更沒想到失主是個'妻管嚴',一回M市就被逼著報了警,還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我想起件事,正要問出來,瘋哥卻看向文雅問:“剛才你說'這下更能證明越野車司機是兇手了',這話怎麼講?你們早就把他鎖定為嫌犯了?”

  文雅笑著回答:“沒有很早,也就今天晚上的事。”

  隨後,文雅把我們今天的收穫悉數講了出來,瘋哥聽完,認同了我們的推測,最後說:“沒想到兇手從一開始就出現在我們視野中了,我還真是不中用。”

  我連忙安慰他:“瘋哥,別這樣說,是敵人太狡猾了。”

  文雅附和說:“是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案子,兇手的心智讓人感到害怕。”

  “唉,神棍這傢伙,案偵能力退化得厲害,他要有你這麼敏銳的洞察力,司機也就出不了院了……”瘋哥嘆息著說,我卻聽得出來,他並沒有責怪神棍的意思。

  文雅擺手道:“不不,說起來還得感謝神棍,他那幾個問題看似隨意,卻讓兇手不經意間露出了破綻,如果不是這份詢問筆錄,我們也懷疑不到司機身上去。 ”

  “哈哈,他這是誤打誤撞。得,現在他成了唯一見過嫌犯的警察了,我們進去找他!”瘋哥笑著推開了病房門,我與文雅跟在後面。

  房間裡放著電視,照看神棍的一個同事看得津津有味,神棍病床的上半部分被搖了起來,神棍靠在上面,兩隻眼睛明明盯著電視,卻沒有神采,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在看。

  神棍的臉色仍然有些蒼白,卻比中午我們離開時要好一些。我們走進去,神棍轉頭看向我們,微微笑了笑,他的嘴唇乾幹的,裂開的地方能看到些微血漬​​。

  “坐。”神棍招呼著我們,聲音仍然虛弱。

  我坐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後,問道:“申哥,你有沒有見過那個越野車司機的真面目?”

  “嗯……他當時纏著繃帶,我只看到了鼻子下的半張臉,沒什麼明顯的特徵……怎麼,他有問題?”神棍看向我,臉上帶著疑惑。

  “通過今天的調查,我們認為他有很大嫌疑。”說罷,我又把剛才文雅向瘋哥介紹的案情重複了一遍。

  我說到中途的時候,神棍的表情就有些變化,聽我說完,更加激動了:“竟然是這樣!這事都怪我啊……咳咳……”

  我忙站起身拍他的背,文雅也把床頭櫃上的水遞了過來。

  “怪你個屁啊,誰能想到兇手會這樣狠,把自己也計劃成車禍的一部分!”瘋哥憤慨地說道。

  “真怪我啊,我連他的身份都沒有核實,這麼看來,他給的身份證號多半也是假的。”神棍喝了口水,有些自責地說。

  文雅一听就急了:“啊?我馬上打電話讓人查查。”

  說完文雅就拿著司機的資料出門去了,神棍端著水杯,神情有些焦灼,瘋哥默默站在窗台邊抽煙。

  這時,照看神棍的同事突然問了句:“身份證號是假的,車牌呢?通過車牌找車主啊,總能把司機揪出來。”

  這名同事是我們大隊其他組的,叫做李光明,他今天值班,被瘋哥叫來照看神棍。李光明也知曉一些胡遠案的情況,剛才我們開始談話後,他就關了電視,站在一旁聽。

  “車主?”我看著他,重複了這兩個字,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

  這個問題剛才在病房外我就想提出來了,結果被瘋哥一打岔給忘了。

  疑犯的車牌明明是偷來的,按車主事後報案所講,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車牌被安在了另一輛同樣的車上並且發生了車禍,可下午我與文雅在交警隊通過車牌號查找到車主電話打過去後,對方又明顯是知道這件事的,還說與司機約定在明日晚上見面。

  兩個車主,到底誰是真的?

  這同時讓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車禍發生的第二晚,我按瘋哥的要求跟踪曾大志,在他家外面的巷子裡,我看到過兩個曾大志。當時神棍就在我後面,後來在瘋哥辦公室我問他,他卻說沒這回事。

  由於這起案子最初表現得實在詭異,我內心無法完全抗拒鬼魂之說,所以相信了神棍說的“鬼打牆”,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現在查明所有的古怪都是人為弄出來的,那麼,兩個“曾大志”又該如何解釋呢?

  我看著神棍,想起他平時神叨叨的,做事很不讓人放心,問個筆錄連對方身份都沒核實,那日瘋哥讓他跟在我後面保護我,他人是來了,卻極有可能沒上心,兩個曾大志一前一後出現也就十幾秒的事,他稍一分神,沒有看見倒也正常。我心裡打定主意,得抽時間再去曾大志家外的巷子裡看看,說不定能有發現。

   剛才說出“車主”二字後,我就陷入了沉思,這時神棍見我看著他,皺起眉頭,疑惑地問:“車主怎麼了?”

我回過神來,講了兩個車主供述的完全不同的話,李光明馬上說:“這事好辦,誰能拿出行駛證,誰就是真的車主。不過根據現在的線索分析,你們下午打電話聯繫到的,多半是假的。”

  “假的怎麼能有真車主的電話?”我百思不得其解。

  李光明笑著說:“這簡單,車主的信息可以修改,兇手偷車前到車管所把電話號碼變更成自己的就行了。”

  “改動車輛信息,總得要行駛證吧,總得要車主的身份證吧?”我看著李光明

  “看文雅那邊的核查情況吧,如果司機的身份真是偽造的,那行駛證和車主身份證也可以偽造。”這話是神棍說的。

  我馬上發現了其中的問題:“要偽造車主身份證,首先得知道車主信息,兇手是怎麼知道的?”

  “咳!”窗台邊的瘋哥抽完了煙,走回病床邊說:“別分析了,我接了城廂所的電話後也想到了這一層,就打電話把它查清楚了。對方的確是拿著偽造的行駛證和身份證去變更的信息。至於兇手是如何知道那輛車的車主到底是誰,這都是我們內部人幹的好事!”

  說到這,瘋哥目光一凜,向我看來。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3-4 22:04

  我心裡一緊,以為他在懷疑我,忙著辯解:“瘋哥,我……”

  然而,瘋哥很快把視線從我臉上移開,又看著神棍說:“梓州縣車管所的交警太不像話了,收點好處就能隨意變更車主資料,要不是我同學求情,我一定要把這事告訴他們局長。”

  我長舒口氣,瘋哥剛才那突然一看真是嚇死我了,我隨即問道:“瘋哥,你同學是誰?”

  “我警校同學現在是梓州車管所所長,我剛才就是給他打電話問的這事,他挨著給辦業務的下屬打電話核實,很快就查清楚是誰幹的了,那傢伙收了疑犯五百元錢。”瘋哥說著,又點了一支煙,猛吸一口,吐出繚繞的煙霧。

  我馬上想到一事:“車管所裡一定有監控,調出監控不就能鎖定疑犯的樣貌了?”

  “現在他們都下班了,明天我讓我同學把監控畫面發過來。”瘋哥回答道。

  “這些交警也太不負責任了。”聽了瘋哥的話,神棍有些氣憤。他說話時,不小心吸入了煙霧,咳嗽了幾聲,臉都漲紅了。

  李光明一看他這樣子就樂了:“神棍,你咳幾下,倒顯得更有血色,哈哈。”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文雅興沖沖地說:“查到了,我通過身份證號聯繫到對方戶籍地派出所,證實這人這幾天一直在家裡,沒有外出,司機果然盜用了別人的身份證。”

  “唉!”一聽這話,神棍更加懊惱了,看著文雅說:“把資料再給我看看,我仔細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況,爭取把司機的樣貌勾勒出來。”

  文雅聽了,直接把手中的一摞資料都遞給了神棍,神棍埋頭翻看了起來。

  趁著這功夫,我輕聲給文雅說了交警修改車主信息一事,文雅露出疑惑的神色,旋即問瘋哥:“車管所我認識不少人,是誰膽子這麼大?”

  “算了,我都答應我同學不追究了,他自會內部處理的。”瘋哥似乎並不願過多地提這事。

  文雅又問:“瘋哥,你同學是梓州縣局的領導?”

  “車管所所長是瘋哥警校同學。”我幫瘋哥回答說。

  “噢。”文雅應了一聲,沒再問下去,面上卻是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這是誰?”神棍的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只見他手中拿著一張單子,正仔細地看著。

  我走近一看,發現神棍手裡拿的是楊寧清的戶籍信息,昨晚我與文雅去值班室查詢時,順手打印了一份。文雅把它與司機的詢問筆錄放在一起,剛才全給了神棍。

  “他是秦曉梅殺人案中死者的男朋友。”我回答了神棍的問題。

  神棍沒吭聲,左手拿著單子,右手手掌放到楊寧清那裡,遮住了他的上面半張臉。

  看到神棍這個動作,我猜到了什麼,不由緊張起來。其他人也沒有說話,一起看著神棍。

  比劃一陣後,神棍喃喃道:“像,太像了。”

  “楊寧清像誰?”文雅迫切地問。

  “像越野車司機,你們把見過他的醫生護士叫來認認,這兩人鼻子以下的部位真的很像。”神棍的臉上帶著欣喜,想來他是覺得自己的這個發現可以彌補之前的疏忽。

  他的話讓我也很興奮,轉身就往房門走去。與瘋哥錯身時,我憋見他的臉上並無喜色,反而像在思考著什麼。

  我很快就叫來了幾個醫生護士,讓他們逐一對楊寧清的照片進行辨認,最後的結果是,司機與楊寧清是同一人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七十。

  雖然不是百分之百,但這個結果足已讓我們對楊寧清實施口頭傳喚了!

  “這人就是楊寧清?”瘋哥走上前,看著戶籍信息上的照片問。

  我回答說:“對啊,當年秦曉梅一案,你沒見過他嗎?”

  瘋哥搖了搖頭:“案發幾天后他回國,是胡遠給他做的筆錄,我當時在調查其他的線索。”

  “現在怎麼辦,要不要立即傳喚他?”我徵詢著瘋哥意見。

  “你們今天見他時,他表現如何?”瘋哥轉而問我。

  我把與楊寧清接觸的過程回想了一遍,回答說:“他的表現倒是很正常,淡定從容,可以說無可挑剔,不過後來我們去他當年住的賓館,發現他其實有作案可能的。”

  具體過程剛才文雅在走廊裡已經給瘋哥說了,我也就沒有細說。

  瘋哥沉聲道:“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的是,胡遠車禍是越野車司機製造的,司機就是兇手,這個兇手智商高、反偵查能力強,如果他與楊寧清是同一個人,那麼,當年秦曉梅一案中,楊寧清要想殺了吳英再嫁禍給秦曉梅,最後自己全身而退,也不是沒有可能!”

  文雅接著說:“沒錯,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只是有一個地方我們沒想明白,就是他殺吳英的動機!”

  我補充了一個問題:“還有,如果吳英真不是秦曉梅殺的,她為何要招供?”

  “你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在秦曉梅給楊寧清發的那封郵件當中。”神棍分析道。

  “馬上對楊寧清進行定位,派人在住宅外監控,務必做好隱蔽措施,以免打草驚蛇。再一個,對吳英、秦曉梅和楊寧清的個人信息進行全面清查,盡可能找中當中的關聯!”瘋哥很快做出了安排。

  瘋哥的命令像一針強心劑,讓病房裡的幾人臉上都湧出了興奮之色,連不是我們組的李光明也如此,神棍還摩拳擦掌地說:“抓捕的時候可得把我算上啊!”

  “你?”瘋哥定定地看向他。

  “怎麼?瞧不起人啊,我查案沒你們​​厲害,抓人還是行的。”神棍笑著說。

  瘋哥沉吟片刻後方才說:“到時候看吧。”

  隨後,瘋哥出了病房,估計是去給大隊長請示匯報了。

幾分鐘後,瘋哥回來,做了細緻的分工:“光明,你馬上回隊裡,帶三個人去楊寧清家附近監控,陸揚、文雅,你們負責聯繫科技大學、人才中心、楊寧清三人的戶籍地派出所以及市區各大醫院,調出他們的全部信息。”

  “這麼晚了,怎麼查啊?”我有些為難。

  “我剛才把案情向大隊長匯報了,他說馬上給局長匯報,局長自然會讓秘書給相關單位負責人打招呼的。”瘋哥胸有成竹。

  聽了這話,我徹底放心了,市公安局局長還掛著副市長的官銜,有他出面,調取資料自然沒問題。

  “瘋哥,那我做什麼?”神棍見我們三人都有任務,也有些心癢難耐。

  “你還是好好呆在這裡吧,我留下來保護你,兇手一日未抓到,就有再次對你下手的可能。”

  我笑著說:“申哥你安心休養,等我們的好消息。”

  “快去幹活!”瘋哥催促我,我訕笑著與文雅和李光明一起出了病房。

  出來後,李光明就開車回隊上了,我與文雅想著局長的秘書挨著給幾個單位打電話還要一會兒功夫,就坐在車上休息。

  “瘋哥多少歲了?”上車後,文雅莫名其妙地問了我這個問題。

  我笑看著她說:“你該不會是被瘋哥安排工作時的樣子給迷住了吧?他可是有家室的人。”

  “滾滾滾,我對當小三沒絲毫興趣。”

  “那你怎麼突然問瘋哥的年齡?”我繼續逗她。

  文雅瞪了我一眼說:“你別管,快回答我!”

  我見文雅不似在說玩笑話,也就收起笑容,正色道:“四十出頭。”

  文雅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梓州車管所的所長我認識,怎麼也有五十五歲了,他倆年齡相差那麼多,會是警校同學?”

  “這有什麼奇怪的,他們那個年代,好多人都是高中畢業很久了又去參加高考進入大學的。”

  文雅扭頭看著我說:“那倒也是。”

  又過了一陣,我們下車分別給幾個單位打電話,對方明顯已經接到了通知,問資料怎麼給我們,我與文雅在醫院值班室找到一台傳真機,讓他們傳真過來。

  最先傳來資料的是三個派出所,因為派出所24小時都有人值班,何況是局長秘書打電話交待的事,效率自然快。

  這些資料包括楊寧清、秦曉梅與吳英三人出生後的所有戶籍信息以及他們在當地的一些情況,我和文雅迅速篩查了一遍,並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第二個傳來資料的是科技大學,內容是三人的學籍檔案、報名表、成績單等所有在校時期的信息,足足有上百頁。

  看著厚厚的一摞紙,我頭都大了,不過為了不放過任何有可能的線索,我倆還是打起精神,我先看一遍,再由文雅檢查一遍。

  一直看了六十多頁都沒找到珠絲馬跡,我覺得口渴,起身去接了杯水,正要喝呢,就听著文雅喊道:“楊寧清的英文名不叫Qew!

  聽到這話,我水都沒心思喝了,放下杯子就走到文雅身旁,只見她手中拿的是一張楊寧清大一時班上所有人的英語成績單。

  單子最前面的兩個項目分別是“中文名”與“英文名”,我目光移動到文雅手指著的地方,前面中文名一欄寫著“楊寧清”三個字,後面對應的英文名卻寫著“Dave”

  “還有沒有其他英語單子?”我馬上翻看後面的資料,因為一張單子的說服力是不夠的。

  翻看的過程中,我發現了一張有意思的證書——打字比賽冠軍。

  這張證書的主人是秦曉梅,比賽組織方是科技大學校團委,秦曉梅獲得的是全校打字比賽五筆組的第一名。

  “你看看這個,沒想到秦曉梅還是個打字高手。”我把證書遞給文雅,她接過去後,我繼續往後翻。

  很快,我找到了第二張英語成績單,上面楊寧清的英文名同樣是“Dave”

  “楊寧清的英文名明明不叫Qew,下午你問他時,他為何要承認呢?”我拿著單子,不解地問文雅。

  文雅沒有回答我,嘴裡輕聲念著:“五筆打字組第一名……”

  “文雅?”我​​又喚了她一聲。

  “我知道​​了!”文雅抬起頭來,飛快地跑到電腦旁。

  我跟了過去,就看到文雅新建了一個記事本,把輸入法調到五筆狀態,然後在鍵盤上輸入“QEW”三個字母。

  隨後,打字框裡出現了“解體”二字,文雅搖了搖頭,又把三個字母分開,輸入一個字母敲一下空格鍵,文檔裡顯示出“我有人”三字。

  此時我已經明白了文雅的意思,她是猜想那三個字母是秦曉梅留的暗語,而五筆輸入法就是解碼關鍵。

  我試著把郵件裡“Qew”前面的話連起來讀道:“對不起,我有人……這不通啊?”

  “走!”文雅拿著資料就往外走。

  “去哪啊?”我忙著跟上她,出門時不忘把門關上。

  到了停車場,文雅讓我去金泰賓館,她要找下午那個會打五筆的小妹。路上,我問她為何如此肯定那三個字母一定與五筆打字有關。

  文雅回答說:“你也看到了,楊寧清的英文名根本不是Qew,那麼這三個字母一定另有深意。我上小學時,爸爸給我買了一台小霸王學習機,除了打遊戲,還可以練打字。我在說明書上對比了幾種打字方法,覺得有種'區位碼'很簡單,輸入數字就能出漢字,就練習了好一陣子。”

  “區位碼?”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打字方法。

“是啊,比如'文雅'二字對應的區位碼分別是46364937。我之所以看到那張打字證書就想到'Qew'與五筆有關,是因為我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我小學班上有一小男孩挺帥的,六年級的時候,眼看大家要畢業分開了,我寫了張紙條放在他文具盒裡,又沒勇氣寫自己名字,就在落款的地方寫下了46364937 。呵呵,估計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那是我寫的。”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3-4 22:17

  我追問她:“沒想到你當年這麼主動啊,給我說說,那張紙條上寫的什麼?”

  “就四個字,我喜歡你。”說起當年的糗事,文雅的表情蠻可愛的。

  “用打字碼傳遞信息,你們女孩子真會玩……”

  “這事你可不准說出去!不然絕交!”說完,文雅還逼我發了誓,展露出十足的小女生一面。

  夜里道路暢通,我們很快就到了金泰賓館,幸好那個小妹還沒下班,文雅拿了張紙,寫下“對不起,〝QEW”這句話,讓小妹從五筆的角度對後面三個字母進行解碼。

  讓我們意外的是,文雅剛說完,小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在我們疑惑的目光中寫出了三個字——我愛你。

  “我愛你?”我皺眉問。

  小妹點頭道:“是的,知道我為什麼笑嗎,因為我給我的前男友發過一條短信,內容與這句話一模一樣。”

  “不是‘我有人’嗎,怎麼成‘我愛你’了?”我還是不明白。

  “你來看。”小妹邊說邊在電腦上給我演示,她先按了一個“Q”,屏幕上出來“我”,她接著按“EP”,屏幕上出來“愛”字,她再按“WQ”,屏幕上出來“你”字。

  這下我明白了,原來是取的首字母。

  小妹繼續說:“好多打五筆的人一看到這三個字母就會想到‘我愛你’這句話。”

  賓館裡不方便說話,謝過小妹後,我們回到車上,文雅說道:“對不起,我愛你。原來秦曉梅真正愛的人是楊寧清!”

  我一時駭然:“所以她是在幫楊寧清頂罪?”

  “兩年前的案子,所有線索都指向秦曉梅是兇手,她自己也認罪了。唯一能肯定這是起冤案的人,只有凶手自己!現在楊寧清在替秦曉梅復仇,同時告知警方秦曉梅是冤枉的,可以大膽推斷,當年殺害吳英的真兇正是楊寧清!”

  “他既是要為秦曉梅復仇,甚至不惜為此而殺人,足見他對秦曉梅的情意之深,那他當年為何還要嫁禍給秦曉梅?”我提出了不合理之處。

  文雅稍一思考後回答說:“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楊寧清也是不久前才明白了‘Qew’的含義,極有可能是在秦曉梅死後才知道的。”

  “那他殺吳英的動機呢?還是解釋不通。”

  “恩,只剩這最後一個難題了,你開車,我馬上把這個發現告訴瘋哥,由他定奪是不是立即抓捕楊寧清。”說著,文雅就掏出了手機。

  從文雅與瘋哥的對話中,我聽出瘋哥並不贊成抓楊寧清,理由很簡單,楊寧清是一個有著高智商的嫌犯,無論是殺吳英一案,還是當前的殺警案,唯一能與他扯上關係的僅僅是神棍和幾個醫護人員能證明他與越野車司機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除此外,我們手裡並沒有他行凶的直接證據。

  瘋哥認為,在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還是先不要驚動楊寧清,反正他現在處於我們的嚴密監控之中,是跑不掉的。

  “我聽瘋哥的語氣怎麼像是和誰吵了架一樣。”掛了電話,文雅咂著嘴說道。

  “他還在神棍病房裡呢,總不能和一個傷員吵架吧?”說到一半,我想起瘋哥與我不同,是有家室的,就說:“估計是這段時間忙著辦案子,回家的時間少了,嫂子不高興吧。”

  “唉,難為嫂子了,警察的家屬真不容易。”文雅感嘆道。

  回醫院的路上,我接了幾個電話,說是資料準備好了要傳過來,一想著還有好多資料要查看我就心煩,就隨意問他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信息,想讓他們幫著先篩一遍。

  這些人平時都不值班,是從家裡趕到單位加班查的資料,心里肯定不舒服,我本沒指望他們能說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結果還真讓我問出了一條重要信息!

  這條信息是疾控中心那邊給的,內容相當勁爆:吳英與楊寧清都是艾滋病毒攜帶者,並且楊寧清已經發病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馬上問。

  對方告知我,信息庫裡查到的資料顯示,吳英在大二的時候就查出體內有艾滋病病毒,之後她定期去疾控中心複查,病毒一直沒有發作,她最後一次去複查是死前一個月。

  楊寧清第一次查驗記錄的時間在吳英死前半個月,顯示艾滋病病毒陽性,之後就再沒有記錄,直到十天前,有了第二次記錄,而這次查驗的結果顯示他已經發病了。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案情一下明白了起來,我與文雅稍一分析就有了論斷:吳英知道自己是艾滋病毒攜帶者,卻沒有告知楊寧清並與楊寧清保持情侶關係,楊寧清偶然知曉了這事,到疾控中心檢查,發現自己已被感染,從而生出了對吳英的恨意。楊寧清是通過秦曉梅才認識吳英的,所以一併遷怒到了秦曉梅身上,於是精心設計了一出殺人嫁禍的戲碼。

  想通後,我忍不住一拍方向盤,大聲說道:“殺吳英的動機也有了,抓人!”

  我的手重重拍在方向盤正中,轎車尖銳的鳴笛聲響徹在寂靜的夜晚,聽在我與文雅耳裡,像是衝鋒的號角。

  文雅再次撥通了瘋哥的電話,為了方便我聽,文雅按了免提。瘋哥聽到這條信息,問我們還有多久能到醫院,我加大了踩油門的力度,大聲喊道:“五分鐘。”

  “行,我在神棍病房等你們!來了當面談!”說完,瘋哥掛了電話。

  文雅收起手機,嘟噥道:“都這種情況了,還談什麼啊,直接讓李光明那組上門抓人唄!”

  我聽出她的語氣裡帶有抱怨之意,勸慰說:“瘋哥估計是想和我們商討一下抓捕和後期的審訊計劃,反正楊寧清跑不掉,也不差這幾分鐘嘛。”

  快到醫院時,技偵那邊回了話,之前我們讓定位的司機號碼已經有了結果,在城郊的一處垃圾堆積場。看來,司機出院後就把號卡扔進了垃圾桶,再被收走拉到了那裡。

  這個看似無用的結果對我們是有利的,因為它加大了司機的嫌疑!

  到了醫院,我與文雅小跑著往神棍病房趕去。推開門我就愣了,因為神棍竟然穿戴整齊地坐在床上。

  看到我們,神棍笑著說:“你們來啦。”

  “申哥,你這是?”我疑惑地問。

  “我不是說了麼,抓人得算上我一分子。”神棍邊說邊拍了拍自己胸膛,表明他身體沒問題。

  “瘋哥,你同意了?”文雅越過我上前問。

  瘋哥皺著眉頭,嘆息道:“唉,我拗不過他……”

  我倒是覺得沒什麼,雖然神棍還沒完全恢復,但我們這麼多人去抓楊寧清,到時候讓神棍在最後面做做樣子就行了,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既然瘋哥都同意了,文雅也不好再說什麼,瘋哥說他已經和李光明那邊說好了,等我們過去就實施抓捕。

  這時我才知道,瘋哥讓我們先回醫院來,並不是要和我們商量什麼,而是在給神棍時間換衣服。

  出發前,我問瘋哥要不要聯繫鎖匠和消防,像上次救神棍一樣,先由鎖匠技術開鎖,不行的話讓消防撬門。

  “噢,那你聯繫一下吧。”瘋哥隨口應道。

  楊寧清住在城中心一棟高檔住宅樓裡,這與他最新的戶籍地址相同,技偵對他電話號碼定位後,也確定了他此時正在房間裡。

  住宅樓下是一條商業街道,住宅樓對面的一側畫有停車線,可以停放車輛。此時已是夜裡十一點過,商舖都關門了,李光明他們幾人隱藏在一輛黑色的轎車裡面,透過車窗觀察著住宅樓門口的動靜。

  我們四人開著文雅的私車趕到後,把車停在了李光明他們後面。由於這裡有住宅,所以整條街上停的車並不少,這樣一來,我們兩輛車停在這裡也不會顯得突兀。

  停好車後,瘋哥就開始安排抓捕工作,李光明他們組留兩人在樓下警戒,另外兩人加上我們組三個男的上樓去抓楊寧清,鎖匠隨行,文雅留在自己車裡。

  “我不同意。”瘋哥話音剛落,文雅就不買賬了:“我也要上樓。”

  “楊寧清可是殺人犯,你一個女孩子摻和什麼,傷到哪裡可不好。”瘋哥扳著臉說。

  文雅堅持道:“不行,你們不能搞性別歧視,我在縣上時,我們中隊的抓捕行動我每次都參與了的。”

  我能理解文雅的心情,就幫著她說話:“瘋哥,楊寧清智商再高也只有一個人,我們這麼多人抓他綽綽有餘,何況李光明他們不還從隊裡帶了兩支手槍出來麼。”

  瘋哥聽了這話,轉過臉瞪著我,文雅又說:“對啊,神棍一個傷員都能上去,我怎麼就不行了。”

  “瘋哥你就同意了吧,到時候讓文雅走在後面就行了。”神棍也在旁邊幫腔。

  我一聽這話,馬上說:“對,申哥,你和文雅走後面,由你照看著她。”

  “我?哦,好,好。”神棍訕訕說道,我聽著他語氣有些怪,卻因為車廂裡光線暗,並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行了,那就這樣吧,上樓後聽我指揮。”瘋哥作了決定,同時打開了車門。

  “不等消防嗎?”我提醒瘋哥。

  “哦,對,那就再等等。”瘋哥重新關上了車門。

  幾分鐘後,消防到位了,他們的車子停在五百米之外,兩名戰士攜帶撬門工具步行過來。

  下車前,瘋哥問我們帶證件沒有,得到肯定答復後,我們打開車門,正常地走向住宅樓。

  兩支槍,我們拿了一支,留守的兩人拿了一支,走之前瘋哥下了命令,如若楊寧清從門口出來,先警告,警告不聽的話,可以直接開槍射擊,當然,不是萬不得已,不要瞄準致命部位。

  進入大廳,保安攔住了我們,我們把證件都亮了出來。保安一見全是警察,猜到樓上出了大事,臉色稍稍有變,問我們需要做些什麼。

  “你認不認識這個人?”李光明拿出一張照片問道。

  我看過去,這是楊寧清的照片,看模樣應該是幾年前照的了,少了下午見面時那種成熟,多了幾分稚氣。照片的背景像是在大學校園,估計是李光明從科技大學那邊要來的。

  “有點面熟,像是我們這的業主,老陳,你來看看。”保安說著,又叫了另一個保安來辨認,對方也說面熟。

  李光明收起照片,向瘋哥點了點頭。

  神棍問:“你們樓上住戶的防護欄安裝情況如何?”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3-5 23:16

  “由於我們這裡的住宅是獨獨的一棟,沒有小區圍牆,加之地處商業圈,為了安全,我們要求所有住戶都得安裝防護欄。”姓陳的保安回答說。

  “很好,這就不用擔心他跳樓了。”文雅對這個結果比較滿意。

  這時,兩名消防戰士也進了大廳,瘋哥開口道:“行,上樓吧。”

  “瘋哥,不用找保安要一份楊寧清家裡的戶型圖麼?”我有些奇怪,以往入室抓人,戶型結構是必須事先掌握的。

  瘋哥頓了一下,不過也就一兩秒的時間,繼而對一個保安說道:“給我們講一下戶型結構,還有,等會你和我們一起上樓,由你去敲門,以免對方有所警覺。”

  保安明顯有些不情願,卻又沒辦法拒絕,掛著一副苦瓜臉。

  待保安給我們講解了戶型後,我們一行人進了電梯。李光明按下數字“18”,神棍笑著說:“這傢伙房子沒買好啊,注定要下地獄。”

  關於“18”這個樓層,在我們當地有兩種極端的說法,第一種,它的諧音是“要發”,很多生意人就喜歡買18樓的房子;第二種說法是把它與十八層地獄聯繫起來,以致於好些人寧願買14樓也不買18樓。

  神棍這裡指的,自然是第二種說法。

  我們一行人走路時都留意著腳步,樓道裡很安靜,在這安靜中,我幾乎能聽見自己快速的心跳。

  到了門口,我們分成幾個梯隊,瘋哥示意我們後面的人全都蹲下。

  “咚,咚,咚。”保安勾起右手的食指中指,有節奏地敲擊在楊寧清的房門上。

  我蹲在地上,仰頭看向防盜門上的貓眼,貓眼是暗的,快到十二點了,楊寧清應該睡了。

  第一次敲門後,房間裡沒有動靜,保安看向瘋哥,瘋哥示意他繼續,他轉過頭,又敲了一次。

  “誰啊?”房間里傳來慵懶朦朧的聲音。

“你好,我是物業保安,你樓下的住戶反映天花板上有浸出的污水,請你開門讓我們檢查一下。”這個藉口是文雅幫保安想的,保安的心理素質還不錯,聽不出異樣。

  房裡的人說道:“你等等。”

  過了一會,我看到房門的貓眼處有了黃色的光,接著傳來走路的聲音,離門口越來越近。瘋哥與神棍則站起來了一些,呈半蹲姿勢,隨時準備衝進去。

  腳步聲到房門後就停了,貓眼上的黃色也消失了,我猜到是裡面的人把眼睛湊在貓眼上往外看。雖然明知道他看不到我們蹲的地方,我還是不由往下縮了縮脖子。

  “好了嗎?”保安催促道。

  貓眼再次亮起,那人回答:“稍等,我剛才用鑰匙從裡面反鎖了,我去拿鑰匙。”

  又是一陣腳步聲。

  當腳步聲重新回到房門後時,門上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咔!”房門開了個縫。

  瘋哥眼疾手快,猛地衝上去,用身子撞在房門上,房門向後開了一大半,神棍也跟著衝了過去,我緊隨其後。

  本以為衝進房門就是展開對楊寧清的抓捕,然而當我看清面前的情況時,卻傻眼了。

  “神棍,照你這麼說,我們今天豈不是也要到十八層地獄走一遭?”李光明調侃他說。

  神棍馬上答道:“哈哈,有罪之人,是十八層地獄,沒罪之人,就是發財的樂土。”

  之前離開病房時,神棍看起來還有些精力不足的樣子,我們從金泰賓館回去後,他的精神好了許多,再到現在,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之外,哪裡還像是個病人。

  人活著就得有個盼頭,這話還真不假,手頭的疑案就要破了,想必神棍是打心里高興。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了18層,瘋哥帶我們走進樓道。

  在樓道裡,瘋哥做了更細緻的安排,由保安上前敲門,門開後馬上退後,他和神棍衝進去,如果對方不開門,鎖匠開鎖,如果房門是從裡面反鎖的,消防戰士撬門,其餘人在最後。唯一的手槍在瘋哥手中,他會根據情況決定是否擊斃楊寧清。

  “瘋哥,還是我和你一起吧。”我提議說,因為我覺得神棍目前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沖在前面。

  神棍一聽馬上說:“陸揚,就按瘋哥安排的來,我比你有經驗。”

  瘋哥做了個折中的考慮:“這樣吧,陸揚和鎖匠在一起,緊跟在我們後面。”

  瘋哥說這話時,眉頭緊鎖,我突然有種感覺,他與神棍二人今晚的表現似乎與平時調換了一下,神棍以往辦案都是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今晚卻很主動,瘋哥平日積極,今晚卻沒有要抓獲兇手的那種興奮。

  總之,兩個人都怪怪的。這個想法讓我心裡一驚,忙晃了晃頭,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這種時候可分不得神,只希望那些都是我的錯覺吧。

  隨著離楊寧清家門越近,我還是不由緊張了起來,雖然我們人多,可對方畢竟是我從警以來遇到的最為厲害的殺人疑犯。

  我們一行人走路時都留意著腳步,樓道裡很安靜,在這安靜中,我幾乎能聽見自己快速的心跳。

  到了門口,我們分成幾個梯隊,瘋哥示意我們後面的人全都蹲下。

  “咚,咚,咚。”保安勾起右手的食指中指,有節奏地敲擊在楊寧清的房門上。

  我蹲在地上,仰頭看向防盜門上的貓眼,貓眼是暗的,快到十二點了,楊寧清應該睡了。

  第一次敲門後,房間裡沒有動靜,保安看向瘋哥,瘋哥示意他繼續,他轉過頭,又敲了一次。

  “誰啊?”房間里傳來慵懶朦朧的聲音。

“你好,我是物業保安,你樓下的住戶反映天花板上有浸出的污水,請你開門讓我們檢查一下。”這個藉口是文雅幫保安想的,保安的心理素質還不錯,聽不出異樣。

  房裡的人說道:“你等等。”

  過了一會,我看到房門的貓眼處有了黃色的光,接著傳來走路的聲音,離門口越來越近。瘋哥與神棍則站起來了一些,呈半蹲姿勢,隨時準備衝進去。

  腳步聲到房門後就停了,貓眼上的黃色也消失了,我猜到是裡面的人把眼睛湊在貓眼上往外看。雖然明知道他看不到我們蹲的地方,我還是不由往下縮了縮脖子。

  “好了嗎?”保安催促道。

  貓眼再次亮起,那人回答:“稍等,我剛才用鑰匙從裡面反鎖了,我去拿鑰匙。”

  又是一陣腳步聲。

  當腳步聲重新回到房門後時,門上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咔!”房門開了個縫。

  瘋哥眼疾手快,猛地衝上去,用身子撞在房門上,房門向後開了一大半,神棍也跟著衝了過去,我緊隨其後。

  本以為衝進房門就是展開對楊寧清的抓捕,然而當我看清面前的情況時,卻傻眼了。

  房間裡的人是楊寧清沒錯,他仍然是下午的那一身裝束,藏青色西裝,格子襯衫,金邊眼鏡,不同的是,襯衫上係了一條純黑色的領帶。

  他的臉色很蒼白,下午我還以為是陽光照在臉上的原因,現在明白了,他是一個病人,並且是一個絕症病人,再者,前幾天他才出過車禍。

  此刻,瘋哥舉槍瞄準著他,他卻沒有半分懼色,沒有絲毫錯愕,微笑看著我們,像是面對一群朋友,溫文爾雅幾字用在他身上仍然合適。

  當然,這些都不是讓我傻眼的原因,震驚我的,是楊寧清舉在面前的一隻手,手中拿著一個按鈕,按鈕下連著一根線,這條線的另一端隱沒在他的西服當中。

  “恭候多時。”待我們所有人都進入房間後,楊寧清淡然說道。

  “大家都別靠近,他手裡是炸彈。”神棍提醒著我們,他自己卻站到了瘋哥的前面。

  楊寧清看到神棍,頗為意外地說:“你竟然沒死,不錯。”

  到“不錯”二字時,楊寧清的視線繞過神棍,看向了後面的我,似乎在稱讚我反應迅速,昨晚收到照片後能及時救下神棍。同時,這句話也再次表明了他的“兇手”身份。

  “怎麼回事?你讓開!”瘋哥衝神棍喊道。

  神棍不為所動,問楊寧清:“你想怎麼樣?”

  楊寧清沒有理會他,反而對瘋哥說:“楊組長,我勸你最好把槍收起來,別想著偷偷打死我。我要死了,按鈕一鬆,你們都得給我陪葬。”

  “你別衝動,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瘋哥明白楊寧清說的是真話,收起了槍,又讓李光明帶其餘人退到門外,在樓道處等著,沒他的命令不得進來,同時把這個情況報告給大隊長。

  “誰都不許走!”楊寧清揚了揚手中的按鈕,猛然瞪大眼睛喊道,露出了猙獰的一面。

  “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別亂來。”神棍安撫他說,瘋哥一把拉開神棍,與他並排而站。

  這兩位老大哥是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後面的我們,我不由有些動容。

  看著一群面色沉重的警察,楊寧清似乎很有快感,恢復了之前云淡風輕的模樣,不緊不慢地說:“別怕,你們不是想破案麼,我只是想幫助你們而已,你們這些人民衛士,都應該聽聽我的作案過程,學習學習我的思維,要不然,以後再遇到厲害的兇手,還是會犯錯。”

  “你想交待案情,有的是機會,先跟我們回隊上。”瘋哥上前一步,楊寧清馬上後退一步,不讓瘋哥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你認為我會和你們回去麼?”楊寧清又是一笑。

  “你……行,我留下來聽你說,讓其他人先出去。”瘋哥繼續談判。

  “楊組長,你就別浪費時間了,放心,盜亦有道,我雖然手上染了鮮血,卻不會胡亂殺人,我殺的都是該死之人!當然,前提是你們別激怒我。”

  瘋哥反問:“誰該死?誰又該活?”

  “等我講完,你自然就明白了。”此時楊寧清已經退到了客廳的沙發旁,他說完這話,竟是直接坐到了沙發上。

  在進門之前,我本以為憑著楊寧清的高智商,應該早就做好了巧妙應對警察的準備,甚至為自己做無罪辯護,完全沒想到門打開後​​會是這樣一種局面。

  手持炸彈與警方對峙,這無疑是在說“我就是兇手”,而剛才那句“我殺的都是該死之人”被現場這麼多人聽到,也算是一種證據,現在他又要幫我們破案,所以,他是準備認罪伏法了麼?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3-6 21:50

  不,不會,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應該束手就擒,而不是以炸彈要挾。

  我的大腦快速轉動,很快想到了關鍵之處,楊寧清體內的艾滋病毒已經發作,據權威統計,此病毒一旦發作,患者的存活期只有半年到兩年,也就是說,楊寧清是必死無疑的。

  根據前面死者的共性來看,兇手是在為秦曉梅復仇,之前我就分析過,除了調去省廳的兩人和死去的胡遠、曾大志,剩下與秦曉梅案件有關的只有神棍與瘋哥了。

  昨天晚上,楊寧清對神棍下手,從他剛才說的話來看,他並不知道神棍沒死,那麼,他手裡的炸彈就是為瘋哥準備的!

  想著,我擔心瘋哥安危,一時情急,脫口而出:“楊寧清,你殺了吳英,嫁禍給秦曉梅害死了她,現在又殺害辦案民警,最該死的人是你!”

  “陸揚!”身旁的文雅用力扯了扯我衣角。

  “年輕人就是衝動,你難道不怕你剛才說的話激怒我,我讓你們全部陪葬嗎?真可惜我這麼看重你。”楊寧清搖頭看著我,頗為失望地說。

  “我憑什麼要你看重!”我馬上回應,不過楊寧清的話也真是讓我有些後怕,這次我的語氣緩和了些。

  “陸揚,29歲,台縣人,現居世紀小區,四川大學畢業後考入公安系統,兩年前從巡警轉為刑警,嫉惡如仇,以匡扶正義為己任,兩年內參與辦理刑事案件十起,其中主辦三起,所辦案件公平公正,不偏袒不包庇,得到當事雙方認可,無不良嗜好,無陋習。”

  當楊寧清念出我的戶籍地和大學名字時,我就目瞪口呆了,再聽到後面他對我工作情況和生活習性的掌握,我內心的震驚可以說是無以復加。

  “怎麼樣,準確嗎?”楊寧清看著我,還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我的眉頭擰在了一塊:“你調查我?”

  還有,想必你們已經發現了他們二人手機上不堪入目的照片視頻資料,你們捫心自問,作為一個警察,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去做這些事情,應該被原諒嗎?值得被原諒嗎?

  而陳申呢,相對而言,你在這起案件中起的作用其實很小,兩年前,你還原的兇案現場中沒有“第三者”的存在,不是你無能,而是我太聰明了,我只是反感你現在這樣在其位不謀其事的樣子。老天爺似乎也覺得你罪不至死,讓你撿了條命回來。

  第三個原因嘛,我是故意給陸揚線索,鍛煉你的偵破能力。一個好警察,光有正義感是不行的,還必須有敏銳的洞察力與強大的邏輯思維,不被表象迷惑,善於以小窺大,挖掘出案件深層原因。

今晚你們這個陣勢前來,想必是已經把兩起​​案子的經過都推演了出來,確認了我是兇手,如此來看,陸揚的表現還是不錯的,比我預計的時間要早了兩天。 ”

  楊寧清說起他的動機來,條理清晰,頭頭是道,展現了他強大的邏輯思維能力。而他的這一番話,讓我哭笑不得的同時,也頗有感觸。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竟能如此從容地說出“正義”二字,而我卻無力反駁他對胡遠與曾大志的定罪。

  是啊,他們應該被原諒嗎?如果不被原諒,他們罪當至死嗎?

  我不知道。

  “楊先生,我想請教幾個問題。”文雅往前走了兩步,從側面看向楊寧清。

  楊寧清看了看文雅,轉而對我說道:“陸揚,你得感謝這位聰明的警花,老實說,文雅的出現是我整個計劃中的意外,如果沒有她,你們不見得能這麼快查到我頭上,畢竟,在胡遠定案的基礎上,我是吳英的愛人,我應該最恨曉梅,沒人會想到我要為她報仇。”

  他說得沒錯,文雅調來的時候,正是我們對案件一籌莫展之際,而她才來了兩天,我們就接連發現重大線索,直至追查到楊寧清身上。初見之時,我就覺得她或許會對案件偵破帶來重大轉機,沒想到真是這樣。

  “文警官,請問。”楊寧清复看向文雅,淡然一笑。

  “你殺吳英,是恨她明知自己有艾滋病而與你相戀?”文雅從兩年前的案子開始問起。

  “沒錯,你們應該已經查到疾控中心那邊的記錄了,她在大二時就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在這之後,卻陸續交了三個男朋友,我是第三個,不知前面兩個倒霉蛋現在情況如何了,不管怎樣,我也算是幫他們出了一口氣。”

  文雅吸了口氣,接著問:“你還恨她?”

  “我愛她的時候,是真的愛,很愛很愛,甚至想過為了她而放棄留學的機會,可從我知道自己因她而感染艾滋那一天起,我對她就只有恨意,無盡的恨!你們可知道,她明知自己有病,還與我上床,這是想讓我陪她一起死啊!這樣的蛇蠍女人就應當早點下地獄,免得繼續殘害其他人!”提起吳英,楊寧清的情緒有了波動。

  楊寧清的話再次觸動了我,如果說他殺害吳英有罪的話,那吳英明知自己會讓楊寧清染上絕症還要與他同房,這是否是另一種形式的謀殺?

  如果楊寧清沒有殺吳英,只是與她分手的話,她繼續戀愛,繼續把病毒傳播,她是不是可以被稱為“連環殺手”?她又應當受到何種懲罰?

  善與惡,僅在一念之間;罪與罰,可有明確界限?

  楊寧清又何嘗不是受害者呢!

  緩了十幾秒,待楊寧清冷靜下來後,文雅繼續問:“兩年前,你到底是如何殺死吳英的?”

  “哼,你們不是應該已經猜到了嗎?房間是我讓她一個人去租的,曉梅也是我讓她打電話約的,我說大家都要畢業了,晚上一起吃頓飯,我來下廚,吳英很高興,但我讓她不要提前告訴曉梅這事,以免曉梅不來,她完全按我的意思做了。

  那天晚上,我先回到金泰賓館,待天黑後從窗戶爬下去,在曉梅來之前悄悄進到出租屋,完事後再回賓館。

  我與吳英戀愛時,聽聞曉梅也喜歡她,我為此和曉梅鬧了幾次彆扭。曉梅快到時,我故意以此為由藏了起來,讓吳英先試探她的口風,免得我突然出現而讓氣氛尷尬。

  兩人說了一陣後,根據事先的安排,吳英去廚房做飯,留曉梅一人在客廳,我趁機從廁所出來,繞到曉梅背後,用事先準備好的帶有迷藥的毛巾將其捂暈,然後到廚房掐死了吳英。

  至於如何偽造曉梅殺害吳英的現場,以及如何抹去我存在的痕跡,你們自能想通,我就沒必要細說了吧? ”楊寧清副戲謔的口吻。

  好一個嫁禍於人的謀殺計劃!

  我看著楊寧清,他的臉上隱隱帶著興奮,像是在述說著一件讓人喜悅的事情,著實讓我感到恐懼。

  吳英故意讓自己的伴侶染病,楊寧清從容殺死曾經的愛人,再放乾她的血液。

  這不由讓我想起了瘋哥曾給我說的那句話,世上最可怕是人心。

  “哼,左一個'曉梅',右一個'曉梅',你嫁禍給她時,可曾有過遲疑?秦曉梅也真是個奇女子,醒來後發現被殺的吳英,竟能那麼鎮定。她被抓後,用了五天時間想明白了兇手是誰,爾後認罪,甘願為你而死,好一個癡情人!是你害死了她,害死了這世上最愛你的人!”文雅說到後面,有些激動,音調很高。想來,同樣是女生,她是在為秦曉梅不值。

  “別過來!”楊寧清大聲喊道,我定睛看去,原來是瘋哥試圖趁著文雅吸引其註意力的時候接近他。

  神棍見勢不對,一邊拉著瘋哥後退,一面說:“你別激動,我們離你遠一點。”

  楊寧清這才平靜了些,接著文雅的話說:“我最對不起的就是曉梅,我與她相識四年,她就喜歡了我四年,我卻從沒察覺出來。”

  “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我馬上問了一句。

  “我與吳英是因為曉梅認識的,當初我被吳英氣昏了頭,把怒氣也撒到了曉梅身上。這兩年裡,我其實心裡也很煎熬,所以一直關注著案子進展,也是在這個過程中掌握了參與辦案的所有警察的信息。

  隨著曉梅死去,我心裡的怒氣徹底消散,我去她家裡弔唁她,在賓客本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曉梅有個弟弟,他看到名字後找到我,給我看了曉梅生前的一本日記,我才知道這些。

  受成長環境和家庭條件的影響,曉梅生性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我,從來不敢把心意表達出來。後來,她覺得吳英更適合我,又攝合我與吳英,她日記上說,只要我能幸福就好了,而所謂的她與吳英“同性戀”甚至接吻,竟然是因為吳英身上和口中有我的氣息。

  有一篇日記裡,她提到她喜歡用五筆的打字碼去說一些暗語,直到這時,我才恍然明白'Qew'的意思,在這之前我一直疑惑,為何曉梅被警察抓走後從來沒有辯解過,看完日記,我全都明白了。

  可是,曉梅已經不在了,誠如你說,這世上最愛我的人,願意為我而死的人再也活不過來了……”

  說到這裡,楊寧清的聲音竟有些哽咽,看來,殺人犯心中也有柔軟之地,秦曉梅就是楊寧清最脆弱的琴弦。

  秦曉梅對楊寧清的這種愛,徹底震驚了我,世上竟然有人願意拋下父母兄弟,背負謀殺之名,只為了讓另一人能好好活著,哪怕她明知那人是個魔鬼,哪怕她身陷囚籠的處境也是那人造成的。

  楊寧清算不上秦曉梅的愛人,秦曉梅默默地愛了他四年,從未曾表露,只在最後頂罪的時候,說出了“我愛你”三個字,她是怕自己再不說就沒機會了。而為了不讓這份愛意給楊寧清惹來麻煩,她還刻意加了一份愛的密碼。

  沒人知道秦曉梅是如何猜出楊寧清是兇手的,或許是吳英之前的談話中無意間透露了什麼,或許是她知道能提前藏在出租房裡的人只會是楊寧清,或許是她太了解楊寧清了……

  她用自己的行動詮釋著——我會用生命去愛你。

  這種無數人嚮往卻終其一生都沒能找到的愛情,原來真的存在!

  “我對不起曉梅,可我也恨你們這些警察的無能!是你們製造了一起冤案!我要為曉梅報仇!”被觸動了軟肋的楊寧清再次亢奮了起來。

  “退後!”

  眼見楊寧清捏著按鈕的手有些顫抖,瘋哥當即拉著神棍往後退來,我們後面的人聽見他的話也退到了門邊。

  “其他人可以走,你倆留下!”楊寧清猛然往前衝了幾步,沒讓瘋哥和神棍拉開距離。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3-8 21:28

  “我對不起曉梅,可我也恨你們這些警察的無能!是你們製造了一起冤案!我要為曉梅報仇!”被觸動了軟肋的楊寧清再次亢奮了起來。

  “退後!”

  眼見楊寧清捏著按鈕的手有些顫抖,瘋哥當即拉著神棍往後退來,我們後面的人聽見他的話也退到了門邊。

  “其他人可以走,你倆留下!”楊寧清猛然往前衝了幾步,沒讓瘋哥和神棍拉開距離。

  聽見這話,瘋哥反而停了下來,扭頭對我們說:“你們先退出去。”

  瘋哥的語氣不容質疑,可我們沒有一個人動,瘋哥有些急了,
  沉聲道:“陸揚,你帶他們出去!服從命令!”

  沒人知道楊寧清手中的炸彈威力有多大,在這種情況下,能出去一個是一個,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走啊!”神棍也勸著我們,他說話時壓低著聲音,生怕刺激到楊寧清。

  在我還有些猶豫時,已經有人拖著我往後退了,我轉過頭,看到李光明帶著兩個消防戰士退出了門口,拖著我的,是文雅。

  文雅的眼睛很紅,眼淚在裡面打轉,可她手上的力道卻很重,見我看著她,她艱難地吐出一個字:“走!”

  我邁著沉重的步伐,木然地跟著文雅往後退,只覺瘋哥與神棍的後背明明就在眼前,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陳申,你也走吧,這是老天爺的意思。”這是我退出房間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出自於楊寧清之口。

  文雅一直拉著我退到了樓道口,李光明打通了大隊長的電話,正在匯報我們這邊的情況。

  “大隊長讓我們馬上疏散上下樓層的住戶,做好最壞的打算,增援警力已經在路上了。”掛了電話,李光明對我們說道。

  我心裡記掛著瘋哥和神棍的安危,壓根沒聽進他的話。

  房間裡隱隱有說話聲傳來,卻聽不清楚內容。

  “不行,我得過去看看。”我自言自語著往楊寧清的房門走去。

  “陸揚你回來。”身後是文雅的聲音。

  “瘋哥趴下!”神棍的呼喊聲從房裡飄出,很是響亮。

  “神棍!”

  “嘭!”

  巨大的轟鳴,站立不穩的地面,身後一股力量把我撲倒,這些是我最後的意識。

  ……

  刺眼的陽光讓我微微睜開的眼睛有些不舒服:“嗯……”

  “陸揚,你醒啦。”

  我半瞇著眼睛,看了好一陣,才認出眼前人,疑惑地問:“媽,你怎麼在這?”

  “你被炸彈震暈了,你們單位通知我來的,你爸也來了,他昨晚一夜沒合眼,這會我讓他去你房子裡睡了。”我媽看著我,臉上滿是關愛,眼裡卻佈著血絲,眼角還有未乾的淚痕。

  我想起來了,我們去抓捕楊寧清,最後我們都退了出去,只剩下瘋哥和神棍,再然後,楊寧清鬆開了之前一直按著的按鈕,炸彈爆炸了。

  “我同事呢?”我大聲問道,同時腰上發力想要坐起來。

  結果,這一聲喊後,我立馬頭昏眼花,太陽穴處很是脹痛,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身子又重新躺了下去。

  “你快別動,你同事在那呢。”說著,我媽用手指了指旁邊一張床。

  我順著看去,那張病床上躺著一個人,他的頭上纏著繃帶,看不到模樣,我認不出他是誰。

  病床邊上趴著一個女人,她的臉朝向床頭,眼睛閉著,左手緊緊拉著男人從被子裡伸出的一隻手。

  女人的臉有些熟悉,我問我媽床上的人是誰,她回答說:“你另外的同事叫他瘋哥,他比你嚴重,身上有燒傷,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聽著是瘋哥,我鬆了口氣,既然我沒事,當時在房間裡面、離炸彈最近的瘋哥沒事,那文雅和李光明他們定然也不會有事了。

  等等,神棍呢?

  “陸揚你醒了?我剛買了些水果回來,你想吃什麼?”

  我扭頭看去,發現是組裡的任勇,他從外面開門進來,手裡提著一袋水果,想必是大隊長安排他在這裡照看我和瘋哥的。

  “勇哥,其他人怎麼樣了?”我急切地問。

  “呃……還好,還好。”任勇有些不自然。

  我聽出任勇的語氣有變,這讓我很是不安,追問道:“神棍呢,他在哪間病房?”

  任勇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的心都快揪在一起了,催促道:“快告訴我!”

  “唉!”任勇長嘆口氣,把水果放在地上,走到我面前說:“神棍在最後關頭撲向了兇手,用身體壓住了炸彈,救了瘋哥一命,他自己和兇手同歸於盡了。”

  “什麼!”我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股巨大的痛感從全身傳到腦中樞,我倒吸了口涼氣。

  我忍住痛,不敢相信地看著任勇,多麼希望他突然露出一個壞笑說:“哈哈,我逗你呢!”

  然而,任勇卻給了我更直接的一句話:“神棍死了,全屍都沒有。”

  聽到這話的瞬間,我只覺自己的心揪到了一起,有種要窒息的感覺,這比身體上的痛楚更加讓我難受。

  “死了……”我喃喃說著。

  “唉,你剛醒來,保重身體啊。”任勇走到病床邊,輕輕拍著我的肩膀。

  我木然地抬起頭問:“文雅他們人呢?”

  任勇回答:“炸彈爆炸時,李光明他們在樓道的轉角處,沒受到太大衝擊,是他及時撥打了急救電話。文雅和你挨著的,也被震昏迷了,在旁邊的病房。既然你都醒了,估計她也快了。”

  文雅本來也在轉角處,是跟著我跑出來的,她為此而受傷,讓我很不安,我用雙手撐起身體,兩腿往旁邊移動,想要側身下床,去旁邊看看她。

  這時,房門處傳來聲響,我看過去,是一名中年婦女扶著文雅走了進來,她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問:“瘋哥和神棍呢?”

  文雅的臉色很是蒼白,神情憔悴,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看著她這副模樣,我實在不忍心告訴她神棍的事。

  “說啊!”文雅催促著我,眼裡滿是焦急。

  “瘋哥沒事,在這呢。”我顧左右而言他,指向瘋哥的病床道。

  文雅聽了,走到病床邊,這時之前趴在床上的嫂子醒了,她看到文雅,站起身來,捋了一下散亂的頭髮,又伸出手扶著文雅說:“醫生說我們家老楊可能要48小時後才會醒,身上和臉上都會留下燒傷的疤痕,好在沒有生命危險。你剛醒要多休息,別到處走動啊。”

  嫂子說這話時,臉上帶著微笑,只是,這笑中有太多的酸楚與隱忍,看了讓人動容。

  “嫂子,委屈你了……”文雅剛喊了句“嫂子”,眼眶裡的淚就滴了下來。

  文雅的話無疑撕開了嫂子堅強外表的一條口子,嫂子握住她的手不停地顫抖,兩眼緊閉著,淚水從眼角肆意地流出。

  任勇給大隊長打電話匯報了我與文雅醒來的事,隨後說大隊長已經從李光明那裡知曉了昨晚抓捕行動的詳情以及楊寧清對三起謀殺案的交待,隊裡正在做案件的收尾工作,組織上會給我們請功的,讓我們好好養傷。

  我對給自己請功與否並不在乎,只關心一個人的問題:“神棍呢?”

  任勇沉聲道:“肯定會被追認為烈士的,他家剩下四位老人,大隊長昨晚當著我們的面說了,以後神棍的父母就是我們整個大隊的父母,我們隊裡的民警都是他們的子女。”

  “烈士?神棍死了?”文雅同樣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無法面對她的眼神,沉默著低下了頭。

  任勇把神棍犧牲的過程又講了一遍,他的話音剛落,病房裡就響起了輕聲的抽泣,嫂子哽咽著說:“是他救了我們老楊……”

  嫂子埋著頭,她的頭髮中已有不少銀絲,文雅扶著她坐下,輕輕地拭去她眼角的淚,自己的淚卻又掉落在了嫂子的髮間。

  神棍的死讓所有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鬱,任勇也許是不想見到這壓抑的情形,給我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文雅在病房裡坐了一會,勸了勸嫂子,也在那個中年婦女的攙扶下離開了。

  房門重新被關上,我媽看著沉默不語的我,嘆息道:“當初真不該同意你當警察。”

  我看著她,認真地說:“媽,這是我從小的夢想。”

  “唉!”我媽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我再次向她承諾。類似的話我給她和我爸說了上百遍了,其實,在說的時候,我自己心裡很沒底。

  “警察”二字,承載了太多的夢想,包含著無上的榮耀,卻也有著與之對應的平凡與苦楚、辛酸與委屈。

  而神棍的死,讓我第一次覺得這兩個字是那麼地沉重。

  後面的時間,我一直在病房裡養傷,時而到隔壁房間去看看文雅,我們會談一些案子的事情,會聊一些新聞或天氣,卻都刻意迴避著“神棍”的名字。

  大隊長來看過我們,說的無外乎是立功授獎之類的話,我淡然地應著,提不起絲毫興趣,對於神棍的死,他也講了他所做的努力,我明白,他已經為神棍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第三天上午,瘋哥終於醒了,他醒來後的第一個問題同樣是神棍的安危。

  他與我們不一樣,他傷得很重,需要安心療養,在醫生的特意交待下,我們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神棍轉去了省醫院治療,全身不同程度燒傷,不過命是撿回來了。

  “呼,反正這傢伙也沒打算再娶老婆了,身上有點疤也沒事。”聽著神棍還活著,瘋哥長舒了口氣。

  他臉上有傷,聲音很小,這話是嫂子把耳朵湊在他嘴邊聽了後再轉述給我們的。瘋哥的頭被紗布纏著,我卻能從他露出的兩隻眼睛裡看到笑意。

  第三天下午,醫生告知,我與文雅都可以出院了。

  “瘋哥,要不我留下來陪你吧。”我看著被裹得像木乃伊一樣的瘋哥說道。

  瘋哥伸出手擺了擺,輕聲說:“快回去,我一個人正好清靜。”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3-8 21:32

  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氣給任勇打了電話,我問他神棍的遺體在哪裡,我想去看看他。

  “你最好別去。”任勇回答得很乾脆。

  “為什麼?”

  “他的小腹正好壓在兇手腰間的炸彈上,整個肚子都炸沒了,只剩下臀部以下和胸部以上的部位,就是這些部位也燒傷嚴重,根本看不到皮膚,像是幾根炭木,唉,申哥真死得太慘了。”任勇唏噓不已。

  任勇的話讓我有些站立不穩,我坐在沙發上,強忍著悲傷問:“他在哪?”

  我一定要去看神棍。

  “在法醫樓屍檢室的冰櫃裡。”

  “怎麼不是殯儀館?”我有些疑惑。

  任勇解釋說:“頭七的時候,局裡要在殯儀館給他舉行追悼會,之後再火化,大隊長說了,這七天就讓他呆在隊上,讓他再看看這裡,再與我們這些同事在一起,就像生前一樣。”

  第二天一早,我去白事店買了些香燭紙錢,用黑色的塑料袋子裝著,然後去了刑警隊。

  曾大志死後,法醫樓的鑰匙就只有科長那裡有,我直接去找了他,他見著我,先問了我的傷情,又閒聊了幾句,提到神棍,他露出了敬佩之意,說神棍是個好警察。

  待聽到我的來意,科長二話沒說就把鑰匙給我了。

  我提著袋子走進法醫樓,到了二樓,徑直往最裡面的屍檢室走去。上次過來,是與瘋哥他們一起去查看胡遠的屍體,雖然都是同事,可感覺完全不一樣。

  那天晚上,走在過道裡,我心裡還有些發毛,腳步放得很慢很輕;今天,我的腳步很沉重,一如我的心情。

  打開屍檢室,裡面亮著燈光,解剖屍體的台子上空空的,檯面被擦得很乾淨,台子下有個火盆,裡面的紙灰都快裝滿了。

  盆子前放著一個盤子,裡面有些水果,還有幾支煙,盤子旁有個小酒杯和一瓶酒,酒杯是滿的。

  這些東西平日里不可能出現在這,我知道,它們都是同事們緬懷神棍時留下的。

  自從神棍妻女死後,他就性情大變,無心工作,最初大家還能理解他,可時間長了,一些閒言碎語就出來了,神棍也不在乎,仍然我行我素,到後面,他成天神叨叨的,好些同事都不願與他接觸,除了我們組裡的幾人,幾乎沒人和他說話。

  現在他死了,同事們都佩服他的果斷與勇氣,自發前來弔唁,若是他泉下有知,定然會高興的吧。

  我走到冰櫃邊,右手放在把手上,遲疑了一陣,卻沒有將冰櫃門打開,我終究還是沒勇氣面對這樣的他,沒法承受那麼鮮活的一個人變成了幾根黑黢黢的“炭木”。

  我回到火盆邊蹲下,把香燭拿出來點燃,把杯子裡的酒倒在地上,重新倒滿,然後開始給神棍燒紙。

  火光在盆子上方閃動,我在裡面看到了神棍的臉,我對他說:“申哥,我來看你了。”

  神棍笑了起來,他眼角的魚尾紋仍然那麼多,笑的時候,都連在一塊了,他說:“陸揚啊,我和我老婆女兒團聚了,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是啊,你們終於在一起了,我知道,這些年你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們。”

  “哈哈,你看過我女兒照片了,怎麼樣,是不是很可愛?”

  “恩,很可愛,長得很像你。”

  ……

  “陸揚,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回過頭,看到大隊長正從門口走進來,我回答說:“剛來一會兒。”

  他走​​到我旁邊蹲下,拿出一疊紙來,默默地燒著。

  紙錢被扔進盆裡,火花又飛了起來,在熱氣流的帶動下恣意地舞動著,我想,神棍果然是開心的。

  從法醫樓下來,大隊長問我:“我聽說在辦案過程中你收到了兩封快遞,上面還寫有字,東西在哪裡?”

  我想了想,第一封信紙一直在瘋哥那裡,第二封信裡的照片前天晚上也被瘋哥拿去了,我如實回答了大隊長。

  “它們都是重要的物證,楊峰應該是鎖在他抽屜裡的,這樣,你去趟醫院,找楊峰拿鑰匙,把它們找到後拿給李光明,案子的後期工作我交給他們組在弄。 ”大隊長安排道。

  我打車到醫院,進到病房後,看到瘋哥閉著眼睛,嫂子說他剛睡著,我不忍吵醒他,就問嫂子有沒有見著瘋哥的鑰匙,她​​聽後,拿出一個小包,從裡面翻出一把鑰匙說:“這是你們同事那晚從他褲包裡摸出來的。”

  我給嫂子說了拿鑰匙的用處,讓她等瘋哥醒了告訴他一下,她同意後,我就回到了刑警隊,進入瘋哥辦公室,走到書桌旁,用鑰匙打開了抽屜。

  我在抽屜的最下面找到了那張寫著“辦了錯案,拿命來還”的信紙和那張寫著“我一直在看著你”的照片,在我把它們抽出來時,另外的半張紙片從當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我彎腰撿起紙片,它最下面印有“M市公安局內部專用”字樣,我認了出來,這是從大隊發的筆記本上扯下來的。

  大隊每個月都會組織民警進行政治學習,給我們每人發了一個統一樣式的筆記本,要求作學習記錄,大隊內勤每半年會檢查一次,此項工作納入民警的年度考核。

  瘋哥那自然也有一本這樣的筆記,所以這張紙出現在他抽屜裡沒什麼不對的。

  它掉在地上時,向著我的一面上並沒有字,現在我把它拿在手中,看到它的背面像是寫著什麼,就將它翻了過來。

  當我看到寫在上面的字時,只覺渾身的血液一股腦地往上湧。

  “以惡魔之法,行正義之事。”

  震驚我的,不僅是這句話本身的含義,還有它的筆跡。

  我用顫抖的手將三份紙張擺在瘋哥的桌子上,一字排開,它們上面的字,從肉眼來看,筆跡完全相同。

  我呆在那裡,腦子裡重複著一個問題:這紙是從誰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

  瘋哥明顯是早就發現了這個線索,卻一直沒告訴我們,還把它壓在抽屜最下面,他在袒護著誰?還是說,這些字本就是他寫的?

  我頭痛欲裂,感到一陣眩暈,慌忙扶住了辦公桌。

  緩過神後,我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我把那半頁紙揣進了自己包裡,鎖好抽屜,拿著信紙和照片出了辦公室,再把它們交給了李光明。

  去醫院的路上,我手揣在包裡,緊緊捏著那張紙條,手心浸出的汗都快把它打濕了。

  好一個“以惡魔之法,行正義之事”!

  殺胡遠,殺曾大志,我或許還能不那麼怨恨他,可神棍因這事而死,我不會罷休。

  楊寧清死前包攬了所有的罪名,護住了這張紙條的主人,我不會被迷惑!

  真相就在瘋哥口中,無論這人是誰,我一定要把他揪出來!

  走到醫院門口,我看到路邊配鑰匙的小攤,想了幾秒,我走過去,把瘋哥辦公室和兩個抽屜的鑰匙各配了一把。

  回到病房時,瘋哥已經醒了,嫂子在給他餵稀​​飯。我給瘋哥打招呼,他只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

  “瘋哥,我拿你鑰匙打開抽屜,把信紙和照片交給李光明了,剛才你在睡覺,我沒好叫醒你。”我把鑰匙遞給嫂子,說出了這話,在說的時候,我一直盯著瘋哥。

  瘋哥臉上的紗布還沒有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通過他的眼睛來窺探他的內心。

  讓我失望的是,瘋哥的內心比我想像中強大,我從他的眼神中沒看到一絲的慌亂。

  “嗯。”瘋哥輕聲應道,又張嘴喝下嫂子餵來的一勺稀飯。

  現在的情形並不適合問瘋哥紙片的事,我把鑰匙放在床頭,坐在椅子上,問嫂子:“瘋哥好些了沒?”

  “恩,比剛醒時好多了,醫生說再住一周拆了紗布就能出院了,回家去療養。”嫂子回答著我,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那就好,那就好……”

  之後,我沉默地坐著,看著床上那副身軀,百感交集。

  對我來說,瘋哥是個好兄長、好老師、好領導,對神棍來說,他是個好兄弟、好戰友。工作中,他幫助我們,組裡有案子,他總是最累的一個;生活上,他關照我們,誰家裡有點事,他都會私下給我們批假,讓我們解決好了再回來上班。

  我問自己,瘋哥會是那個內鬼嗎?

  在這起案件中,有很多時間,我並不知道瘋哥的行踪,也沒聽到他說查到了其他什麼線索,最後的抓捕行動他也沒有以往的興奮勁,如果他是楊寧清的幫兇,這些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真是這樣,當他知道神棍最後為了保住他而死了,他能承受嗎?

  於我內心而言,是斷然不​​願相信瘋哥會與殺人犯謀劃的,可這樣一來,瘋哥又成了包庇內鬼之人,正是他沒有及時讓那半截紙條見光,才導致了神棍之死,他同樣脫不了乾系。

  “唉。”我嘆了口氣,準備起身與他們夫妻告別,同時打定主意,等會兒再去一次瘋哥辦公室,翻出他的筆記本,一頁一頁地比對。

  這時,瘋哥轉過頭來盯著我問:“案子進展怎麼樣了?”

  “由李光明負責,在上級領導早日結案的授意下,楊寧清被定為唯一殺人犯,秦陽起了輔助作用,但秦陽不知道楊寧清的殺人計劃,並且考慮到他是秦曉梅的弟弟,不追究他的刑事責任,秦曉梅的父母會得到一大筆國家賠償,案子很快就會結了。”我淡然回答道。

  這是我剛才把東西交給李光明時從他那問來的,因為我與文雅心中都還有些疑惑,想知道李光明他們有沒有偵破這些疑點。

  李光明告訴我,根據楊寧清死前透露出他與秦陽有過接觸,刑警再次傳喚了秦陽,在得知了楊寧清的所有罪行特別是秦曉梅也是被其所殺後,秦陽交待了他所做的事情。

  當日,楊寧清看了秦曉梅的日記,很快制定出了“鬼魂復仇”的計劃,他對秦陽說秦曉梅是冤死的,以要找出殺害吳英的真兇為由,讓秦陽藉著第二天守靈的機會偷出秦曉梅的屍體,案發後,再安排秦陽扮小鬼從法醫樓偷屍體並送回秦曉梅家中。

  在屍檢室裡,秦陽用特製的粗竹籤刺破胡遠胸口,製造出手指戳破的假象,爾後將戴著手套的兩手伸進洞口,分別往頭和腳的方向用力,將洞口撕大,並撥開胡遠心臟處的肋骨,在竹籤的幫助下挖出心臟。

之後,同樣用竹籤將心臟搗碎成大塊,再用手動的攪肉器把其弄碎,緊接著用竹籤頂開胡遠的喉頭,把拇指粗的軟管伸到胡遠胃裡,軟管的這一頭接著漏斗,用“灌臘腸”的方式將碎肉壓進胃裡,最後取出軟管,吹出管里餘下的少量碎肉,將其塗抹在秦曉梅的口腔當中。

  在法醫樓的視頻裡,小鬼進入屍檢室後,過了十分鐘才出來,這十分鐘用來做這些事足夠了。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3-12 11:35

  曾大志死前,秦陽扮小鬼到我家裡,自然也不是因為我上午的話激怒了他,而是楊寧清復仇計劃的一部分。

  唯一與楊寧清無關的,是秦陽到科技大學扮鬼嚇唬鄧思,據秦陽交待,他去嚇鄧思完全是自己不滿當年鄧思給警方的口供坐實了秦曉梅殺吳英的動機。正是他這一擅自的行動,讓我與文雅懷疑到了他頭上。想來,若是楊寧清知道這件事,是萬萬不會同意他去的。

  而秦陽那晚在瘋哥辦公室裡表現出的超強的反偵查意識,以及回答問題的技巧,均是事先受了楊寧清的指點。楊寧清對秦曉梅有無盡的悔恨之意,他定是不希望秦曉梅的弟弟因為此案受到牽連的,從這個角度講,秦陽不知道楊寧清殺人計劃應該是真的,他不是幫兇。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事發當晚,九點五十分那條微信信息是誰用胡遠手機發出的,秦陽有何膽子敢直接進出刑警大院,還有,曾大志死前到底和誰喝了酒?

  現在,有了那半張紙片,事情就明了了,這也與我和文雅早就提出過的“兇手就在我們身邊”的設定相吻合,還真是內部有人好辦事啊!

  “結了好,結了好啊。”聽了我的話,瘋哥的語氣透露出一股輕鬆,接著又問我:“有沒有提立功的事?”

  “大隊長倒是說會為我們請功,但具體是如何往上報的我還沒聽說。”

  “神棍在最危急的時刻撲向兇手楊寧清,救了我一命不說,也保護了上下樓層住著群眾的生命安全,他的事蹟應該讓各大新聞媒體進行廣泛宣傳,他個人也應當得個二等功以上的榮譽。”

  說到這裡,瘋哥像是想起了什麼,讓我馬上給大隊長撥個電話,他要好好和大隊長說說這事。

  神棍抓兇手犧牲的事,在第二天就被報導了出來,這幾天各個媒體更是鋪天蓋地地宣揚他的事蹟,我昨晚回到家已經看到了。至於“二等功”什麼的,大隊長早說了,會給他爭取“烈士”稱號,也會解決他家四位老人的養老問題,但這暫時不能告訴瘋哥,否則他就知道神棍死了的事,想著,我就說:“這些事隊裡早安排了,你就好好養傷吧。”

  瘋哥聽了,比較滿意:“這還差不多,你抽時間先去省城看神棍,我過幾天出院了也去。”

  從醫院出來,我接到了文雅的電話,她聽說了即將結案的事,問我是什麼想法。

  文雅說我是個重感情的人,她沒說錯,所以,我把紙片的事藏在了心裡,這事涉及到瘋哥,我必須要先問詢過他,再決定下一步如何做。而一旦把這事告訴了文雅,以她的性子,定然會馬上沖到病房裡向瘋哥要答案。

  不過,也正因為我重感情,我會把這事查清楚,給死去的神棍一個交待。李光明那裡結案,與我沒有半點關係。

  “等瘋哥出院了再說吧,我聽他的。”我這樣敷衍著文雅。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文雅無奈地說:“好吧,追悼會那天你在家等著,我開車來接你。”

  文雅話裡話外都透露出對神棍犧牲的惋惜和對兇手的憤恨,我在心裡默默說道:看了神棍的日記都會流淚,你又何嘗不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呢。

  掛了電話,我打車回到隊裡,直奔瘋哥辦公室。瘋哥就兩個抽屜,我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筆記本,拿出它的一刻,我只覺自己的心跳快了許多。

  我把筆記本放在桌上,又拿出褲包裡的半張紙片,深吸口氣,然後翻開了筆記本……

  我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每一頁都會看好幾遍,首先是看這一頁有沒有缺損,然後是看頁面最裡端有沒有整張紙被撕掉的痕跡,我甚至挨著把上面的政治學習記錄讀了一遍,看緊挨著的兩頁間有沒有不連貫的地方。

  半個小時後,我檢查完了。筆記本上內容連貫,沒發現半截紙的頁面,也沒有整張紙被撕下的痕跡。

  為了萬無一失,我又去拿出自己的筆記本數了一下,總共是一百張、兩百頁,之後我再數瘋哥的筆記本,同樣如此。

  我鬆了一口氣,這紙片不是瘋哥的,可同時我也有些失望,因為這說明,瘋哥包庇了潛在的兇手,間接地害死了神棍!

  我有種心被挖空的感覺,將他的筆記本放回原位,鎖上抽屜出了辦公室,頹然地回了家。

  後面幾天我都呆在家裡,腦子裡一直想著這件事,考慮著如何找瘋哥攤牌。

  而瘋哥終於還是知道了神棍的事。

  神棍頭七前的那個晚上,我正和爸媽在家吃晚飯,接到了瘋哥的電話。

  電話是嫂子打的,她讓我去勸勸瘋哥。早上一個護士查房時無意間提到了一個警察捨身撲向炸彈英勇犧牲的事,瘋哥拉著她追問了詳情。

  之後,瘋哥一整天都沒再說話,不吃不喝。

  我放下碗筷就出了門,進了病房,瘋哥頭上的紗布已經拆了,炸彈爆炸的瞬間,他趴向地面,過程中用手護住了面部,所以臉上的燒傷並不嚴重,只有額頭處有很大一塊疤。

  瘋哥側頭看向窗外,嫂子告訴我,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一天了。

  我知道,他是在和神棍說話,就像那日我在屍檢室裡燒紙時一般。

  我心中雖然對瘋哥有很多疑問,可他畢竟是傷員,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說了很多勸慰的話,讓瘋哥不要自責,可瘋哥自始至終都沒說一個字,最後,嫂子看著天色太晚了,讓我先回去。

  我嘆了口氣,與嫂子告別,轉身的時候,聽到瘋哥說:“明天追悼會,你們來接我一下。”

  當我回過頭時,瘋哥已經再次把頭偏向了窗外。

  “嗯。”我應聲後,走出了房門。

  第二天一早,我在小區門口上了文雅的車,再到醫院接瘋哥,他身上和腿上的傷還沒好,醫生一再叮囑他不能久站。

  神棍的遺體由隊上的法醫在清晨六點運送至了殯儀館,靈堂昨晚就佈置好了。

  參加追悼會的人很多,除了局裡的同事,還有社會各界的代表以及自發前來的群眾,神棍的四位父母沒有來,局裡擔心老人會承受不住。

  追悼會由大隊長主持,副市長、市局局長念了悼文,語氣沉重,哀思濃烈。

  遺體擺放在靈堂正中的台子上,上面蓋著黨旗,周圍擺放了一圈白色的花朵,莊嚴,肅穆。

  人們按序上前弔唁,由於人數太多,追悼會持續了近兩小時。我一直攙扶著瘋哥,中間他的身子有些站立不穩,我讓他先回車上去,他卻堅持要送神棍最後一程。

  後來,人群離去,靈堂裡只剩下我們隊幫忙的幾人,瘋哥顫巍巍地走到台子旁,沉聲道:“你做到了,你是一個好警察。”

  我們一直等著神棍的遺體被火化完,又隨著骨灰一起到市郊的公墓,神棍的墓穴緊挨著他的妻女,時隔幾年,他們一家人終於再次團聚了。

  回去的路上,文雅問瘋哥:“案子的事,我們不用再查了嗎?”

  “案情已經明了了,馬上就要結案,我們還查什麼?”瘋哥望著窗外說。

  “可我覺得兇手……”

  瘋哥打斷了文雅的話:“兇手已經伏法了,我只是愧對神棍,那晚我就不該同意讓他參與抓捕,是我害了他。”

  瘋哥的語氣中帶著極大的懊惱與自責,文雅怕刺激到他,只得終止了這個話題。

  瘋哥出院那天,我與文雅去接他。與追悼日比起來,他的精神要好一些,嫂子卻悄悄告訴我,他仍然會半天半天地望向窗外,一言不發。

  從醫院到瘋哥家,嫂子和文雅都在,我沒找到機會與瘋哥說紙片的事。

  神棍死後半個月,案子順利結案。

  由於此案過於敏感,最初的案情並未向外界公佈,導致以訛傳訛,社會輿論把重點指向了“公安局辦冤案”上面。

  為了將負面影響降到最低,經局黨委會討論並上報市委市政府取得同意後,局裡召開了新聞發布會。

  會上,局長首先代表辦案民警作了深刻檢討,表示一定會加強內部隊伍管理,進一步從嚴治警,確保不再出現冤案、錯案,更會重拳出擊,清理掉警察中的敗類。

  隨後,刑警大隊長通報了詳細案情,講明兇手具有超高的智商、強大的反偵查意識,民警在辦案過程中與之鬥智斗勇最後鎖定嫌犯,實施抓捕時,民警不顧個人安危,捨身撲向兇手,以血肉之軀阻擋了炸彈百分之八十的威力,挽救了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

  最後一項內容是對辦案民警進行表彰,我、瘋哥、文雅也在其列,特別的是,在台子正中站著四位白髮老人,他們是神棍的父母,局里特意邀請他們前來代神棍領獎並接受市上領導的慰問。

  發布會結束,我被電視台記者拉著問了些問題,問完後,我在會議室裡沒看到瘋哥身影,我走下樓,院子裡也沒見著他。

  瘋哥出院後一直在家裡休養,這天是他第一次回隊上,我猜他會不會是去辦公室了。

  我走到瘋哥辦​​公室門口,房門是關上的,我試著拉了把手,沒有鎖,推開門走了進去,看見瘋哥正拉開抽屜在找著什麼。

  我輕輕的關上門並鎖上,從褲兜里掏出了那張一直在我身上揣著的紙片,問:“瘋哥,你是在找這個嗎?”

  “果然在你那裡。”瘋哥抬起頭看著我。

  “我需要你的解釋。”我慢慢走向桌邊。

  “沒什麼好解釋的,這紙片是我的,我模仿著對方的筆跡試著寫了句話而已。”

  “你撒謊,你的筆記本完好無損!”這是我第一次用這種口吻對瘋哥說話,我盯著他的眼睛,像是在審問一個犯人。

  瘋哥看著我,有那麼一瞬,我覺得他的眼神中閃過絲悲傷,我提醒自己不要心軟,否則就對不起神棍。

  “這重要嗎?隊裡每個人都有筆記本,我隨便找個人都能撕下一張紙。”

  “很重要!那你告訴我,這張紙是從誰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

  瘋哥低下了頭,拉開抽屜,從煙盒裡拿了一支煙出來,用打火機點火時,我看到他的手有些顫抖,點了幾次才點燃。

  “是誰?”我沉聲問。

  “你一定要知道?”

  “一定!”我重重點了點頭。

  瘋哥沒再說話,一口接一口地吸著煙,屋內的氣氛安靜的有些尷尬,而我也沒催他,我知道,這一刻終於要來了。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3-12 11:59

  一直吸到只剩煙頭,他站起來,走到我面前,與我相向而立:“你從小的願望就是當警察?”


  我不明白瘋哥為何突然提起這事,疑惑地點了點頭。

  “那好,我要你以警察的名義發誓,永遠不得將此事外傳。”

  “這……”我猶豫了,我之所以追問這件事,就是要讓神棍瞑目,如果我知道這個內鬼是誰卻無法把他揪出來,那又有何意義?

  另一方面,我也更加奇怪了,瘋哥平日里不是個是非不分之人,能讓他如此袒護的到底會是誰呢?

  我在腦子裡一個個地過濾大隊民警的名字,考慮其與瘋哥關係好壞的程度,再對案件中疑似內鬼做的事情進行梳理。

  懷疑一個,否定一個,懷疑一個,否定一個……

  “神棍。”

  當心裡念到這個名字時,我的眼皮劇烈地跳動了幾下。

  我突然想到,神棍妻女死後,他無心工作,其他組的人都排擠他,領導也對他有意見,是瘋哥硬把他要到自己組,平時也多關照他,之前瘋哥給我說起他家裡發生過的變故時,語氣也很沉重。

  由此可以肯定,瘋哥對神棍的感情不會比我淺。

  現在神棍為救瘋哥而死,瘋哥無比難過、自責,卻仍然不願把那人說出來,難道……

  我看向瘋哥,帶著震驚與疑惑,試著問:“那個人,是我們組的?”

  “在你發誓之前,我不會回答你有關於此的任何問題。”瘋哥的態度很堅決。

  我閉上眼睛,回想著到刑警隊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最後選擇了相信瘋哥,睜開眼後,我下定了決心,鄭重地念道:“我陸揚以警察神聖的名義發誓,永不會將今日與楊峰的談話內容外傳,否則的話,我再也不能查明案情,匡扶正義,將真兇繩之於法,也永遠做不了一個好警察。”

  當警察是我從小的夢想,如今的我,最大的願望莫過於做一個好警察。

  所以,這個誓言,於我而言,很重很重。

  瘋哥太了解我了。

  “坐吧。”瘋哥按著我坐到椅子上,他自己也坐了回去。

  “其實你已經猜到了,這張紙的主人是神棍。”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真的從瘋哥那得到確認,我還是有點無法接受,張了張嘴,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瘋哥又點了支煙,自顧自地說:“從最開始講吧,胡遠死的那天晚上,等我們都睡了,神棍出去接了個電話。”

  那晚忙完已經快到凌晨三點了,我覺得奇怪:“那麼晚誰給他打電話?”

  “回到備勤室,你們很快就睡著了,我想著案子的事,毫無睡意,過了好一陣,我看到一個人影從窗戶邊晃過,仔細一看,那人在開門,他開門的動作很輕,生怕弄出響動似的,結果因為門太舊了,還是發出了聲音。

  我們組都是幾個大老爺們,以往半夜上廁所也沒人這麼小心過,我一時奇怪,坐起來看了看,發現神棍的床上沒人。

  我走到窗戶邊,就看到神棍出了備勤室後小步跑到院子的角落,本來那裡很暗,我看不到他在做什麼,結果我發現他一側耳朵邊有亮光,就猜到他在打電話。 ”

  “那個時候你就懷疑他了?”我覺得不可思議。

  “不,我當時只是覺得奇怪,卻沒把這事和案子聯繫在一起,直到第二天晚上,你收到了第一封快遞。”

  “神棍應該不可能用自己的筆跡去寫那些字吧……”

  “當然不是他自己的筆跡,你沒認出這是隸書麼?”說著,瘋哥指著那半張紙片上的字。

  我走到窗戶邊,就看到神棍出了備勤室後小步跑到院子的角落,本來那裡很暗,我看不到他在做什麼,結果我發現他一側耳朵邊有亮光,就猜到他在打電話。 ”

  “那個時候你就懷疑他了?”我覺得不可思議。

  “不,我當時只是覺得奇怪,卻沒把這事和案子聯繫在一起,直到第二天晚上,你收到了第一封快遞。”

  “神棍應該不可能用自己的筆跡去寫那些字吧……”

  “當然不是他自己的筆跡,你沒認出這是隸書麼?”說著,瘋哥指著那半張紙片上的字。

  瘋哥悄悄找出神棍的筆記本,翻到了那一頁,也是這時,他才知道,在“行正義之事”的前面,還有“以惡魔之法”五個字。

  為了不引起神棍注意,他直接將整張紙撕了下來,之後他找專家對兩張紙上的筆跡進行辨認,專家給出的答復是:相似度有百分之九十。

  即便這樣,瘋哥仍不敢輕易做決定,他撕去了那張紙的上半部分,因為上面有神棍本身的筆跡,然後把剩下半張鎖在了抽屜裡。

  那晚在瘋哥辦公室,我把第一封“死亡預言”拿過來時,瘋哥看著上面的筆跡若有所思,神棍卻把我們的注意力往帶血的模型上引,原來二人心中都是各有計較。

  因為有了懷疑,瘋哥開始暗中調查神棍,他首先想起了事發當晚的那個電話。

  經查,與神棍通話的是他的一個線人,結果那人的手機一直關機。當初看來,線人給神棍打電話也算不得什麼事,瘋哥就沒有找技偵去定位線人的位置。

  直到曾大志死後第二天下午,瘋哥才打通線人的電話並去見了他,從線人那裡,瘋哥問出了一個重要線索,神棍曾讓線人在車禍當晚到某個鎮上接一個少年,之後一切聽從少年的安排。

  “他接的是秦陽?”我馬上反應了過來,之前秦陽媽說過,他們家外面夜裡很少有車經過,偏偏胡遠出事那晚,秦陽很合適地攔下了輛車,並且司機對秦陽後面的一系列行為也沒有質疑,原來是這樣!

  “沒錯,從時間、地點以及人物特徵來看,正是秦陽無疑。後來線人給神棍打電話,是在給神棍回复,說他已經辦好了交待的事情並回到家中了。”瘋哥點頭道。

  瘋哥接著說,線人的話揭露了“小鬼”的身份,也足以證明神棍與這事有關聯,可“小鬼”只做了偷屍一事,與謀殺沒有直接關係,瘋哥沒有聲張,想再觀察看看。

  也正是那天下午,我和文雅調查出秦陽有問題,我們給瘋哥打電話說這事時,其實他已經從線人那知道是秦陽偷的屍體,所以爽快地同意了派人去抓秦陽回來。

  我與文雅回到瘋哥辦公室,他從我那要去了小鬼照片,一來是再次比對上面的筆跡,二來是想把這重要證據保管好。

  現在想來,後來審問秦陽以及瘋哥故意送神棍回家,瘋哥的表現都有些異常,原來是故意在試探神棍的反應。

  而瘋哥的試探引起了神棍的警覺,他為了消除自己的嫌疑,和楊寧清演了一齣戲,製造出神棍是第三個受害者的假象。

  “前面兩起案子,兇手殺人的方式都乾淨利落,受害人必死無疑,偏偏到了神棍這裡,兇手採取了相對緩和的方式,那個時候我就猜到這應該是他們的苦肉計,我準備等神棍醒來後再次進行試探。”瘋哥接著說。

  “後來呢?”我問。

  “其實我並不認識梓州車管所的所長,那天晚上,我接到城廂所的電話後,馬上想到是有內部人修改了車主的電話號碼,我直接聯繫了交警支隊一個領導,查出信息是他們那一個民警修改的,而這個人是受了神棍的委託……”

  “號碼是神棍改的?只要稍一查證,他就暴露了啊……”我插話道,因為這樣做太冒險了。

  “他們沒時間了,秦曉梅死後第三天是我們組值班,等到我們下一次值班得四天后,那個時候秦曉梅已經被火化了。”

  我又問:“為什麼非要等到我們組值班?”

  “我們組辦理此案,神棍才能掩護楊寧清。換成其他人,核實司機身份或試著聯繫車主,他們很快就會暴露了。”

  我點了點頭,神棍也的確在刻意弱化越野車司機這條線索。

  瘋哥接著說:“我之所以當著神棍的面撒謊,沒有揭露他,是想讓他明白,我已經知道了一切,希望他主動向我坦白。之後,你、文雅和李光明全部離開病房,我就和他攤牌了,並且與他大吵了一架。”

  “神棍全部交待了?”我皺眉問。

  “全交待了,事實上,他也不能再拖了。”瘋哥點了點頭。

  “不能再拖是什麼意思?”

  “因為你們已經懷疑到了司機頭上,再加上對楊寧清的調查,很快就會把兩者聯繫起來,所以,神棍乾脆主動告訴我們司機與楊寧清很像,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撇開自己的嫌疑,參與對楊寧清的抓捕。”

  瘋哥接下來告訴我的,是兩起案件的詳細細節,這是從神棍口中得知的。

  胡遠案。

  神棍等在胡遠的必經之路上,裝作偶遇,上了胡遠的車,在九點五十的時候,以自己手機沒電為由,借用胡遠手機,完成了微信上聊天記錄的發送與刪除,之後下車,趕回隊上。

  越野車是楊寧清案發當日買的,把偷來的牌照安於上面,當晚隱藏在城外的路上,待胡遠快到時,開啟應急燈,以需要幫助為由攔下胡遠,伺機打暈他並製造車禍現場。

  當時捷達車停在越野車前面,車頭朝向一致,捷達發動後,楊寧清迅速坐上越野車,加速開出一段距離再調頭回來,撞向捷達車。

  法醫樓和刑警大院的構造,以及我們的值班順序、人數配置,自然也是神棍透露給楊寧清的,這便於秦陽順利偷出秦曉梅屍體。


  曾大志案。

  與曾大志喝酒的正是神棍,不過神棍自己沒有喝,只是作陪。

  曾大志好酒,神棍提了兩瓶茅台去,看得曾大志兩眼放光,在神棍的勸說下,全喝了進去,醉得人事不醒。

  隨後,神棍出來,裝作監視曾大志,楊寧清趁機進入房間,製造曾大志墜樓的假象,並留下小鬼腳印,故布迷陣。

  在這個過程中,神棍故意與我不停聊胡遠手機上資料的事,吸引我注意力,給了楊寧清進入和離開小區的機會。

  楊寧清把曾大志的身體壓在窗台上,支出窗外的部分多一些,這樣,曾大志的身體會慢慢滑出去,所以窗台上才會留下睡衣的絨毛。保安發現曾大志墜樓時,楊寧清其實已經下樓了。

  從曾大志死亡現場離開後,瘋哥先送了神棍回家,其實他並沒上樓,待我們離開後,馬上打車到我小區外守著,看到我進了小區,再把快遞扔在了門衛室外。

  關於曾大志,瘋哥還解答了我一個疑惑。早在神棍對胡遠和曾大志起了殺心後,他就跟踪過這兩人好些次,在這過程中,發現曾大志家外的巷子結構有點特別。

  有一次,神棍跟踪曾大志,曾大志似乎有所察覺,好在神棍跟踪的距離比較遠,及時躲了起來,才沒被曾大誌發現,當他起身時,看到曾大誌已經消失了,他準備第二天再跟,這時卻曾大志又出現在了前面,甚至比之前消失時的地方離自己還近一些。

  第二天白天,他到巷子裡去查看,發現了玄機。

  那一處巷子有兩個口子,兩個口子通過一個弧形連接起來,從第二個口子進去,能從第一個口子出來,曾大志經常用這個方式來故弄玄虛,嚇唬人。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兩個曾大志”的奧秘所在,神棍那晚撒謊說他沒發現異常,是不想暴露出他以前跟踪過曾大志一事。

  聽完瘋哥所講,我鬆了口氣:“這麼說,人都是楊寧清殺的?”

  “是。”瘋哥沉聲應道。

  我有些疑惑:“楊寧清是如何說動神棍幫他的呢?”

  “其實,是楊寧清幫了神棍。”瘋哥拿著那半張紙片,看著上面的話說。

  瘋哥的話讓我瞪大了眼睛,不過看到他的動作,我很快明白了過來,我們最近一次政治學習也是一個月前的事了,那個時候秦曉梅還沒有被處決。

  也就是說,神棍早就有“行正義之事”的想法了!

  瘋哥接著說:“神棍妻女死後,他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思念與痛苦之中,是對老人的責任讓他強撐了下來。對別人來說,時間是良藥,對神棍,卻是毒藥,時間越長,這份思念越濃,神棍好幾次都有輕生之念。

  神棍早就知道胡遠私下讓女犯為其口X的事,後來有一次借用曾大志手機,又無意看到了其猥褻女屍的相片,他覺得這兩人是警察裡的敗類。

  反正自己想死,何不在死前清除掉這兩個敗類呢? ”

  “那為何等了這麼久呢?”我繼續問。

  瘋哥說,神棍的原話是:“我可以死,但不能帶著殺人犯的罪名,讓父母蒙羞。”

  神棍在謀劃一個完美的殺人計策,卻遲遲沒有結果,楊寧清的出現無疑讓他看到了曙光。

  楊寧清的“鬼魂復仇”計劃需要一個警隊的內應。

  抓捕那天晚上,楊寧清說過,他掌握了參與辦理秦曉梅案件的每個民警的資料,在一番權衡後,他直接選中了神棍。

  神棍的妻女意外感染艾滋病病毒而喪生,楊寧清賭神棍會理解一個“前途光明的大學生被女朋友刻意傳染艾滋病”的憤恨。

  他還有後招,就算神棍不答應,兩年的事也沒有任何證據,神棍拿他沒辦法,而他現在艾滋病病毒已經發作,必死無疑,他定然會在死之前把參與辦理秦曉梅案子的警察殺光。

  他之所以沒有直接這樣做,是因為他既要報​​仇,更要讓這起冤案公之於眾,讓世人都知道,秦曉梅是被冤枉的!

  當然,他給神棍拋出了一個莫大的誘餌,他說:“雖然曉梅的案子你也有份,但只要你幫我,我可以不殺你。”

  楊寧清以為神棍是怕死才答應了他,其實,是楊寧清成了神棍“行正義之事”的執行者。

  所以,神棍其實才是事實上的主謀?

  我消化了好一陣子,這才問:“神棍有沒有告訴你,楊寧清那裡有炸彈?”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3-12 13:15

  瘋哥搖了搖頭:“他說楊寧清的最後一個目標是我,在他與楊寧清的約定中,最後的抓捕,他會想辦法讓我走在最前面,楊寧清用匕首將我殺死。

  我知道他堅持要參與抓捕楊寧清是為了保護我,我想的是反正我手中有槍,見勢不對直接將楊寧清擊斃就行了,沒想到會是炸彈。

  這事是楊寧清擺了神棍一道,若神棍事先知道,一定不會讓我們這麼多人都上去。 ”

  瘋哥還說,最後關頭,楊寧清叫神棍也出去,不是因為他善心大發,而是他要讓神棍替他做一件事,把他與秦曉梅合葬。

  “雖然這件事很難,但我會盡力去說服秦曉梅父母,這是神棍最先就答應了楊寧清的,他走了,我要幫他做到。”

  從瘋哥辦公室出來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早過了飯點,我卻沒覺得餓。

  那晚我與文雅回到病房之前,神棍對瘋哥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想當個好警察。”

  瘋哥還告訴我,給我寄“死亡預言”快遞,其實是神棍的意思,那三句話,是神棍對我另一種形式的忠告與勉勵。

  走出刑警隊,我仰頭看向天空,輕聲說道:“你做到了,你是一個好警察。”

  一切真相大白,我一身輕鬆,卻覺得心中空落落的,走在路上,像是丟了魂。

  那天下午,我沒有打車,慢慢走回了家,想讓身體的疲憊填補心靈上的空虛。

  我走了兩個多小時,累了,乏了,衣服也濕了。

  回到家裡,我洗完澡就躺到床上,全部身心放鬆,只想好好睡一覺。

  然而天不遂人願,剛躺下去沒一會,我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爸媽已經回家去了,家裡就我一人,我無奈地起身打開門。

  敲門的人是老張,他滿臉笑容:“老弟,你的快遞。”

  看到老張手中的牛皮信封,我渾身打了個激靈,因為,它看上去是那麼眼熟。

  我從他手中拿過信封,撕開封口,從中抽出了一張信紙,上面赫然寫著——“我一直在看著你”。
  (第一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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