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Board logo

標題: 《全線追兇》--沉默的殺手 [打印本頁]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5 21:42     標題: 《全線追兇》--沉默的殺手

《全線追兇》第四部,正式開始!
作者:韦一同

邪惡盛行的重要條件,是旁觀者的沉默。
    ————————————
  時值八月,酷暑難耐。

  對於風谷村的人們來說,到村外兩里地遠的鏡湖游泳是最好的降溫方式。

  這天下午,村裡幾個漢子帶著自家兒子,一行八人來到鏡湖邊,三下五除二地脫光衣服,就躍入了湖中。

  村裡的男娃,從小跟著大人在湖裡玩耍,水性都不錯,所以,入水後,大人幾乎不怎麼管他們,只偶爾瞟上兩眼即可。

  十來分鐘後,一個叫王昌林的小孩猛地冒出頭,爾後不停地咳嗽,顯然是嗆到水了。

  “我叫你別玩潛水,你偏不聽!”王勝嘴上雖這麼說,卻已經游到了王昌林身邊,伸手托住寶貝兒子的屁股。

  “爹,水……水下有個人……”王昌林驚魂未定地說道。

  王勝向來神經大條,聽了這話,以為是同行的哪個大人潛在水下捉弄孩子,隨即深吸口氣,一個猛子扎進水裡,想把這人給“揪”出來。

  然而,很快,王勝就浮出了水面,滿臉驚恐地喊道:“鬼啊!”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5 21:48

  “陸揚哥,我想請三天假回家一趟。”

  說話的人叫王昌達,是我帶的一個警校實習生,他踏實勤奮,謙虛好學,隊裡同事對他的評價都挺不錯。

  只是,到刑警隊實習兩個月來,王昌達不僅沒請過假,還經常主動申請加班,學習辦案。

  因此,今天他一開口就要請三天假,我先是頗感意外,爾後不由擔心地問:“家裡出什麼事了?”

  “我,我弟中邪了,已經昏迷了一整天,我不放心。”王昌達滿臉焦急地說。

  “中邪?”我騰地從座椅上站起來:“你是說撞鬼了?”

  “是啊,被水鬼纏上了。”王昌達絲毫不避諱。

  “你讀了四年警校,還信這個?”我又問。

  “陸揚哥,這些事,說不清楚的……”他躲開了我的目光。

  我驀地想起,王昌達的家鄉是平五縣風谷村,那裡地處山區,離縣城還有六十多公里,交通不便,發展滯後,封建思想還未得到完全的根除。

  王昌達在這種環境下長大,有時表現出一些迷信觀念也不足為奇。

  我當了幾年刑警,與死人打交道的次數不少,自然是不信這些東西的。純粹出於好奇,我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他二伯王勝帶著兒子王昌林到湖中游泳時,王昌林的腳踩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就潛下水去看,這一看,竟發現那是一個人頭,當即就嚇得嗆了水,掙扎著浮出了水面。

  王勝聽得兒子說水下有人,以為是有人捉弄他,就從王昌林浮起的位置潛下去看,只見離水面一米深處,果然有個人頭,上面的長頭髮在水中不停地舞動著……

  一般來說,水裡有屍體的話,都是橫著漂浮的。王勝卻告訴王昌達,他看到那女屍是站立在水中的,最驚悚的是,人頭的兩個眼眶裡明明沒有眼珠,成了兩個黑乎乎的洞,他當時卻覺得那個頭就在看著他。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5 21:52

  “這是謀殺案啊。”出於職業的敏銳,我插話道。

  “女人的死肯定是謀殺案,縣上的刑警已經介入了,我現在主要是擔心我弟弟。”

  我安慰他:“你弟那是被嚇的吧,我要游泳的時候踩在了一具屍體頭上,估計也會嚇得昏迷好幾天的。”

  王昌達卻焦急地說:“按我們那的說法,屍體站立在水裡,說明死者怨念極重,不願離開,會找替死鬼的。”

  關心則亂,向來沉穩的王昌達,此時額頭上也浸出了細汗。我理解他的心情,不再多問,帶著他到大隊長辦公室去請假。

  巧的是,大隊長聽我講完,一拍辦公桌,笑著說:“我正在考慮派誰去協助破獲這單命案呢。”

  一個小時前,平五縣公安局以近期縣裡刑事案件高發,警力不足為由,請求市局刑警支隊在此案辦理上給予人員方面的支持,刑警支隊把文件轉發給了我們大隊,讓我們大隊選派業務骨幹即刻前往平五縣。

  “老大,你是讓我和昌達去?”我咽了口唾沫,有些忐忑地問。

  “昌達回去要照顧他弟弟,你可以再帶兩個人。”大隊長很是大方。

  我想了想說:“那讓瘋哥和文雅陪我去吧,有瘋哥領隊,肯定能迅速破案。”

  瘋哥是我剛入刑警隊時的師父,也是大隊辦案一中隊的中隊長,案偵經驗極其豐富。

  文雅是一中隊的指導員,也是我的搭檔,近半年來,我們合作辦理了十餘單刑事案件,別看她是女孩子,辦起案來,毫不遜色。

  當然,私底下,我倆的關係也很好,她總讓我請她吃大餐,而我則喜歡讓她陪我去跑步。

  瘋哥時常開我們玩笑,問甚麼時候喝我們喜酒,我倆總是相視一笑。有些事情,緣份到了,自然就成了。

  “他們可以去,但領隊得由你來當。”大隊長臉上仍帶著笑意。

  “我?”我驚得張大了嘴。

  “對,就是你!”

  大隊長向來說一不二,我知道再推遲也無濟於事,只得領了命。

  瘋哥得知此事後,將手中的煙頭扔進煙灰缺,拍著我的肩膀,沉聲道:“此次平五行,在重大決策上,我與文雅都只提供建議,最後的決定由你來做。說起來,你也該獨當一面了!”

  看著瘋哥充滿期待的眼神,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文雅這段時間在省廳培訓基地參加“戰訓合一”,兩天後才會回來,我與她通了電話,她到時候直接開車到風谷村與我們會合。

  簡單收拾一番,我們三人就出發了。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6 08:03

  平五縣是離M市城區最遠的一個縣城,我們到達時,已經下午兩點了。

  縣局刑警隊的大隊長巫海接待了我們,趁著吃午飯的時間,他給我們作了詳細的案情介紹。

  昨天下午,村民王勝在水中看到女屍並大喊見鬼後,八人全都嚇得上了岸,沒人敢再潛入水中看個究竟。

  上岸後,兩名大人在湖邊留守,另兩名大人帶著四名小孩回到村裡,向村支書報告這事。

  “怎麼沒有第一時間報警?”我疑惑地問。

  “風谷村的人,迷信得很,認為撞了水鬼,要先請神漢來驅邪,不然會走厄運。”巫海的語氣帶著鄙夷,卻突然想起王昌達也是風谷村的,忙補充道: “昌達啊,你受過高等教育,想必和村裡其他人不一樣。”

  王昌達笑了笑,並未辯解。

  瘋哥看著他問:“村支書便是你們村的神漢?”

  昌達點頭說:“村支書叫李勇,是我父親一輩的,他老爹以前就是村裡的神漢,後來又把這門技藝傳給了他,打我記事起,村裡無論辦喜事還是喪事,都要找他看時辰,選方位。”

  “這種人還能當村支書?”我頗為詫異。

  巫海解釋說:“平五縣財政吃緊,當村支書幹的活不少,卻沒啥好處,能找到人當都不錯了。”

  李勇聽聞此事,當即就召集了十來個壯漢,帶著傢伙什趕到鏡湖邊,先做了場法事,破了煞,然後挑選出四個水性極好之人,讓他們帶著漆有硃砂紅的麻繩潛入水中,將那女屍打撈上來。

  女屍撈上來後,擺放在湖邊,在場之人無不心驚膽寒,只見女屍兩個眼眶空空如也,臉上有數十條刀口,皮開肉綻。

  人群中,有人常年在外打工,見過些世面,一看這情形,知道此事不是水鬼找替身那麼簡單,這才建議報警。

  “死者身份確定沒有?”我問。

  巫海皺著眉頭:“身上沒有可以證明其身份的物品,刀口又弄得女屍面目全非,不好辨認,我們正在對周邊村鎮進行走訪排查。”

  “巫隊長,你們昨日接警後,可有做過屍檢?”瘋哥問。

  “做過,女屍脖頸處有勒痕,法醫初步認定其是窒息而死,從屍斑和屍體腫脹程度判定其死亡時間在兩天前,此外,除了臉上的傷口,死者外陰處也被劃了好幾刀。”

  王昌達小聲地問了句:“財物損失呢?”

  “女屍褲包裡有六十多元零錢,右耳戴有一枚純銀耳釘。”

  “臉部和外陰受傷,下手這麼狠,說明兇手帶有明顯的報復心理,加之財物未被完全擄走,看來,情殺的機率很大。”我根據掌握的信息分析道。

  說完,我看向瘋哥,他微微點頭,表示讚許,隨即看著巫海問:“屍體現在何處?”

  “因天氣炎熱,屍檢完畢後,我們就運至殯儀館冷凍存放了。”

  我想起王昌達說的屍體站立水中的事,就問巫海他們有沒有詢問那四個抬屍人,水下的情況到底是怎樣的。

  我的話音剛落,巫海放在餐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6 08:16

  巫海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隨即接聽了電話:“……恩,我知道了……沒事,市局的刑偵專家很快就過來了。”

  看來,打電話的是在風谷村辦案的民警。讓我有絲不安的是,聽巫海的話語,似乎那邊出了點狀況。

  還好,掛了電話,巫海只是告訴我們:“風谷村那邊,但凡沒在家的女性,已經全部聯繫上了,可以確定死者不是風谷村的。”

  我問:“那一帶有幾個村落?通車情況如何?”

  “鏡湖周邊,除了風谷村,四公里左右有個張家村,再就是八公里外的鎮子了。村裡都是土路,路面只有一個車道寬,會車比較麻煩。”巫海介紹著說。

  “巫隊,你們昨天就接手案子了,到這會兒才只是把風谷村的人口排查完?”瘋哥直言不諱,也不怕巫海不高興。

  巫海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山區土地少,每家土地的收成不足以支撐開支,所以,很多人都會出去打工掙錢,有的在外省,離家遠,一年回來一次,這個好查,可有的就在鎮上或縣裡的工廠做事,兩三天回家一趟,然後又有許多人沒有買手機,所以清查起來比較麻煩。”

  “這麼說來,隔壁的張家村也會存在這種情況?”我皺起了眉頭,一朝不能確定女屍身份,這案子的進展就不可能快得起來。

  巫海乾笑了兩聲:“縣上警力不足啊,這才請求市局協助嘛。”

  “巫大隊,我們甚麼時候去村裡?”王昌達有些坐不住了,這單案子發生在他們村,特別是他弟弟現在仍處於昏迷狀態,他自然是很急的。

  “先看了屍體再出發吧。”瘋哥搶在巫海前說道。

  法醫注重的是檢查屍體上的痕跡,刑警則注重根據痕跡去還原案情,加之風谷村離平五縣城有六十餘里,跑個來回要耗費大半天時間,因此,瘋哥的話,也說出了我的心聲。

  飯後,我們徑直去了殯儀館。

  縱然見過屍體無數,當我們在停屍台上看到女屍時,還是被嚇了一跳。

  看屍體的時候有個講究,就是盡量不要與死者對視,那樣容易做噩夢。

  本來,這具女屍沒有眼珠,不存在這個問題。可當我看向她的眼眶時,誠如昌達的二伯所說,那裡明明沒有眼珠,我卻感覺她在瞪著我,帶著極端憤怒的情緒……

  我心裡一驚,忙把視線往旁挪開,這就看到了女屍的臉。

  臉上的傷口,長短不一,卻刀刀都很深,最深的一條,甚至能隱約看到傷口下的口腔,觸目驚心。

  女人的長頭髮仍然披散著,中間夾雜著幾絲銀髮,我能想像出它們在水中舞動時的情形,再配上這張恐怖的臉,小孩王昌林嚇得昏迷還是小事,沒被嚇死或是嚇傻就不錯了。

  往下,女屍脖子處的淤痕比較明顯,從形狀來看,像是手的虎口造成的。我用戴著手套的手翻動著脖子後方,發現那裡沒有淤痕。

  女人穿著件橙色的連衣裙,從材質來看,價錢應該不貴。

  由於地處山區,整個平五縣的經濟發展都不景氣,風谷村一帶遠離縣城,情況更甚。

  這種情況下,家裡的男女都要負擔起賺錢的責任,而穿著連衣裙是很不方便乾活的。我不由猜測,難道死者是城裡人?

  “陸揚哥,她腳上這是甚麼回事?”正想著,昌達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6 08:23

  我順著看去,只見女屍的兩個腳踝處,皆有一圈淡淡的印痕,若隱若現。

  “瘋哥,這是怎麼形成的?”我從未見過這種印痕,不由向經驗豐富的瘋哥求助。

  瘋哥蹲下身子,把眼睛湊近那痕跡,仔細地看了一陣,期間用手去按壓了幾次,爾後站起身對我說:“像是用繩子勒的,卻又太淺了。”

  “法醫怎麼說?”我看向巫海。

  巫海搖了搖頭:“法醫沒說這事,應該不是啥重要的證據吧。”

  這話讓我頗為驚訝,雖說這印痕看著不太明顯,可法醫是專門做屍檢的,他沒看出來,就顯得很不專業了。

  巫海或許也覺得有些不妥,解釋說:“平五縣條件差,待遇也低,有本事的人都不願到這裡來,所以嘛,我們這的專業人才很是匱乏。”

  別人的體制問題,我也不好說甚麼,默默地用手機給那兩處印痕拍了照。

  此時,瘋哥盯著女人的上身問:“臉和外陰都被劃破了,乳房可有傷口?”

  巫海似乎找到了表現的機會,馬上說:“沒有!法醫檢查時,我就在旁邊,這點我可以保證!”

  看著他的神態,我突然對這大隊長有了點厭煩的感覺,再想著他口口聲聲說警力不足,卻沒有親自到風谷村去坐鎮指揮,指不定是個關係戶。

  看完屍體,我們就往風谷村進發了,一路顛簸,到達村口時,已是下午六點。

  從鏡湖經過時,我們下車查看了地形,因為附近沒有工廠,鏡湖的水沒被污染,還是比較清澈的,巫海指了指發現女屍的地方,瘋哥問他那裡水深幾米,他再次一臉茫然。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16 08:30

  進村後,在昌達的指引下,我們直接去了村支書李勇家。

  車子開到院門口,一個女娃在院壩裡用鍘刀切著豬草,長長的劉海散在眼前,卻遮不住她年輕的容顏。

  她很專注,以致於聽著我們轎車的轟鳴聲,連頭都沒抬一下。

  “這是誰?”我問昌達。

  “李勇的女兒,李曉玉,她的聽力有些差。”

  我當下釋然,原來她是沒聽見轎車的聲音。

  剛停好車,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從屋裡走了出來,沖我們這邊喊道:“昌達回來了啊!”

  “李叔。”昌達招呼著。

  這時,李曉玉才抬起頭,望向我們這邊,臉上露出了少女那害羞的笑容。

  由昌達介紹一番後,李勇把我們迎進了堂屋。

  一進屋子,我就聞到股香燭味,正對大門的牆角,擺著個香壇,上面插著的三柱香升騰著煙霧。兩旁的牆壁上,貼著幾副菩薩寶相。

  我心想,這李勇還真是個神漢。

  在堂屋,李勇張著一口被熏得發黃的牙,簡單給我們講述了昨日的事情,最後,拍著胸脯保證會竭力配合警察辦案。

  待他講完,昌達最先問:“李叔,我弟弟真是中了邪?”

  李勇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們幾人,這才說:“中啥邪呢,昌林那小子,是受驚嚇過度,沒甚麼大礙。”

  瘋哥看出他有所顧慮,就說:“李支書,我向來對神啊鬼啊的事情比較感興趣,無奈平時生活在城裡,接觸不到這些東西,現在有機會認識你這個行家,你別把我們當警察,就當成是普通人,有甚麼但說無妨。”

  說著,瘋哥走上前,給李勇發了一支軟中華煙,李勇不客氣地接了下來:“幾位警官,既然你們沒打官腔,我也和你們說老實話,依我看啊,這女人死得太慘,準是要找替死鬼的,昌林現在昏迷不醒,多半就是被她纏上了。”

  “你既是村裡的神漢,肯定有辦法破解的吧。”我順著他說。

  李勇晃了晃頭:“我道行淺,這鬼怨氣重,我惹不得,惹不得……我已經幫昌林護住魂了,能不能躲過去,得看他的造化。”

  “扯蛋吧,越整越玄乎了!”巫海很是不屑地說。

  李勇被他這麼一唬,便閉嘴不言了,弄得我和瘋哥很是無語。

  “咳……咳咳……”

  這時,隔壁屋傳來一陣粗重的咳嗽聲,李勇解釋說:“是我老爹,他身子不好,有氣管炎。”

  李勇並不是女屍的第一目擊人,眼看時間不早了,他這又沒問出甚麼,我們就準備告辭去王勝家。

  走出屋來,鍘刀和切好的豬草都在,卻不見李曉玉的身影,我正奇怪,就聽著前方傳來人聲,抬頭一看,只見三人正朝這邊走來。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16 08:39

  來人是兩女一男,李曉玉就在其中。

  “嬸子每天都要去鎮上接曉軍放學嗎?”昌達看著李勇問。

  “家裡沒活的時候,就去接唄,反正閒著也沒事。”李勇咂巴著剛才瘋哥給他的中華煙,一臉享受的模樣。

  這李曉軍看起來十歲左右,寸頭,胸前繫著根紅領巾,嘴裡銜著棒棒糖,邊走邊跳,極為活躍。

  婦人牽著他的手,臉上也帶著笑意,李曉玉則走在曉軍的另一邊,手裡提著一個書包。

  待走得近了,婦人大聲招呼道:“是昌達侄兒啊,快去看看你弟弟吧,你是警察,身上的陽氣重,那臟東西會怕你幾分的。”

  “昌達哥,把你的槍給我看看。”李曉軍一上來就伸手去昌達褲包裡摸。

  昌達忙笑著說我們出來辦案子不會帶槍,李曉軍一聽,撇了撇嘴,就到他爹那去了,李勇看著這個兒子,眼中笑意更盛,還捏了捏他的臉蛋。

  眾人說話時,李曉玉就安靜地站在旁邊,目光落在李曉軍身上,看得出來,她應該很喜歡這個弟弟。

  別說,兩姐弟站在一起,對比著看,臉蛋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只是,曉玉的衣服皺巴巴的,上面還沾著些泥土,曉軍的衣服就要光鮮整潔得多了。

  臨走,李勇說:“幾位警官,這裡離城遠,你們不嫌棄的話,晚上就在村子裡湊合住吧,我來安排。”

  來的時候我們已經了解過,縣局刑警隊的幾個同志昨晚是在車裡將就睡的。雖然空調開了一晚,不怎麼熱,但山裡蚊蟲多,車窗開了縫,蚊子飛進來,耳邊的“嗡嗡”聲吵著根本睡不著。

  這次辦案,我們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住在村子裡肯定要方便得多,反正要給村民付費,也不用不好意思,巫海就替我們答應了下來。

  道謝後,我們準備離開,昌達逐一與李家人打招呼告別,最後喊李曉玉時,他聲音提高了不少,李曉玉似乎有些怕生,抬起頭,臉上帶著抹紅暈,回應說:“昌達哥,再見。”

  風谷村的住戶相對分散,我們步行了近二十分鐘,才到王勝家,此時天色已擦黑了。

  剛到門口,一個穿警服的中年男子聞聲走出來,巫海說:“老蔣,快來和市局的同志認識下。”

  老蔣是個地中海髮型,頭頂光光的,他熟絡地摸出煙盒,巫海邊介紹,他邊給我們散發。

  “是昌達回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昌達聽了,應聲道:“二嬸,是我。”

  說罷,他看了我一眼,我點了點頭,示意他先進去。

  這邊,老蔣把我們帶到門外一棵核桃樹下,大概講述了這一天裡的調查進展。

  鏡湖水深從靠近岸邊的半米至湖中心二十米不等,湖底分佈不均,根據村民們的經驗,昨日發現女屍處的水深在三四米左右。

  “鏡湖是個封閉的湖泊,與外界不通,近幾日風谷村一帶無大風,因此,女屍在水中移動的機率不大,也就是說,發現女屍的點,即是拋屍點。”只幾句簡短的介紹,我就感受到,這老蔣的案偵水平,當在巫海之上。

  “拋屍湖中,兇手是如何運屍的?”瘋哥問。

  “村民喜好打漁,岸邊停有兩艘小木船,可以用來運屍。此外,不知你們到湖邊看過沒,鏡湖並不是一個規則的圓形,岸邊有幾處地方往裡凸起,而拋屍點附近就有這樣一處地方。”老蔣摸了一把光頭回答。

  “你是說,兇手走到那裡,居高臨下地拋出了屍體?”我腦海裡回想著之前在鏡湖邊看到的情況,比劃著動作。

  老蔣點了點頭,補充道:“那裡是一片小樹林,高出湖面兩米,平時沒人從那下湖,可對於拋屍來說,是很合適的地方。”

  關於王昌林,老蔣從王勝那了解的情況是,剛看見女屍那會兒,王昌林嚇得嗆了幾口水,其他也沒甚麼,之後幾個小孩被帶回家裡,王昌林由他媽照看著,王勝則跟著李勇他們去湖邊撈屍。

  待王勝從湖邊回來,發現王昌林睡在床上,他媽在做晚飯,飯做好後,王勝去叫兒子起來吃飯,卻聽著王昌林在說胡話,怎麼都叫不醒。

  王勝忙著找來神漢李勇,李勇說這是被水鬼纏上了,就收了王勝的錢,對王昌林做了場法事,還說睡一覺就好了。

  豈料,到了第二天上午,王昌林還是沒醒,說胡話的情況更嚴重了,王勝又請來李勇,李勇說女鬼怨氣太重,他只有盡力而為,還讓王勝把當警察的王昌達叫回來,以正壓邪。

  “這小孩還沒醒嗎?”我擔心地問。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16 09:12

  老蔣呸了一聲說:“我們昨天過來後,就一直在尋找屍源,沒顧上孩子的事,剛才我去看了,這哪裡是鬼上身,分明是嗆了水發燒感冒了,額頭燙得厲害。”

  “荒唐,怎麼不送醫院去!”巫海大吼一句。不得不說,在反封建思想上,他的態度還是不錯的。

  “我勸了,可王勝夫妻愚昧得很,就是聽不進去,還說大熱天的,怎麼可能感冒,醫院陰氣重,去了只會更嚴重,一個勁地說等警察侄兒回來就好了。”老蔣嘆了口氣。

  上午聽到王昌達說水鬼找替身的事,我還勉強能接受,可現在聽了老蔣的話,我徹底震驚了,孩子生病了不送醫院,只想著驅鬼除魔,風谷村的人,竟然迷信到瞭如此地步。

  “不像話,咱們進去看看!”瘋哥邊說邊往門口走去。

  進了屋,裡面掛著盞低瓦數的白熾燈,牆壁是泥土做的,並不反光,整間屋子顯得很是昏暗。

  王勝兩口子坐在床頭,聽著我們進來,頭也沒回,只定定地盯著王昌達俯身在床上小男孩的耳邊喊著他的名字:“昌林,昌林……”

  “怎麼樣了?”我走到昌達身邊問。

  “好像……有些發燒。”雖說出​​生於風谷村,昌達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實事求是地回答。

  瘋哥走上前來,伸手在孩子額頭和臉上摸了摸,轉過身,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說:“昌達,你馬上開車送小孩去鎮上的醫院就醫!”

  一聽這話,王勝側頭看向瘋哥問:“你是誰?”

  “甭管我是誰了,再不把你兒子送去醫院,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活他!”瘋哥毫不客氣地說。

  最後,在昌達的勸說下,王勝才抱著王昌林往門外走去。

  我們跟著出來,迎面撞上一男一女提著個大籃子過來。

  “爹、娘,我送弟弟去醫院。”王昌達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來者是昌達的父母,父親王良臉上皺紋密布,頭髮也白了大半,看起比王勝年齡大多了,母親佝僂著腰,頭上紮著黑色的頭巾,典型的農村婦女形象。

  他們的外貌,讓我心裡閃過一絲酸楚,在風谷村這樣貧窮的地方,供養出王昌達這樣一個大學生,王良夫妻,定然比旁人吃了更多的苦。

  王良告訴我們,昨天王昌林出事後,王勝兩口子就像丟了魂似的,所以,這兩天都是他們做好飯給兄弟和弟媳送過來。

  王勝家沒了人,我們一行人在王良的邀請下,都去了他家裡。

  進了屋,昌達媽去忙活著給我們下麵條,王良則拿出幾個大瓷碗,又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生鏽的小鐵盒子,揭開蓋子後,從裡面拿出個綠色的袋子,伸進兩根手指去拈出幾粒茶葉放進碗中,給我們泡茶水。

  “王大哥,昨天到湖邊抬屍體,你在場沒有?”見王勝忙活完了,瘋哥開口問道。

  當時王勝正拿著水瓶,挨著往瓷碗裡倒水,瘋哥問話後,我看到他的手明顯抖了一下,水灑了些出來。

  過了幾秒,他才說:“我不僅在場,還下水撈了屍體,太嚇人了,我活這麼大歲數,還是頭次見到水鬼。”

  “你親眼見到鬼了?”我忙問。

  “不是水鬼的話,那屍體怎麼會豎立著在湖裡……昌林又怎麼會昏迷不醒?”王勝回頭望著我問。

  王昌林昏迷是因為發燒,可屍體為何豎立在水中,這一點我的確無法解釋。

  老蔣接話道:“這麼熱的天,人死後,內臟最先腐敗產生氣體,導致上半身的浮力變大,自然就往上浮了。”

  “湖裡以前夏天也淹死過人,可都沒這樣。”王良把裝著茶水的瓷碗端了過來。

  “那你們抬屍體的時候,女水鬼有沒有‘哇’地咬你們一口?”巫海突然張大著嘴,兩手五指伸開,滿臉猙獰地問王良。

  “哐啷!”

  是王良手中的碗掉落在了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滾燙的茶水濺了少許在我褲腿上,傳來一股溫熱。

  王良臉色陰沉地看著巫海:“領導,這事亂講不得!”

  屋子裡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瘋哥樂呵呵地上前,給王良遞了支煙,又幫他點燃,我則彎腰把碗撿了起來。

  “老大哥,你別往心裡去,巫隊長是開玩笑的,沒成想嚇到你了,對不住對不住。”

  王良被瘋哥拉著在木凳上坐下,抽了口煙說:“千百年來,老祖宗說的東西,還能有假?”

  雖說我也覺得巫海剛才的行為有些不妥,可聽著王良的話,我心裡還是有些抵觸:風谷村,乾脆改名叫封建迷信村得了!

  巫海讓王良抵了兩句,也不以為意,撇了撇嘴,自顧自地端起剩下的一個瓷碗喝起水來。

  “你們是不知道,昨天撈屍時,有水鬼和我們搶屍體……”王良的話讓我的心驟然緊了起來。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16 09:24

  “怎麼搶?”正在喝水的巫海抬起頭,好奇地問。

  王良看了他一眼,接著說:“就是我們往上抬屍體時,水鬼往下拉啊。”

  我心中一動,看了看瘋哥,他一副沉思的樣子,我試著問:“你們看見水鬼的手了?”

  王良聽罷,瞅了瞅門外,我順著看去,外面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除此外,並無異樣。

  只見王良走過去,輕輕地關上門,插上門栓,重走回來後,他神秘兮兮地說:“可不是麼,我當時抬的屍體左腳,剛開始提不動,我是潛在水裡的,快憋不住氣了,手上就用了力道,這下是把腳提起來了,卻感覺到一個東西從我腳邊滑過,像是人的手一般……”

  聽了這番話,我立馬想起了女屍腳踝上的印痕,那必然就是“水鬼”捏出來的。

  我自然不相信真有水鬼搶屍,可王良這老實巴交的農家人肯定不會騙我,他也沒騙我的必要。

  如此一來,就得從另外的角度去解釋這件事了。

  屍體直立水中,腳上有印痕,王良他們提腳的時候,有東西在水中閃過……

  我在腦子裡琢磨著,很快就想到了一種可能:“屍體是被繩子綁住雙腳固定在水底的!”

  “妙啊!”老蔣大聲贊同道。

  瘋哥也微微點了點頭。

  王良一臉茫然,我問:“昨天抬屍時,你在水中可有睜開眼睛?有沒有看到屍體腳上綁著東西?”

  “眼睛倒是睜開的,但昨天光線不好,屍體腳踝已經在水下近三米的地方了,根本看不清。再說,當時心虛,只急著把屍體撈起來,哪裡看得那麼仔細啊。”王良搖著頭,表達著內心的不確定。

  “不對啊,兇手拋屍湖中,又潛入水裡,把繩子綁在屍體腳上,這是打的哪門子主意?”巫海質疑道。

  瘋哥說:“更大的可能是,拋屍的時候,就已經綁好了,屍體與大石塊一併扔進湖中。”

  “那應該綁在身體上才牢靠啊,綁在腳上,屍體豎立起來,容易被發現。”巫海又說。

  雖然我一直腹誹巫海這個大隊長當得有水分,可不得不說,他的確問到了點子上。

  “我建議明天下水去查探一番,水底若有石頭與繩子,鬧鬼的事就明朗了。”老蔣提議。

  這時,昌達媽煮好麵條端進了屋,聽到老蔣的話,忙說:“下水前可得找李支書做做法,免得沾了陰氣。”

  我聽後,哭笑不得,不過想著她也是一番好意,就沒說甚麼,端了碗麵條,默默地吃起來。

  期間,房門被敲響,是李勇過來說住宿的事,除了昌達,我們四人,一人住李勇家,一人住王良家,兩人住王勝家。

  入鄉隨俗,既然昌達媽提了出來,我也就給李勇說了下水的事,讓他明早和我們一起去湖邊,順便問他村裡有沒有水性好的人能潛到湖底去瞅瞅。

  “昌達啊!”李勇聽後,毫不猶豫地說:“他水性好,又是警察,這事讓他做最合適。”

  “不行啊支書,那湖底指不定有甚麼東西呢,我家昌達水性差得多。”昌達媽一聽,慌忙擺著手。

  “是啊支書,你又不是不知道,昌達小時候就嗆過水。”王良附和說。

  其實明天下水前,我們肯定會做好充分準備,確保人員安全。

  不過也能理解,王良家就這麼個獨子,他們本來又相信湖中有水鬼,自然不放心。

  “那你們說讓誰去?浮屍的地方,水深四五米,我們這把老骨頭咋行?昌達那一輩,就他身體最壯。再說了,他嗆水那回,他倒是沒事,卻弄得我家曉玉昏迷不醒,我當年不也沒說你們甚麼嘛!”李勇並不退讓。

  這幾句話一出,王良夫妻就不吭聲了,求助似地看向巫海:“領導,你們隊裡肯定有專業人員吧?”

  巫海似乎還介意剛才王良抵他的事情,撇了撇嘴,兩手一攤說:“我們有救生衣救生繩,就是沒人。”

  王良有些難為情,又看向瘋哥,瘋哥安慰他說:“王大哥,你放心,我們會慎重考慮下水人選,無論讓誰去,都會百分百保證他的生命安全的。”

  剛說完這事,昌達就打來電話,說已經在鎮醫院把王昌林安頓好了,他嘴唇緊閉,餵不進去藥,只有打點滴,看明早會不會有所好轉。

  昌達說要陪著王勝他們在醫院照看堂弟,我想著他明天有可能要下水,讓他盡量找機會休息,他在電話裡答應了。

  隨後,我們把住宿定了下來,巫海與王良不對眼,又反感搞封建迷信的李勇,就和老蔣去王勝家住,昌達媽那有鑰匙,打著手電筒帶他們二人過去。

  昌達不回來,我和瘋哥能睡他的床,李勇見沒他甚麼事,就悻悻地走了。

  待房間裡只剩下三人,瘋哥再次給王良發了支煙,點火的時候,他隨口問:“大哥,昌達把李曉玉弄昏迷是怎麼回事?”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16 09:38

  王良坐在凳上,咂巴口煙說:“村裡娃沒甚好玩的,從小就喜歡到湖裡耍水,不過嘛,一般都是男娃去,女娃都要幫著做事,可那天昌達把李勇家的曉玉帶了過去,李曉玉本來在湖邊淺水處的,由於她以前沒怎麼玩過,興奮得緊,玩著玩著就往前走了幾步。”

  王良頓了頓,接著說:“那鏡湖不比你們城裡的游泳池,湖底有些地兒坎高,李曉玉這一走就踩空了,整個人只剩頭在面上。

  當時昌達幾個男娃都在離岸邊二三十米的地方打鬧,根本沒顧著她,幸好她落水時喊了兩聲出來,昌達一看,這才慌著往岸邊遊。

  可等游到她身邊時,她已經溺水了,昌達雖然水性不錯,可那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潛下去拉著李曉玉,有了負擔,一口氣沒換過來,就嗆了幾口水。

  也虧得李曉玉溺水那地離岸邊不遠,昌達掙扎著把她帶了過去。上岸後,昌達嗆了水一直咳嗽不停,另外兩個娃娃學著之前看到的大人救人的方式,弄了好一陣,李曉玉才吐了幾口水,醒了過來。 ”

  說起當年這事,王良的語氣並未波動,只見著陣陣煙霧從他嘴中吐出又升起。

  我心裡卻是為李曉玉捏了把汗,那個時候,她已經溺水昏迷了,搶救不及時的話,極有可能身亡,可現場連個成年人都沒有。真是慶幸那兩孩子沒有慌亂,沒有逃跑,還知道救人,並且誤打誤撞地用對了方法。

  “昌達和李曉玉那個時候是同學?”瘋哥問了句。

  “昌達要大兩歲,二人當時都在鎮上小學唸書,我也不知道他那天怎麼想著把李曉玉帶去湖邊。”王良把手中煙頭扔在地上,用穿著涼鞋的腳踩滅,爾後起身,往昌達的房中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問道:“李曉玉不僅僅是昏迷,還差點喪了命,李勇知道這事後,一定找你們麻煩了吧?”

  “當天幾個娃兒都嚇得不行,回來了誰也沒說這事,過了好幾天,那兩個男娃才和他們爹媽講了,這才傳了出來。”王良打開昌達房間裡的電燈說。

  昌達的屋子裡,一面牆壁上貼著滿滿的獎狀,上面兩排的紙張都發黃起皺了,顯示著它們的歲月悠久。

  除了靠在牆邊的床,屋子裡還有個不到一米高的小木桌和一個褐紅色的木頭衣櫃,衣櫃樣式古老,面色發暗,想來也有好些年頭了。

  王良打開衣櫃,邊從裡面拿出枕頭被子邊說:“李曉玉畢竟沒死,事情又過了好幾天,最關鍵的是,那段時間,李支書家老二剛出生不久,他成天心情好得很,就沒來計較。”

  “老哥,我看你們這村子,有些重男輕女啊。”瘋哥接過王良手中的一個枕頭說。

  王良嘿嘿笑了兩聲:“老祖宗教的,養兒既能傳宗接代,又能防老,女子要嫁人的,靠不住。”

  風谷村的封建思想,我早就領教過了,此時聽著王良的話,我雖不贊同,卻也懶得與他辯駁。

  只是,從他剛才的描述中可知,女人在風谷村的地位是真低,小時候連去鏡湖邊游泳的機會都沒有。

  我有些疑惑的是:“既然李勇這麼想要兒子,他為甚麼等到李曉玉十歲時,才生了李曉軍?”

  “他當然想生啊,只是他老婆肚子一直沒動靜,村裡人私下都說是他老爹當神漢洩露的天機太多,老天爺要李家斷後。一直到他當上村支書後兩年,老婆才懷上。”

  說這話時,王良鋪好了涼蓆,剛好昌達媽也回來了,一進屋就衝王良說:“老頭子,我記得家裡還有支手電筒,你怎麼不找出來給李支書用啊,我剛才回來碰著他,讓他把我那支拿去了。”

  我當時還在琢磨著李勇生兒子的事,沒在意昌達媽說的話,瘋哥卻馬上問:“你說你剛剛回來時碰到他了?”

  “對啊,咋的了?”昌達媽奇怪地看著瘋哥。

  “老太婆,你前腳走了沒多久,李支書就回去了,你怎麼可能還碰得到他?”王良解釋說。

  昌達媽先是一愣,想了幾秒,堅持說:“我不可能認錯,我還問他咋沒打電筒呢,他說他熟得很,閉著眼都能走回去。”

  這時,我已經聽出了端倪,看向瘋哥,他皺著眉頭,神情嚴肅了起來。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16 09:48

  我正欲開口,卻見瘋哥微微搖頭,然後笑著說:“也許是李支書沒帶電筒,走得慢吧。老哥,嫂子,時間不早了,歇著吧,明天還得忙活。 ”

  王良夫妻是老實人,一聽這話,給我們指明了茅廁所在,就回房去睡了。

  待王良他們關了房門,我悄聲問瘋哥:“這李勇像是故意留下來偷聽我們說話啊。”

  瘋哥關了燈,走到窗戶邊,往外看了一陣,這才回答說:“是啊,他既是黨的村幹部,又是鬼神的發言人,在風谷村,這兩個身份都是權力的象徵,偏偏這兩個身份本身又是矛盾的,多年來,李勇把二者關係處理得很好,游刃有餘,他應該算是村子裡比較有心機的人了。”

  我也走到窗戶旁,一陣涼風吹來,帶著田野的清香,讓人很是舒服,我側頭看著瘋哥問:“他想偷聽甚麼呢?”

  “自然是想聽案子的事。”瘋哥沉聲道。

  “我們到村裡辦案,本就需要當地干部的配合,他作為支書,想了解案情,大可直接詢問,何必搞這些把戲。”

  “比較合理的解釋是,他有自己的算盤。”

  “甚麼算盤?”

  黑暗中,瘋哥搖了搖頭:“暫時不知道,拭目以待吧。”

  上床睡覺時,我看了下時間,剛到九點。

  生活在繁華喧囂的城市,再加上經常值班,我已習慣了晚睡,可這天晚上,躺在村民自己編制的涼蓆上,枕著用麥穗填滿的布枕頭,感受著周遭的一片靜謐,我竟很快有了睡意。

  一夜無夢,第二天清早我醒來時,瘋哥已經端著個瓷碗在院壩裡喝著早茶了。

  “瘋哥早,你看起來精神不錯啊。”

  “農村水土養人啊,我以後退休了,還是回老家務農算了,可以多活幾年。”瘋哥抿了口茶水道。

  的確是這樣,城市生活在帶給我們便捷與享樂的同時,也在侵蝕著我們的身體。環境問題、食品安全問題、人口結構複雜導致的治安問題,讓我們時刻都處在危險之中。

  “行啊,到時候我來投奔你。”我笑著說。

  “得了吧,你們這些小年輕,哪受得了農村的清苦。”瘋哥說這話時,指了指瓷碗,裡面的茶水顏色很深,味道很苦。

  城裡人分兩種,一種像瘋哥這樣,心中有個田園夢,卻在生計、夢想或責任的驅使下,選擇暫時留在城中,待時機成熟,即解甲歸田,詩意人生。

  還有一種,習慣了城裡的燈紅酒綠,醉生夢死,寧願在城市的奢華中少活十年,也不願在農村的孤寂中長壽。

  “別小瞧人啊,我沒那麼膚淺。”我不服氣。

  “喲,你們也起得挺早啊。”是巫海和老蔣過來了。

  趁著王良夫妻不在,我問巫海他們縣裡到底有沒有合適的下水人選,巫海搖頭說:“你以為我昨晚是和老頭賭氣啊,平五縣城沒有河流,隊裡是真沒水性好的人。”

  老蔣在一旁附和,說這事巫海的確沒藏私,還說昨晚他們已經安排了人從縣上送專業設備過來,下水時可以派上用場。

  “我也是個旱鴨子,看來只有讓昌達下去了,瘋哥,你說呢?”我看向瘋哥問。

  “你是領隊,你決定。”瘋哥遵守著當初他定下的規矩,不過馬上補了句:“我們幾個辦案民警中,他水性最好,這又是他們村的案子,他在所不辭。”

  “我們隊裡還有幾個兄弟昨晚去了張家村,今日會在那裡核實女屍身份,鎮派出所的同事會幫著清查鎮上不在家的女性人口。”老蔣說。

  我點頭道:“希望今天能夠把死者身份確定!”

  吃過早飯,昌達打來電話,說王昌林的情況已有所好轉,我心裡鬆了口氣,讓他開車回來,準備下水。

  上午十點,相關人員全在鏡湖集合完畢。這事一大早就在村裡傳開了,岸邊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

  見到昌達時,我發現他有些黑眼圈,詢問他昨晚是否沒休息好,他擺手說沒問題,我又看了一圈周圍的村民,的確找不到能夠勝任的。

  好在巫海他們調來的裝備不錯,兩艘皮筏艇,數十件救生衣,兩根救生繩,兩把強光手電筒。與運送裝備車輛一併到達的,還有縣醫院的救護車和專職急救人員。

  我們合議一番,確定了下水流程:由四人駕著兩艘皮筏艇載著昌達到發現女屍的地方,給昌達綁上救生繩,下水時,昌達抱著一塊三十斤重的鵝卵石,以便快速沉底,沉底後,昌達開著手電觀察湖底情形。

  昌達說他可以在水下憋氣兩分鐘,為保證安全,我們設定的最長時間為一分半,到時間後,皮筏艇上的人就合力拉動救生繩,讓昌達迅速出水。

  按昨晚所說,行動前,由李勇做了場法事,驅邪祈福。

  上船時,昌達父母拉著他,再三叮囑他注意安全,不要逞能,昌達安慰了他們幾句,就出發了。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6 10:06

  隨著皮筏艇離發現女屍的地點越來越近,之前吵鬧的人群也安靜了下來,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般。

  到達目的地,兩艘皮筏艇調整著位置,便於拉動昌達時能形成合力。

  一切就緒,昌達轉過身看向岸邊,沖我比了個
OK的手勢,我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

  隨著昌達抱著石頭沒入水中,人群裡有人發出了驚呼聲,幾十雙眼睛緊張地盯著湖面。

  到時間後,艇上的人拉出了昌達,他起來時,嘴裡說著甚麼,看起來狀態還不錯。

  調整了一陣,昌達第二次下水,差不多時間後,他被拉起來,再次對艇上的人說了幾句。

  第三次,我暗自捏了把汗,希望他這次能看得清楚,免得再下去第四次。雖然我沒做過這活,但也知道水下壓強大,還得憋一大口氣,肯定很難受。

  稍許,我聽到老蔣的聲音:“還沒到一分半嗎?”

  “我也覺得這次的時間長了些。”巫海附和了句。

  他們的話讓我心頭一緊,趕緊衝艇上的人喊道:“拉他上來!”

  救生繩被快速拉起,十幾秒後,昌達從水面冒了出來,他的手中還有一個白色的東西。

  “咳……咳咳……”一出來,昌達就不停地咳嗽,王良大聲喊:“昌達,你沒事吧?”

  皮筏艇很快把昌達送到了岸邊,他手中拿的是個白色的大編織袋,上面沾著些泥污,還在往下滴著水。

  我和瘋哥大步上前,伸手把他從皮筏上接過來,他還在間歇地咳嗽著,我輕拍了幾下他的後背。

  “怎麼到時間沒有拉人?”老蔣的語氣有些責備。

  皮筏上的一男子說:“他剛才說要取個東西,讓我們等到兩分鐘的時候再拉他。”

  既然是昌達自己要求的,我們也不便責怪,好在沒出甚麼事。

  “這是遇到水鬼了吧?”身後一個聲音傳來。

  我回過頭,看著一群村民,不知這話是從何人嘴裡傳出的。回頭的時候,我瞥見曉軍拉著他姐站在李勇身旁,也伸著脖子往這邊看。

  這話出來,迅速有人附和,說昌達是被水鬼纏住了,拖住了腳甚麼的。

  我沒有理會,轉過身,看到瘋哥已經拿過了昌達手中的袋子,正在擺弄著。

  我走過去,赫然發現,編織袋的兩端是相通的,也就是說,本應用粗線封起來的底端,上面的線是被剪斷了的。

  “這東西連底都沒有,怎麼裝石頭?”巫海兩手扯著編織袋的底,從口子這邊能看到他的臉。

  這時昌達已經緩過氣來了,卻因劇烈的咳嗽,弄得臉和眼睛都有些發紅,他給我們介紹著湖底的情形:“編織袋在水下是橫著放的,裡面有塊扁平的石頭,石頭應該不是很重,最多四十斤。我剛才耽擱了會兒,就是在把石頭弄出來,結果一口氣沒憋住,嗆水了。”

  “就這些?”瘋哥問。

  昌達點頭道:“前面兩次我主要是摸透下面的情況,有用的線索就這個袋子和那塊石頭了。”

  “沒有繩子?”老蔣想確定女屍腳上印痕的來源。

  “沒有。”昌達回答得很乾脆。

  我盯著那兩邊通透的編織袋,回想著昌達說裡面裝的是塊扁平的石頭,很快有了個猜測:“這應該就是兇手拋屍的附帶物件了,女屍最初的狀態,是橫躺在編織袋中的!”

  邊說,我邊把編織袋橫著擺在地面,再就近拿過一根劃皮筏艇的木槳,把槳穿過編織袋,假設其為女屍。

  只是,這樣一來,屍體被裝在袋子裡,身體上就不會形成繩子勒過的痕跡,水底又沒散開的繩子,那腳上的印痕是怎麼回事?

  瘋哥對我的分析比較贊同,卻也提出了個關鍵問題:“橫躺在湖底的女屍,到底是怎麼擺脫袋子的束縛而站立在水中的?”

  此話一出,我們幾名警察都盯著編織袋出神,各自想著當中的可能性。

  就在這時,一旁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哭聲。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6 10:12

  這哭聲來自一名小女孩,我回過頭時,看到她臉上臟兮兮的,蓬鬆的頭髮上沾著枯草。

  女孩子看起來不過七八歲,兩手揉著眼睛,旁邊一中年男子極其厭惡地看著她:“老子喊你在屋頭煮飯,你偏要跟過來,看了又害怕,給老子滾回去!”

  被男子一吼,女孩的哭聲變得小了些,只是身子抖動得更厲害了,看得出來,她是強行在壓制著自己的情緒。

  女孩的身後站著一名中年婦女,她胸前捆著根圍巾,上面有些油污,她聽了男人的話,慌忙拉著女孩往外走。

  女孩正哭得傷心,腳下沒有邁步,男子看在眼裡,一腳踹在她身上:“滾回去!”

  這一腳踹了個結實,女孩倒在地上,卻是真被嚇住了,再也不敢哭出來,抬頭驚恐地看了男子一眼,就在婦女的攙扶下,離開了鏡湖邊。

  看著這一切,我心中五味雜陳,怒火佔先,好不容易才忍住上前教訓男子的念想。

  在這過程中,周圍的人群一片嘈雜,卻不是在聲討男子的暴力,更多的是在談論水鬼一事。這時我才明白,剛才小女孩突然哭了起來,也是因為好些人在說,水下沒找著繩子,一定是水鬼抓住了女屍的腳……

  回過頭,我再看那編織帶,它上面寫著“氮素化肥”,這東西在農村是很常見,沒什麼特別的。不過,這倒是可以大致地把兇手鎖定在村鎮範圍內,畢竟,縣城裡的人是不會用到化肥的。

  “女屍腳上的印痕有可能是拋屍前留下的。”老蔣提出了一種可能。

  “兇手會不會有性虐傾向啊?”巫海順著這條思路問。

  我並不贊同這猜測:“那印痕並不明顯,不像是刻意用繩子勒出來的,並且,從兇手在死者臉面上劃了那麼多刀來看,如果真是性虐,只怕腳上也會破口的。”

  “我說啊。”是李勇走了過來:“幾位警官,我知道你們都是城裡人,知識分子,可現在電視上不也說了麼,有些事情是科學無法解釋的,百年來,這鏡湖淹死的人不少,那些僥倖逃脫的人,都說溺水時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腿,我看啊,水鬼作崇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是啊。”

  “肯定是水鬼……”

  “水鬼找替身!”

  李勇一發聲,周圍的村民很多人附和,我和瘋哥都皺起了眉頭,卻迫於李勇在村裡的威望,沒有發聲。

  倒是巫海,撇著嘴問:“李支書,你不是神漢麼,既然有水鬼,你把他捉了便是,為何要讓他來禍害村裡的人?”

  李勇一時語塞,臉脹得通紅,稍許,冷哼道:“水鬼的怨氣都重,我一介凡人,法力總是有限的罷!”

  老蔣擔心他倆互掐起來,當起了和事佬,拉著巫海到一旁去抽煙了。

  這邊,我正好問李勇:“村裡用這種化肥的人多不多?”

  “幾乎每家每戶都有這種袋子。”李勇扳著臉說。

  昨天晚上,我們已經對村裡的人口情況作了初步了解,風谷村共有二十戶人,家裡有成年男子的,有十一戶。按我們之前推測的情殺可能,這十一戶人家是重點。

  現場勘查完畢,一起回村子時,我才發現村民走了不少,曉軍曉玉兩姐弟也不見了。

  進了村子,我們直接去了村支書李勇家裡,拿到了十一戶人家的基本信息,準備進行重點清查。

  快吃午飯的時候,巫海接了一個電話,是他隊裡人打過來的,說是在張家村那邊確定了死者的身份!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6 10:25

  “是誰?”李勇騰地站了起來,急切地問。

  屋子裡的人,只有李勇是本地的,幾十年生活在風谷村一帶,想必對隔壁張家村的人也比較熟悉,自然好奇這死的人到底是誰。

  “寡婦羅秀。”

  “她?”李勇若有所思。

  “你認識?”我看著他問。

  “噢,認識,不熟悉,就知道是個寡婦,外地嫁過來的,丈夫死後,這麼多年都一個人住。”李勇搓著手回答。

  寡婦門前是非多,緣於先前的情殺猜測,我又問:“附近村子,可有與她相好之人?”

  李勇搖頭:“不清楚。”

  “巫大隊,你們兄弟怎麼說的?”瘋哥問巫海。

  巫海答:“剛才有人看照片認出了死者身上的衣服,說是見羅秀穿過,兄弟們馬上去了羅秀家,沒有人,周圍村民反映說兩三天沒見著她了,下一步會到她家裡提取毛髮,與屍體作DNA比對,進一步確認屍源,應該八九不離十。”

  “這下就好辦了,誰與羅秀關係不尋常,誰的嫌疑就大!”老蔣摸了一把光光的頭頂說道,臉上帶著絲欣喜。

  “幾位哥,要不,咱們也過去一趟吧,現在應該加大對張家村村民的走訪,全面掌握羅秀的社會關係。”我徵詢著他們仨的意見,他們都點了點頭。

  昌達昨晚沒休息好,下水時又嗆著了,從鏡湖回來後,我就讓他回家去休息了,這會去張家村,我也沒叫他。

  從李勇家出來,我們與曉玉姐弟迎面相遇,曉玉背上背著個大竹簍,竹簍裡的玉米棒子裝得滿滿的,累得曉玉滿頭大汗,縱然如此,她還伸出一隻手牽著曉軍,而曉軍的另一隻手上,又拿著支棒棒糖,他正伸出舌頭來,愜意地舔著。

  “李支書,你家這女兒還真是能幹。”老蔣側過頭,笑著對李勇說。

  “再能幹也是別人家的。”說罷,李勇揚頭對曉玉喊道:“去給你爺爺把尿倒了,尿桶沖洗乾淨啊!”

  曉玉聽後,應了一聲,低著頭從我們身邊走過。

  “唉,老蔣,你說這李曉玉是不是機器人?”巫海突然大聲說道。

  老蔣露出茫然的表情,瘋哥則直接問:“為甚麼是機器人?”

  巫海道:“機器人才可以接連不停地干活啊!”

  我明白巫海是在間接地表達著對李勇的不滿,我心中何嘗不是,這麼熱的天,讓曉玉去掰玉米,剛回來還沒喘口氣,又要去服侍老人,關鍵是她一個女孩子,卻要幹給爺爺洗尿桶的活,不是讓人難堪麼!

  想著,我就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李支書,給老子倒尿這種事,怕是由兒子去干比較好一些,還可以給後輩們做個孝敬老人的榜樣。”

  “不用我做榜樣,你看,我的後輩現在直接就可以孝敬老人。”李勇竟絲毫不覺得不妥。

  “你……”巫海剛說出一個字,就被瘋哥打斷了:“李支書,我們過來兩次了,都沒見著你父親,敢問他老人家是有病在身嗎?”

  “近幾年來,我父親見不得光,只能天天待在屋子裡,晚上才會出來活動活動。”李勇回答。

  “還沒聽說有這種病的。”老蔣說。

  “怕是天機洩露太多,遭了報應!”巫海本來是反對封建迷信的,此時說這話,明顯是因剛才的事,故意要氣李勇。

  “巫大隊!你這話是甚麼意思?”李勇平日裡在村子威風慣了,哪裡忍得下這口氣。

  “哎哎,二位二位,抽煙,抽煙。”瘋哥及時站到了兩人當中,從煙盒中抖出幾支煙來,分發給他們。

  伸手不打笑面人,瘋哥又是發煙又是笑著勸說,兩人也沒再繼續對掐,各自接了煙轉過身去。

  上車往張家村行駛途中,瘋哥長舒口氣,吐出串煙霧,開口道:“我們是警察,到這裡來的主要目的是辦案,是懲治兇手,告慰死者。當地的風俗與觀念,是千百年來的歷史產物,豈是我們幾人短時間就能輕易改變的。”

  老蔣也附和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不見心不煩,咱們早點結案走人吧。”

  “我在平五縣待了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有村子如此重男輕女的!”巫海憤然道:“你們看看李勇對李曉玉那態度,還有上午湖邊那男子,踹起自己女兒來,都不帶心疼的!”

  “沒錯,真不是東西!”我冷哼道。

  “唉。”瘋哥嘆了口氣:“只有發展才能讓民智開啟,不再愚昧,你看城市裡這種情況就少得多,所以啊,要解決根本問題,責任還是落到了當地政府身上。 ”

  “這次案子過後,我會給局長反映這事,他好歹掛著副縣長的名頭,能夠在書記縣長那說上話,爭取五年內根除平五縣鏡內這封建社會的毒瘤! ”巫海神情認真地說。

  雖然我知道五年時間不足以徹底轉變一代人的觀念,但巫海對這件事的態度讓我再次對他個人的印象產生了改觀,不由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6 10:30

  雖然張家村離鏡湖四公里,離風谷村也只有六公里遠,但這裡的路況較差,彎多道窄,上下坡也多,我們花了近半小時才到村口。

  遠遠地,看到一輛警車停在村口,我們也挨著它停了下來。

  下車後,我環視了一圈,兩邊地裡的稻穀已經收割了,稻草被一紮紮捆起來擺在田裡,只剩十來公分還冒在地表,視線比較開闊。

  村民的房子同樣很分散,總的來說,村子的規模看著與風谷村差不多,只不過,這裡的經濟狀況似乎要好一些,在一片土坯房當中,多了幾棟磚瓦房。

  老蔣給他同事打了個電話,問清了路,就帶著我們走上了一處田埂,指著前方的磚房說道:“那就是羅秀的屋。”

  “這房子像是新修的啊。”我說。

  “羅秀靠自己一個人的能力翻修房子,收入應該不錯。”瘋哥說。

  “也有可能是她娘家人資助的。”巫海分析道。

  我有些疑惑:“聽李勇的口氣,這羅秀與丈夫應該沒有子女,既是如此,丈夫去世後,她為何不離開此地呢?”

  “想必還有公婆要照顧。”前面的老蔣回答。

  走到房子跟前,門口站著的一個警察回過頭來與我們打著招呼,巫海介紹說:“這是我們隊裡的小馬,還有個小梁在裡面提取線索。”

  在外面等待的過程中,小馬告訴我們,羅秀四十一歲,外省人,是丈夫張世寬十多年前在沿海打工認識並帶回來的,二人婚後無子,七年前,張世寬到自家地裡挑玉米,從山上滾落摔死,之後,羅秀一直獨居至今。

  “他公婆呢?”老蔣問。

  “張世寬是老張家唯一的兒子,因婚後多年無子,羅秀與公婆關係鬧得很僵,張世寬死後,雙方就漸漸斷了往來,據說現在已經形同陌路。”小馬回答。

  “這就怪了,既無子女,又與公婆關係不好,羅秀還留在張家村做甚麼。”我說。

  “我們已經查了,羅秀自幼在孤兒院長大,家鄉那邊沒有親人,她留在這裡,有張世寬留下的房子,還有幾畝田地,生活下去不是問題。”

  “這磚房是張世寬留下來的?”瘋哥問。

  小馬搖頭:“之前是土房,去年才在原地推了重建的磚房。”

  “嗯。”巫海點頭說:“不錯,是個勤勞自立的女人。”

  小馬聽得此話,先是往屋子裡看了看,爾後小聲說道:“不是這麼簡單,羅秀涉嫌賣淫。”

  這倒是個重大線索,我忙問:“已經證實了?”

  “差不多,村裡有好幾人都反映過。”

  “還有誰在屋裡?”瘋哥問。

  剛才小馬說到羅秀的私事,特意看了一眼屋子,明顯是有所顧忌,所以瘋哥有此一問。

  “羅秀公婆都在,我們剛才踹門和這會兒提取毛髮,讓他們來做個見證人。”小馬說。

  話剛說完,戴著口罩和手套的警察小梁就走了出來,他手裡拿著幾個證物袋,看來收穫不小。

  一對年邁的夫婦跟在他身後,兩人都很瘦,頭髮花白,膚色黑黑的,臉上有不少老年斑,看樣子七十來歲。

  “官爺,沒事的話,我們就回去了。”老頭衝小梁說道。

  “張大爺,你去找個鎖來把房門鎖上啊,若證實羅秀已死,這屋子和裡面的財產就都得交付給你們了。”小梁衝老頭揮手道。

  “我們不要這掃把星的東西。”老太婆蠕動著滿是褶皺的嘴說。

  好多農村都有克夫一說,羅秀本身就是孤兒,嫁入張家後,不僅沒給張家添丁加子,張世寬還死於非命,在迷信思想嚴重的地方,更容易被人指指點點。

  想到這,我心裡一驚,再次看向羅秀公公,凝視了他好一陣子後,我微微搖頭,否定了自己那一瞬的猜想:張世寬都死了這麼些年了,他們家想殺羅秀,不會等到現在,並且張老頭這弱不禁風的樣子,只怕與羅秀對峙起來,佔不了便宜。

  “大爺,東西你們不要,這地基是你們張家的,房子最後肯定會交給你們,還是鎖一下吧。”瘋哥走上前,給大爺遞了支煙,又幫著點燃。

  老頭猛咂了口煙,轉身向著婦人道:“罷了,去拿把鎖來。”

  婦人走後,小馬小梁忙著把證物進行固定,我們則與張老頭攀談起來。

  老頭子話不多,我們問甚麼答甚麼。也許是覺得過濾嘴煙抽得沒勁,待抽完一支後,他沒再接瘋哥的煙,而是從包裡摸出一卷棕色的葉子煙,蹲在地上吸了起來。

  對羅秀這個兒媳婦,老頭的評價很簡潔,克夫,不要臉。

  “不要臉”三字正好與小馬說的“賣淫”能對應起來,為了證實,我問他何為“不要臉”,老頭也不避諱,回答得直接通俗:“還能是啥,就是賣勾子嘛!”

  這話從張老頭嘴裡說出來,看來假不了,我正欲細問,老頭馬上補充道:“她是我兒子死了後才開始賣的。”

  我們心知肚明,老頭這句刻意的補充,言外之意是,我兒子死後,羅秀賣淫與我張家沒關係,我老張家的臉面還在。

  “老大哥,羅秀賣勾子都賣給誰了?”老蔣湊過來,蹲下身子問。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6 10:42

  “老大哥,羅秀賣勾子都賣給誰了?”老蔣湊過來,蹲下身子問。

  “多了咧,隔三叉五就把男人往家裡帶,要麼就是到男人家去。”

  “張家村也有人找她?”老蔣又問。

  “不曉得,我撞見的幾次都是不認識的男的。”

  一支葉子煙抽完,張老太也拿著鎖過來了,夫婦倆鎖好房門,就離開了羅秀家。

  他們走後,巫海衝小梁喊道:“張家村的村支書呢?這種事他怎麼沒到現場來?”

  “本來在的,剛才還有好多圍觀的村民,後來見沒甚麼好看的,又到了飯點,就都回家了,我讓支書也回去吃飯了。”小馬回答。

  “小梁,屋子裡有些甚麼發現?”我見小梁已經把證物封存好了,上前問道。

  “這羅秀衣服挺多,各種樣式,各種顏色,不過材質都一般,估計價格也就幾十到一百。床頭櫃裡剩有幾盒避孕套,其他沒甚麼特別的,屋裡也沒有打鬥痕跡。”

  雖然身處農村,羅秀的職業讓她比一般的農村婦女要愛打扮些,也正因她衣服多,張家村的多數人都沒見她穿過遇害時的那件橙色連衣裙,所以確定身份的時間長了些。

  隨後,小馬和小梁把證物拿回縣城去做
DNA比對,我們幾人從警車上拿出昨日在平五縣城買的干糧,將就著吃了一頓。

  吃完,我們找到支書家,進一步了解情況。

  這支書也姓張,他對羅秀賣淫的事是知曉的,不過他也清楚羅秀的情況,不可能把她趕走,又考慮到她一個女人做農活的確不容易,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之前她做那事沒個顧慮,前兩年我去打了招呼,讓她不准白天帶人過來,所以現在那些男人都是晚上才來,天亮前離開。”張支書補充說。

  “嫖客一般是哪裡人你知道不?”我再次提出這個問題。

  “羅秀那麼個樣子,也就在我們這裡賣賣,城裡人肯定看不上啊,來的都是附近村裡的,鎮上好像也有,大多騎摩托過來,完事再騎車走,夜裡時常聽著摩托車'轟轟'的聲音。”張支書回答。

  “你們村呢?”

  張支書笑了笑:“好些人倒是有這個心,卻沒這個膽,鄉裡鄉親的,傳出去媳婦肯定要鬧翻天,只有'莽狗'那個老光棍去過,今天也是莽狗認出照片上的人是羅秀的。”

  “羅秀近段時間可有與人吵鬧過?”

  張支書皺眉想了一陣,搖著頭說:“沒甚麼印象。”

  “咱們去見見莽狗吧。”瘋哥提議。

  給我們帶路時,支書介紹說,莽狗爺爺是地主,當年是張家村的大戶,家境殷實,土地革命那會兒,家產全被政府收繳,爺爺奶奶受不了這打擊,都上吊自殺了,到他父親這輩,染上了賭癮,更是把家徹底敗了,他媽一氣之下拋夫棄子離開,杳無音訊,他父親十多年前得肺癆死了,莽狗就一直一個人。

  “他多大年齡了?”老蔣問。

  “五十?不對,應該六十了,反正比我大……”張支書不確定地說。

  “你們為甚麼叫他莽狗?”巫海好奇地問。

  張支書笑道:“家裡遭了這麼多變故,正常人都會受不了,他卻像沒事兒人似的,成天嘻嘻哈哈,滿村子瞎跑,村裡人都說他腦殼有問題,像個'莽子',不知是誰喊出了這個綽號,慢慢的,他自己也習慣了被人喊莽狗,現在好多人都不記得他的真名了。”

  “他一直沒結婚?”我問。

  “年輕那會兒,倒是有人給他介紹,但他成天不務正業,賺不到錢,家裡房子也不修葺,更是拿不出彩禮,誰肯把女兒嫁給他啊。”

  莽狗幾十年沒碰過女人,平日裡又我行我素,毫不介意旁人的看法,他去找羅秀倒是說得過去。

  莽狗的屋在張家村的一個半山梁子上,從地基來看,原先應該是三間房,現在已經垮了兩間,殘缺的瓦片散落一地,上面雜草叢生,只剩下一間土坯房和旁邊的一個茅廁,泥牆上裂出了些口子,看著像是危房。

  我們去的時候,一個戴著草帽的人正蹲在自家房前的院壩裡,神情專注地看著地面。

  張支書指著他說:“那就是莽狗。”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6 10:57

  莽狗頭往下埋著,剛開始沒動,我們快走近時,他搖了搖頭,右手拿著根樹枝在地上划拉著。

  “莽狗,你在做啥子?”張支書朝他喊道。

  聽著有人叫他,莽狗抬起頭來,看了我們兩眼後,又埋下頭,繼續用樹枝在地面劃。

  我們一行人走到他身邊,發現他面前的泥地上被樹枝畫出了一個小人。

  我很好奇,蹲下來仔細看,這小人畫得有模有樣,四肢,五官,長頭髮。

  “莽狗,你又想女人了?”張支書笑著問。

  “你們不是說秀花死了麼,我就想把她的模樣畫出來,免得忘了。”莽狗頭也不抬地回著,同時用手抹了抹小人臉蛋的一部分,隨後用樹枝重新勾勒了兩下。

  “你是說羅秀?”我問。

  “是秀花。”莽狗糾正我。

  張支書小聲解釋道:“他一直把羅秀喊‘秀花’。”

  “莽狗啊,你和秀花甚麼關係?”瘋哥問。

  “我們睡過覺,她是我媳婦,嘿嘿。”莽狗轉向瘋哥那邊,咧著嘴,憨憨地笑著。

  之前莽狗一直低著頭,又戴著草帽,這下他轉頭看瘋哥,我才看清他的臉。他臉上沾著些乾了的泥土,臉色又黑又黃,皮膚鬆弛,一看就是營養不良。

  咧嘴的時候,他的牙齒露出來,黃黃的,牙縫裡還沾著些青色的東西,看著很難受,再加之他一抬頭說話,嘴裡的濃重氣息噴出來,我當時就有些發嘔。

  “莽狗,你龜兒咋個越來越譚了?”張支書皺眉道。

  “你才是譚豁子(傻瓜的意思)!”莽狗的反應倒是很快。

  我衝支書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刺激莽狗,爾後繼續問:“你媳婦死了,你傷不傷心?”

  “傷心啥子嘛,我爺爺婆婆死的時候,我媽就讓我莫哭,哪個都要死。”莽狗看著我,滿臉的認真。

  這話竟是讓我無言以對,在我發神的功夫,莽狗又埋頭去擺弄地上的小人了。

  “嘿,你還看得挺透徹嘛。”巫海說道。剛才過來後,巫海就退到了離莽狗兩米遠的地方,我估計他是有些受不了莽狗身上的一股餿臭味。這會聽著莽狗說了句頗有哲理的話,巫海對他產生了興趣,遂皺著鼻子走了過來。

  莽狗沒理他,他又問:“你不傷心,還畫她做甚麼?”

  “給你說了我要記住她的樣子,免得像我媽一樣,走了沒得好久我就搞忘她長啥樣了。”莽狗很不耐煩地說。

  “那你記得你爸的樣子不?”老蔣插了一句。

  “他只曉得打牌,對我不好,我記他幹啥?”

  我笑道:“看來,秀花對你很好。”

  提起羅秀,莽狗再次笑了起來:“嘿嘿,她給我弄肉吃,還讓我摸咪咪,嘿嘿嘿……”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16 11:35

  說著,莽狗的左手做著捏的動作,臉上則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條縫了。

  “我看他是真的傻了吧?”巫海再次退後兩步,看著張支書問。

  “他以前只是不咋懂事,像個小娃兒,說話沒這麼瘋癲的。”張支書皺眉道:“可能是常年獨居在這山上,與人少了溝通,腦子就慢慢不好使了。 ”

  “你才是傻子。”莽狗突然站了起來,頭低著,眼睛狠命往上翻,瞪著巫海說:“走走走,爬遠些。”

  “你!”眼看巫海就要動怒,老蔣忙著把他拉到一邊去抽煙了。

  通過這幾句對話,我算看明白了,莽狗的確有些傻,但還沒到神經病的程度,正常交流還是可以的,前提是不要刺激他。

  看著巫海被拉走了,莽狗復又蹲下去,盯著地上的小人出神,瘋哥掏出煙盒,點燃一支煙後,遞到他面前:“要不要來一口?”

  話還沒說完,那煙就被莽狗拿走了,塞進嘴裡,猛地吸了起來,樹枝則被他甩在一旁。

  “別急,這些都是你的。”瘋哥把煙盒在他眼前晃了晃,莽狗伸手要去搶,瘋哥卻抽回手說:“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快問快問。”莽狗笑嘻嘻地說。

  “你最近一次見到你媳婦是甚麼時候?”

  莽狗想了想,又掰著指頭數了數,答道:“六天,還是七天。”

  女屍於前日被發現,法醫判定其死亡時間在兩天前,也就是說,人已經死了四天了,如果
DNA比對證實死者是羅秀,那羅秀死前兩三天是見過莽狗的。

  “在哪見的?”

  莽狗指著他唯一的一間屋子說:“就在那裡面。”

  “我竟然都不知道你和羅秀關係這麼近。”張支書說。

  “她經常到你家來?”我好奇地問。

  “也不是。”說著,莽狗又開始掰著指頭:“嗯,一個月三……四……五次。”

  我看了看,莽狗這房子處在半山腰,與山腳下其他村民的屋子隔得老遠,四周又都是樹木,沒甚麼土地,平日裡不會有人過來,就算羅秀經常到莽狗家,估計也沒人知道。

  “你們在一起都做些甚麼?”瘋哥問。

  “嘿嘿……”莽狗臉上露出嚮往的神色:“她給我做肉吃。”

  “還有呢?”

  莽狗笑而不語,像是害羞的樣子。

  “你剛才說摸咪咪是甚麼?”瘋哥提醒道。

  “嘿嘿,你是不是想聽我和秀花打洞洞的事?”邊說,莽狗邊用右手拇指食指合成一個圈,左手食指則一下下地插進圈裡。

  莽狗比劃得這麼形象,看來他和羅秀的確做過男女之事。

  “你們打過洞洞?”瘋哥順著問。

  “打過,和吃肉一樣舒服。”

  通常來說,婦人賣淫,為的是錢財,羅秀在張家村也算以賣淫為生,可莽狗一看就是拿不出錢的人,羅秀與他走這麼近又是為了哪般?

  想著,我問:“你給你媳婦拿錢花不?”

  “拿啊,拿了好幾塊。”莽狗的表情不似開玩笑。

  “羅秀做次生意收多少錢?”我側頭問張支書。

  “好像是五十。”

  “不是不是……”莽狗舞著手:“秀花和別人打洞洞收錢,不收我的錢。”

  “為甚麼不收你的?”

  莽狗撓了撓頭:“因為她是我媳婦啊,嘿嘿。”

  看著莽狗說起“媳婦”二字時臉上的表情,我不由心中一動,當下釋然:羅秀在張家村被其他人稱為“喪門星”、“克夫命”,又做著見不得人的職業,也只有莽狗不會計較她這些事,對她真心相待,她應該是在莽狗這裡找到了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感覺,所以對莽狗的態度會有所不同。

  “但是秀花說,有壞人和她打了洞洞不給錢,呸!”莽狗一口吐掉嘴裡的煙頭,臉上盡是氣憤之色。

  我猛地抬頭盯著他:“那人是誰?”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16 11:53

  “呸,風谷村的瓜批(傻瓜)。”莽狗又吐了口唾沫。

  “風谷村的?”我和瘋哥近乎異口同聲。

  “可不是麼,狗日的,我要曉得是哪個,非要幫秀花把錢要回來。”莽狗吹鼻子瞪眼的。

  我很是無語,人都死了,錢要回來還有甚麼用。我更失望的是,他竟不知道是誰,瘋哥又遞了支煙給他:“啥時候的事?”

  “就前幾天啊,秀花和我說的。”莽狗笑著接過煙,吸了一口,很是享受。

  我聽了這話,眼皮一跳,忙問:“你是說最後一次見到秀花時,她告訴你這件事的?”

  莽狗快速地點了幾下頭說:“那狗東西把秀花氣得不行。”

  “她為甚麼不告訴你是誰?”瘋哥問。

  “她怕我說出去。”莽狗撇了撇嘴:“我才不會亂講,秀花不信。”

  我看著莽狗,他這樣子,碰著人難保不說出去,也是他平日裡都待在這山上,沒與村裡人接觸,要不然,只怕他與羅秀的事早就傳得人盡皆知了。

  “你以前有沒有聽她說誰……打了洞洞不給錢?”老實講,我一個未婚青年,說出那幾個字還是有些難為情的。

  莽狗陷入了沉思,吸了幾口煙後,他搖頭說:“沒有。”

  “那天她啥時候走的?”

  “第二天早上。”

  “秀花最後一次見你,還說甚麼事沒?”瘋哥問。

  莽狗又笑了:“和你們說了的嘛,吃肉,打洞洞,嘿嘿……”

  我和瘋哥對視一眼,看來莽狗這裡能得到的信息就這麼多了。

  瘋哥把手裡的煙盒交給莽狗,他欣喜地接了過去,我們起身時,他指著地上的小人問:“你們看我畫得像不?”

  我不認識羅秀,女屍的面部又被毀了,今天初步確定死者身份後,我也還沒看到羅秀的照片,因此無法回答莽狗。

  瘋哥卻給他豎了個大拇指說:“像。”

  莽狗聽了,就憨憨地笑了起來:“我也覺得像。”

  在目前我們掌握的線索裡,莽狗是最後與羅秀接觸的人,加之他與羅秀關係非同一般,因此,他也是有嫌疑的。

  我們找了個由頭,到他屋子裡轉了轉,沒發現甚麼異常。出來的時候,莽狗還蹲在地上,愜意地吸著瘋哥給他的煙,絲毫不在意我們進屋一事。

  下山途中,我問瘋哥明明沒​​見過羅秀,怎麼還說莽狗畫的小人像她,瘋哥笑了笑:“他那樣的簡筆劃,永遠不可能畫出真人的模樣,他想畫得像一些,我們如了他的願便是,你沒見他笑得很開心麼。”

  “腦殼有問題,人都死了還笑。”巫海很是不屑。

  “他說得沒錯,每個人都會死。”老蔣說:“其實像他這樣活著也挺好,只有快樂與思念,沒有傷心和痛楚。”

  我苦笑著說:“道理大家都懂,真要做到這樣,何其難啊。”

  下山後,我們四個警察分成兩組,我和瘋哥,巫海和老蔣。

  張支書又叫來了一個男子,分別帶著我們把張家村裡的住戶挨著走訪一遍,著重了解羅秀的情況。

  先前在風谷村,我們根據情殺的推測,確定了十一戶有成年男性的重點家庭,在張家村走訪時,我們同樣注重對家中男性最近幾日行動軌蹟的詢問。

  羅秀在張家村的名聲很差,女人怕她勾引自家男人,隨時都防著她,也極度厭惡她,縱然現在她很可能已經死了,這些婦人嘴裡也沒有留情,把她貶了個一無是處,說她只會張開腿賺錢。

  男人呢,誠如張支書所說,有賊心沒賊膽,看得見摸不著,所謂吃不著的葡萄總是酸的,他們提起羅秀,也是頻頻搖頭。

  “她晚上賣勾子,白天要麼睡覺,要麼在外面晃蕩,很少在村裡見到她。”在一干毫無意義的貶損當中,總算出現了一條有價值的線索。

  說這話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村婦,姓王,她的兩個兒子常年在廣東那邊打工,男人在鎮上一家磚廠幫忙,每天早上出門,夜裡回來,白天就剩她一個人帶著個兩歲多的孫子。

  “王嬸,她白天都在哪裡晃?”我問。

  “聽說多數時間都在鎮上茶館裡。”

  “鎮上離村子有近十公里,她怎麼過去的?”瘋哥沉聲問。

  “大路上有縣城到鎮裡的班車,兩塊錢就坐過去了,從鎮上回村子可以坐回城的班車,也有摩的,五塊錢。”村婦回答。

  她說的時候,我想著這一帶的路況,無論是回風谷村還是張家村,坐班車的話,在大路邊下車後,都要步行一段距離,而自己開車或是坐摩的,則能直接到達村口。

  羅秀比一般的農村人賺錢容易,打摩的方便快捷,她應該選擇這種方式的時候多些。我閉上眼,腦海裡浮現出一輛摩托車往張家村口行駛來的情形,羅秀就坐在摩的師傅後面。

  她最後一次去找莽狗那天下午,多半也是這樣回到村裡的。

  當腦海裡那輛摩托車在村口停下時,我想到一件事,猛地睜開了眼睛!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16 12:52

  羅秀既是不想讓莽狗把那件事說出去,最好的辦法是提都不提,提了卻又不說名字,最大的可能是這件事發生的時間並不長,羅秀還在氣頭上,見到莽狗,自然要傾訴一番,甚至在莽狗面前罵上幾句,待洩了憤後,她冷靜了下來,便及時收住了口,沒把那人的名字告訴莽狗。

  雖然羅秀一個月見莽狗的次數不多,但莽狗的住所偏僻,她想去的話,隨時都可以。在張家村,羅秀唯一說得上話的人也只有莽狗。

  在這種情況下,她心頭有氣,想找人傾訴,應該會第一時間去找莽狗。

  所以,我推測,“打洞洞”不給錢的事,就發生在羅秀最後一次去找莽狗那天,甚至就在她上山前的一兩個小時之內!

  想通這點,我拉著瘋哥出了門,講了我的推測,讓他接著走訪,我則回去找莽狗,確定羅秀當天上山的具體時間,如果是下午的話,那摩的司機就很可疑了!

  瘋哥對我的推測很是讚賞,同時提醒我,可以讓莽狗回想一下羅秀那天的原話是怎麼講的,以及講話時的表情。

  眼看天快黑了,我一路小跑著上了山,當我到達莽狗家時,他竟還坐在院壩裡,腳下是一地的煙頭。

  我平日雖不抽煙,可有時為了方便辦事,褲包裡也會裝一包煙,用來給別人分發,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我拿出煙盒,走過去說:“莽狗,還要不?”

  “你咋回來了?”聽著聲音,莽狗抬起頭問,待看到我手裡的煙盒,他笑著起身接過去說:“要,要,當官的煙抽著就是安逸。”

  “我怕你不夠抽,回來再給你拿一盒。”我故意獲取莽狗的好感。

  “你不錯,比那個瓜批好。”莽狗忙不迭地取出一支煙,點燃抽了起來,他口中的“瓜批”自然指的是巫海。

  這次,我詳細詢問了羅秀最後一次上山的情況,確認她是下午來的,過來沒多久天就黑了,而當時她給莽狗說起這事,很是氣憤,說那人不僅沒給錢,還把她的裙子弄髒了。

  “媳婦讓我幫她把背上的泥灰拍了,我拍的時候,看到一個洞,這狗日的,你們要找到他了,還要讓他賠衣服啊!”莽狗憤恨不平。

  “背上有泥土?衣服還磨破了?”我訝然。

  “有啥子奇怪的,農村裡土多。”莽狗白了我一眼。

  這個線索太重要了,羅秀裙子上有灰,還磨破了,我馬上推測,對方是把羅秀壓在地上辦那事的。

  而莽狗又證實羅秀是下午上山的,如此,那個摩的師傅的嫌疑越發大了!

  張支書說過,到村裡來找羅秀嫖娼的人,好些都是騎摩託來的,村鎮裡有摩託的人,很多都會趁著農閒的時候打摩的掙點錢。

  那天,羅秀叫的這個摩的,會不會就是她之前的一個顧客?

  羅秀坐在後面抱著師傅,身體的接觸刺激著師傅,讓他有了衝動,待行至一僻靜處,與羅秀就地發生性關係,卻沒有付錢,羅秀氣得不行,隨即上山找莽狗傾訴。

  當務之急,就是找到那個摩的司機!

  既然羅秀說這人是風谷村的,只需重點盤查風谷村有摩託的人家即可。

  我急匆匆地下山找到了瘋哥,因天色昏暗,路上還跌了一跤。

  瘋哥已經把剩下的村民走訪完了,沒甚麼有用的線索,至於上午在鏡湖撈出的“氮素”化肥編織袋,他特意看了,幾乎每家都有,這方面找不到突破。

  聽完我的分析,瘋哥用力地拍了我肩膀一下:“你小子行啊!這個線索太重要了!”

  我笑道:“都是你培養有方。”

  不過,誇獎之後,瘋哥又說:“你的整個推理過程,都是建立在羅秀當日是打摩的回來的基礎上,如果她那日偏偏沒打摩的,我們就得重新梳理了。 ”

  “會嗎?”我猶豫了。

  瘋哥補充道:“這事今晚咱們就把它弄清楚!”

  稍許,張支書帶著巫海和老蔣找到了我們,他們那邊的走訪更是沒有收穫。

  我把這邊的情況講了出來,老蔣摩拳擦掌地說:“還等甚麼,殺回風谷村,找到家裡有摩託的人,挨家問啊,反正沒幾戶人。”

  “對,趕緊走!”巫海一聽有了線索,也很興奮。

  我看向瘋哥,徵詢他的意見,瘋哥眼珠一轉道:“咱們還是兵分兩路,兩人回風谷村調查,兩人去趟鎮上,這會兒時間還早,說不定好多打摩的的人還沒回家。”

  瘋哥考慮得周全,我點頭說:“也好,順便到羅秀經常去的茶館問問當天的情況。”

  隨後,我們重新分了組,瘋哥和老蔣回風谷村,我和巫海開車去鎮上,巫海與鎮派出所的民警都很熟悉,有他在,方便開展工作。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16 13:04

  天色已完全黑了,鄉鎮公路沒有路燈,路兩旁的山坡與密林一道,遮住了僅有的星光,讓這份黑變得更加純粹。

  這樣的黑夜,襯得警車的車燈都昏暗了幾分。我不熟悉路況,是巫海在開車,他不停變換著遠近光,嘴裡時而罵幾句:“媽的,開一公里山路比在城裡開十公里還累!”

  經過一個向右的轉角時,右側是岩石,巫海特意往道路左側靠了些,突然傳來一聲轟鳴,迎面衝出一輛摩托車,嚇得巫海慌忙往右打方向盤,摩托車近乎擦著警車駕駛室車門而過。

  巫海猛地踩住剎車,打開車門就對著遠去的摩托車吼道:“你龜兒子不要命了唉?”

  轉彎的時候,巫海車速放得慢,所以,他這一腳剎車下來,對我沒甚麼影響,倒是剛才那突然竄出的摩托,把我嚇得不輕,真要撞上的話,夠我倆喝一壺了。

  摩托車沒有停下,只是坐在後排的人回頭望了一眼,又迅速轉回去。除此外,就是它急馳而過帶起的一片灰塵。

  “這些鄉巴子,素質真差!”上車後,巫海不解氣地又罵了句。

  在特定情形下,我對他這帶有歧視意味的詞語表示了理解,畢竟,按剛才那軌跡,若兩車相撞,駕駛室會受到嚴重損毀,而巫海極有可能受重傷。

  到鎮上時,已經八點半了。

  鎮子名叫古井,只有兩條街道,呈十字交叉狀分佈。與村裡的冷清不同的是,古井鎮街道兩旁的門面幾乎都還開著,屋裡閃出或黃或白的燈光,門口三三兩兩坐著納涼的人,有的搖著蒲扇,有的抱著小孩,有的捧著一瓣西瓜……

  車子直接開到了鎮派出所,所長陳波接待了我們。

  在確定屍源的工作中,派出所這邊也給了很大的協助,全所出動,至晚飯時刻,已經把鎮上居民走訪完畢,所有沒在家的人,都聯繫上了。

  “謝謝陳所的配合,雖然
DNA比對結果還沒出來,但已經基本上能夠確定死者就是張家村的羅秀了。”我說。

  陳波點頭道:“陸隊客氣了,這事出在我們轄區,我們自當全力配合,有甚麼需要的,你們儘管開口。”

  雙方交換信息後,陳波親自帶我們去了鎮上唯一的一家茶館。

  路上,陳波介紹說:“羅秀這人我知道,針對她賣淫的事,好多人到派出所來舉報,我們以前也處理過幾次,她倒也挺配合,只是,出來後又繼續搞,派出所警力有限,我們又不能派個專人天天去蹲守,加之她情況確實特殊,我們就打防結合,讓村裡張支書盯著,只要她不太過分就行。”

  剛走到茶館門口,就聽著裡面傳出的手搓麻將聲音,茶館裡很昏暗,只有那張桌子頂上的日光燈亮著,燈下是副吊扇,扇葉正“扑哧扑哧”地轉著,搖搖晃晃的,我真怕它會突然掉下來砸在打麻將的四人頭上。

  “張姐,你出來下。”陳波衝那邊喊道。

  “來了來了,陳所長。”座位上的一個中年婦女應聲站起,她的身軀有些肥胖,起來時,把椅子往後移了一大截,人才能走出來。

  婦人步履蹣跚地走過來時,臉上始終帶著笑意,她腰上係了個黑色的小包,裡面鼓鼓的,說明這一天的收入不錯。

  從這個“張姐”處了解到的情況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羅秀的確經常到茶館裡來,但打牌都是打一元錢起底的,偶爾打五元,十元是絕對不會碰的,如果沒有一元和五元的桌,她寧願站在旁邊看別人打。

  看著我疑惑的表情,陳波笑著說:“她雖然掙錢容易,可她就一個人掙,不省著點花的話,怎麼修得起磚房?”

  這麼說倒也有理,只是,我擔心她會因此而不願打摩的,那樣我的推測就有些問題了。

  對這事,張姐的回答是:“風谷村和張家村都有人在鎮上打摩的,羅秀若是在我這打牌打晚了,遇到有順路回村的摩的,她也會坐,若是沒有順路的,她通常都是坐班車。反正她一個人沒啥事,坐班車到路邊,再慢慢走回去便是。”

  我鬆了口氣,這樣說,羅秀當日還是有可能搭乘摩的的。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16 13:15

  “羅秀有多久沒到你這裡來了?”巫海問。

  張姐回答:“有三四天了。”

  “到底三天還是四天?”我進一步確定,因為羅秀是四天前死的。

  張姐想了一陣後說:“四天,四天。”

  這樣就對得上了,我又問:“她那幾天是天天到你這來?”。

  張姐點頭。

  莽狗說羅秀最後一次去找他是在六七天前,正是那天她被人按在地上發生了性關係,為了確定具體時間,我問:“那幾天她打牌時,情緒可有甚麼波動?”

  張姐先是皺起了眉頭,十來秒後,雙手一拍,瞪大著眼說:“我想起來了!她平時打牌,不管輸贏,都不怎麼說話的,可最後兩天,好像很介意輸錢,火氣挺大,特別是倒數第二天,還和人吵了一架。”

  說完,張姐眼睜睜地看著我問:“這算不算波動?”

  “當然算了!”我心中一喜,根據這條線索,就能確定羅秀是六天前遇到了那事,所以次日打牌時心情依舊不好,暴躁易怒。

  另外,羅秀死前曾與人吵過架,那麼,她的死,對方也是有嫌疑的。

  張姐聽著提供了有用的線索,極為興奮,拉著我說:“這位隊長,鏡湖撈起來那屍體是羅秀啊?聽說臉都劃爛了,這得多大的仇啊,嘖嘖……”

  “和她吵架的人是誰?”陳波問。

  “是李大嘴他婆娘。”張姐回答。

  “兩人當天吵得厲害不?”巫海問。

  “不厲害,李大嘴婆娘平日都打十元的,那天十元湊不夠人,才和羅秀她們打的五元,她壓根不在乎那麼點錢,見羅秀發飆了,就沒吭聲了,吵完還接著打了一個多小時。”

  鄉鎮上,婦人之間吵幾句嘴很正常,並且吵得又不厲害,沒必要因為這個殺人,到時候只需讓派出所民警對李大嘴夫婦做個例行詢問,確定他們那幾日的生活軌跡,應該就能排除嫌疑。

  我更關注的是,羅秀最後一天以及與人吵架前一天是甚麼時候離開茶館的,這兩個時間點有助於我們分別判定其遇害和被風谷村民按在地上發生關係的具體時間。

  茶館里共有四張麻將桌,兩張撲克桌,每天人來人往的,張姐根本記不住那麼多,好在那兩天,在羅秀那桌都發生了特別的事,所以,沒多大會兒,她就想了起來。

  和李大嘴老婆吵架那天,五點過結束的,最後一天,中途有個人家裡有事走了,等了半小時都沒再湊著人,剩下三人也就散了,差不多是下午四點。

  夏天白天時間長,四五點的時候,太陽都還沒下山,按張姐先前所說,這不屬於打牌打得晚的情況,羅秀應該都不會打摩的。

  不過,我還是想再確認一番,遂問:“這會兒還有打摩的的沒?”

  “幾點了?”張姐反問我。

  我看了下時間:“九點一刻。”

  “有!一般過了九點半就沒了!”張姐對鎮上的情況相當熟悉。

  事不宜遲,我們當即謝過張姐準備過去詢問,出門時,張姐笑著說:“警民一家親,協助警察是我們的義務嘛,陳所長,我茶館裡可都是娛樂,沒有賭博,請你放心啊。”

  古井鎮上,橫豎兩條街道交叉處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摩的都在那裡等客。我們趕到時,還有兩架摩托停在那,師傅坐在上面抽著煙。

  當時我們三人都穿的警服,這兩人見著我們走過去,立馬從車上下來,其中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客氣地向陳波打著招呼:“陳所長,這麼晚還沒歇著啊?”

  “這不還沒忙完麼。”陳波順手給二人發了煙,問:“認識羅秀不?”

  小伙立馬說:“張家村賣淫那女的?認得認得。”

  “怎麼,你小子去照顧過她的生意?”陳波又問。

  小伙慌忙擺手:“哪能啊,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古井鎮就這麼點大,她做那事,名聲還不早弄臭了麼,再說,她那麼老,我也下不去手啊……”

  陳波打了個哈哈,正色道:“三娃子,你天天在這打摩的,你給我說說,羅秀打摩的的次數多不?”

  小伙回答:“不多,這女人摳得很,除非有免費車,不然很少打摩的。”

  “她最近一段時間可有來過?”我盯著他問。

  “反正我是沒見過。”他搖著頭說。

  “我見過我見過。”說這話的,是另外一個摩的師傅。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16 13:26

  先前這人一句話沒說,幾乎沒人注意他。這會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了。

  男子五十來歲,頭髮亂蓬蓬的,鬍子拉碴,昏暗的燈光下,黝黑的膚色近乎與夜色融在一起。

  “啥時候的事?”我急切地問。

  “就前幾天,我拉人到張家村,回鎮上的時候,在路邊看到她一個人在往村裡走。”男子回答。

  “你回憶回憶,具體是哪一天?”陳波問。

  男子猛吸了口煙,煙頭的火星在夜色中閃了一下,他吐著煙霧說:“記不清,差不多有一周了。”

  “不中用!”陳波罵了句。

  “她當時情緒如何啊?身上衣服臟沒臟?”巫海問。

  “我騎著車呢,一下就過去了,哪看得那麼仔細。”男子似想起了甚麼:“對了,離著兩三米時,我瞟了她一眼,她也看了我,表情還算正常吧。”

  “大概幾點?”我問。

  “沒看,反正我回到鎮上後,剛抽了支煙,我媳婦就把夜飯送過來了。”

  男子說他們家吃晚飯的時間一般在六點半,按這時間推算,他遇到羅秀的時間接近六點,再與他說的“一周”對應起來,正好是羅秀被按在地上那天。

  那個時候羅秀的表情還正常的話,說明事情還沒發生,我忙問:“你是在哪處地方碰到她的?”

  “馬上就到小松埡了,離大路口差不多一公里。”這次男子倒記得清楚。

  “你確定?”陳波上前一步,大聲問道,他的反應讓我有些驚奇。

  “確定,這個不會記錯。”男子昂著頭。

  陳波轉頭看向我,沉聲道:“小松埡那一段,兩邊都是樹林,平時幾乎沒甚麼人。”

  我恍然大悟,這言下之意很明顯了,小松埡的地形很適合“打野戰”,羅秀極有可能就是在那裡遇到了風谷村的某個男子,兩人隨後到樹林裡辦了事!

  雖然現在沒有直接證據表明這件事與羅秀被殺一案有關,但二者在時間上相隔如此近,肯定要詳細調查的,我點頭,側身對巫海道:“巫大隊,咱們明天去那看看吧。”

  “好!”巫海說。

  這一番詢問下來,快到十點了,街道兩旁的門面關了大半,我們就準備回去了,臨走時,三娃子說了句:“陳所,羅秀經常坐張家村張堯的車,我看兩人關係不一般,你們可以找他問問。”

  當時我已經轉過了身,聽著這話,馬上轉回來:“張堯也是打摩的的?”

  “是,他好些時候守得晚,羅秀打完牌就坐他順風車一起回村裡,今晚他守到八點才走的。”三娃子說。

  “他有時還要守得晚一些,今天有個他同村的人找來,他倆就一起回去了。”中年男子生怕被三娃子搶了風頭似的,邊比劃邊說。

  “敢情剛才那不要命的就是他龜兒子啊!”巫海說完還呸了一聲。

  陳波問怎麼回事,我解釋說是我們來鎮上的途中差點被一輛摩托車撞了,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張堯他們了。

  “就是他,他騎車比我還騎得快!”三娃子說。

  “老子明天要去教育他!”巫海氣憤地說。

  離開時,三娃子讓我們找張堯時,不要說是他“供出”來的,平日大家都在一起做生意,免得鬧矛盾,中年男子忙附和說:“也別說我啊。”

  “這是自然。”我應了下來。

  我們警車停在派出所的,往回走時,我說:“陳所長,你們這的群眾提供線索都挺熱心啊,不像城裡有些人,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經常不配合我們調查。”

  陳波卻說:“他們有一半是熱心,有一半是利益,張姐那裡,怕派出所去查她茶館,自然要配合,至於三娃子,鎮上就這麼多人,打摩的之間的競爭很大,他們巴不得我們查到張堯有問題把他抓起來,自己的生意就會好一些。”

  我有些吃驚:“原來裡面這麼多道道,我還以為是民風淳樸呢。”

  巫海說:“在利益面前,人都是會作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不分城裡人還是農村人。依我看,城裡人起碼有文化,講道理,你看看風谷村那些人,愚昧無知,這才是最可怕的!”

  這個話題就深沉了,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正好到了派出所門口,陳波說鄉下蚊蟲多,讓我們就在派出所住一晚,我想著還要與瘋哥他們交流案情,就婉言謝絕了。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6 13:40

  “現在查到的情況是,六天前的下午,羅秀在回村途中,被人拉進小松埡旁的樹林裡發生了性關係。到目前為止,這件事都沒有目擊證人。”瘋哥說。

  “嗯。”我肯定著說:“發生關係時,羅秀應該還不知道對方會賴賬,所以沒有大喊大叫,比較配合。”

  “既是如此,我們大可推測,四天前,羅秀同樣是在回村途中遇害的!這一帶處於山區,很多道路兩旁都是密林,加之地廣人稀,要悄無聲息地殺個人並不難。”

  “你是想說,羅秀是四天前的下午就遇到兇手了?而不是晚上?”我問。

  “沒錯。從兩個時間點上分析,六天前的那個村民嫌疑很大,或許他是嚐到了甜頭,想繼續吃霸王餐,羅秀沒同意,爭執中,對方動了殺念。”

  我思忖一番,覺得瘋哥說得有道理,可最大的問題仍然是:“羅秀從大路口回張家村,不會從鏡湖過,也就是說,大白天的,兇手殺了人,總不能大搖大擺地扛著屍體走到鏡湖吧?”

  “在村子裡能運屍的,也就只有摩託了。”

  “既然你們查到風谷村的幾家有摩託的人都沒問題,那張家村的幾戶人倒可以重點查查。”我建議道。

  “恩,明天一早咱們就去找張堯,把這事一併問清楚了!”瘋哥沉聲道。

  為了防止張堯出門去了鎮上,第二天,我們四人早早的就開車到了張家村。

  張家村有摩託的人比風谷村要多幾戶,我們仍然分成了兩組,我與瘋哥由張支書帶路,直接去了張堯家。

  本來巫海說要去找張堯算賬的,我擔心他教訓張堯一番後,對我們後面的詢問帶來困難,就說等我們問完了他再過來。

  快到時,我看到院壩裡站了個中年男子,正打著哈欠伸懶腰,張支書說那就是張堯。

  院壩裡放著一輛摩托車,張堯走到跟前,擺弄著車龍頭。當我們踏入院壩時,他察覺到聲音,抬頭看過來。

  讓我意外的是,他一見著我們,拔腿就跑,警察的職業習慣促使我和瘋哥立馬追了過去,同時大喊:“站住!”

  好在張堯家附近都是平路,也沒多少樹木類的障礙物,他只跑了五十來米就被我追上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腳上一踹,把他甩翻在地,用身子死死地壓在他背上,他嘴裡不停地吆喝:“輕點輕點。”

  “你們這是乾啥子!”屋中跑出來一個中年婦女,沖我們喊道。

  我和瘋哥一起,押著張堯往院壩走,並問他為何要跑。

  我滿以為他跑是因為做賊心虛,結果張堯的回答讓我有些失望:“我昨晚差點撞到你們警車,你們來找我算賬,我肯定要跑啊。”

  “昨晚那麼黑,你怎麼知道警車裡坐的是我?”我問。

  “我沒看見裡面坐的是誰,但我曉得肯定把警察惹冒火了,這大清早的,就過來了兩個警察,一猜就知道是你們!”張堯倒還會推理。

  “撞都沒撞上,你也算不得肇事逃逸,你怕個球啊!”瘋哥氣不打一處來,鬆開押著他的手罵道。

  我也鬆開他另一邊手說:“我們來找你,是要問你關於羅秀的事。”

  “他不知道那女人的事,我昨天就告訴你們了啊。”張堯老婆一把拉過他去,頗為不滿地盯著我們說。

  張堯笑著附和說:“是啊,她只是坐了幾次我的車,但都給了錢的,我們沒其他交往。”

  羅秀在張家村沒有好名聲,特別是村裡女人,都提防著她,就算張堯與羅秀有甚麼,也斷然不敢當著這婦人的面說出來。

  想著,我把張支書拉到一邊,讓他幫忙支開婦人,我們單獨問問張堯。

  農村裡面,村支書說話還是比較管用的,張支書沒說幾句,婦人就撇了撇嘴進屋了。

  她剛走,瘋哥就直接問了個勁爆的問題:“張堯,你是不是和羅秀發生過性交易?”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6 13:53

  “唉,這話可不能亂說。”張堯回答時,緊張地往屋裡瞅了瞅,生怕老婆聽見。

  我心中暗笑,瘋哥這問題出其不意,弄得張堯措手不及,他的神情與動作已經出賣了他,他與羅秀的關係絕不僅僅是司機與乘客那麼簡單。

  “沒亂說,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把證人帶過來與你對質。”瘋哥淡定地笑了笑。

  我當然知道瘋哥這是在詐張堯,我疑惑的是他為何如此有底氣,萬一張堯死不承認呢。

  “警官,咱們過來說。”張堯的表情有些尷尬,往院壩的角落處走去,我和瘋哥對視一眼,他微微點頭,我們二人跟著走了過去。

  “講講吧。”站定後,瘋哥扳著臉,沉聲道。

  “我和她也就做,做過幾次。”說起這事,張堯還是顯得很窘迫。

  “甚麼時間,在甚麼地點?”瘋哥又問。

  “你們不會抓我吧?”張堯明顯有些緊張了。

  “放心,只要你配合,我們不僅不會拘留你,還會讓那個指告你的人不說出去。”我幫腔道。

  “是誰說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講完,瘋哥給他遞了支煙,以緩和氣氛。

  隨後,張堯邊抽著煙,邊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他與羅秀之間的瓜葛。

  張堯平日在鎮上打摩的,眾目睽睽之下,自然是沒辦法與羅秀苟合的,晚上回到村裡,他媳婦盯得緊,更不可能偷偷溜出去找羅秀。

  二人是今年年初才勾搭上的,一共做過五次交易,每次都是趁羅秀坐張堯車回來的機會,地點就在半路上,隨便找個隱蔽的地方,完事後再回村子。

  “她收你錢嗎?”我問。

  “切!”張堯撇嘴道:“咋可能不收錢!她做一次收五十,我從鎮上拉她回村裡,本來是五元錢,扣除後,我每次還得給她拿四十五,這婆娘,摳得很,熟客都不少錢。”

  “你倆最近一次發生關係,是甚麼時候?”瘋哥問。

  張堯皺起眉頭,考慮稍許後回答:“嗯,二十多天前吧,我差不多一個半月找她一次。”

  “間隔這麼長?”我盯著他。

  “你以為呢?這又不是吃飯,還能天天弄啊!我得防著我婆娘,還有,時間短了,錢遭不住!現在跑摩的掙不到幾個錢,我除了給婆娘交的,還要買煙加油,得存好久才能存下五十。”

  張堯的神情不似說謊,我進一步問:“那你最後一次見到羅秀是甚麼時候?”

  “她天天都要去鎮上打牌嘛,我在鎮上打摩的,經常見的,不過已經好幾天沒見著人了,昨晚我回來聽婆娘說你們在問羅秀的事,才曉得鏡湖裡那屍體就是她。”張堯說著,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不是在為這“性夥伴”惋惜。

  “你分別講講你五天前和七天前的下午在做甚麼,有沒有證人?”

  “你這是啥意思?”張堯有些不滿。

  “我是在幫你消除嫌疑,好好想想,別說錯了!”瘋哥是老刑警,語氣和眼神拿捏得當,一下就把張堯唬住了。

  張堯撓著頭,想了好幾分鐘,總算是記起來了一些,那兩天下午,他的生意都不錯,基本上就沒停過,拉的客人中,有好些是熟人,都可以為他作證。

  他說的時候,我很注意他的表情,同時也留意著話語裡有沒有邏輯問題,待他說完,根據我的經驗判斷,張堯與羅秀的死應該是無關的。

  “嗯。”瘋哥也點了點頭,爾後又問:“張家村的男人,恐怕不只你一人想到羅秀那嚐嚐鮮吧,既然村裡不方便,想來,也有其他人用同樣的方法與她進行交易,對不對?”

  “這……”張堯欲言又止。

  “講!”我說:“羅秀死了,但凡與她有瓜葛的男人,都有嫌疑,你若知情不報,就算是包庇了!”

  這一陣接觸下來,我也摸透了張堯的性格,他是典型的農村漢子,沒甚麼文化,對警察有種天然的畏懼,對法律法規幾乎是一竅不通。

  因此,在我這話說出後,張堯馬上就招了:“張虎也找過她。”

  “張虎也是村裡的?”

  “是,昨晚坐我車那人就是他,他每天要去鎮裡幹活,你們要找他的話,得早點去。”

  “就他一個?”

  張堯搖著頭:“其他人我真不知道了。”

  “好!”瘋哥說:“感謝你的配合,放心,我們會保護你的隱私的。”

  張堯臉上堆著笑說:“好,好,謝謝警官。”

  從張堯家離開,我們就讓張支書帶我們去張虎家,這時我們才知道,張虎每天是去鎮上的磚廠幫忙,他老婆就是昨天那王嬸。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6 14:05

  “昨天去他家時,他就沒在,今天可別再錯過了。”張支書說道,我們都加快了步子。

  我想起剛才瘋哥問張堯是否與羅秀有性交易的事,就問他為何這麼肯定。

  瘋哥邊走邊說:“我會看相。”

  “啥?”我驚奇地問:“你還有這本事?”

  瘋哥打著哈哈:“我這看相與算命先生那種不一樣,這是由我多年的生活與辦案經歷總結出來的,根據一個人的長相,粗略看出他的習性,認真說起來,這屬於統計學。”

  他這一解釋,我有些明白了:“你是覺得張堯看起來就比較好色?”

  “對,你看他的頭髮眉毛和鬍子都比較濃密,鼻頭大,面容憔悴,一看就是性慾旺盛,縱慾過度之人。”

  “楊警官,你太厲害了!”張支書佩服地說。

  瘋哥接著道:“張堯平日裡騎車速度很快,你們想想,羅秀一個女人家坐在上面,肯定嚇得不行,必定會拼命往前坐,緊靠著張堯,這樣才有安全感。她這一靠上去,上身貼著張堯,對性慾強的張堯來說,刺激非常大,他能忍住?”

  我接過話頭:“加之羅秀本來就是做這一行的,張堯心生蕩漾之後,也不會有顧忌,二人苟合在一起,就順理成章了。”

  快走到張虎家時,我接到了文雅的電話:“你手機怎麼一直打不通啊?”

  我聽後,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只有兩格信號,遂回答說:“這裡在山區嘛,信號不穩定。”

  文雅沒再多說,問我案子調查得如何了,我大概講了當前掌握的情況。

  “進展不錯喲,我看你們那人手挺多,還需要我過來嗎?”文雅笑著說。

  “當然要……了!”我馬上急道,不過轉眼一想,村子裡條件差,她一個女孩子過來,有些不方便,所以,我後面猶豫了下。

  “要……了?哼!這語氣是甚麼意思?”文雅故做生氣。

  我放慢腳步,讓瘋哥他們走前面,待隔了十幾米後,我輕聲回答:“從內心深處來講,我巴不得你現在就出現在我面前,可是,這裡蚊蟲多,住宿條件艱苦,我又不想讓你來了。”

  “切,你又不是嬌生慣養的公主。”文雅不屑道。

  “我覺得,你雖不嬌慣,卻也還是像公主的。”說這話時,我臉上掛著笑容。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只聽著呼吸聲,爾後,傳來文雅的聲音:“我們上午結業,午飯後我先回市裡,再開車到平五縣,應該能在天黑前到你們那。”

  我還有些猶豫,文雅又說:“到時你到村口來接我啊,就這麼定了。”

  “好!”我當然是喜悅的。

  掛了電話,瘋哥他們已經進了屋,我匆忙跑了過去。幸好張虎還沒出門,不然我們只有去鎮上找他了。

  王嬸也在,張支書看了瘋哥的眼色,藉故說其他事,把她帶了出去。

  “警官,我,我與羅秀,沒,沒甚麼關係啊。”張虎五十多歲,我刻意看了,毛髮不如張堯那麼濃,老實巴交的,被瘋哥一問,說話都打結了。

  “別緊張,我們先隨便聊聊,你在磚廠都做些甚麼活?掙錢不?”瘋哥問。

  “就是……搬磚,人老了不中用,一次搬得少,掙不了幾個錢。”張虎愁眉苦臉的。

  “一個月有多少?”我好奇地問。

  “一千多點。”

  “羅秀一次收五十,你這收入,也的確不夠玩的。”瘋哥冷不丁的來了句,之前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

  張虎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我……我……”

  “沒事,我們這次又不是來處理賣淫嫖娼案子的,只是需要你提供點線索,你做了甚麼,如實說就行,能幫助破案的話,我們還能在經濟上給你點補償。”我唱起了紅臉,笑著安撫他。

  “補償是甚麼?”張虎真是實誠人,馬上就轉頭盯著我問。

  “那得先看你講了甚麼!”瘋哥不怒而威。

  “好,好。”張虎終於鬆了口。

  張虎與羅秀只做過一次交易,時間是兩個月前,介紹人竟是張堯。

  那天,張虎領工資,老闆說他平時干活踏實,多給他發了一百,他高興得很,臉上一直掛著笑,回村時,碰到了張堯,張堯問他是不是撿到寶了這麼開心,他和張堯關係不錯,就一五一十地講了。

  “老哥,想不想爽爽?”張堯聽後,神神秘秘地說。

  “爽甚麼?”張虎問。

  “嘿嘿,找羅女人爽啊,五十元一次,你一百元可以爽兩次,反正這錢是多出來的,你不用擔心嫂子會知道。”

  張虎剛開始是拒絕的,經不起張堯的一再誘惑,燃起了心中的小慾火,最終同意了。第二天,他和老闆請了假,張堯那邊也和羅秀說好了,三人一起坐張堯的摩托回村,張堯把二人放在半路就走了。

  “那次過後,我悔得很,覺得浪費錢,就,就再也沒找過她了。”張虎說完,低下了頭去。

  “這羅秀還真是隨便,不僅是來者不拒,還隨便在哪處樹林都可以乾那事。”我嘖嘖道。

  瘋哥說:“不挑人,不挑地方,她賺錢倒是方便了,卻給自己留下了莫大的隱患,也給我們的偵破帶來了困難。”

  “警官,她是被我們村裡人殺了的?”張虎小聲問。

  “你覺得呢?”瘋哥反問。

  “我……我哪裡知道。”張虎尷尬地笑著。

  “對了,你每天幾點回村裡?”我突然想起件事。

  “多數時間是天黑之前,那樣才能趕上班車,有時活多了,會晚一些,昨天……昨天就晚了,坐張堯兄弟的車回來的,還差點,差點撞到你們……”

  我根本不在意撞車一事,繼續問:“你記性好不好?”

  “咋的了?”張虎滿臉疑惑。

  “你先回答。”

  “還行,人雖老了,腦子還夠用。”

  我盯著他:“那你好好想想,五天前,也就是張秀被殺那日,你是幾點回村的,路上有沒有碰見甚麼可疑的人?”

  “五天前……”張虎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他接著說:“有印象,那天格外地熱,我坐班車在路口下了後,就往村裡走……”

  我和瘋哥都熱切地看著他。

  “走了一陣……”說到這,張虎倒吸了口氣,像是想起了甚麼。

  看著他的樣子,我近乎屏住了呼吸,感覺心臟也猛地加速了跳動。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6 14:15

  “羅秀的屍體是從鏡湖裡撈起來的吧?”張虎盯著我問。

  “是!”我肯定地說。

  “我那天看到一輛三輪車往鏡湖那邊騎去。”張虎咂巴著嘴道。

  “三輪車?”瘋哥若有所思。

  “是哪一種?”我馬上問。

  張虎用手比劃著:“就是後面有個鬥鬥那種啊,我們村好幾戶人家都有,用來拉東西很方便。”

  “拉東西很方便”,我留意到這幾個字,直接站了起來:“那車是甚麼顏色的?”

  “紅色。”

  “騎車的人是誰?”瘋哥問。

  張虎頭搖得像拔浪鼓似的:“這就不知道了,我當時離著老遠,看到它往鏡湖邊去,只見到車上人的後腦勺。”

  “是從哪個方嚮往鏡湖駛去的?”我又問。

  “應該是從村裡過來的。”

  “為甚麼?”

  “我下車後就一直在走路,如果他是從大路上下來的話,肯定會從我身邊經過,但我完全沒印象。”

  張虎的解釋比較合理,不過我想起從風谷村也可以直接沿著鄉村小路開到張家村來,而不必繞到大路上去,就問他有沒有可能是從風谷村出來的,他想了想,回答說:“有可能,有可能。”

  兇手殺人後,需要運屍到鏡湖,在農村,摩托是最方便運屍的。

  昨天瘋哥他們排除了風谷村家中有摩託的幾戶人的嫌疑,因此我們今天準備著重調查張家村有摩託的男子。

  現在,張虎的一席話,卻讓我茅塞頓開。

  之前,因為把目光放在摩的身上,而打摩的用的是最普通的兩輪摩托,所以我們也先入為主地只把家中有兩輪摩託的男子納入調查範圍,卻忽略了農村裡常見的三輪摩托!

  說起來,三輪摩托更容易藏屍與運屍,把屍體放在後面的車廂裡,上面隨便放點農作物遮掩一下,根本沒人知道。

  這一消息很重要,我讓張虎再仔細回想一下當天的情形,盡量把時間確定在一個範圍內,他回答說那時候天還比較亮,應該不到六點。

  按鎮上茶館張姐所說,羅秀最後一日是下午四點左右離開的。那麼,她直接回村子,在路上遇到兇手,兩人起了爭執,對方先勒死她,再用刀將其臉和陰部劃爛,隨後把屍體放在三輪車上,騎車前往鏡湖拋屍途中被張虎碰見,這一系列動作下來,兩個小時是綽綽有餘的。

  雖然張虎當日只隨意地瞟了一眼,完全無法提供車主的樣貌信息,但兩個村的紅色三輪車應該不會超過十輛,排查起來不會太困難。

  並且,如果兇手真在這十人當中,我相信他逃不過我們的連番審問!

  我當即把張支書叫了進來,詢問他村子裡有幾戶人家有紅色的三輪車,他掰著指頭數了數,回答說:“五輛。”

  我心中一喜,張家村的經濟狀況比風谷村好一些,他們只有五輛,那風谷村不會超過這個數,數量越小,對我們的偵破工作越有利。

  “謝謝。”我看向瘋哥:“屋裡信號差,我出去給風谷村的支書打電話,確定下那邊的數量。”

  “好。”瘋哥點頭。

  就在我左腳剛跨出大門的時候,張支書在身後喊道:“等等!”

  我疑惑地回過頭,只聽他接著說:“李勇家好像就有輛紅色的三輪車。”

  一聽這話,我收回了步子,既是這樣,李勇也有嫌疑,我便不能給他打這個電話!

  我看向瘋哥,徵詢他的意見,他笑道:“別問我,自己決定。”

  “不打了。”我想了想,又說:“保險起見,先回風谷村去找他,確定他沒有嫌疑後,再讓他帶著我們去找其他人。”

  “好。”瘋哥仍舊是這個字。

  我也不磨蹭,出門給巫海打電話,先是問他那調查得怎麼樣了,巫海哼道:“我們問了四個人,都沒問題,這會兒我在張堯這。”

  剛聽著他冷哼的語氣時,我心裡還咯噔了一下,以為出甚麼事了,聽了最後一句,當下釋然,這傢伙竟還是去找張堯算昨晚的賬了。

  我把在張虎這得到的信息講了,巫海馬上變了語氣:“他媽的!我就說,發生這麼大件事,竟然沒一個目擊證人!總算老天有眼啊!”

  “巫大隊,抓住了?”聽筒裡傳來老蔣的聲音。

  巫海沒理他,問我現在怎麼辦。

  我說:“巫大隊,我建議咱們還是分兩組。你和老蔣留在張家村繼續排查,我和瘋哥則回風谷村,首先去找李勇,因為他就有輛紅色的三輪車。你覺得如何?”

  “沒問題,安排得很好!”巫海爽快地說。

  因平五縣地處山區,命案發案少,這裡的刑警偵辦命案的經驗不豐富,所以,在派我們過來時,市局就指明,案件由我們牽頭,縣上主要是協助。

  儘管如此,可巫海畢竟是大隊長,跟著我們一起辦案不說,還很配合我,沒有擺譜,讓我頗為感動。

  初見之時,巫海給我留下個業務知識不熟的印象,我還曾腹誹地想,他是靠關係上位的。

  幾天接觸下來,我發現這人其實挺好的,至於業務不精,很可能是平五這邊的整體狀況。

  隨後,我們四人碰了個頭,商議詢問三輪車師傅的注意事項,再之後,我與瘋哥就趕回了風谷村。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6 14:33

  回去的路上,我仔細看過,兩旁的確有多處密林。瘋哥打電話給張支書,詢問了小松埡的大致位置,我們過去勘查了一番,裡面要藏幾個人不被發現,完全沒問題。

  林子裡草比較多,有幾個地方的草一看就是被東西壓過,從大小和形狀來看,挺像一個人躺在上面形成的。

  看完後,我們繼續往風谷村開去,我想起一件事,就問:“對了瘋哥,我記得法醫的檢測報告裡沒提死者生前有過性行為吧?”

  “是啊,所以我才推測是七天前那人免費嚐到了甜頭,後面繼續找羅秀,而這次羅秀拒絕了他,他惱羞成怒殺了羅秀。”瘋哥回答。

  我聽著這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慢點!”隨著瘋哥一聲大喊,我猛地踩住了剎車,由於沒係安全帶,上身往前傾斜靠在方向盤上,警車發出刺耳的喇叭聲,而我也痛得倒吸了口涼氣。

  剛才,在我分神的瞬間,從道路右側的樹叢中突然竄出一個小孩,往對面跑去。若不是我來個急剎,只怕已經撞上他了。

  “我靠!”我拍著胸脯,驚魂未定,更加理解了昨晚巫海差點與張堯的摩托車相撞的那種氣憤心情。

  此時,小孩已經跑到了道路左側,轉身望著我們。

  “是李曉軍。”瘋哥說著,已經打開車門下去了。

  看清小孩臉時,我也認了出來,他正是風谷村支書李勇的兒子。

  曉軍臉上沾著些泥,手裡拿著個彈弓,先是看向我們,爾後看向剛才他衝出來的方向。

  我從車上下來,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身影正往這邊跑來,邊跑邊喊:“曉軍!曉軍!”

  “小子,你在做甚麼?”瘋哥問他。

  “剛才有好大隻斑鳩飛過去了。”曉軍兩手比劃著,臉上露出誇張的表情。

  曉軍橫穿馬路差點釀成車禍,我心頭本是有氣的,可轉念一想,自己小時候拿著彈弓到山上打鳥時,也像他這般興奮與痴迷,對“打獵”的小男孩來說,一隻大斑鳩的誘惑的確很大。

  何況,這鄉村小路,平時很少有車輛經過,別說他了,只怕許多大人也沒有養成過路前先觀察的習慣。

  想著,我無奈地笑了笑,上前問:“大斑鳩跑了,小斑鳩打到沒?”

  “沒有。”曉軍有些失落地說,不過馬上一昂頭,得意道:“我掏了兩窩鳥蛋!”

  “蛋呢?”瘋哥問。

  “在我姐那。”曉軍伸手一指。

  這時,剛才那身影也走到了路邊,正是李曉玉,她背著個竹簍,累得氣喘吁籲,額頭上的汗水把頭髮都打濕了。

  曉軍一溜煙跑過去,讓他姐把竹簍放下來。

  我與瘋哥也走過去,看到竹簍被青草裝滿了。曉玉蹲著取下竹簍,曉軍把上面的草拔開了些,十來個白色的蛋就露了出來。

  “喲,不錯!”瘋哥誇獎著他,他一聽,更得意了。

  “這都中午了,你倆怎麼還沒回去吃午飯?”我疑惑地問。

  因為知道曉玉聽力有障礙,我刻意說得比較大聲。

  “就快回去了。”她說話時還有些喘。

  “不對啊。”瘋哥突然看向曉軍問:“你不是在上學麼,那天下午還是你媽去接你回來的。”

  我卻反應了過來:“現在正放暑假,你怎麼在上學?”

  “叔叔,別告訴我爹。”曉軍低下頭說。

  曉玉愛憐地摸著他的頭,向我們解釋:“弟弟數學成績有些差,每天在鎮上讓老師補習。”

  我有些驚訝:“補習?你們爸的觀念挺時尚啊。”

  “收費的吧?”瘋哥問。

  曉玉點了點頭。

  “小朋友,那你今天是逃課了?”

  曉軍抬起頭來,看了瘋哥一眼,馬上又低了下去。

  “下午該去了,不然老師會給爹打電話的。”曉玉說。

  我拿起竹簍裡的一撮草問:“這是豬草吧?”

  “恩,牛也能吃。”

  “我猜猜,今天肯定是你爸媽讓你送弟弟去路邊坐車,之後讓你割一簍草回去餵豬,你弟弟卻跟著你出來玩了,對不?”

  “別告訴他,求你了。”曉玉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我。

  我看著她那害怕的樣子,想起風谷村重男輕女的習俗,回答說:“放心,不會的!”

  “這種草,你們這到處都有吧?”瘋哥也抓起了一小把草,若有所思地問。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6 14:42

  “甚麼?”曉玉有些沒聽清。

  “我說。”瘋哥扯著嗓子:“像路兩邊這些林子裡,都有這種草吧?”

  “恩,山上都長的,我們到處找著割。”曉玉回答的聲音大了些。

  “村子裡每天都有人出來割草?”瘋哥又問。

  此時,我已經明白了瘋哥的用意,他是想尋找目擊證人。既然曉軍兩姐弟能穿梭於路兩旁的林子中,那羅秀幾次在林子裡與他人苟合,指不定也有人撞見!

  “豬兒光吃草不行,一般都是和其他東西混合著餵,割一次可以管好幾天。”曉玉解釋道:“所以並不是天天出來的。”

  這一帶兩個村子,加起來也有近四十戶人家,按曉玉的話估計,每天大概有五六家人出來割草,縱然地域較廣,可出於安全考慮,人們不會到離大路太遠的林子裡去,如此來看,前幾天發生的事,指不定真能找到證人!

  張虎看見了紅色的三輪車,若是某個割草的人再提供點線索,就能進一步縮小嫌疑人的範圍了。

  想著,我問:“村子裡,每家人當中,一般都是誰出來割草?”

  “大人要做重活,割草一般都讓家裡的小孩出來做。”曉玉回答。

  “這麼說,曉軍也割過?”

  “我家都是姐姐割。”曉軍看著我說。

  曉玉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爾後道:“弟弟太小了。”

  我看著曉軍,按理說,十歲的年齡,在農村也不算小了,幫著做點農活很正常,並且,剛才曉玉也說是讓家裡的“小孩”做,曉軍不就是小孩麼。

  結果,曉軍馬上就解答了我的疑惑:“割草都是女娃的活。”

  曉軍說這話時,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再次震驚了,腦海裡浮現出那日曉玉被裝滿玉米的竹簍壓得腰都彎了,之後又被李勇吼著去幫爺爺倒尿桶一事,皺眉問:“男娃兒完全不用做事?”

  曉玉苦笑了下:“弟弟是要上學,其他家的男孩,一般都是跟在父母身邊幫忙幹活。”

  “豈有此理!”風谷村重男輕女的又一表現,讓向來穩重的瘋哥,都忍不住有些生氣。

  我嘆了口氣,不再繼續這個自己暫時無法解決的問題,轉而問:“曉玉,你一般在哪些地方割草呢?”

  “好多地方,我家後山,鏡湖邊,村路兩邊的林子裡,還有往張家村走的那些路邊,反正這一片的林子基本都走遍了。”曉玉掰著指頭細數道。

  我一聽有戲,繼續問:“你回憶一下,前幾天,你有沒有在鏡湖邊,或者是小松埡那邊割過草?”

  曉玉想了幾秒,搖著頭說:“沒,一個地方的草割了後,要等一段時間才長出來,我每次都會換地方,上次是在我家後山,今天就到這邊來了。”

  “你們割草都是一個人嗎?”瘋哥問。

  “是。”

  “那你也不知道前幾天村子裡都有誰在割草羅?”

  曉玉再次搖了頭。

  在這件事上,沒甚麼好問的了,我就向瘋哥提議說走了,瘋哥先是點了頭,然後又問曉玉:“你要送你弟弟去大路邊等車是吧,我們送你們過去吧?”

  “好啊好啊。”曉軍拍起了掌。

  曉玉卻一把拉起他,拒絕道:“不用了,這裡離路口不遠,我們走路去就好。”

  “還是送你吧。”我想著曉玉在家中的待遇,勸道:“送了你弟弟,你再跟著我們的車回村裡,可以趕得上午飯,要不然,等你走到大路口,再走回村裡,只怕都兩點了。”

  “謝謝,我帶了吃的,下午還要去找點草藥。”曉玉說完,就蹲下身,把竹簍背起,牽著弟弟往前走去。

  “性子真倔。”我看著姐弟倆的背影,小聲說道。

  “這麼近都不回家吃飯,你說是李勇不讓她回去,還是她自己不願回去?”瘋哥問我。

  “二者皆有吧。”我又補充了句:“前者居多。”

  瘋哥不再言語,我準備轉身上車,他卻突然衝著前面喊道:“你們家是不是有輛紅色的三輪車?”

  我看過去,曉軍回過頭來,大聲回答:“有啊。”

  “好。”瘋哥又說,同時抬起右手,手掌向下彎曲與地面垂直,然後往前方舞動。

  這是個讓人離開的動作,曉軍看到後,就轉過身,小跑幾步,追上了前面的曉玉。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16 14:52

  “若是無法根據紅色三輪車的特徵鎖定兇手,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挨著詢問村民,看那幾天到底有沒有在小松埡或是鏡湖邊上割草的人。”上車後,瘋哥說道。

  “恩,不過我覺得紅色三輪車一定會給我們帶來驚喜的!”我發動車子,神色堅定地說。

  到了風谷村,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我倆顧不得吃東西,直接去了李勇家,卻發現房門緊閉。

  “剛吃了午飯,怎麼人就不見了?”

  “會不會在睡午覺?”我走上前,通過大門中間的縫隙往裡望去。

  屋內沒有光線,看著一片黑,案情緊急,我顧不得許多,直接敲響了房門。

  沒人應。

  我用力又敲了一次,門後傳來幾聲咳嗽,與我們第一次到李勇家時隔壁屋傳來的聲音相同,看來是李勇的爹在裡面。

  “是李大爺嗎?我們是公安局的,找一下李支書。”我客氣地說。

  又是幾聲咳嗽,我耐心地等著,差不多兩分鐘後,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他們去何老五家拉豬了。”

  聽了這話,我向老爺子道謝後,就與瘋哥問著路找到了村子裡何老五家。

  快到時,我看到那邊圍了不少人,何老五家門口就停著一輛紅色的三輪車,幾個男子正把一頭被五花大綁的肥豬往上抬著,李勇也在其中,他老婆和另外兩個婦人站在旁邊看熱鬧。

  我和瘋哥過去,村民都與我們打著招呼,李勇問我們有甚麼事,瘋哥笑著道:“你們先忙,忙完再說。”

  此時豬已經被抬進了三輪車的後面,嘴裡發出嘶鳴,李勇說:“那我先幫何老五把豬拉到鎮上去。”

  說完,他安排兩個男子爬到車後面按住豬,防止它掙扎,自己則走到摩托前端,抬腳準備坐上去。

  “李支書,能不能換個人騎車?”我見李勇要走,不免有些著急。

  李勇一聽,回頭望著我問:“事情急嗎?”

  “急。”

  李勇有些猶豫,車後的一名男子說:“支書,你和警官談吧,我來騎。”

  李勇皺著眉頭,沒有吱聲,那男子又說:“拉豬錢我還是給三百。”

  “行吧,那你騎慢點。”李勇這才鬆了口。

  期間,我留意到,瘋哥趁我與李勇說話時,繞著三輪車走了一圈,想來是在檢查車上有沒有甚麼線索。

  待何老五把車騎走後,李勇問我們啥事,瘋哥道:“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李勇聽了,先是讓剩下的人都各自回去,特別吩咐自己媳婦下午記得去接曉軍,然後才回過頭來問:“案子有新情況了?”

  我模棱兩可地恩了一聲,又故意說:“有人看到兇手行踪了。”

  “是誰?”李勇馬上問。

  “人沒看清,只看到兇手騎著輛紅色三輪車往鏡湖邊去,估計車上拉著屍體。”瘋哥這話說得很隨意,邊說還邊給李勇發了支煙。

  我一直留意著李勇的神情,聽著“紅色三輪車”幾字時,他眼睛明顯地瞪大了些,在接瘋哥的煙時,皺眉問:“你們該不會懷疑那騎三輪車的是我吧?”

  “李支書啊,不瞞你說,這證人不是風谷村的,他並不知道你有輛紅色三輪車,我們來找你,只是想讓你帶我們挨著去找村裡那些有紅色三輪車的人,也就剛剛才知道你也有輛這種車。”我忙解釋說,當然,這解釋是說給他聽的。

  “是我爹告訴你們我在這裡的吧?”

  “恩。”我點了點頭。

  瘋哥吐出口煙霧,笑著說:“我們當然相信支書不會是兇手,不過,既然你也有這樣一輛車,按規定,我們得給你做一份詢問筆錄,主要是了解一下你當日的活動軌跡,也是為了排除你的嫌疑。”

  李勇一聽這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瘋哥又補充了句:“還望李支書理解與配合!”

  “配合”二字,瘋哥語氣較重,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這對李勇來說,也算是軟硬兼施了。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16 15:01

  單純的神漢,有可能會比較愚昧,反而容易不買我們的賬,李勇作為村支書,懂得順勢而為,聽了瘋哥的話,硬生生擠出了個笑容:“楊警官,你說哪裡話,我肯定是要配合的嘛!”

  根據李勇的交待,羅秀遇害那日下午,他一直與老婆在地裡幹活,只是,李曉軍快放學時,他老婆就離開去大路邊接兒子了,隨後的時間,李勇沒有證人。

  “只有你們夫妻在地裡幹活?曉玉呢?”我問。

  “她那天好像是在割草。”李勇說。

  “能不能確定?”瘋哥又說:“好好想想,曉玉能不能當你的不在場證人。”

  李勇想了一陣,點頭道:“她那天肯定割了草的,我回家時,看到她在切豬草。”

  當日李勇的行動軌跡比較簡單,我與瘋哥反復問了幾次,換著花樣想找出他的問題,遺憾的是,李勇的話語並無大的破綻。

  這樣的話,李勇老婆走後,他獨處的時段,就只有暫時擱置了,唯有等新的線索出現,才能證實他在那期間到底是不是在地裡忙活。

  “李支書,麻煩你再說說七天前的下午,你都做了些甚麼事。”瘋哥又問了句。

  我心中了然,瘋哥曾推測,殺人兇手與先前嫖娼羅秀未給錢的人是同一個人,若是李勇在這個問題上說不清楚,那我們就能順藤摸瓜了。

  李勇明顯愣了一下,疑惑地問:“羅秀明明是五天前死的……”說到一半,他反應了過來,極為不悅地說:“娘的!你們是懷疑我日了她沒給錢啊?”

  昨晚瘋哥與老蔣在風谷村調查村子裡打摩的的男子,也是李勇帶著去的,他也就知曉了羅秀死前兩天與人發生性交易一事。

  看著李勇發火,瘋哥自然又是一陣笑著解釋,李勇也知道這事沒法推脫,只得又極不情願地把當天的行程交待了一番,他仍然是先與老婆在地裡幹活,之後老婆去接曉軍,他就一個人做到六點過再回家。

  又是這樣無法證實,我心裡有氣,故意說:“李支書,你可真辛苦啊。” 

  李勇瞥了我一眼:“你不相信,可以去找我老婆問嘛!”

  瘋哥笑道:“李支書,剛才就說了,我們一直都相信你。”

  我們在風谷村的調查,還要仰仗李勇,既然他沒有明顯的問題,我們也不好逼得太緊,現在就過去問他老婆,肯定會引起他的抵觸,不利於後續工作的開展。

  並且,他老婆是他一家人,若是他倆提前串供,問了也白問。

  想著,我便附和著瘋哥說:“是啊,李支書,我們是例行公事,感謝你的配合。”

  這時,我手機短信響了,我打開一看,是老蔣發的,他說昨日在羅秀家中提取的毛髮與鏡湖中女屍的DNA比對結果出來了,兩者的確為同一個人。

  雖然我們早就按照死者的身份是羅秀在調查,但這個結果無疑給我們打了一針強心劑,要知道,一旦身份出了錯,辦案會繞圈子不說,還容易造成冤假錯案。

  隨後,李勇帶我們去找其他的紅色三輪車,他告訴我們,風谷村有紅色三輪車的人家有四戶,除了他,還剩下三戶。

  第一戶,李勇說這家男人是鎮上磚廠老闆的親戚,他經常用三輪車幫著老闆拉磚,賺點運費。

  我們去的時候,三輪車和男主人都不在,只有個年輕女子在院壩裡晾衣服,女人看著也就二十多歲,應該和曉玉差不多大。

  “你男人呢?”李勇上前就問。

  女人兩手在衣服上拍了拍水,看了看我和瘋哥,這才回答:“去磚廠拉磚了。”

  “怎麼弄?去鎮上找他還是先問其他人?”李勇回過頭來問我。

  我輕輕搖頭,然後問女人:“他每天都去?”

  “這段時間磚廠生意好,差不多是每天去。”

  “幾點出門?幾點回家?”瘋哥問。

  這兩天我們幾個警察在村裡辦案,村民都知道是因為啥事,這會兒見我們問得這麼仔細,女人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我男人老實得很,不會幹壞事的。”

  我安撫她說:“你只管如實回答,我們肯定不會冤枉好人的。”

  “最近半個月,都是早上七點過出門,到晚上七八點才會回來。”女人有些忐忑。

  男子那麼晚才回家,嫌疑應該比較小,但是,也不排除那日下班下得早,在途中遇到了羅秀,殺了人拋屍後再回來。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16 15:13

  不過,根據女子的年齡來推斷,男子歲數應該不大,最多三十來歲,他會對四十多歲的羅秀感興趣?

  我再打量了一番女子,比起羅秀來,她不僅年輕,容貌也嬌好許多,她丈夫更沒理由放著家中的美嬌娘不理,而半路停下來與羅秀到樹叢中翻雲覆雨吧。

  “你丈夫多少歲了?”為了確定自己的猜測,我還是問了句。

  “二十五。”女子回答得乾脆利落。

  “挺年輕啊。”我笑著說。

  “他認識張家村的人嗎?”瘋哥問。

  “不認識,不認識。”女子慌忙擺手。

  我心中已有斷定,遂說:“行吧,等他回來了,就讓他別再出去了,我們晚上會再過來,問他幾個問題。”

  “好。”女子眼中仍有著憂色。

  “應該不是他。”出來後,瘋哥說:“這小伙子的行踪很好查證,既然他在磚廠上班,只需去廠裡詢問幾個人即可,張虎那也可以再問問。”

  “我也覺得不是他。”我講出了自己的判斷依據。

  我與瘋哥分析案情,沒有迴避李勇,若他是無辜的,知道這些也無妨,若他真是兇手,風谷村總共就四輛紅色三輪車,我們排除了男子的嫌疑,那他的嫌疑就大了幾分,我們這樣討論,可以給他施加心理壓力,讓他露出破綻。

  “那可說不定,你們是不知道,村裡這些漢子,都是些悶騷包,就算家裡有年輕的婆娘,在外面要遇到送上門的女人,肯定不會拒絕的。”李勇聽了我的話,唾沫橫飛地講道。

  “哈哈。”我當即轉身看著他:“李支書,這麼說來,你也是悶騷包了?”

  李勇說這話,把自己也套了進去,我用開玩笑的語氣問他,既不顯得刻意,又能試探他一番。

  李勇愣了兩秒,反應了過來:“小陸隊長,我要再年輕他個十歲,肯定騷!”

  說完,李勇哈哈笑著繼續往前走去,我盯著他的背影,眼睛慢慢瞇成了一條縫。

  隨後,李勇帶我們去調查第二戶人家,車主老孫頭是個老大爺,和張虎家一樣,他的兒女都在外打工,老兩口在家裡帶著孫子。

  其實,不僅是風谷村和張家村,留守兒童現像在全國農村都很普遍,父母為了生計在外奔波,孩子則由爺爺奶奶帶大。隔輩撫養會產生孩子缺愛、性格缺陷、膽小怕生等一系列問題,可現狀卻又難以改變,讓人蠻無奈的。

  老孫頭的房子在村子靠裡的一座山腳下,我們走了近半小時才到,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過了,房門是關著的,院壩裡也沒有三輪車。

  李勇接連喊了幾聲“老孫頭”,沒人答,我上前敲了一陣子門,也是毫無反應。

  “人呢?”瘋哥問李勇。

  “前些天他婆娘帶著孫子走親戚去了,老孫頭會不會也跟過去了?”

  “你有幾天沒見著他了?”瘋哥又問。

  “兩天……”李勇想了想又說:“不對,三四天,鏡湖邊出事後,我就沒見過他了。”

  這個消息引起了我的警覺,我與瘋哥對視一眼,開始在老孫頭家周圍轉起來。

  “老孫頭品行如何?”找線索的時候,我問李勇。

  “有些刁鑽嘛,以前農業稅還沒免的時候,村裡每次都是他家最後才交,拖拖沓沓的,總想找各種理由抵賴。”李勇數落著:“聽我爹說,這老東西年輕的時候就出了名的摳,給他老子辦喪事,找我爹去看墳的方位時,也要討價還價,我爹氣得直接說不做了,還是他婆娘過來說了好話,我爹想著都是一個村的,這才勉強應了。”

  “這倒是挺符合嫖娼不給錢的特徵。”瘋哥說。

  “他與妻子關係如何呢?”我又問。

  “這是個軟蛋。”李勇笑了起來:“他長得醜,討不到婆娘,後來好不容易才在外鎮找了家換親的,他的婆娘跟了他,他的妹妹嫁給他婆娘的哥哥。他怕他婆娘跑,對他婆娘是言聽計從,他婆娘覺得他醜,對他沒甚麼好臉色,他也不惱。”

  李勇扔掉手中煙頭,咳嗽了兩聲,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接著說:“他把男人的臉都丟光了,村裡只有他屋頭是男人怕女人的。”

  “既然如此怕老婆,應該不會嫖娼才是。”瘋哥分析說。

  “他婆娘帶著孫子去親戚家了嘛,他龜兒一個人在屋頭,幹這種事也不稀奇。”李勇露出鄙夷的神色。

  我琢磨著,剛才從第一戶人家出來,我和瘋哥都分析男子作案的可能性小,李勇就否定了一次,這會兒在老孫頭身上,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李勇這樣說,是出於他對村民性情的了解,還是急於撇清自己的干係呢?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16 15:25

  “嗯。”我順著他的話說:“李支書,你能不能想辦法聯繫上老孫頭?找個由頭問問他在哪裡,再讓他回村裡來一趟。”

  “我翻翻啊。”李勇拿出手機,我瞟了一眼,是國產大品牌的機子,價格不低。

  李勇翻了一陣,搖頭道:“只有她婆娘的。”

  “也行啊,問問老孫頭是不是和她在一起。”我提醒他:“別提案子的事,免得驚了老孫頭。”

  “這我肯定知道啊!”李勇說著就到一旁去打電話了。

  我與瘋哥把老孫頭家門周圍都檢查完了,沒甚麼異常發現。

  片刻功夫,李勇過來告訴我們:“老孫頭在那裡,今天有些晚了,我讓他明天一早回來。”

  “他怎麼說?”瘋哥問。

  “他答應了。”

  我鬆了口氣:“那就好。”

  趁著天還沒黑,我們又去了找了第三戶村民,這家人是果農,種了好幾種果樹,房子前後都是。

  我們到他家的時候,夫妻二人剛好騎著三輪車回來,雖然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可車子的紅色還是很顯眼。

  聽了我們的問題,男子說,八月正是賣西瓜的時節,他們夫妻每天吃了午飯都會拉一車的西瓜去鎮上賣,賣完就收工回家,這段時間,每天皆是如此。

  “每天你都跟著他一起去的?”瘋哥問女人。

  “是啊,上午我把家裡的活做完,下午我倆就一起去鎮上,賣完了再回來。”女人的反應比較快,馬上又補充說:“我們都是在鎮上茶館外面擺攤,天熱,那些打牌的人喜歡買著吃,反正是抽份子錢,都想著多吃一些。”

  她這是把證人搬了出來,我也樂得她提供這個信息,如果每天都在同一個地方賣瓜的話,只需對周邊住戶進行走訪,就能還原羅秀遇害那日這夫妻二人的行踪。

  最重要的一點是,如果女人確實與自家男人寸步不離,一起去,一起回的話,那男人也根本沒有作案機會。

  於我們而言,這是好事。

  因為,在特定範圍的一群可疑人員當中,排除掉一個,剩下人的嫌疑就大了幾分,逐個排除後,最後剩下的那個人,就是兇手了。

  我心中默默把風谷村有紅色三輪車的四戶人家作了比較,相對而言,嫌疑較大的,便是老孫頭與李勇二人了。

  明天,老孫頭會回來,我們也會到鎮上磚廠和茶館走訪,核查第一、三戶人所說的情況是否屬實。

  到時候,應該就能見分曉了。

  從第三戶人家中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走到開闊地帶,我手機響了起來,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文雅”二字,我大驚,忙了一下午,竟是忘了文雅要過來的事情。

  接通電話,我就急著問她到哪裡了,文雅說已經到風谷村外的大路了,因為天黑,她又不熟悉村路,沒敢往下開。

  “你怎麼不早給我打電話啊?”我擔心地說。

  文雅卻說她給我和瘋哥打了幾個電話都是無法接通,正急得不行呢。

  “我們馬上開車來接你。”

  文雅是一個人過來的,開的又是自己的私車,不是警車。我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天空,想著她把車停在路邊,獨自一人在車裡等著,就內疚得不行。

  瘋哥聽我講了後,也加大了步伐,我倆一起小跑到警車邊,開車往大路而去。

  “昨晚我還說李勇很配合我們,現在他卻也有了嫌疑。”途中,瘋哥苦笑著說:“我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看人看不准。”

  我安慰他道:“一碼歸一碼,單就他昨晚的表現來看,的確算配合我們啊,只是今天有了新線索,才牽扯到他的,二者並不矛盾。”

  瘋哥自嘲了兩句,又說:“按今天的調查情況看,四戶人家裡,老孫頭和李勇的嫌疑較大。”

  瘋哥的想法和我一樣,我嗯了一聲,瘋哥又問:“你覺得,在這二人中,誰的嫌疑更大一些?”

  “這個,得等到明天見了老孫頭才能確定吧。”我回答。

  話音剛落,我腦海中卻是靈光一閃,老孫頭與李勇,這兩人在風谷村的地位可謂天差地別。

  在此基礎上,我覺得之前莽狗說過的一句話有點不切合實際。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16 15:34

  當日瘋哥問莽狗,羅秀為何不告訴他那人的名字,莽狗的回答是,羅秀怕他亂講。

  仔細想來,按莽狗的智商和情商狀態,想讓他守口如瓶,的確比較困難。

  既然如此,羅秀若是擔心這事被傳出去,為何又要告訴莽狗呢?

  要知道,一旦事情曝光出來,不僅會讓羅秀的名聲更差,更會影響到她的生意。

  人都是自私的,其他嫖客知道有人與她發生性關係沒給錢,下次找她時,肯定也會打這個主意,最不濟,也要講講價,讓羅秀少收些錢。

  並且,雖然莽狗住在半山腰,與張家村的村民沒多少來往,但羅秀經常往他那跑,多數時間還是白天,時間長了,肯定會被人發現。

  事實上,通過我們在張家村的走訪得知,村裡的確有好些人知道兩人之間的不正當關係。

  這兩件事都說明,羅秀其實並不是很在意自己在張家村的名聲問題。

  如此推斷下來,羅秀將此事告知莽狗,以發洩心中不滿,卻又不願說對方名字,意圖就比較明顯了。

  她是在害怕,因為,那個人她惹不起。

  老孫頭和李勇相比,自然是李勇更讓羅秀忌憚。

  “那邊那邊。”瘋哥的話在我耳邊響起。

  我回過神來,此時我們已經到了村路與大路的交界處,往左邊走是去鎮上,往右邊走是去縣城,剛才有輛車往左邊駛去,我也就順著開去,卻被瘋哥阻止了,因為文雅的車停在右手方向,我忙著把方向盤往右邊打去。

  文雅見到我們的警車,打開車門走下來,我停好車就往下衝,只聽得瘋哥喊了句:“唉,看把你小子急得,手剎都沒拉!”

  在兩輛車的車燈照射下,文雅笑著向我走來,她上身穿了件淺藍色短袖
T恤,下面著著牛仔褲和運動鞋,扎著馬尾頭,看著很是清爽。

  “你剛才在往哪開呢?”走近後,文雅故意扳著臉問。

  “嘿嘿,走神了。”我看著她,心情很舒暢。

  “他是被先前開過去那車上坐的美女吸引住了。”瘋哥開玩笑說。

  “瘋哥,這麼黑的天,車子一晃而過,你眼神啥時候這麼好了,還能看見上面坐了個美女?”我問。

  “哈哈。”瘋哥不接話,又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自從接了文雅的電話後,這一路都在走神,是在想著面前這大美女吧?”

  “別別,瘋哥,你可別把矛頭指向我。”文雅笑著說。

  我正欲辯解,瘋哥擺著手道:“解釋就是掩飾,不說了,先回村裡吧。”

  說完,瘋哥回去開警車走前面,我則與文雅開她的車跟在後面。

  我邊開車,邊把現在案件的進展情況給文雅講了,順便也提了我先前的那番分析。

  “我的推測有道理不?”文雅的刑偵經驗比我足一些,講完後,我徵詢著她的意見。

  “我贊同。”文雅回答:“村支書和神漢,這在農村都是威望極高的身份,李勇的確很可疑,明天我和他接觸試試。”

  行至途中,瘋哥給我打電話,拐去張家村接巫海和老蔣,讓我先帶文雅去昌達家,等他們過來後,再商量今晚的住宿問題。

  到昌達家後,王良夫婦熱情地和文雅打了招呼,昌達媽聽聞我們都還沒吃飯,又忙活著去給我們煮麵條。

  趁著這功夫,我向王良打聽起三輪車的事。

  “那三輪車貴著呢,幾大千,我家可捨不得買。”

  “有三輪車的話,拉玉米、糧食就方便多了啊。”我說。

  王良卻道,農忙的時候,租輛車用下就行了,比買車划算。

  文雅接口說:“對啊,你買了三輪車的話,可以做這生意,也是筆收入呢。”

  王良忙著搖頭:“老孫頭開始就這麼想的,結果呢,也就收糧的時候能輪上他,賺點小錢,平時都是李支書的車在拉貨。”

  我想起下午李勇幫何老五家拉豬的事,就問:“你們要用車的時候,都是去找李勇租?”

  王良點頭:“是啊,肯定要先照顧支書的生意嘛。”

  “不照顧的話,他是不是會找你們麻煩?”文雅問。

  “那也不是……”王良解釋著:“住在村子裡,總有麻煩支書的時候,不照顧他生意說不過去。”

  “李支書是神仙的親戚,我們可不敢得罪。”端著面出來的昌達媽說。

  關於風谷村村民的封建思想,我在車上給文雅提過,因此,她聽著昌達媽的這話,無奈地笑了笑,沒有搭話,伸手接過裝麵條的碗。

  我也接過碗,放在桌上,剛拿起筷子準備開吃,就聽著外面有人喊:“小陸隊長。”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16 15:48

  一聽這聲音,我直接站了起來,對滿臉疑惑的文雅說:“是李勇來了。”

  “他?”文雅當即也站了起來,眉頭微蹙。

  李勇打著個手電筒走進了屋子,他身後還跟著個婦人,頭髮亂糟糟的,眼睛紅紅的。

  “李支書,甚麼事?”我問。

  “唐貴家的女娃不見了。”李勇回答。

  “唐貴是誰?”

  “我們村子的啊,就昨天上午在鏡湖邊打他女子的那漢子。”李勇喘著粗氣地說。

  “警官,幫我找找唐艷吧。”婦人臉上露出哀求的神色。

  聽了李勇的話,我想了起來,昨日昌達下水,我們本以為能撈出一截繩子,結果只有一個化肥袋子,這樣的話,我們先前認為是女屍腳部被繩子綁著,所以才豎立在水中的猜想就不成立了,為此,人群中當即就有人說屍體立於水中是鬧鬼,其中一小女孩嚇哭了,被她爸狠狠踹了一腳。

  我本想說,你們對女兒態度那麼差,現在怎麼還關心起她來了。不過,看著婦人那雙泛淚的眼睛,我終是沒忍說出來,何況,昨日,婦人並沒對女孩動手。

  文雅拉著她的手道:“大姐,你先說說是怎麼回事吧。”

  婦人聲音有些哽咽,說話斷斷續續的,李勇見她這樣子,直接幫她說:“唐艷吃了早飯就出門去割豬草了,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回家。”

  “割豬草?”我重複著這三字,隱約覺得,這事似乎與案子有著某種聯繫。

  李勇不知我為何驚訝,只解釋道:“這有啥,農村裡的娃兒都要做農活的。”

  “你家曉軍也做?”我順口就說了出來。

  李勇壓根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麼問,愣了兩秒鐘才回答:“曉軍也做的,只是他還小,以讀書為主,我們一般沒讓他做。”

  “她一整天都沒回來,你們現在才想著找她?”是文雅的聲音。

  婦人有些難為情,支吾著說:“小娃娃貪玩,她很多時候中午都不回來的……”

  我不由想起,曉玉出門幹活,也是一整天不歸家。看來這村子裡的人,對女兒都是“放養”,早上撒出去幹活,晚上把竹簍裝滿了再回家,至於她在外面會不會餓著冷著傷著,父母絲毫不關心,只有等到天黑後,女兒遲遲沒有歸家,他們才會想起來。

  “她一個人出門的?”

  “恩。”女人回答。

  “村裡有人見過她沒?”文雅又問。

  “問了幾個,都說沒見著。”婦人急得快哭了。

  “唉。”我嘆了口氣,現在來責怪他們,為時已晚,當前最重要的任務還是找人:“你老公呢?”

  李勇又幫著回答:“唐貴剛才到我家來說了這事,我讓他先發動自家親戚幫著找,我趕著過來給你們匯報。”

  “事不宜遲,咱們也去吧。”文雅建議。

  “我也去。”王良自告奮勇。

  天色早就黑透,我和文雅都不熟悉村裡的地形,我們商議了一番,由王良夫婦帶著我和文雅為一組,李勇則把村裡人都召集起來,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尋找唐艷。

  出發前,我給瘋哥打電話講了此事,他們已經到村口了,就說他們開車在沿路找一找。

  這個晚上,風谷村裡到處都閃著手電筒的光芒,一束束的,像是星光一樣,只是,沒人有心情去欣賞這別緻的鄉村風景,只聽得夜風中夾雜著一聲聲的“唐艷”“唐艷”……

  我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走到後面,感覺都有些發暈了,腳也酸痛得很。

  文雅也好不到哪去,獨自開了大半天的車,又沒吃晚飯,她一個女孩子,純粹是咬著牙在堅持。期間我幾次問她要不要休息一下,她明明喘著氣,卻都回答說“再找找吧”。

  這場浩大的找尋工程持續了三四個小時,一直到了凌晨一點,仍然沒有唐豔的消息傳來。

  村子周邊都找遍了,再找就得進山或是往村外走了,考慮到大家的安全,我先與瘋哥商議,後又與李勇通了電話,一致決定暫停搜索,等天亮再繼續。

  最後,所有人回到了風谷村的村口,唐艷媽的哭聲在這寂靜的夜裡聽著極為哀怨,讓人動容。

  藉著手電燈光,我看著唐貴,這個男人扳著臉,看不出內心的情緒。

  另一個婦人上前扶著唐豔的媽,讓她冷靜點,文雅也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說:“不會有事的。”

  “求求你們,再找找吧。”唐艷媽拉著文雅的手,哭著說。

  文雅不知如何回答。

  這時,人群中一個聲音說道:“支書,你給算算方位吧!”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6 16:01

   說話的是個中年男子,五十來歲,嘴裡銜著個煙斗。

  “是啊是啊,算一下。”人群中立馬有人附和。

  “這……”李勇看了我們一眼,猶豫道:“不好吧,警察同志在這。”

  “警察不也沒找到麼,你算方位那麼準,試試吧。”

  李勇又看了我一眼,我心中本不贊成此種方法,轉念一想,反正這會兒沒發現,死馬當活馬醫吧,並且村民都如此信任李勇,我們若表現得太過明顯不認同他,有些不合適。

  “李支書,那就麻煩你算一卦吧。”我微笑著說。

  “我才不信這把戲能算得準。”是巫海的聲音。

  李勇本來聽了我的話都點頭了,一聽巫海的話,扭頭看向他:“老祖宗傳下來的本事,容不得你這樣詆毀!”

  兩人昨日就有些過節,這會兒當著村民的面,李勇肯定要爭個面子,語氣硬得很。

  “不懂就別亂講!”人群裡也有村民幫腔。

  “支書,莫管他。”另一人說。

  瘋哥和老蔣一見這陣勢,趕緊上前勸說。這兩位老同志,做思想工作還是有一套的,很快,嘈雜的人群就安靜了下來,老蔣把巫海這個根正苗紅、反對封建迷信徹底的共產黨領導拉到了一旁。

  這邊,李勇則從褲包裡摸出了三枚銅錢,讓大家給他騰出一塊空地,幾把手電筒都照在空地上,亮堂堂的。

  隨後,只見他雙手合十,把三枚銅錢置於掌心搖動,邊搖邊唸著甚麼,爾後兩手往上一拋,三枚硬幣在空中翻滾幾圈後,掉在了地面。

  如此反復了六次,當李勇最後一次撿起銅錢後,慢慢轉動著身子,停下時,他指著前方道:“那邊!”

  “唐艷!”李勇算卦時,先前哭泣的唐艷媽為了不影響他,強自壓抑著情緒,此時聽了李勇的話,就往前跑了過去。

  唐艷媽手裡沒電筒,又急慌慌的,根本不看路,我忙讓兩個村民跟著她,免得她摔倒。

  “李支書,唐艷在哪裡?”文雅好奇地問。

  “我用周易六爻之法,只能測算出唐艷現在所處的方位及大概距離,卻不能準確地說出地點。”李勇沉聲道。

  “那她離我們有多遠呢?”我問。

  “兩三公里。”李勇胸有成竹。

  說話間,多數村民都往那邊跑去了,看來他們對這傳統的定位之術也頗為相信。

  “咱們也去看看吧。”瘋哥建議。

  我點了點頭,這時看見旁邊站著的巫海和老蔣,就問他們去不去,巫海哼了聲:“去啊,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這麼神。”

  “行,那走。”說著,我就要邁步。

  “唐貴,你不去啊?”李勇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這才發現,唐豔的爸竟然還和兩三個村民站在一起,就在我們不遠處。

  “支書你算出了方位,又有這麼多人過去找,肯定沒問題的。”唐貴支吾著說:“我……我兒子還在家裡,我不放心,還是先回去了。”

  我明知唐貴有嚴重的重男輕女思想,卻也無法反駁他的話,畢竟,讓幾歲的娃娃獨自在家中睡覺,本身的確是不妥的做法,可別女兒還沒找著,兒子再出甚麼問題。

  “那你快去守著。”李勇勸道。

  隨後,我們一行人便匆忙往剛才李勇指的方向走去,唐艷媽那行人已經不見了踪影。

  為了在找到唐艷時,能及時地處理各種突發情況,我建議瘋哥還是把警車開上。

  我本意是讓瘋哥、老蔣兩個老同志和文雅這唯一的女孩子坐車的,最後考慮到巫海與李勇的關係,便讓他也上車,只剩我和李勇步行。

  文雅說要陪我走路,我勸她說明天的事情還多,她若太勞累,第二天精神差了,就不能全身心投入案偵工作了,她這才依了我。

  結果車子剛開出去一百米,就停了下來,爾後,我看著似乎有人下車了。

  那人下來後,車子就開遠了,我和李勇忙著迎上去,看見這人是瘋哥,他說突然想起件事要問我,我一聽,根本就是不重要的問題。

  我明白了過來,現在李勇已經被我們列入可疑人員當中了,這大晚上的,留下我與他獨行,瘋哥是擔心我的安全。

  想著,我心頭就湧過一股暖流。

  “李支書,易經算卦真有這麼準?”走著路,瘋哥隨意問道。

  我以為李勇會說肯定準,沒想到,他卻保守了起來:“這個是看機率的。”

  “機率?”我故意刺激他:“你的意思是,算命都是靠蒙?運氣好蒙對了,就是神仙,運氣差蒙錯了,就是神棍?”

  “小陸隊長,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李勇倒給我上起了課:“易經是門學問,它不是迷信。怎麼說呢,你可以把它想像為你們接觸得比較多的統計學。”

  “喲,李支書是能人啊,統計學也知道。”瘋哥給李勇散了支煙,誇讚他說。

  “我這人嘛,喜歡琢磨,也好與人瞎扯,這個詞,是我請曉軍數學老師吃飯時,從他那聽來的。”

  暑期讓老師給曉軍補課,又請老師吃飯,李勇對這個兒子,還真是費心。

  李勇繼續給我們科普:“易經是老祖宗通過觀察,對千千萬萬次的現象分析整理得來的,簡單說來,就是幾項因素結合在一起,必然會得到一個特定的結果,這就好比,把水淋在生石灰上面,肯定會冒煙一樣。”

  “你這麼說,倒是蠻通俗易懂的。”瘋哥似乎是真的起了興趣:“打今晚來說,都有些甚麼因素?”

  “先在心中默念問題,心必須誠,爾後起卦,答案就在卦像中。”

  “心中念問題?還要心誠?這也算統計學?”我問。

  “心誠則靈啊。”李勇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我正欲再辯,這時,手機響了,我拿起一看,是文雅打來的。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6 16:14

  “找到了?”我欣喜地問。

  “不是。”電話那頭的文雅說:“我們在叉路口追上了唐艷媽他們,都不知該走哪邊,你問下李支書,是往大路上走,還是往鏡湖那邊去?”

  我原話轉述給李勇,他比劃了下說:“卦象所指的方向更靠近鏡湖。”

  “鏡湖。”我回答文雅。

  “好,你們先慢慢走著,等我到了鏡湖邊,再開車回來接你們。”

  掛了電話,我心裡莫名忐忑起來,唐艷竟也與鏡湖聯繫到一起了,如今羅秀的案子都還沒結,可別再來一單浮屍案。

  剛這麼一想,我又忙著在心裡呸了幾聲,可別咒著唐艷那小孩了,希望她沒事。

  瘋哥突然問:“李支書,你能不能算算,唐艷現在是生是死?”

  “楊警官,算卦需要場地,還要靜下心才行,我這停下來算的話,又得耽擱不少時間,我看,咱們還是盡快趕過去吧。反正,不管生死,都得找人啊。 ”

  他這麼說,瘋哥也不好再勸,三人都加快了步子,一時無話。

  十來分鐘後,前方亮起了車燈,是文雅開著警車回來了。

  車上只有文雅一個人,她告訴我們:“巫海老蔣二人已經和走得快的村民在湖邊開始尋找了。”

  我們到達湖邊時,陣陣夜風吹來,中間夾著眾人呼喊唐豔的聲音。

  此時,天空中的月亮露出了一半,倒映在平靜的湖面當中,與眾人焦急的心情形成了鮮明對比。

  “你們小心些啊,別離湖邊太近了,當心水鬼拉人!”李勇一下車就大聲叮囑著往人群那邊走去。

  他一發話,藉著月光和手電光,我看到有幾個人影都往裡面走了一些,村民對水鬼拉人的說法還是很相信的。

  “唐艷真的就在這裡麼?”文雅站在我旁邊,喃喃道。

  “李勇算出這個方向,走到這邊就到盡頭了,湖那邊也沒有路,若易經真的準確的話,那唐艷應該是在這附近,不是在岸邊,就是掉進湖裡了。”瘋哥回答。

  “不要!”文雅驚呼了一聲。

  “或許李勇學藝不精,沒算準呢。”我安慰著說。

  瘋哥沒理我倆,自顧自地說:“唐艷今天早上離家,現在這個天氣,若是掉入水中溺亡,當天應該是會沉下去的,要明後天才會浮起來,所以,今晚肯定找不到。”

  這時,有兩個人影朝我們這邊走來,從身形來看,是巫海和老蔣。

  “湖邊差不多找遍了,沒見著人。”離著還有五米遠時,老蔣沖我們說。

  “我就說那龜兒子是假把式,這要真能算準的話,公安部打拐辦就可以請他去當顧問了,把那些被拐賣的兒童全給追回來!”巫海憤慨地說。

  老蔣接下來的一句話與瘋哥的意思相吻合:“湖邊沒有,不代表湖裡沒有啊。”

  對這話,巫海沒有反駁,而是驚訝地問:“媽的,難道會成為第二單水中浮屍案?”

  雖然我嘴上不願承認,可這也是我心裡擔心的,若唐艷是失足跌落水中還好,若是像羅秀一樣被人殺害後拋屍水中,那這單案子就越來越複雜了。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16 16:23

  巫海話音落下,沒有人搭話。

  空氣中瀰漫著沉重的氣息,還有瘋哥那邊飄來的煙草味道。

  “最遲明天下午就有結果了。”老蔣打破了這份沉默。

  “萬一。”我看了看文雅,遲疑著說:“我是說萬一,屍體同樣被石頭壓在水底,就不會這麼快浮上來。”

  “咱們再去幫著找找吧,天黑,指不定她暈倒在哪個草叢中沒被發現呢。“文雅轉身對我們說。

  尤記得與文雅合作第一個案子時,她還一本正經地說我辦案時容易帶入個人感情,隨著時間接觸得久了,我發現她也並不是那麼“冷面無情”。

  不過,她的“有情”,不是徇私枉法,不是枉開一面,而是對無辜受害者的同情與對兇手的憤恨!

  顯然,年幼的唐艷無故失踪,隱約與殺人拋屍案有關聯,再次觸動了這個女刑警的內心,讓她不願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好!”我重重地回應後,就和她一起往湖邊的一處草叢走去。

  這樣一直找到了凌晨三點,仍是沒有唐豔的踪影,所有人都筋疲力盡不說,因在草叢中來回穿梭,身上還被蚊子叮了不少包。

  就連唐艷媽的哭聲也小了不少,只剩下沙啞的嗚咽。

  “這樣都找不到,是讓水鬼拖下湖了吧。”黑暗中,不知是誰說了句。

  “就是,要不然早找著了。”有人在附和。

  “支書,你給算算,唐艷是不是已經死了?”

  “死了的話,明天又得撈屍。”

  “那有熱鬧看了……”

  我被這句話激得鬼火亂冒,正欲發火,瘋哥已經先吼了出來:“閉嘴!”

  李勇轉過身,安撫了村民幾句,然後走過來,與我商量:“小陸隊長,你看,現在怎麼整?”

  雖然我是市局指定的領隊人,但這裡的警察,個個都比我有資歷、有經驗,我自然不敢充大,想徵詢他們的意見。

  我看向瘋哥,他還望著村民那邊,我又看文雅,她凝視著湖面發呆,我再看巫海與老蔣,巫海建議:“要不先回去睡覺吧,不然明天沒法開展工作。”

  老蔣將嘴中銜著的煙頭取出,也出著主意:“你們都回去,我叫個村民和我一起在警車上睡,守在這裡,萬一有甚麼動靜,也好及時作出反應。”

  這樣也好,不過,我說讓他們都回去,由我帶村民在警車上睡。

  “別爭了,我瞌睡少,你們趕緊走。”邊說,老蔣就作勢推我。

  最後就這樣定了下來。

  老蔣本說開車把我們幾人送回去,他再過來守夜,被我們拒絕了,畢竟這麼多村民都是走回去,單我們坐車,影響不好。

  路上,仍有好事的村民讓李勇給唐艷算一卦,看她到底是不是死了。每每聽到這話,唐艷媽的反應就異常激烈,大聲說:“亂講,亂講!”

  看到這種情況,李勇當然不會去算。

  我與他走在一起,想起今日曉軍逃課的事,就把他叫到旁邊,離人群有幾米遠的樣子,輕聲說:“李支書,你教育理念還挺先進,願意花錢請老師給曉軍補習功課。”

  “唉,農村裡掙不了啥錢,我是想讓曉軍像昌達一樣有出息,考上大學,再到城裡去上班。”李勇說。

  “不錯不錯,曉軍放暑假是天天去上課嗎?”

  “恩,要想出人頭地,就要捨得吃苦才行,我這娃兒還行,每天都堅持去了的。”李勇說著,隱有得意之色。

  我卻在心裡偷笑,李勇要知道自己“捨得吃苦”的寶貝兒子今天跑出去打鳥了,不知會氣成啥樣。

  我當然不會“出賣”曉軍兩姐弟,嘴上誇獎道:“曉軍以後肯定會有出息的,你家曉玉也不錯啊,勤勞踏實。”

  提到曉玉,李勇輕哼了一聲。他對曉玉的輕視,我已經見怪不怪了,又問:“剛才唐貴到你家去找你說唐豔的事,你全家人應該都知道吧?”

  “是啊,咋的了?”李勇疑惑地問。

  “你出來時,他們姐弟沒跟著來看熱鬧嗎?”

  “天這麼黑跑出來幹啥,被野鬼勾了魂就不好整了。”李勇三句不離本行。

  我苦笑了下說:“你家的豬草都是曉玉割吧,唐艷今天割豬草失踪了,你回去可得提醒曉玉,讓她注意安全,出去的時候最好找個伴。 ”

  “好,好。”

  李勇的語氣,一聽就是在敷衍,我也懶得再說了。

  快到村口的時候,一個村民突然用電筒光射著前方道:“是哪個站在樹子下面?”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6 16:32

  快到村口的時候,一個村民突然用電筒光射著前方道:“是哪個站在樹子下面?”

  如此非常時期,這句話讓我渾身一震,迅速抬頭往那邊看去,卻並未見到異常。

  “你說哪棵樹?”瘋哥問那人。

  “就我手電筒射著那棵嘛,是棵核桃樹。”村民道:“人已經跑了。”

  “確定是個人?”我問。

  我這話只是順口一問,卻讓村民遲疑了起來:“剛才我就見著樹下像是站著個人,我手電光照過去時,他一轉身就跑了,只見著個影子。”

  “這大半夜的,怎麼可能有人。你該不會是見到夜鬼了吧?快讓支書給你驅驅晦氣,不然最近肯定要倒霉。”另一人說。

  “支書,你幫幫我。”被這麼一唬,那村民似乎也嚇著了,轉身向李勇求助。

  “行,你跟著我去趟家裡吧,我給你淨淨身。”李勇也不推辭。

  “我晚上出來時,沒帶錢。”村民小聲說著,有些窘迫。

  “說啥呢,這麼點小事,不收你錢。”李勇回道。

  這個小插曲後,大家就各自回去了。

  到了昌達家,我們重新分配了下住宿,巫海留在王良這裡睡,我們三人則拿著鑰匙去王勝家,我與瘋哥一間屋,文雅單獨一間屋。

  第二天我醒過來時,已經是早上八點了,瘋哥不在屋裡。

  我第一件事就是給老蔣打電話,得知那邊並沒甚麼發現。

  從屋裡出來,我看到瘋哥與文雅站在院壩裡在說話,就問他倆甚麼時候起來的,文雅說她有些岔床,一晚上都處於迷糊狀態,瘋哥則是七點起來的。

  “你醒了,咱們就去王良家中吧,和巫海商量下今天的工作。”文雅說。

  “好。”我點頭。

  快到王良家時,我接到了昌達的電話,他說他弟弟王昌林基本上沒問題了,今天就要出院回家。

  我順便就讓他分別去鎮上磚廠和茶館一趟,核實一下昨天我們調查的第一戶和第三戶有紅色三輪車的村民的情況。

  第一戶人家的男子,本來我們昨晚想去當面見見他的,結果因為唐豔的事耽擱了。

  “沒問題,我一定把這事弄清楚。”聽我講完詳情,昌達向我保證道。

  “王昌林完全康復了嗎?”我問。

  “恩,精神狀態很好。”昌達回答。

  “這下,你二叔和二嬸還認為他是被水鬼纏上了嗎?”我又問。

  “這個……”昌達支吾著。

  “實話實說。”我沉聲道。

  “他們認為弟弟能好過來,完全是因為我的原因,我是警察,驅走了邪祟,所以這兩天他們才讓我一直陪著弟弟。”

  “荒唐!”我忍不住說。

  “陸揚哥,我去調查了啊,完了盡快趕回來。”聽得出來,昌達的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意思,想必以為我是真生氣了。

  我不想解釋,應下後,掛了電話。昌達跟了我這麼些日子,我對他的能力還是有信心的,他去磚廠和茶館走一趟,案發時間裡,第一、三戶男子的行踪就能基本有個定論了。

  走到王良家,李勇也在,意外的是,我們進屋時,看到他竟與巫海在交談,要知道,這兩人可是一對冤家啊!

  “二位在談論甚麼吶?”我笑著問。

  “小陸隊長,我在和巫大隊打賭,若是唐艷在鏡湖一帶被找到,就算我贏,否則的話,就算他贏。”

  “賭注是甚麼呢?”瘋哥問。

  “當眾向對方鞠三個躬。”李勇昂著頭:“老祖宗的傳承不容詆毀!”

  巫海馬上說:“別急,結果還沒出來呢!共產黨的信仰不可扭曲!”

  再說下去,只怕二人又得撕扯起來,瘋哥連忙勸說:“這個賭注,我看行!陸揚,文雅,咱們三人就當裁判吧。”

  “好!”我和文雅齊聲說。

  瘋哥又笑道:“李支書,巫大隊,兩位都是有身份的人,一言九鼎,咱們可說好了,無論誰贏,結局出來後,二位在愿賭服輸的同時,也要握手言和哦。”

  “那是自然。”巫海是直性子,當即就表了態。

  “李支書,你呢?”瘋哥問。

  “我沒問題。”李勇笑了笑。

  “巫大隊啊,我看你多半輸了。”看熱鬧的王良接話道:“李支書的本事,村裡人有目共睹,算方位還沒怎麼錯過哩。”

  “未必。”巫海堅持著。

  我搖了搖頭,這兩人,像小孩子似的。此事說畢,我們即刻商量起當天的工作。

  最後決定,由巫海帶幾個村民去鏡湖邊,繼續尋找唐豔的下落。李勇則帶村民在風谷村周圍找,瘋哥和他一起去,也是為了監視他。

  我與文雅則由王良帶著,去老孫頭家中守株待兔,一旦他回來,即刻盤查。

  結果,一直等到快中午了,老孫頭都沒回來。

  “這傢伙難道是不敢回來?”我問文雅。

  “說不准。”文雅皺著眉頭:“讓李勇再催一次吧,語氣強硬一些,若他死賴著不回來,就說明肯定有問題,這樣反而簡單了,鎖定了目標,只需布網抓人即可!”

  “恩。”我贊同她的意見,就拿出手機,準備給李勇打電話。

  這時,手機屏幕卻亮了起來,是老蔣打的。

  老蔣與巫海皆在鏡湖邊搜尋,他打來電話,莫不是有結果了?

  我振作精神,按下了接聽鍵,聽筒裡傳來老蔣憔悴的聲音:“找著了。”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6 16:43

  “是死是活?”出於職業習慣,我第一反應問。

  “唉!”老蔣的嘆息聲讓我很不安,他卻並沒給我過多的揣測時間,接著道:“死了。”

  “在哪找到的?”我機械地問。

  “湖裡浮起來的。”

  “我們馬上過來。”我說。

  “巫大隊已經開車來接你們了。”老蔣說。

  “好。”我木然地掛了電話。

  “怎麼了?”文雅滿臉期盼地望著我。

  “唐豔的屍體從水裡浮起來了。”我回答。

  文雅沒再發聲,身子卻抖動得厲害,雙手都握成了拳頭。

  “走吧,巫海過來接我們。”我看著她難過的樣子,忍不住輕輕地拍了她的肩膀兩下,以示安慰。

  先前,瘋哥和李勇他們在村子後面的一座山上尋找,巫海過來時,他們還沒來得及下山,我和文雅就先去了鏡湖邊。

  “上午我們把湖邊的草叢又找了一遍,同時讓兩個村民留意著湖面的情況。半個小時前,一個村民說湖裡漂起個東西,我們劃著小船過去,就發現是唐艷的屍體,緊接著,又在那附近湖邊的一處草叢裡找到了唐艷割草用的竹背簍,裡面還有半簍豬草。”車上,巫海告訴了我們發現屍體的過程,最後還說:“娘的,還真讓李勇那個神棍算對了!”

  “怎麼死的?”我問。

  巫海搖著頭說:“不曉得,屍體撈上來,我就忙著過來接你們了。”

  趕到後,湖邊圍著一群人,我扒開他們,發現中央的地面上躺著個長頭髮的小孩,頭髮上沾著些水草和泥沙,雖然臉部已有些浮腫,還是能認得出來,正是唐艷。屍體旁,放著一個竹簍,裡面是割好的草和一把鐮刀。

  “真是水鬼找替身啊。”一個聲音傳入我耳中,我扭頭瞪了說話的村民一眼,他忙著低下了頭去。

  老蔣也在人群中,見到我,他走過來道:“巫大隊走後,我只有一個人,要維持秩序,不讓村民靠屍體太近,所以還沒檢查,現在你們在外圍守著,我來勘查。”

  我點了點頭,他就去警車上拿手套這些東西。

  老蔣是專業的現場勘查刑警,雖然平五縣的總體水平比不上市裡,但做個初步的屍檢還是沒問題的。

  戴上手套後,老蔣從頭部開始檢查,翻看著唐豔的眼瞼、鼻孔、口腔……檢查時,鼻孔和口腔都有水流出。

  我站在文雅身邊,能明顯感受到她身子的抖動,側目望去,她眼中竟是閃著淚花。

  我與文雅相識這麼久,合作了不少案子,還是第一次見她對一具屍體流露出如此情感。很快,我明白了過來,之前的案子,死者都是成年人,這一次,死的是小孩,或許是觸動了文雅作為女性心中最原始的那份母愛吧。

  老蔣檢查得很仔細,近半小時後,才站起身來。

  “屍體無外傷,無拉扯痕跡,指甲縫裡無異物,四肢有掙扎跡象,初步判定為溺水而亡,可解剖屍體作進一步確定。”老蔣與我們說道。

  剛才他檢查脖子時,我也上前看過,唐艷脖子上的一圈與羅秀不同,沒有淤痕。

  “意思是排除他殺了?”巫海問。

  “基本上。”老蔣回答。

  “水鬼啊,水鬼。”一個村民喊著這話,就往岸邊跑去,另有兩人也跟在他身後。

  “你們幹甚麼?”我忙問。

  “他們是去拜水神。”

  我轉頭看向說話的男子,兩眼一瞪,這不是唐貴麼!

  “你兒子呢?”我問。

  “早上起來我就送去老爹那了。”他回答。

  我看著他那扳著的黝黑的臉,在上面找不出一絲悲痛的神情,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邊,跑過去的三個村民皆跪在了湖邊,朝鏡湖磕著頭。

  “我家有兩個孫子,我也得去拜拜,讓水鬼別找上來。”又有一人往那跑了去。

  我沒心情再看這群愚昧的人,接著剛才巫海的問題說:“不一定,溺水分兩種情況,第一種是自己不慎跌落,還有一種,是被人推下去的。”

  “對,這湖裡剛死了人,小孩子肯定都很害怕,怎麼還會獨自跑到這邊來?”文雅附和著說。

  “是啊。”老蔣說:“前天晚上,李支書還挨家叮囑過,讓小孩子別去水邊玩耍。”

  他又說唐貴:“你們也是心大,這麼小的孩子,讓她一個人出來割草。”

  “唐艷!唐艷……”身後傳來一個沙啞的女人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唐豔的媽。

  我回過頭,見到一大群人正朝這邊而來,走在最前面的是瘋哥、李勇,他倆正扶著走路跌跌撞撞的唐艷媽。

  一上來,唐艷媽就撲到了唐艷身上,泣不成聲。

  我給瘋哥說了下情況,李勇數落著唐貴:“我在村裡說過幾次,這湖邊的豬草不要來割,你們家怎麼回事,難道沒給唐艷講?”

  “講了的,這女子不聽話,我有啥法嘛。”唐貴兩手一攤。

  “有你這麼當爸爸的嗎?”文雅沖他吼道。

  “我咋樣當,關你啥事?”唐貴不滿說。

  “你……”文雅氣得說不出話,往唐貴那走了兩步,情急之下,我一把拉住了她,同時瞪著唐貴說:“按你對唐豔的這種態度,我覺得你就有很大嫌疑!”

  文雅昨晚才過來,又沒穿警服,估計唐貴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對她講話有些衝。我這一吼,他立馬就老實許多。

  李勇見狀,也說:“唐貴,這位女同志也是市公安局的刑警,你客氣點。”

  說完,還把唐貴拉著,往人群外走去,估計是繼續做思想工作去了。

  唐艷媽還在哭著,文雅上前去勸慰她。

  “我已經通知局裡了,殯儀館的車也會過來,屍體拉回去後,會有專業法醫再次進行屍檢。”巫海說。

  “嗯。”瘋哥沉吟道:“目前,似乎還看不出兩單案子之間有必然的聯繫。”

  “或許,唐豔的死真的單純是一起溺水事故,我小時候,也是大人不准去河邊玩,我就偷偷去。”老蔣說。

  “不對,那天昌達下水時,唐艷也在現場,當時她明明表現得很害怕,為此還被唐貴罵了一頓,踢了一腳。既然害怕,就斷然不會一個人過來。 ”我從邏輯的角度分析。

  “不會一個人過來,難道是有人陪著?”瘋哥接話說。

  這話有道理,我動起了心思,與唐艷一起來的人會是誰呢?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18 07:00

  我最先想到的是唐貴,這個對女兒生死似乎並不在意的男子。

  不過,殺死唐艷,對他能有甚麼好處?家裡反而少了一個幹活的人啊。

  “李曉玉。”瘋哥說。

  “李曉玉有甚麼動機殺唐艷?”我轉向瘋哥問,卻發現他並沒看著我。

  瘋哥面對著風谷村的方向,我順著看去,迎面跑來了一個女人,不是李曉玉又是誰。

  曉玉一個人,快步往邊跑著,一直跑到唐豔的屍體跟前才停,然後就站在那,小聲啜泣著。

  我卻疑惑了起來,唐艷十來歲,曉玉二十來歲,兩人年齡差別這麼大,按理說代溝不小,難道平日裡感情很好?

  不對啊,如果感情好的話,曉玉肯定會帶著唐艷一起外出割草的,而據她先前的說法,她經常是一個人出來的,並未提到唐艷。

  曉玉的突然出現,讓我察覺出一絲異樣。她的聽力不行,我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角,她看著我,我示意她到一旁去說話,瘋哥也跟著我們一起。

  “警察叔叔,唐艷是怎麼死的?”剛走了幾步,曉玉就問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溺水死的。”

  曉玉聽了,沒有反應,我以為她沒聽見,又大聲重複了一次,她就說:“知道了。”

  走到離人群較遠的一處地方,我問:“你昨天見過唐艷?”

  曉玉搖頭。

  “唐艷和你關係很好?”瘋哥問。

  曉玉先是點頭,爾後又搖頭說:“她更喜歡和弟弟玩。”

  “那你在哭甚麼?”瘋哥直言不諱。

  “我……她和我小時候的經歷差不多,我同情她。”曉玉低下了頭。

  王良曾說,曉玉小時候與昌達一起到鏡湖裡游泳,後來嗆了水,差點淹死,我便以為曉玉說的“經歷差不多”就是指的這個。

  “唐艷在村裡可有得罪過甚麼人?”瘋哥又問。

  曉玉搖頭說:“不知道。”

  瘋哥的意思我明白,是想看看有沒有報復殺人的可能。俗話說,童言無忌,唐艷才十歲,就算說了甚麼話或是做了甚麼事得罪了人,那也是可以原諒的,若對方因此而動了殺心,那真是禽獸不如,當遭千刀萬剮。

  當前的重點工作是走訪村民,看昨日是否有人見到過唐艷,因此,見著曉玉這問不出甚麼信息了,我和瘋哥就準備回到人群裡去。

  我剛邁步,曉玉又問了句:“唐艷不是被人殺死的吧?”

  “為甚麼這麼問?”我轉頭盯著她。

  “不……不為甚麼,我就是怕。”曉玉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昨晚我就讓你爹提醒你,近段時間別一個人出去幹活了。”我說。

  “嗯。”

  “你咋跑來了,快回去!”李勇朝這邊走來,邊走邊對曉玉喊道,走近後又說:“你媽去鎮上了,中午你做飯,做好了給你爺爺先端一碗過去!”

  雖然曉玉的聽力不好,可李勇這聲音也太大了,近乎咆哮。曉玉聽後,看了他一眼,唯唯諾諾地點著頭,就轉過身子,快步往村裡走去。

  “兩位警官,我剛才和唐貴溝通了,他說既然唐艷身上沒傷,不是他人謀害,就只有自認倒霉了,屍體不拉進城,我今日就幫他家選一塊風水好的地方,兩天後下葬。”曉玉走後,李勇和我們說道。

  “這麼急?”我皺眉問。

  “是啊,這麼熱的天,放久了會臭的。”

  “不行,我們還要進一步屍檢。”瘋哥說。

  “你們不是都檢查了麼,明擺著溺水死的,難不成還要拉回去開腸破肚?再說,這讓你們拉進城,恐怕就只有火化了,唐貴家裡肯定要鬧的。”

  李勇這話的確說到點上了,從表面來看,唐艷是溺水而亡,沒有他殺跡象,也與先前的羅秀案沒有直接聯繫,如果家屬表態不追究的話,刑警是沒有權利拉走屍體的。

  我想起李勇剛才刻意把唐貴拉到一旁去說,不由問:“這真是他的意思?”

  “小陸隊長。”李勇眉毛一挑:“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不是他的意思,難道還是我的意思不成?我可是很支持你們工作的!”

  瘋哥忙解釋說:“李支書,陸揚他不是這意思,唐艷死在這個節骨眼上,實在蹊蹺,我們還是想再仔細檢查一下。你看能不能幫我們勸勸唐貴,告訴他,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解剖屍體,還有,我可以保證,拉走的是屍體,送回來的還是屍體,不會成為一盒骨灰。”

  “這……”李勇猶豫了。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18 08:11

  “李支書,你在村裡威望這麼高,你說話,他肯定會聽的。”我也地給李勇扣著高帽子。

  瘋哥適時地給他遞過去一支煙,李勇接過後道:“行,我再去給他說說。”

  我和瘋哥回到人群當中,先前在湖邊去跪拜的村民已經回來了,勸著唐艷媽。

  “娃他媽啊,別哭了,水鬼拉走的,誰也救不了,不是你的錯。”

  “是啊,再生一個就是了。”

  “對!要再生個兒子,那可就賺了,以女換兒,划算啊。”說這話的是個流裡流氣的中年男子,一副猥瑣樣。

  “閉嘴!”我瞪向他,他臉露不滿,卻也沒再說甚麼。

  過了一陣,李勇和唐貴走回來,李勇看向我們,微微搖頭,看來是沒談妥。果然,走近後,唐貴說:“人不能拉走。”

  “為啥?”老蔣問。

  “我的女子,憑甚麼讓你們拉去隨便摸?”唐貴昂著頭,一副誓不相讓的模樣。

  “好生說話!”巫海道:“誰要摸你女兒了?”

  “這人剛才不就在唐艷身上摸嗎。”

  “我那是在勘查!”老蔣一個大爺們,被唐貴詆毀著摸一具屍體,並且還是個十歲的小女孩,也忍不住了。

  “不管怎麼查,反正就是摸了。哼,當著我的面還好,拉到你們那去,我看不到,還不知會怎麼樣呢!”

  聽著唐貴說這些話,看著他那神情,我真恨不得衝上去揍他一頓。可理智告訴我,我不能,幾年的從警經歷磨煉了我,讓我不再像剛入警時那般衝動,遇事都會三思而行。

  我剛這麼想,結果,巫海就一拳頭招呼上去了:“你真他媽是個畜牲!”

  唐貴完全沒有防備,被打得側翻在地,嘴角流出了血。

  那一瞬間,時間似乎凝固了,所有人都愣了兩秒,直到唐貴坐在地上,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再指著巫海喊:“警察打人了!”

  這下,村民們都反應了過來,兩人上前去扶唐貴,剩下的人則齊刷刷地看向我們,眼中隱隱閃著怒火。

  “你憑啥打人?”剛才那猥瑣男道。

  “我打的不是人。”巫海還在氣頭上,當即回道。

  我心裡當然為巫海的舉動拍手叫好,可按以往我在巡警隊處置群體性事件的經驗來看,若是雙方再繼續激化矛盾,只怕這事會越鬧越大。

  別看風谷村的村民平日裡對警察比較敬畏,可他們如此愚昧封建,一根筋,一旦被惹怒了,肯定會立馬變成刁民,再抱成團的話,那就更麻煩了。

  這次我們出來,都沒攜帶武器,若是被村民包圍起來,那鐵定只有挨打的份了。

  瘋哥顯然也想到了這點,當即把巫海往後拉去,我與老蔣則及時地上前勸慰村民,並讓李勇也幫著勸勸。

  讓我們沒想到的是,這一次,李勇竟也不買賬了:“是巫大隊長打人在先,你們讓我怎麼勸嘛。”

  猥瑣男一聽這話,像是得到了李勇的許可,叫囂道:“唐貴,打回來!”

  “對,我,我要打回來。”此時唐貴已經站了起來,附和著說。

  “唐貴,你女兒屍骨未寒,你還有心思打架?”文雅扶著唐艷媽走到人群當中,毫不示弱地瞪著他問。

  唐艷媽的身子還在抖動,臉上的淚也未乾,她看著唐貴,艱難地說:“他爹,算了吧。”

  “算個屁,他把我血都打出來了!”唐貴直接吼了回去,唐艷媽當即低下了頭。

  我擔心村民突然發難,忙著上前走到文雅身邊,以便隨時可以保護她,同時說:“唐大哥,唐艷出了事,大家心裡都不好過,巫大隊剛才那麼衝動,也是因為心疼你女兒。警察勘查現場,檢驗屍體,都是為了破案,絕對是沒有半點歪心思的,你剛才那麼說,實在是太不妥了。”

  “嘴巴長在我身上,我怎麼說是我的事,你們不願聽,捂著耳朵便是,他打人就是不對!”唐貴不依不撓。

  我強忍住心中的怒意,壓著聲音說:“當然,打人的確不對。這樣,我是這次專案組的負責人,就由我替巫大隊長給你道個歉,也請你理解和配合我們的工作。”

  唐貴不吭聲了,表情有些猶豫。

  “李勇,你是黨的干部,說句話!”老蔣大聲喊道。

  我看向李勇,他眼珠子轉了一圈,這才說:“唐貴,行了,小陸隊長親自道歉,你也別抵著說了。”

  “要打回來啊!”猥瑣男又喊了句,人群中不乏附和之聲。

  “二癩子!”李勇瞪著他:“少給我惹事!”

  猥瑣男立馬換了笑臉:“好,好。”

  李勇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對唐貴說:“你表個態,這事就算過去了。”

  唐貴伸手摸了一下被打的嘴角,爾後往巫海那邊看了眼,再“呸”地吐了口唾沫,這才說:“我聽支書的,可以不打回來,但唐艷不能拉走!”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19 01:49

  我正欲開口,李勇卻沖我使眼色,帶我走到人群外,他說:“小陸隊長,依我看,這人你們就別拉了,要不然,等會兒再起衝突,我也勸不住。”

  再三權衡之下,我只得妥協了,又讓瘋哥他們四人過來一起商量了下,他們也同意我的決定。

  走回人群,我對唐貴說:“行吧,那你們把唐艷帶回去,給她洗澡、再換身衣服,讓她體面地下葬。”

  “好。”唐貴馬上回答。

  “但是。”我話峰一轉:“我們對此事的調查不會停止,到時候還請大家都配合一下。”

  “配合配合。”只有廖廖的聲音回應著我。

  隨後,老蔣打電話讓法醫他們不用來了,我則招呼唐貴把唐豔的屍體抱上警車。先前我們幾人已經商量過,這裡離村子還有兩公里路,我們開車送她一程。

  意外的是,唐貴不為所動,村民也沒人幫忙,只有唐艷媽一個人去抱唐豔的屍體。

  好在唐艷本就瘦弱,她媽勉強抱得動,步履蹣跚地往警車走去,文雅上前要幫忙,她卻說不用了。

  這時,李勇小聲問我:“小陸隊長,你們不怕晦氣?”

  聽了他的話,我才明白過來,敢情村民都怕晦氣,才不去幫忙的。

  可是,連唐貴也不搭手,就讓人氣憤了,我沉聲道:“我們是警察,不信那些。”

  唐艷媽扶著唐豔的屍體坐後排,前面能坐兩人,其餘人就只有走路回村了。考慮到巫海與唐貴的矛盾,我就讓瘋哥和他開車回去。

  上車前,巫海走到李勇前,神情嚴肅,李勇似乎對他先前打唐貴的行為有所忌憚,忙退後一步問:“巫大隊,你要幹啥?”

  “愿賭服輸。”巫海說完這四個字,就向李勇鞠躬,接連三次後,轉身走到警車旁,拉車門,上車。

  車子開走後,我們也往村裡走。

  這次能找到唐豔的屍體,全靠李勇算卦定位,以二癩子為首的村民,把李勇誇得跟在世活神仙似的,李勇反倒謙虛了起來,淡然地說:“我一直就說,老祖宗的手藝,錯不了。”

  之後,又告誡村民,近期鏡湖接連死人,千萬不要再到湖邊去了,不然被水鬼拖走就是活該,唐艷就是鮮活的例子。村民聽了,在應聲的同時,不免又把李勇吹捧了一番。

  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唐貴夾在人群裡,也時不時地搭幾句話,似乎都忘記了剛剛才死了個人的事。

  我、文雅和老蔣跟在後面,老蔣說:“如果死的是個兒子,效果肯定會大不相同。”

  “實在太可怕了。”文雅說:“我真慶幸沒生在這樣的地方。”

  “是啊,難以想像,在這個村子長大的女孩子會受到多少的磨難。”

  “唉,這都是命,在他們眼裡,女兒都是別家的。”老蔣說:“剛才那個二癩子,流裡流氣的,我看可以重點盤查一下。

  我點頭道:“我也覺得他有點問題,跳得太兇了!”

  “你們真相信李勇的算卦嗎?”文雅突然問。

  “他說這不是迷信,是統計學。”我又把昨晚李勇的那一套說辭講了出來。

  先前在張家村,瘋哥也成功地運用統計學,通過觀察面相,詐出了張堯與羅秀性交易的事,所以,在李勇也扯上統計學的時候,我還真有些拿捏不准了。

  “似乎有點道理。”文雅喃喃說著,爾後卻又迅速搖頭:“可他成天吆喝著湖裡有水鬼找替身,這總算是迷信了吧?”


  “沒錯,他真是個矛盾綜合體。”我笑了笑,又道:“說起來,他的嫌疑也比較大,我們可得盯緊著點。”

  “看天象,測方位,村民迷信,李勇的威望應該就是靠這些應驗了的算卦樹立起來的,村支書的身份倒是其次。”老蔣說。

  我看向前面,李勇走在人群當中,眾村民分別在左右,尤如眾星拱月,他在村裡的地位,當真是無人能比了。

  “算了,不想說他。你們看,風谷村周圍植被茂盛,山高水清的,景色多好啊,可這裡的民風咋就如此不堪呢?”文雅嘆息道。

  我苦笑著說:“我也曾以為越是偏僻落後的地方,人民越是樸實,這次的案子,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啊。”

  回到村裡,我們立即分了工,瘋哥、老蔣和文雅一組,以調查羅秀案為由,對村民進行走訪,全面清查。

  其實,前兩日我們已經做過這種調查,與羅秀案有關的情況都掌握得差不多了。此次的主要目的,還是尋找昨日見過唐豔的人,還原其生前的活動軌跡。

  我和巫海則守著李勇,讓他聯繫老孫頭,催促其回村。突發的唐艷事件,並沒讓我們忘記這個在羅秀案中嫌疑極大之人!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20 00:43

  村裡面手機信號不穩定,我們就走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坡上,找了棵大樹,坐在樹蔭下。

  李勇仍然是給老孫頭老婆打的電話,對方卻稱,老孫頭一早就出門回村了,按理早就應該到了才對。

  老孫頭身上沒有電話,這樣一來,他就徹底失聯了。

  我覺得苗頭有些不對,當即讓巫海聯繫鎮派出所所長陳波,發動治安耳目,搜尋老孫頭的下落。

  半個小時後,陳波那邊就傳來了喜訊,今日鎮上趕集,周邊村子的人都起得早,碰巧就有人在路上看過到老孫頭,他當時正是騎的那輛紅色三輪車。

  “現在人呢?”我忙問。

  陳波說,鎮上都找遍了,沒見著,他已經將所裡警力全派出去了,只要老孫頭沒離開太遠,肯定能有線索。

  “這老東西,竟然敢不聽招呼!”李勇有些氣憤。昨日他親自打電話讓老孫頭一早趕回來,老孫頭卻沒有聽從,他臉上自然掛不住。

  “李支書,老孫頭在鎮上可有甚麼親戚?”巫海對李勇的態度客氣了不少。

  “沒有。”李勇回答,又補充道:“他那種人,就算有親戚,也不願和他來往啊。”

  摳門,怕老婆,長得醜,被村裡人瞧不起,我在腦海裡勾勒出老孫頭的模樣,別說,這種長期處於壓抑中的人,憋急了還真有可能做出殺人的事來。

  等陳波那邊消息的間隙,李勇掏出煙盒來,給我和巫海散發。我不抽煙,在推脫的時候,我瞥見是硬中華的盒子,略為驚訝:“李支書一直抽這煙?”

  “哪能啊?”李勇把盒子揣回褲包,邊點煙邊說:“也就上級領導來檢查時充充門面,平時都抽便宜的。”

  “哦。”我嘴上應道,心裡卻琢磨著,先是好手機,這會兒又是好煙,李勇的收入還真是可以。

  轉念一想,再怎麼著,鎮上每年也會給各個村拔點錢款,這傢伙該不會是公款私用吧?

  “支書,這挨著的兩塊花生地,怎麼一塊排列整齊,長勢茂盛,另一塊卻稀稀拉拉,葉子也少得很?”巫海站起身,指向後面說。

  我回過頭,可不是嗎,身後的兩塊地裡種的都是花生,差別卻很大。

  “這是昌達家的,王良大哥和嫂子勤勤懇懇,莊稼當然種得好。”李勇又指著差的那邊說:“這是二癩子家的,他那個德行,能種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我最喜歡吃剛從泥巴地裡挖出來的花生了,我去王良地裡扯幾窩,等會下去了給他付錢。”說著,巫海就往地裡走去。

  李勇沒起身,接著抽煙。我也沒去,昨晚睡眠時間短,今天又走了這麼遠的路,完全不想動,乾脆躺在了地上。

  空氣中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聞著很是舒服,我睏意上湧,閉上了眼睛。過了一陣,我迷迷糊糊的,聽著巫海好像回來了,吆喝我起來吃花生,我擺了擺手。

  巫海又招呼李勇吃,之後就是劈裡啪啦的剝花生聲音,好像巫海還說:“……邊上有一片的花生都不見了……是不是被偷了……”

  再之後,我就完全沒印象了。

  “陸揚,陸揚!”

  我猛地睜開眼,面前是巫海的臉龐,他見我醒了,又說:“抓到老孫頭了!”

  “在哪?”我一下坐了起來。

  “陳波他們找到後,直接帶到鎮派出所了,咱們趕緊去吧。”

  “好!”我猛地站起身,卻由於剛剛醒來,身體機能沒完全甦醒,血液供應不上,感覺到頭有些暈。

  “喲,小陸隊長,你可慢點。”身旁的李勇及時扶了我一把。

  我穩了兩秒,待緩過神後,這才說:“沒事了,謝謝。”

  因為我們要回去開車,所以剛才起身後,我是向著村子站的,這會兒,頭腦清醒、視線清晰後,我發現,站在這處高坡上,剛好能把整個風谷村的景色收入眼中。

  錯落的村舍,盛開的桂花,閒適的牛羊,裊裊的炊煙。

  “發甚麼神吶?”巫海碰了我一下。

  我笑道:“若是風谷村的村民再……”

  下面二字,我本想說“和善”的,想起李勇還在,便說:“再純樸一些,這裡簡直就是世外桃源了。”

  “這話不假,你們市裡肯定是難得找到這樣一處地方的。”風谷村隸屬平五縣,​​巫海作為平五人,也是有自豪感的。

  說完,他還向李勇找著認同:“李支書,你說是不是?”

  我倆說話時,李勇一直面向村莊而立,聽得巫海詢問,這才轉身答道:“是,是,小陸隊長要喜歡這裡,我代表風谷村,隨時歡迎。”

  在一番客套中,我們走下了山坡。

  瘋哥他們的摸排還未結束,我找到他講了這事,說由我和巫海去鎮上審老孫頭,同時讓他留意著李勇。

  剛好瘋哥走訪的這戶村民離唐艷家不遠,我和巫海順便過去看了看,院壩裡沒人,堂屋的門是開著的,我喊了一聲,沒人應。

  走到門口看見,唐豔的屍體被平放在一張竹蓆上,衣服已經換了,旁邊卻只有她媽守著,不見其他人的踪影。

  “唐貴呢?”我問。

  婦人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睛有些紅腫,沒有作答。

  “肯定是看他兒子去了!”巫海憤慨地說。

  我嘆了口氣,安慰婦人道:“唐艷已經走了,你節哀順變,不要過度悲傷。”

  巫海也說:“我覺得你應該為她高興才是,早死早投胎,說不定她下輩子能過得幸福多了。”

  巫海說這話,出發點是好的,只是太直接了些,我怕刺激著婦人,忙說:“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有甚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儘管來昌達家找我們。”

  講完,不等婦人反應,我就推著巫海出了門。剛出來,卻見唐貴家院壩的一角站著個人。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22 00:19

  剛出來,卻見唐貴家院壩的一角站著個人。

  “李曉玉。”巫海沖她喊道:“你怎麼在這?”

  “我,我剛做完飯,聽說唐艷被拉回來了,想送送她。”

  “唐艷三天後才下葬呢。”巫海道。

  “哦,那我走了。”

  我叫住正欲轉身的曉玉問:“你不怕?”

  曉玉搖頭:“她喜歡和弟弟一起玩,就像是我的妹妹,我不怕。”

  “唉。”我心中酸楚,風谷村裡,也只有像曉玉與唐艷這樣的女娃娃,才能體會到對方的苦。

  或許平日裡她倆並不是很親密,但現在唐豔的死,讓她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你跑出來,不怕被你爸罵?”巫海問。

  “我做完事了,出來幹活的。”曉玉說完就離開了。

  在派出所審訊室裡見著老孫頭時,我吃了一驚,李勇沒說錯,他的確很醜,醜得已經不好形容了,反正就是怎麼看都磕磣,怎麼看都不順眼,此外,我注意到,審訊室裡飄著股酒味。

  陳波說,他們通過在鎮上走訪,了解到老孫頭清早在一家副食店買過一瓶便宜的白酒和半斤花生米。

  之後,陳波他們開著所裡的兩輛警車在鎮上找,鎮上沒有,又往周邊巡邏,結果在離鎮子有五百來米的一處公路邊發現了老孫頭。

  當時他的三輪車停在路邊,他則坐在附近的一塊荒地裡,身上很大股酒味,臉色潮紅,面前擺著喝了一大半的酒瓶和剩下的一小撮花生米。

  因為陳波不是專案組成員,所以,老孫頭帶過來後,他們一直沒審,三輪車也在派出所院子裡,沒人動過。

  案發這麼多天,估計三輪車上的線索都被破壞得差不多了,我們這人手不夠,我就請陳波派兩個兄弟幫我們檢查車子,我和巫海則進入審訊室,對老孫頭進行盤問。

  “我們找到他時,他神色慌亂,我覺得肯定有問題,你們好好審審。”進去前,陳波提醒我。

  “好。”我應道。

  剛開始幾分鐘,老孫頭裝聾作啞,還說自己喝醉了,巫海冷哼了一聲,出去提了桶冷水進來,“嘩啦”全潑向他臉上,老孫頭“哇啦哇啦”直叫喚。

  “酒醒了沒?”巫海問。

  “醒了醒了。”頭上滴著水的老孫頭慌忙回答。

  隨後的審問只用了半個小時,我們主要詢問了他是否認識羅秀,以及兩次事件發生時,他都在哪裡,在做甚麼,有沒有證人。

  雖然每個問題他都能回答上來,但幾乎全是支吾的語氣,並且邏輯上也是漏洞百出,聽完他所說,我越發覺得他可疑。

  我還特意問了他今天為何沒聽李勇的招呼回村子,而是跑到鎮上來買酒喝,他想了足足一分鐘,才回答說:“這幾天跟我婆娘在一起,帶著孫子,她不准我喝酒,好不容易有機會了,我肯定要先解了酒癮再說啊,支書那邊的事又不急,我慢慢回去便是,騎車子很快。”

  “編,接著編!”我加重語氣,瞪著他說。

  不知是冷還是甚麼,打被潑了水後,老孫頭一直縮著身子,這會兒被我一吼,身子縮得更厲害了,頭也往下埋,典型的做賊心虛表現。

  審到這裡,憑經驗來講,我已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老孫頭心中肯定藏著事,審出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在這樣的基礎之上,我們又花了一個小時,反覆地問他這段時間的軌跡,還問他與老婆的相處情況等等,一直問一直問,不讓他大腦有歇息的機會。

  問到後面,我感覺他腦子已經迷糊了,很多問題的答案都和先前不一樣,甚至是問牛答馬。

  這正是我們想要的效果,看著差不多了,我猛地一拍桌子,問他為甚麼要殺羅秀,他順口就回答:“她拿了錢卻……”

  “卻甚麼?”我問。

  “沒啥子,我亂說的。”這老狐狸及時反應了過來。

  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了,他卻又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氣得巫海上前就要對他動手,我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巫海剛走到他面前,審訊室門被打開了,陳波站在門口,沖我招手,臉上帶著欣喜之色。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22 00:32

  陳波的表情讓我眼前一亮,叮囑巫海看著老孫頭,就三步並作兩步出了審訊室的門。

  出來後,陳波把握成拳頭的右手伸到我面前,攤開手說:“我們在三輪車上找到了這個。”

  “這……”陳波手心是一個存放證物的透明塑料袋,我拿起來,仔細一看,裡面好像是枚銀色的耳釘,我反應了過來:“羅秀右耳上也有一枚銀質耳釘!”

  “你看看是不是同一款式。”

  我盯著看了好一陣子,腦海裡回想著當日在縣刑警隊看過的照片,最後點頭道:“就是它!”

  “這下看他還怎麼抵賴。”陳波說。

  “你們在哪兒找到的?”

  “我們先檢查了三輪車的後鬥和龍頭,沒甚麼異常的,本來都準備收工了,我突然看到後鬥的鋼板縫裡有個發亮的東西,讓他們掏出來看看,結果就是這枚耳釘。它當時緊緊地嵌在了縫裡面,為了不破壞它,我們花了好一陣功夫才弄出來。”

  “陳所長,太感謝了!”我由衷地說。

  “謝啥,這是應該的。”陳波笑道:“案子破了,我也能輕鬆一大截啊,你快去審他吧。”

  我重重地點了頭,把裝耳釘的袋子揣進包裡,回了審訊室。

  按李勇先前對老孫頭的評價,以及我這一個小時和他的接觸來看,老孫頭並不是一個心思縝密之人,更不具備強大的心理素質。

  所以,在我出示了那枚耳釘,並告知其與死者羅秀身上的另一枚耳釘剛好是一對時,老孫頭的心理防線就迅速崩潰了。

  羅秀的確是他殺的。

  那幾日,老孫頭一個人在家,沒有了婆娘的壓榨,過得是逍遙自在,幾乎每天都要騎著三輪車去鎮上溜達溜達。

  案發當日,他回村途中,碰到了獨自行走的羅秀。

  老孫頭見四處無人,放慢車速,跟著羅秀走了一段,卻也不說話,羅秀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直接問她要不要“玩玩”,老孫頭問怎麼玩,羅秀說“都可以”,老孫頭想了一陣,就讓羅秀上車。

  與我們之前料想不同的是,老孫頭並未在路邊的樹叢中與羅秀完成交易,而是把羅秀拉回了家。

  為了不讓村民看見車上的羅秀,老孫頭是讓她躺在車後斗裡的。三輪車的後斗裡時常放著兩個可以裝東西的化肥袋子,待羅秀躺下後,老孫頭把袋子舖在她身上,這樣更是保證不會有人看見。

  羅秀知道老孫頭的用意,也挺配合的,全程都沒有坐起來。

  回到家裡,兩人談妥以五十元一次的價格交易,老孫頭先給的錢,可讓羅秀做事的時候,她卻不願意了,兩人因此爭吵起來。

  老孫頭偷偷把羅秀拉回家中,本就是做賊心虛,生怕被旁人知道,這羅秀先是反悔不說,爭吵中聲音又很大,老孫頭又急又氣之下,直接伸手掐死了她。

  “她先前明明答應你了,為何又突然反悔?”我疑惑地問。

  聽了這個問題,老孫頭目光閃爍,支支吾吾的,巫海吼道:“老實交待!”

  “我,我不行……”老孫頭面色窘迫。

  我頓時明白了過來。

  “你陽萎?”巫海問得直接。

  “嗯。”老孫頭的聲音小了許多。

  原來如此。

  在老孫頭遮遮掩掩的陳述中,我們慢慢知道了他的內心世界。

  差不多從四十歲開始,老孫頭就有了陽萎的毛病,正因如此,他在婆娘面前才越來越抬不起頭。

  他婆娘時常在家裡說他不中用,不算男人,幾年前更是與他分床而睡。

  不過,她並沒把老孫頭的秘密講出去,這讓老孫頭很是感激,所以才處處忍讓。

  多年來,老孫頭心中的慾望得不到釋放,憋得厲害。他早就打過羅秀的主意,一來沒人引線,他開不了口,二來他婆娘天天在家裡,他也抽不出身。

  發案那日,各種條件都齊全了,兩人單獨相遇,羅秀又主動開口,老孫頭興奮之下,特別是受到那句“怎麼玩都可以”的刺激,很快就做了決定。

  然而,當老孫頭提出讓羅秀給他口的時候,羅秀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還說她從不做這事。

  “你不是說都可以嗎?”老孫頭不服氣了。

  “我是說直接做,各種姿勢都可以,哪曉得你這麼變態。”羅秀擺著手就要離開。

  眼看多年的壓抑就能得到釋放,卻突然出了岔子,老孫頭哪肯放她走,堅持讓羅秀做,還說收了錢就要做事,要不然就得雙倍退錢。

  羅秀卻說:“錢收了,就沒退的道理,現在是你自己不願意接受我的服務。”

  扯了幾句,羅秀反應了過來,摀嘴大笑:“老孫頭,你才五十來歲,這就不行了?”

  受到羞辱的老孫頭,氣急敗壞之下,伸出了邪惡的手。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0-24 06:50

  羅秀死後的過程就簡單了,孫老頭在屋子裡思慮了一番,想出了沉屍湖中的主意。

  他把羅秀的屍體扛到三輪車上,把化肥袋的底端剪開,套在屍體上,快到湖邊時,撿了一塊扁平的石頭,穿過袋子,壓在屍體上,以保證屍體不會浮上來。

  “你當天下午就把屍體拉走了?”我問。

  “嗯,那陣天快要黑了。”老孫頭說的時間與張家村的張虎所說的“六點”相差無幾。

  “你為何不等到半夜再拋屍?白天被人看見了怎麼辦?”我又問。

  “我也想等到天黑,可……”老孫頭臉色難看地說:“可我怕啊,趁著太陽沒落山,我才敢拉屍體。”

  深受封建思想影響的人,自然也是怕鬼的。

  “那你這一路上遇到甚麼人沒有?”巫海問。

  “沒印象。”他搖著頭:“我在村裡沒熟人,就算碰著人了,也不會來翻看我車子的。”

  老孫頭說,拋屍後,他回到家,心慌得很,既怕這事被人發現,又怕羅秀的鬼魂來找他報仇,晚上是硬喝了一斤白酒下肚,才勉強睡著的。

  第二天,聽著屍體浮了上來,他就跑去找他婆娘了。

  “你以為跑到你婆娘那了,我們就查不到你身上了?”巫海冷哼道。

  老孫頭卻咧著嘴說:“我哪裡是怕警察嘛,我是聽說那屍體是站立在水中的,這可是成了厲鬼,要找我報仇的,我不跑遠點,肯定會被拉到水裡去。”

  我一聽就樂了:“既然成了鬼,你跑到哪都能找到你啊。”

  “那不一樣。”老孫頭一本正經:“水鬼不能離水太遠,不然要死的。”

  “鬼還會死?”巫海也笑了。

  “是嘛。”老孫頭有些不確定了:“反正,我爺爺就是這麼說的,李支書他爹以前也說過這話。”

  說這話時,老孫頭像個孩子。

  他還說,這幾天晚上睡覺都做噩夢,就連白天也要在人多的地方才不會害怕。

  昨天接到李勇的電話,他心裡隱約猜到會翻船,因為他知道這幾天都有警察在村子裡查羅秀的案子。

  他答應回來,是受夠了擔驚受怕的日子,可今早真要回村了,又猶豫了,這是出於求生的本能。

  所以,他就先跑到鎮上,買了酒,一來是想再考慮考慮,二來是壯壯膽。

  “娘的,既然你有自首的意願,後面也被我們抓著了,那最先沒找到耳釘的時候,你咋還一直狡辯?”巫海又問。

  老孫頭有些難為情地說:“我喝了點酒,膽子大了些,不怕鬼了……就又想多活幾年嘛……然後,然後你們找到那個耳環,我想肯定是那女鬼讓你們找到的,她是鐵了心要報仇……反正要死,我寧願讓警察槍斃,也不想被鬼吃了。”

  “虛啥子嘛,你當天找羅秀就是想喊她給你服務,現在她來找你,正好噻,她雖成了鬼,也還是女鬼噻。”巫海揶揄道。

  老孫頭看了他一眼,估計也是聽出來巫海這是在損他,沒有接話。

  拋屍的過程,老孫頭完整地交待了出來,就是把屍體裝在袋子裡,用石頭壓住。我問過那石頭的特徵,與昌達從湖裡撈出來那塊吻合。

  自始至終,老孫頭都沒用繩子綁過屍體,昌達在水底也沒找到繩子,那麼,先前我們曾推測的屍體腳踝處被繩子拉著才豎立在水中的可能性似乎就不存在了。

  “我看,豎立水中這事,純屬巧合。”巫海說。

  我一時沒想到合理的解釋,沒有否定,卻也沒點頭。

  至此,羅秀被殺一案的案情就基本明了了。

  而自打老孫頭交待出他性功能有問題後,我就明白了一件事,之前,我們一直認為與羅秀發生關係不給錢和殺她的是同一個人。

  其實,昨日從張家村回風谷村的路上,我與瘋哥談論到,法醫對羅秀的屍檢表明,其遇害前未有性生活。

  當時我腦海裡就冒出個念頭,或許,兩件事的主角並不是同一人,在我準備提出來時,李曉軍突然從路邊跑出來,嚇了我一跳,就把這茬給忘了。

  關於羅秀死前兩天的那件事,我和巫海再三詢問過老孫頭,他都是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

  殺人的事都承認了,這件事沒必要再隱瞞,並且,老孫頭的身份,也不足以讓羅秀有所擔憂,以致於受了委屈都不敢把他名字說出來。

  所以,現在可以斷定,殺羅秀的是老孫頭,而此前兩天在小松埡那邊樹叢與她發生關係的,另有其人,這人也是風谷村的。

  想到這,我腦海裡迅即冒出了一個人名,那就是我們早就有所懷疑的——村支書李勇。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24 21:25

  李勇的雙重身份,讓其不僅是在風谷村有威望,在隔壁的張家村,甚至於在鎮上,都是有名的人物。

  羅秀一個寡婦,又是外地人,自然是不敢得罪他的,因此才沒把他姓名告訴莽狗。

  讓我不明白的是,李勇的經濟條件那麼好,若他真的與羅秀發生了關係,沒理由吝惜這五十元錢啊。

  難道風谷村還有第二個羅秀不願或是不敢得罪的人?

  我在腦海中搜索了一遍,似乎沒人符合這條件了。

  說起錢,我倒是想起,老孫頭的摳門在村子裡人盡皆知,那麼,他殺了羅秀後,為何沒把羅秀包裡的六十元錢拿走呢?

  “我才不要死人的錢,有命拿,沒命花。”老孫頭如是回答我。

  “你龜兒子,明明這麼怕鬼,為何還敢殺人?”巫海問。

  “我……她……哪個喊她把我惹毛了嘛。”言語當中,老孫頭終於還是透露出了一絲後悔的意思。

  “不是老子說你,羅秀不就是沒讓你爽到嘛,屁大點事,還把你惹毛了,挺有出息。”巫海走到他面前,俯視著他說。

  “她嘲笑我啊,我還怕她把我的事拿出去到處說。”老孫頭又道。

  “所以你把她殺了都不解氣,還要用刀劃爛她的臉?戳爛她下體?”巫海鄙夷地看著他。

  “你莫冤枉我,我啥時候拿刀劃她臉了?”

  老孫頭的回答讓我忍不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仔細地打量著他。

  他滿臉疑惑,眼神沒有閃爍,與先前抵賴的模樣完全不同,這說明他心中無鬼,並未撒謊。

  “真不是你劃的?”巫海也意識到這是個嚴重的問題,不由收起了剛才的戲謔神情。

  “我忙著把她扔進湖裡去,哪有心思劃她臉哦。”老孫頭擺頭說。

  我大腦快速轉動著,老孫頭拋屍時,未曾劃臉。換言之,直到他把羅秀的屍體扔進湖中時,屍體都是完好無損的。

  再往下想,就讓人渾身發毛了。

  屍體沉入湖裡,第二天被人發現其立於水中,臉和下體都被刀劃爛了。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水中有怪物,或者說,真的是水鬼。

  但我隨即想到,無論是水怪還是水鬼,應該都不會用刀吧。

  所以,這其實是人為的。

  “你好好想想,拋屍的過程中,有沒有碰見甚麼人?或者周圍有沒有甚麼異常的?”我問。

  “好像沒有。”老孫頭遲疑著回答。

  我又問:“你再想想,最近天氣熱,村裡不是經常有人去湖裡游泳麼,難道那天湖裡一個人都沒有?”

  “湖裡肯定是沒人的,我當時看過。去和回來的路上,也沒遇著人,不過我騎車走的是大路,小路上有沒有人就不知道了。”

  講完,老孫頭補充道:“平常那些娃兒都是大白天去湖裡,那天有些晚了,天麻麻黑的,耍水的人都走了吧。”

  “應該沒人看見他,不然早就向我們提供線索了。”巫海說。

  這也是我心中疑惑的,如果那個神秘人真的看見了老孫頭拋屍,為甚麼不僅不舉報,不僅不害怕,卻還要潛入湖底去劃爛羅秀的臉呢?

  只怕,在這樣一個被封建迷信“洗腦”的村子裡,找不出幾個如此膽大的人吧。

  我能想到唯一支撐他做這件事的原因就是,他與羅秀有著莫大的仇恨。

  羅秀是個賣、婬女,說白了,這也是一種交易,一人付出金錢,一人付出身體,拋開違法不談,這一行為屬於你情我願,她與嫖、客之間,應該是沒甚麼仇怨的。

  案發前兩日,與她發生性、交、易卻未付錢的人倒是比較可疑。

  可仔細一想,在這件事上,羅秀沒收到錢,她心中有氣說得過去,對方卻是得了便宜的,他沒理由恨羅秀啊。

  若這兩人不是同一人的話,案子就更複雜了,發生性行為、謀殺、用刀劃屍體,三個動作,分別對應著三個人!

  謀殺的老孫頭被抓住了,發生性行為的人極有可能是李勇,那劃屍體的人又會是誰呢?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25 10:24

  手機鈴聲響起,是昌達打的,他說他已經把磚廠和茶館周邊相關人員都走訪完了,風谷村另兩戶有紅色三輪車的人說的話基本得到了證實。

  “恩,知道,真兇確定了。”我走出審訊室,輕聲告訴他。

  “誰?”昌達聲調陡然提高。

  “你們村的老孫頭。”

  昌達聽後,極為震驚,得知我們就在派出所,說他馬上過來。

  走訪時,昌達作了相應的記錄,雖然兇手已經確定了,我還是挨著看了一遍。記錄條理清晰,提的問題都比較關鍵,我看著,頻頻點頭。

  “沒問題。”我把記錄本還給他,隨後又給他講了這幾天的案情進展,現在他弟弟康復了,他作為專案組的一員,自然要加入進來。

  另一方面,我也是想徵詢他的意見,畢竟,專案組裡,他對風谷村的村民是最了解的。

  “村裡地位比較高的。”昌達思索著說:“除了李支書,好像的確沒甚麼人了。不過,我這些年在外讀書,對有些村民的情況也掌握得不是很準確了。”

  “我看,百分之九十都是他。”我說。

  “可是。”昌達提醒我說:“從莽狗的表述來看,羅秀與那人發生性行為時,應該還不知道他不會給錢,也就是說,羅秀是自願的,等到事後,對方不給錢,羅秀雖氣憤,卻也認栽了,所以,現在就算我們把那人找出來,也追究不了他甚麼責任啊。”

  我點頭道:“話雖這麼說,可既然這單案子的複雜程度遠超先前的預設,我覺得有必要對死者生前的活動軌跡進行完整的還原,說不定,在這個過程中,還會有其他發現。”

  老孫頭犯的是殺人罪,並且已經認罪,得馬上送去看守所。並且,按規定,送入看守所後的24小時之內,我們得去對他進行第二次訊問。

  鎮子到平五縣城有些距離,我思慮一陣後,有了主意。這幾天下來,我們對風谷村的情況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巫海和老蔣這兩個本地警察的優勢不再明顯,讓他倆押送老孫頭去看守所比較合適,他們還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回家一趟,與家人待一兩天。

  對我的這個決定,巫海和瘋哥都沒意見,我隨即讓昌達開車回村去,換了老蔣過來。

  與瘋哥打電話時,我順便把老孫頭交待的情況大致講了,瘋哥說他那邊也有一些收穫,等把老孫頭押走後,我們幾個再好好把案情匯總分析一下,應該會有突破。

  老蔣到派出所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意沖我說:“總算是抓到兇手了!”

  “可是案子並沒因此結束啊。”我略有憂色。

  老蔣伸手抹了一把光光的頭頂:“這有啥,殺人的事破了,也算給上頭有個交待,我這心裡也不慌了。”

  我笑了笑,問:“李勇沒甚麼異樣吧?”

  老蔣擺手道:“跑前跑後,挺積極的。”

  “這人是個角色。”我道。

  “在風谷村,他不僅地位最高,我看,也是最有錢的。”老蔣話峰一轉:“不過嘛,這越有錢的人,越摳。”

  “哦?”我來了興趣。

  “有人說他喜歡佔便宜。”

  “甚麼便宜?”

  “李勇喜好吃肉,隔段時間,就會向村民暗示,讓村民給他送雞送鴨送豬肉等等。”

  “向一戶村民暗示,還是向多戶村民暗示?”我問。

  “只有兩戶人家提到過此事,不過從他們的話中聽出,村裡多數人家都給他送過東西。”

  風谷村的村民迷信,李勇作為村裡的神漢,在村民心中,那就是“神的代言人”,若真要送東西,應該也是心甘情願的,可如今透露給警察,就說明其內心是不滿李勇的。

  “哪兩戶?”我忙問。

  “反映這事的人,一個是昌達媽,一個是村民董有亮。”

  “昌達媽?”我皺起眉頭:“她對李勇有意見麼?”

  老蔣則說:“你也知道,昌達父母一看就老實巴交的,沒甚麼心計,我們一套話,她順口就說了出來,依我看,並非是對李勇不滿。”

  我腦海中想像著王良夫妻二人樸實的形象,點了點頭,又問:“這個董有亮又是誰?”

  “他四十歲左右,從十多歲開始就在外打工,見了些世面,對李勇那一套封建迷信不像其他村民那麼盲從。羅秀屍體被撈上來時,臉劃得稀爛,眼珠也沒了,當時好多村民都嚇得不行,還是董有亮報的警。”

  聽得老蔣介紹,我對這人有了點興趣:“昌達媽老實,是隨口說出李勇向村民索要物品一事的。只怕,董有亮不是隨口說的吧?”

  老蔣笑道:“市局的同志就是厲害,董有亮和李勇二人,有利益衝突。”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0-26 20:34

  “具體怎麼回事?”我忙問。

  “李勇的村支書任期快到了,他想繼續當,本來其他村民也沒人對這個感興趣,哪曉得,董有亮這些年在外面掙了些錢,去年回村後,帶頭組織村民把之前坑坑洼窪的村路修葺了一番,今年又從外地購了些果苗,免費分發全村民。據王良說,董有亮曾公開表示過,想競選下一任的村支書,這不是公然向李勇叫板麼。 ”老蔣嘖嘖道。

  “那日巫大隊也說,平五縣財政吃緊,當村支書沒多少油水,為何這董有亮還自己花錢來討好村民,從而在選舉中占得優勢呢?”我有些疑惑。

  老蔣卻笑道:“再沒有油水,除了每月千把塊的工資外,一年少說也有兩三萬的款項過手,中間隨便挪用幾大千,不也是筆不小的收入麼。還有啊,芝麻官也是官,村裡哪家哪戶要改建房子、申請養老保險這些事務,都得村支書籤字,有了簽字權,吃拿卡要就順理成章了。”

  “不過。”老蔣話峰一轉:“我後來又走訪了幾戶村民,董有亮從小就是個熱心腸的人,他應該不是圖這些東西,他是想著當了村支書後,能多為村民干點實事,造福風谷村。”

  “只怕李勇當村支書不是這種想法。”我沉吟道。

  “沒錯,村務上,李勇這麼些年壓根就沒怎麼幹事,做得最多的還是算命測方位之類,再就是用自家三輪車幫著村民拉東西,收費還不便宜。”

  “恩。”我點頭:“這說明他對金錢是很看重的。而他做這兩件事,都需要村支書這個身份,所以,他肯定會壓著董有亮。”

  “對,董有亮當了村支書的話,李勇不僅會少了油水,還會被董有亮制約著,說不定算命的生意都會差許多,因為董有亮對他那一套是不怎麼信的。”老蔣說。

  說起制約,我突然想起,國內各級機關都是黨政兩套體系,黨委書記和政府一把手既相互配合,又相互制約,為何風谷村只有村支書,卻沒有村長?

  老蔣回答:“平五縣好多村子都是這樣,多設個村長,財政就要多支出一部分錢,而農村好多人口都外出打工了,留守人口較少,有個支書就能把一應事務處理完畢,所以,村長都是空著的,你看張家村也是這樣。”

  之前走訪時,我們沒有把李勇作為嫌疑人刻意了解其情況,這一次,老蔣有的放矢,收穫還真不小。

  “唐艷溺水一事,可找到目擊證人?”我又問。

  “瘋哥安排我主要蒐集李勇的情況,唐艷一事,是他和文雅在查。”老蔣回答。

  巫海與老蔣把老孫頭帶走之後,陳波便用派出所的警車送我回村,此時已經是傍晚了。

  警車拐下大路口,駛上風谷村的村道沒多遠,我看見前方有兩個人在步行,就讓陳波搭他們一段路,上前一看,是李曉軍和他媽媽。

  上車後,曉軍很興奮,左看右看,眼神中流露出小孩子對警察這個職業的嚮往,他媽媽則拘謹得多,兩手放在腳上,頭往下埋著。

  我想起曉玉曾說唐艷喜歡與曉軍玩,順口就問:“曉軍,你和唐艷關係好嗎?”

  “好啊,她是我同桌。”曉軍馬上回答。

  “好啥哩,你放假都沒怎麼和她玩。”先前拘謹的曉軍媽突然搶話說。

  我故意不理她,又問曉軍:“你們最近一次玩是甚麼時候呢?”

  曉軍摸了摸頭說:“上學的時候,我們天天見,她個子小,在班上總受欺負,我幫她報了幾次仇。現在放假了,我每天要去鎮上,就沒怎麼和她玩了。”

  第一次見唐艷時,我以為她七八歲,後來才知道她也是十歲,和李曉軍同歲,只不過身體比較矮小。想來,是因為在家裡受不到重視,營養不良的緣故。

  我衝曉軍豎了個大拇指道:“不錯喲,你正義感這麼強,有當警察的潛質。”

  曉軍聽我這麼說,高興得眼睛都笑成縫了。

  “她平時膽子大嗎?”我又問。

  “不大,別人打她,她都不敢還手的。”曉軍撇嘴說。

  “我是說,她怕鬼嗎?”我進一步問。

  聽到“鬼”字,曉軍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咽了口唾沫,表情難看地說:“我都怕,她能不怕麼。”

  “她親口告訴你的?”我確定著。

  曉軍點頭:“是啊,每次從村路邊的墳旁經過時,她都是跑過去的。”

  我琢磨著,當日在鏡湖邊,唐艷就曾因人群中的“鬧鬼”言論而嚇哭,現在曉軍的話再次證實其膽小怕鬼,既是這樣,她真沒道理會去鏡湖邊割草啊!

  除非,她不是自願去的……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27 20:57

  “李曉軍,你的同桌溺水死了,你會不會傷心?”陳波突然問。

  “唐艷死了?”曉軍一下子愣了。

  見曉軍的反應這麼大,陳波猶豫地看向我,不知這話該不該講。

  “陳所長,你專心開車吧。”我對他說道。

  不是我覺得他話沒說對,而是這鄉村小路比較窄,稍不留意的話,輪子容易滑出路面,陷入兩邊的草地裡去。

  “叔叔,真的嗎?”曉軍轉而問我。

  “小孩子別東問西問。”曉軍媽拉了拉他說。

  我心裡權衡了一番,這事肯定是瞞不住的,便說:“是啊,她昨天一個人出去割豬草,然後不小心掉進湖裡淹死了。”

  “死了。”曉軍的情緒瞬間黯淡下去。

  當時我坐在副駕駛上,他們二人坐在後排,我是側著身子回頭與他們交談的,見他表情難過,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以示安慰。

  他卻突然站了起來,頭一下子碰到了車頂,他媽忙拉著他坐下,他卻顧不得頭頂的痛,沖我說:“叔叔,你騙我的吧,她怕水得很哩,根本不敢到鏡湖邊上去,怎麼會掉下水?”

  這話讓我的心跳驟然加快,瞪著他問:“真的?”

  “真的!我們班的女生都怕水,因為她們沒人會游泳,我就不一樣,從小我​​爹就帶我去湖裡玩。”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剛剛還因唐豔的死而憂傷的曉軍,這會兒說起自己會游泳,比那些女同學厲害,臉上又浮現出幾分驕傲的神情。

  他的話給我提供了重要依據,這再次說明,唐艷獨自去鏡湖邊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如獲至寶,忍不住在他的臉蛋上揪了一下。

  這時,到了村口,我就讓陳波掉頭回去了,我打算與曉軍母子一同往村裡走,路上可以順便再問問唐豔的事。

  結果,剛下車,曉軍媽就說天色太晚,要急著回去給曉軍做晚飯,拉著他快步往前走。

  我雖無奈,卻也只有跟在他們後面走著。

  走了一陣,我看到路邊的幾棵樹,想起件事,唐艷失踪當晚,我們一群人從鏡湖邊走回來,快到村口時,一個村民說看到村下有個人影閃過,其他人卻都沒見到。

  我站定腳步,憑著記憶中的方位,找到了那棵核桃樹。樹幹很粗,半夜裡,若是有人挨著樹乾而立,很難被發現。

  若村民所言非虛,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剛好在村民的電筒光照過去時,那人動了,因為運動中的物體比較明顯。

  那麼晚,肯定不會有人出來幹農活,也不會是碰巧經過,而當時找唐豔的人都在一起。如此,他的動機就耐人尋味了。

  我試著緊貼樹乾而站,然後四處看了看,發現此處的地理位置很不錯,視線開闊,往前能看到村路上的情況,往後能看到風谷村的大半面貌,當時我心裡就冒出個念頭:這傢伙是在監視我們?

  想到這,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伸手不見五指的半夜,一個人默默地站在這裡,像獵食的野獸一般,在黑暗中窺探著一切。而出現在村路上的我們,就是他的獵物!

  說起來,這案子也真是奇了。

  明明抓到了殺人兇手老孫頭,可老孫頭交待的殺人過程卻並不血腥,也不暴力。

  反而是未解的謎團讓人心驚。

  潛入水中劃破屍體面容、挖出屍體眼睛的神秘人,夜半藏於核桃樹下的神秘人。

  他們到底是誰?又想做些甚麼?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28 06:37

  “大媽,您的手藝可真好。”

  當我邁著疲軟的雙腿走進昌達家時,昌達媽剛好煮熟了一大鍋面,給我們幾人挨著盛了一碗。

  剛才那話,便是文雅嚐了一口麵條後說的。

  “喜歡吃就多吃點。”昌達媽笑呵呵地說。

  “我們這幾天可要給您打不少麻煩。”文雅又說。

  “不麻煩,不麻煩,你們都是昌達的領導,我們家昌達還要靠你們多關照。”說著,昌達媽愛憐地看向昌達。

  “媽,你說啥呢。”昌達有些尷尬。

  我忙說:“昌達在隊裡表現很好,你們放心吧。”

  吃完飯,我們四人聚集在昌達屋裡,準備把所有的案情做一個匯總。

  我先詳細講了今天審問老孫頭的情況,之後又說了老蔣蒐集到的與李勇相關的信息,以及我自己的一些看法。

  “你的意思是,在小松埡一帶強行與羅秀發生了性關係並沒有付錢的人是李勇,唐艷也是被人謀殺的?”文雅盯著我問。

  我點頭。

  “畜牲!”文雅咬牙道,她是在為唐艷抱不平。

  昌達說:“唐艷是個小孩子,身上沒有錢,不存在被搶劫的可能,那兇手為何要殺她?”

  瘋哥說:“只有兩種可能,其一,兇手變態,姦殺了唐艷,此事只需驗屍即可證明;其二,唐艷知道甚麼秘密,兇手是殺人滅口。”

  我總結道:“沒錯,只是,現在唐貴堅決不讓我們碰屍體,無法驗證第一種可能性。若是往第二種可能上靠的話,這段時間村裡最大的事就是羅秀的案子了,唐艷知道的秘密也定然與其相關。”

  “接著說。”瘋哥鼓勵我。

  “羅秀的案子涉及到三個人,其中,兇手老孫頭昨天並未回村,唐豔的死百分百與他無關。用排除法判定,唐艷要麽是看到了在小松埡與羅秀發生關係的人,要麽是在老孫頭拋尸之後,看到了下水劃破屍體臉的人。”

  “陸揚哥。”聽了我的分析,昌達接話道:“發生性行為一事雖不光彩,卻也是羅秀默許了的,這不算犯罪,至於劃破屍體,這樣的罪行處理也不重,按常理來說,因此而殺人,並不划算啊。”

  文雅卻說:“要判定是否划算,得把對方的身份加進去,試想一下,如果對方是位德高望重或者位高權重之人,這兩件事,無論哪件事被曝光,其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必然會一落千丈,對他來說,這才是最不划算也最不能接受的。”

  昌達若有所悟:“這麼看來,李支書的嫌疑就更大了啊。”

  瘋哥卻說:“同樣道理,那個董有亮的嫌疑也增大了,他那麼想當村支書,肯定也不願自己做的醜事被曝光。”

  “可董有亮當支書是想為村裡謀福利啊,並不是為一己私慾。”昌達又說。

  “唉。”瘋哥嘆息著,點燃一支煙,語重心長地說:“昌達,人心難測啊。”

  人心難測,多麼現實的一句話。

  對剛從學校出來,初入警隊的昌達來說,這話顯得沉重了些,他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我相信,等這單案子辦結了,昌達對這四個字會有一個全面的認識。

  在他從小長大的村子裡,會發生如此的慘案;在他熟悉的村民中,會有這麼多心理變態的人,真是一件讓人難以喘息的事。

  屋子裡一時沉默下來,只有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煙草氣味。

  連文雅都覺得氣氛不對勁,乾咳了一聲,然後把話題引回到了案子上:“第三人對女屍又是劃臉又是挖眼珠的,仇恨一定不小,咱們這兩天得把羅秀的仇人都找出來才是。”

  我贊同地說:“我最先猜想過她的公婆,不過那對老人都七十多歲了,只怕是沒精力與體力潛入湖底做這事吧。”

  瘋哥噴出口煙霧道:“沒錯,羅秀公婆是張家村的,而在鏡湖邊活動的多是風谷村的人,老孫頭殺人並決定拋尸鏡湖,整個過程的時間並不長,所以,對方只能是碰巧目睹了此事。”

  瘋哥的話給了我啟發,我繼續說:“只是碰巧的話,有三種情況,要麽,那附近有一塊土地,這人剛好在種莊稼;要麽,他是在湖邊樹叢裡割豬草;要麽,是剛好游完泳從湖裡起來,在林子裡換衣服。”

  “有道理。”瘋哥點了點頭。

  “昌達,別想‘人心難測’了,你覺得呢?”文雅問。

  我這才發現,先前討論案情比較積極的昌達,這會兒一直沒插話。我看向他,他有些茫然地問:“你們說到哪了?”

  文雅耐心地把我們剛才所說又復述了一遍,他聽完後,想了想說:“屍體被劃爛了,說明對方手裡有刀啊,單是游泳的話,沒必要帶刀,那就只剩下兩種可能了。村裡割豬草的都是女人,她們不會游泳,更不會潛水。所以,應該是周圍種地的某個男人。”

  昌達的分析有道理,我隨即問:“鏡湖周邊有土地嗎?”

  “有。”昌達肯定地回答。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0-30 00:24

  “誰家的?”

  昌達搖頭道:“我只知道那一片有村裡的土地,不過每隔幾年,村裡的土地都會作一些調整,所以我也不確定現在都是誰在那裡種。”

  “你爸媽應該知道。”瘋哥說。

  “嗯,我去問問。”說完,昌達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過了幾分鐘,他回來,臉上帶著喜色告訴我們:“我爹說,那一片有三戶人家的地,我二叔,董有亮,唐貴。”

  “這三個人……”我在心裡盤算著他們各自的可能性。

  昌達又說:“我相信不是二叔,他和我爸一樣,老實得很,從沒得罪甚麼人,也沒聽說和羅秀有甚麼瓜葛。還有,他膽子小,根本做不出這種事。”

  昌達作為王勝的侄兒,急於幫王勝撇清與案子的關係,心情我可以理解。

  其實細想起來,案發第二日,王勝就帶著兒子去鏡湖游泳,隨後兒子撞到女屍,他自己還去確認了一番。

  從這件事來看,他的嫌疑的確較小。

  董有亮,根據老蔣的調查,這是一個好心人,熱衷於為村民謀福利。其他方面,我們暫不了解,也不好評價。

  唐貴,這是個極為討厭之人,對女兒的態度令人髮指。

  “如果劃屍體的人真在這三人當中,我首選唐貴。”我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恩,下一步,我們可以著重調查一下唐貴與羅秀的關係。”瘋哥說。

  “我想起來了。”文雅突然道:“昨晚去鏡湖找唐艷,村裡的壯年都去了,只有唐貴和幾個村民中途回了村子。那麼,我們回來的時候,核桃樹下的神秘人也是他們當中的。”

  “我看就是唐貴!”昌達說:“老孫頭拋屍的時候,被在地裡幹活的唐貴看見了,他因某種原因,對羅秀恨之入骨,潛下水去劃臉摳眼珠,很可能之前唐艷與他一起在幹活,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他當然會警告唐艷,不准唐艷說出去,可隨著我們的調查深入,他越來越害怕此事暴露,於是親手殺了自己女兒,昨晚先是賊喊捉賊地去李支書家說唐艷一天未歸,而後又躲在核桃樹下,是想看看你們到底有沒有找到唐艷。”

  “有些道理。”我點了點頭:“這樣,也就能解釋膽小的唐艷為何會到鏡湖邊去了,她其實是被自己爸爸帶過去的。”

  瘋哥卻說:“如果是唐貴的話,他與李勇和董有亮不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村民,不存在剛才我們所說的‘一旦劃屍的事情暴露,代價太大’的情況。”

  “瘋哥,你不了解我們村的人,他們好多都是一根筋,也沒甚麼文化,做事時不會考慮那麼多。”昌達解釋說。

  瘋哥把煙頭扔在泥地上,踩滅,又將其撿起,揣進褲包,這才說:“當然,唐貴是一定要查的!”

  文雅說了另一種可能:“李勇在小松埡與羅秀發生性關係時,被碰巧在此割豬草的唐艷瞧見了。那麼,昨天就是李勇謀殺唐艷滅口,這也能解釋為何他能清楚地算出唐艷所在方位。”

  我接著說:“昨天晚上,我們聽信了李勇'統計學'的理論,而如果唐艷真是他殺的,他當然知道方位,還能通過這件事,進一步鞏固其在村民中的神聖地位。 ”

  “這在他與董有亮的村支書之爭中,是非常有利的。”文雅補充說。

  “那麼,李勇是如何說服唐艷跟著他去鏡湖的呢?”瘋哥問。

  昌達說:“對,唐艷不可能跟他去。我還是傾向於第一種,李支書算方位的本事好多人都見識過,能算準不稀奇。”

  昌達從小在風谷村長大,耳濡目染地接觸這些東西,他心裡對李勇應該是有幾分尊崇的。

  “反正兩個都不是好東西,沆瀣一氣!”文雅哼道。

  從接手案子到現在,昌達也說過一些比較封建的話,文雅昨天才來,不清楚情況,更不知道他對李勇的態度,所以才當著他的面這樣講。

  雖然昌達自己剛才也提出李勇有嫌疑,卻只是理性地分析,此時聽著文雅語氣如此重,臉色稍稍有變。

  我心裡是讚同文雅的,只是顧著昌達的面子,不好接話。

  想必瘋哥也是如此,所以,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

  我看時間不早了,準備提議各自休息,也好打破這份尷尬,卻聽瘋哥突然喊了一句:“誰!”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30 00:33

  “時間緊迫,咱們還是分成兩組吧。”吃完早飯,站在昌達家的院壩裡,我對瘋哥和文雅說。

  “恩,今天的調查很關鍵,重點對像是李勇、唐貴,再加個董有亮。”文雅說。

  瘋哥道:“這樣,我帶昌達去李勇和董有亮家,你倆去唐貴家,文雅是女孩子,可以順帶著安慰一下唐豔的媽媽。”

  “好。”我說。

  “昨晚的事總讓我心裡不安,大家都提高警惕,注意安全。”瘋哥叮囑著。

  我和文雅都重重地點了點頭。

  昨晚在昌達屋裡商討案情時,我們三人都是背對窗戶坐的,只有瘋哥是面對著窗戶。

  隨著瘋哥突然大喊一句“誰”並沖向窗戶邊,我幾乎也是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一併衝了過去。

  從窗戶灑出去的燈光照不了多遠,好在有幾絲月光,我努力看了兩三秒,發現在前方的夜色當中,有一個人影晃動,而瘋哥此時已經去開昌達的房門了。

  然而,當我們打開房門,再打開堂屋的門衝出去時,月色下,一片靜謐,哪裡還有甚麼人影。

  文雅想追,被我拉了下來:“這人跑那麼快,肯定對地形熟悉,我們追不上的。”

  “回去吧。”瘋哥也贊同我的觀點。

  重新回到屋子,四人的臉色都不好,瘋哥剛一坐下,就又點了支煙。

  “第一天過來的時候,李勇好像就偷聽過我們講話。”我對瘋哥說。

  “真的?”文雅和昌達近乎異口同聲地問,因為當時他倆都沒在現場。

  “當然是真的。”我看著昌達:“那天你媽還碰著他了,他沒帶電筒,說閉著眼都能走回去,符合剛才在黑暗中奔跑的特點。”

  瘋哥知道我的意思,回答道:“剛才光線太暗,我只看到一個東西從窗前晃過,根本看不清體形,無法確定。”

  “很值得懷疑!”文雅說。

  “算了,明天再說吧。”我用手指了指窗戶,出了這麼檔子事,看來以後不能在這個房間裡談案情了。

  王勝一家人從醫院回來了,他家只有兩間臥室,我們是沒辦法去住了。

  男人家無所謂,可以打地舖,文雅的住宿就有些麻煩。她卻說:“我也可以打地舖啊!”

  最後,還是昌達主動說:“文雅姐,你睡我的房間吧。瘋哥和陸揚哥只有打地舖將就一下了,我去二叔家和弟弟睡一張床。”

  “不行,這麼晚了,你不能單獨出去。”瘋哥馬上否定道:“你家席子多不,拿兩張出來,我們三個男的睡一起。”

  昌達卻堅持:“沒事的,那人剛才被發現了,肯定不敢再出來。明天肯定會很忙,我這會兒過去,可以再看看弟弟恢復得如何了。”

  說完,昌達就進屋去拿了個電筒,執意出了門去。

  “都八點過了,昌達這小子怎麼還沒過來?”瘋哥的話將我的思緒從昨晚的回憶當中拉了回來。

  “他昨晚到王勝家後,給我發了條短信,雖然由於信號差晚收到了十分鐘,但應該沒事吧。”我說。

  “來了。”是文雅的聲音。

  我抬頭看去,昌達出現在前面的田埂上,快步地走動著。

  “弟弟已經徹底好了,我二叔二嬸讓我代他們向你們表示感謝。”昌達一來就說。

  “謝我們甚麼?”我問。

  昌達愣了一下道:“謝你們堅持要把弟弟送醫院啊。”

  瘋哥笑呵呵地說:“他們不是說王昌林到醫院後情況好轉也是因為你這個警察哥哥在身邊,驅走了陰邪之氣麼,關我們啥事。”

  昌林尷尬地笑了笑,沒有辯解,轉而問:“今天怎麼安排的呢?”

  聽著是由我和文雅去唐貴家,昌達說:“陸揚哥,你們一定要好好審一下他!”

  “那是當然。”我說。

  分開時,瘋哥叮囑我:“你們看有沒有機會再接近唐豔的屍體,既然基本斷定她是被謀殺的,那做進一步的屍檢就很有必要了。不過,昨天那陣仗你們也看見了,我們警力不足,記得別和唐貴發生直接對抗,免得吃虧。”

  昨日巫海打了唐貴,為此惹得村民與我們對峙,差點收不了場,我還是有所忌憚的,遂點頭說:“實在不行的話,只有讓巫海他們多帶點人來搶屍了。”

  “唉。”文雅嘆息著說:“希望不要讓唐艷再受更多的磨難了。”

  一路上,我和文雅商量了許多詢問唐貴的技巧,以及應付他各種發難的對策。

  然而,當我們走到唐貴家時,卻傻眼了,房門緊閉,一個人都沒有。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31 08:22

  我有些不相信,幾步衝到門前,邊拍打邊喊:“有沒有人?”

  油漆剝落的木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門後卻始終沒有動靜。

  “唐艷屍骨未寒,這家人到哪裡去了?”文雅喃喃說道。

  我們圍著房屋繞了一圈,仍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那邊有人,我們去問問。”文雅指著一處說。

  她指的是唐貴家右前方一百多米遠的一戶人家。我們走過去,看家的是個老太太,她告訴我們,昨晚天黑的時候,還見著唐貴家裡亮著燈,今早上起來沒見著人。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時,老太太又說:“你們去他老爹那看看吧。”

  對!

  唐艷失踪那晚,唐貴以要回去帶兒子為由,沒去鏡湖邊找唐艷。昨日發現唐艷屍體時,唐貴也來了,我故意問他兒子呢,他說讓他老爹在看管。現在唐貴一家人不見踪影,找他父母是最好的辦法。

  我們問清了方位,就匆匆往唐貴父母住的房子找去。趕到時,只見一對老頭老太在院子裡陪著個小男孩玩耍,卻不見唐貴夫妻的身影。

  我們上前詢問,老頭老太正是唐貴的父母,小孩則是唐貴的兒子。

  當被問及唐貴的去向時,老頭子搖頭說:“不曉得,他婆娘在裡頭。”.

  我與文雅對視一眼,無需言語,便用眼神做好了分工,她進屋找唐貴老婆了解情況,我則繼續與唐貴父母交談,看能不能有意外收穫。

  見老兩口逗玩孫子很是開心,我忍不住問:“大爺大媽,你們知道唐豔的事嗎?”

  “知道,作甚?”老頭子看也不看我地回答。

  他的態度,讓我心裡打鼓,進一步確認道:“我是說,唐艷溺水死亡的事。”

  “死了就死了嘛,哪個喊她不聽話要跑去耍水,這女子從小就皮得很,還不喜歡帶她弟弟。”老太說這些話時,語氣頗為嫌棄。

  同樣是重男輕女,唐貴當日用力踹了唐艷一腳,讓我感到極度氣憤,而此時,老太對唐艷死亡的漠視,卻讓我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要知道,她自己也是女人啊!

  我深呼吸兩次,稍微控制了情緒,又問:“你們家就唐貴一個兒子嗎?”

  “兩個,老大有出息,在鎮上修了房子。”老頭接話說。

  “爺爺,我大姑二姑不是你生的嗎?”唐貴兒子滿臉疑惑地問老頭。

  我皺眉問:“你們還有兩個女兒?”

  “你剛才不是問‘兒子’麼,女兒又不是兒子,嫁出去就是別人屋頭的了。”老頭白了我一眼。

  “是啊。”老太附和說:“女子嫁了人,一年回來不了兩次,還是兒子可靠。”

  我心裡想,人與人都是相互的,就你們家對待女兒的這種態度,只怕她們出嫁後,一輩子都不願再回來。

  “大媽,你是風谷村的人嗎?”我突發其想地問。

  “不是,隔壁村的。”

  “那你嫁到這邊後,回過自己娘家麼?”

  “頭幾年要回,每次回去我爹媽都問我要錢,我的錢要養兒子,哪有多的給他們,後來就不回了。”老太撇著嘴說。

  相隔如此近,卻鮮少回家,看來,老太從小也受到了重男輕女思想的影響,不被父母放在眼中,雙方的感情自然很淡。

  之後她成家了,又把這思想“傳承”了下去,對兒子寵愛有加,對女兒卻尖酸刻薄,從而造成了女兒出嫁後不願回娘家的現狀。

  還真是惡性循環!

  “你們小兒媳婦也是附近的人?”我問。

  “不是,她是我兒子從外縣帶回來的。”老頭頗為得意地說。

  我當下釋然,定是唐艷媽生長的地方,沒有這麼嚴重的封建思想。唐艷失踪後,她表現得很急切,等發現了屍體,更是哭得不能自已。這一家子人當中,也只有她為唐豔的逝去而悲傷了。

  我想,她是愛唐豔的,只是,處在風谷村這樣的環境當中,這份愛被過多地隱藏了起來。

  而這份力量微弱的愛,也沒能改變唐艷悲慘的命運。

  “警察叔叔,你有槍嗎?”唐貴兒子仰頭看著我問。

  他的眼睛裡閃動著無邪的光芒,驅散了我心頭不少的陰鬱,我蹲下身子,笑著說:“有啊。”

  “能給我玩玩嗎?”

  “叔叔沒帶。”我摸著他的頭,想起自已小時候對警察的崇拜和對槍支的熱衷,遂問:“你想用槍做甚麼?”

  “打鳥。”小孩一臉的認真:“李曉軍總說他有槍,還說他打鳥都用槍打,又快又準,我也想要一把。”

  “孫兒,他那是玩具槍,打不死鳥的,爺爺明天就去鎮上給你買一把。”老頭馬上說。

  “好啊好啊。”小孩瞬間對我沒興趣了,回到了他爺爺身邊。

  我站起身,準備接著問問唐貴的情況,卻見文雅從屋子裡走出,快步向我而來,臉色有些不對勁。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0-31 23:14

  “怎麼了?”我迎上去問。

  “唐貴昨晚就把唐艷屍體弄走了,說要早點入土,免得唐艷媽一直傷心。”

  “啥?”我頗為震驚:“埋了?”

  “嗯,本來唐艷媽不讓,他是強行弄走的,並讓唐艷媽到這邊來照看兒子。”文雅眼中分明燃燒著怒火。

  “埋哪去了?”我預感到此事有些不正常。

  “不知道,他說等過段時間再告訴唐艷媽,免得她天天往墳上跑。”

  “不是說三天後才入土麼。”我沉聲道:“絕對有問題!”

  “我們去找李勇,他肯定知道埋在哪的。”文雅說著就往前走。

  我追上她問:“李勇昨晚也在?”

  文雅搖頭:“唐艷媽倒是說昨晚沒見到他,但不是說村裡埋人都要找他算方位麼,我覺得這事兒他多半知道!”

  我贊同道:“恩,唐貴偷偷摸摸地一個人把女兒埋了,必然有詐。家裡人不知情,李勇這個村支書兼神漢知情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路上,我給瘋哥打電話,問他們現在在李勇家還是董有亮家,瘋哥的回答讓我心裡一緊:“李勇沒在家,我們就先到董有亮家裡來了。”

  “他家一個人都沒有?”我急忙問。

  “我們去的時候,剛好碰到李曉軍的媽在鎖門,準備送曉軍去鎮上補習,他們走了後,就只剩下李勇的老爹在屋裡了。”瘋哥回答。

  “李勇啥時候出門的?”我又問。

  “一早就走了,說是隔壁村子死了人,他去看個穴位。”瘋哥說完,疑惑地問:“你們不是在唐貴家麼,怎麼突然問起李勇了?”

  我簡單把這邊的情況介紹了一下,只聽瘋哥在電話那頭說:“等一下。”

  隨後,我聽著走路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瘋哥沉聲問:“唐貴抱走了唐豔的屍體,一夜未歸?”

  “恩。”

  “這狗日的,唐艷不會真是他殺的吧!”瘋哥隱有怒火。

  “我也擔心這個,他先是不准我們拉屍體走,現在又急著下葬,還不讓人知道葬在哪裡,指不定是想毀滅證據。”我說。

  “這樣。”瘋哥提議:“我給李勇打個電話,讓他完事兒後就趕緊回村,你們現在還是去唐貴家守著,一旦他回來,馬上通知我。”

  “沒問題。”我說。

  瘋哥又道:“我們這邊把董有亮的情況核實後,也過來與你們匯合。”

  見我掛了電話,文雅氣憤地說:“我真想一槍崩了唐貴!”

  說起槍,她倒是提醒了我,在風谷村,我們是人單勢薄,為了提高偵破效率,還經常要把僅有的四五個人拆分開來。這種情況下,一旦遇到甚麼突發事件,真不好應對。

  我當即給巫海打電話,一來將他們走後收集到的案情與他通個氣,再就是讓他們帶兩支槍過來。

  “行啊!”巫海爽快地答應了:“你不說我都想帶槍過來,媽的個巴子,風谷村的人抱團思想嚴重,不把傢伙帶上,我這心裡總是虛的。 ”

  昨日在鏡湖邊,巫海打了唐貴一拳,雖是出了氣,卻也惹起了警民對峙,逼得我代巫海向唐貴道歉才平息下來,巫海肯定憋屈。

  老孫頭那邊,巫海說他還算老實,反正罪行已經坦白了,出不了甚麼麽蛾子,下午他們再去審訊一次,爭取今晚趕過來。

  打完電話,由於無法確定唐貴會先回哪一邊,我和文雅便分開了,她去唐貴父母家裡,我則去唐貴自己的家。

  為保險起見,我倆互相拔了一下彼此的電話,讓它成為第一條通話記錄,方便拔打。

  同時約定,一旦誰發現唐貴,立即給對方拔過去報信,並由對方通知瘋哥他們。

  從唐貴父母家經過時,三人還在院子裡玩耍,小男孩在爺爺奶奶的逗弄下,玩得很開心,我問文雅:“唐艷媽一個人在屋子裡做什麼?”

  “發呆。”文雅說:“神情呆滯。”

  “唉。”我嘆息著與文雅告別,叮囑她一定注意安全,可別一時衝動惹怒了唐家人。

  “放心吧,我有分寸。”文雅沖我笑了笑。

  我站在田埂上,看著文雅走進屋子,這才快步往唐貴家走去。

  走到離唐貴家還有幾十米遠時,我看到他家院壩裡有個人影,忙著跑了過去。

  跑到他家門口,那人正在拿鑰匙開門,我試著喊了一聲,他回過頭來,還真是唐貴。

  “幹啥?”他皺眉看著我問。

  唐貴的臉色有些疲憊,灰頭土臉的,黑眼圈很重,我再往下一看,褲腿上沾了不少的泥土,大門旁還豎著兩把帶泥的鋤頭。

  “你從哪裡回來?”我不答反問。

  “警察還管這個?”唐貴白了我一眼。

  我早有心理準備,不與他置氣,反而鎮定地說:“唐貴,對你女兒的死,我們都很難過,我今天來,是想問問唐艷甚麼時候出殯,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的。”

  “哦。”唐貴勉強笑了笑:“不用了。”

  看著他窘迫的神色,我故意問:“唐艷呢?”

  “她……”唐貴的頭稍稍往下低了一些,遲疑道:“埋,埋了。”

  “埋在哪裡的?”我步步緊逼。

  “山上。”

  “哪座山?”

  “我……我……”他突然抬起頭,像是下了決心:“我憑甚麼告訴你?”

  我悄悄在褲包裡給文雅拔了電話,繼續保持著笑容穩住唐貴:“你別激動,我只是想去祭拜一下。”

  “謝謝,我說不用了。”說罷,唐貴轉身繼續開門。

  “要的要的,我們在村裡辦案,村裡死了人,按規矩應該去祭拜一下,這也是你們村李支書的意思。”

  “他啥時候說的?”唐貴側過頭,疑惑地問。

  “就剛才啊,我來之前。”

  “不可能,他……”唐貴忽然意識到了甚麼,收住了聲。

  唐貴的異樣讓我心中一動,我說李勇是剛剛說的那話,他馬上就說“不可能”,語氣如此肯定,難道,他剛才與李勇在一起?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1-2 00:17

  我詐唬道:“有啥不可能的,我還知道是他給唐艷算的墳地位置。”

  “他咋啥都和你們說了。“唐貴皺著眉頭,臉上滿是不悅。

  聽了他這話,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因為如果李勇沒有給唐艷算方位的話,那我剛才的糊弄不僅套不出話,還會被唐貴識破,從而對我產生更強的抵觸情緒。

  “他是村支書,是黨的干部,當然和警察是站在一起的。”我從褲包裡摸出一盒煙,拆開後,遞給唐貴一支。

  平日裡,我很討厭煙味,可辦起事來,煙還真是個好東西。那日我把剩下的半盒煙扔給莽狗,從他嘴裡得到了不少重要信息,回去後,我便又在瘋哥那拿了一盒新的放在包裡,以備不時之需。

  接過煙,唐貴的神色緩和了些,點燃銜在嘴裡,也不急著進屋了,一屁股坐在堂屋的門坎上,沉默地吸了幾口,又仰頭看著我,眼中帶有疑惑。

  先前沒注意,這會兒俯視著唐貴,我才發現他背著個舊佈包,外面還印著毛主席的圖樣。布包斜挎在肩上,他坐下後,包都挨著地面了,他就把包提起,抱在懷裡。

  我不給他思考的機會,挨著坐在他旁邊,又道:“你還是太急了些。”

  在我們的推測中,有可能是唐貴殺了唐艷,他急於把唐艷下葬是為了毀滅證據,我這話沒有點明,純粹是試探他。

  結果,唐貴馬上說:“是支書昨天給我說的啊!”

  我心裡一驚,竟是李勇讓唐貴趕緊把唐艷埋了的?這樣的話,李勇的嫌疑就急劇增大了!

  我正欲細問,卻聽著前方傳來一聲:“小陸隊長!”

  抬起頭,只見李勇大步往這邊走來,我暗道不好,他這一出現,我剛才的話不全穿幫了麼。

  我再往他後面望去,瘋哥他們還沒來,等會兒若是談崩了,我一個人可不好應付。

  唐貴已經起身迎了過去,我只得趕緊跟上,先發製人:“李支書,又見面了。”

  我這話說得模棱兩可,李勇聽不出毛病,唐貴也會以為我剛才真見過李勇了。邊說,我邊給李勇遞了支煙。

  他接過煙,先是看了看唐貴,然後才對我說:“楊警官打電話說你在找我,我可是家都沒回就趕過來了。”

  我注意到,李勇的臉色略微發暗,眼睛裡有血絲,這是典型的熬夜過後的症狀。聯繫到唐貴說的那些話,我不禁猜測,埋唐艷這事,是他們二人一起做的。

  還有,李勇說話時,有些喘氣,看得出是一路小跑著來的,他這麼急,莫不是怕我從唐貴這裡問出些甚麼?

  “你們沒見啊?”唐貴瞪大著眼睛看向我。

  “你說啥?”李勇的反應更大,狐疑地看著唐貴問。

  “噢,沒啥,我和唐貴說了下唐豔的事,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們把她埋了,其他的咱也不說了,我們只是想去祭拜一下。”我繼續含糊其辭地回答。

  李勇眼睛轉了轉,說:“唐貴,小陸隊長他們也是一片好心,依我看,表示下心意也行。不過,唐艷是你女兒,這事還是你作主。”

  “我聽你的。”唐貴直接就答應了。

  李勇的態度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為他會百般阻撓的。我試探著問:“李支書,你們這的風俗還挺奇怪,其他地方哪有半夜埋人的。”

  李勇像是被煙嗆著了,咳嗽了幾聲,停下後才回答:“情況特殊嘛,唐艷媽哭那麼厲害,傷了身子可咋整,再說,屋裡還有個小娃兒,沾到陰氣就麻煩了,早點埋對活人好哩。”

  “老狐狸。”我在心裡暗罵道。唐貴本來就對唐艷沒甚麼感情,李勇這樣對他說,他顧及寶貝兒子,肯定會同意連夜下葬的。

  我看向李勇褲腿,上面也沾著些泥土,與唐貴差不多。我腦海中閃過唐貴剛才開門的畫面,迅速回頭看了一眼,門邊依然立著兩把鋤頭。

  至此,我基本能確定埋唐豔的坑是他倆一起挖的了!而李勇是個無利不圖的人,他不可能義務幫忙,肯定有所圖謀。

  這時,我看到李勇背後的田埂上閃現出幾個人影,正是瘋哥昌達和文雅,我當即就說:“正好,上午沒甚麼事,瘋哥他們也來了,咱們這就去吧。”

  “支書,你帶他們去吧,我回去睡會兒。”唐貴打了個哈欠說。

  “不行,你是主人家,你得去!”李勇瞪了他一眼。

  唐貴不再言語,李勇又說:“看你那衰樣,回屋去洗個冷水臉吧,順便用這布包裝點香蠟錢紙。”

  “好,好。”唐貴捂著布包,轉身就進了屋。

  瘋哥他們走近後,李勇笑著打了招呼,我讓昌達陪李勇聊著,我則把瘋哥和文雅叫到一旁,講了這一陣的發現。

  “李勇那面色,的確像是一夜未眠的樣子。”瘋哥低聲說:“這樣的話,他老婆就撒謊了,她可是說李勇是清早才走的。”

  我說:“這是作偽證啊。”

  文雅說:“先前,李勇交待,羅秀與人在小松埡發生性關係那日,他一直和老婆在地裡幹農活,直到下午他老婆去接曉軍放學,他一個人繼續幹到六點過才回家。你們說,在這件事上,他老婆會不會也幫著做偽證?”

  瘋哥沉聲說:“我看有可能,李勇老婆在家裡絕對是沒甚甚麼地位的,李勇讓她怎麼做怎麼說,還不是幾句話的事。”

  想著有可能是李勇殺了唐艷,我就火大,便說:“咱們一定要把這條地頭蛇給踩了!”

  這時,唐貴出來了,那布包比先前鼓了不少,裡面裝的黃紙都露了出來。我心裡莫名閃過一絲悲涼:唐艷活著時,他沒有給過一點疼愛,現在人死了,他燒起紙來倒是挺大方。

  瘋哥叮囑道:“虧我最初還覺得李勇很配合我們工作,這傢伙有些心機,等會兒我們見機行事,能套點話就套,不能套就先放一放,可別驚醒了他。”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1-3 00:52

  “小陸隊長,我有些不明白。”出發的時候,李勇疑惑地問。

  “李支書,甚麼事?”我問。

  “你們把殺人犯老孫頭都抓住了,今天還在調查甚麼呢?”

  “你怎麼知道他是殺人犯?”我當下疑惑地問,因為關於審訊老孫頭的細節,我昨日回來後,並未向他通報。

  “他婆娘給我打了幾個電話,說派出所告訴她,老孫頭殺了人,讓我找派出所把人要回來。我可是沒給你們添麻煩,還讓她別去派出所鬧,好好配合警察調查。”李勇一副大義凜然樣。

  我這才明白過來,把老孫頭送走之時,我們按規定對他的家屬進行了告知。電話是巫海打的,所以我不清楚老孫頭老婆的態度,沒想到她直接找到李勇了。

  “對,她甚麼時候回村?我們還真要找她詢問一些情況。”

  “可能中午就會回來。”李勇說。

  “好。”我繼續說:“李支書,是這樣,這畢竟是殺人案,我們需要再做一些後續的調查取證工作,所以還要在村裡麻煩你們幾天。”

  “哦,不麻煩,不麻煩。”

  李勇雖嘴上這麼說,臉上的神情卻出賣了他,明顯有下逐客令的意味,我只當沒看見。

  “支書啊,羅秀屍體撈起來那天,你也在現場,屍體的臉被劃得稀爛,眼珠都沒了,可老孫頭並沒承認這是他弄的。”瘋哥突然說。

  這算是比較正當的留下調查的理由了,能讓李勇無話可說,但同時,瘋哥的話也讓我渾身毛孔都緊了一緊,因為在場的人當中,唐貴劃屍體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當時我們走在田埂上,田埂很窄,只能容下兩人並排著走,唐貴與昌達走在前面,瘋哥與李勇在中間,我和文雅在最後,彼此相隔不過兩三米。

  “啥?不是他劃的?扯謊吧!”李勇大聲說。

  “殺人的重罪都承認了,這個沒必要隱瞞,所以,我們覺得這起案子可能還有內情,得再深挖一下。”瘋哥繼續說。

  “那是得查查。”李勇扳著臉道。

  期間,我一直盯著前方的唐貴,他並未轉過身詢問,從走路的姿勢和動作來看,也和先前沒甚麼不同,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在故意裝淡定。

  “李支書,去唐豔的墳地要走多久?”文雅問。

  “就在那匹山背後,還要走一個多小時。”李勇指著我們斜前方的一座山回答。

  “這麼遠!”我故意誇張地說:“昨晚就你和唐貴兩人抬屍體,也沒人換把手,肯定還是累吧。”

  “昨晚我沒……”李勇說了幾個字,停頓了一下,接著道:“沒啥,都是村裡的,累就累點,就當幫忙了,那女娃也可憐。”

  我那樣說,本就是在套李勇的話,他開始應該是想否認昨晚與唐貴在一起,隨後很快想通了,就順著我的話說。

  瘋哥笑著問:“支書啊,你是不是和老婆吵架了?”

  “沒啊?她咋敢和我吵!”李勇不屑地說。

  “是嗎,那怎麼我們先前去你家,你老婆說你一早就出門了,我還以為是你倆最近吵了架,分房在睡,所以你一晚上沒歸屋她也不知道呢,嘿嘿。”瘋哥以調笑的口吻,再次試探著李勇。

  李勇先是愣了一下,爾後才說:“我那婆娘,睡得跟豬似的,我晚上走的時候,他不曉得。”

  說完,配合著瘋哥,他也自嘲地笑了幾聲。

  在村子裡走著,遇見好幾個村民,他們眼裡都流露出好奇的目光,還有人向李勇打招呼,問他去做啥,他都回答說沒甚麼事,配合警察辦案子。

  後來遇到了二癩子,他小跑著過來,臉上堆著笑問:“支書,你們這是去哪?”

  “你甭管。”李勇白了他一眼。

  “我有事找你啊。”二癩子的目光在我們身上轉了轉,又回到了李勇那。

  “你能有啥事。”李勇仍然沒好臉色。

  “很重要的事!”二癩子做出一副神秘的樣子。

  “行了,等我回來再說。”李勇揮了揮手,繼續邁步。

  走了一陣,我回過頭,看到二癩子還站在原地,望向我們這邊。

  平地走著快,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李勇所指的山腳下。

  這山挺陡的,目測角度在50度左右,上山的小道更窄了,兩邊還有荊棘。為了不被荊棘劃傷,我們由兩人並行變成單人行進。

  按先前的順序拆散,唐貴第一帶路,昌達第二,李勇第三,瘋哥第四,文雅第五,我墊後。

  越往上走,兩旁的荊棘越是茂盛,文雅穿的短袖,手臂都露在外面的,我不時叮囑她小心一些。

  很久沒爬過山了,到半山腰的時候,我已經累得大汗淋漓,前面文雅的喘息聲也很明顯,正好我看前面有塊平地,就提議休息一會兒。

  “好。”瘋哥最先響應:“老了,不中用了。李支書,咱們歇息下,抽支煙。”

  “要得。”李勇應道。

  剛停下,文雅就驚呼道:“好多花啊。”

  之前忙著趕路,只顧著驅趕兩旁的荊棘,沒心思看風景。聽了文雅的話,我左右看了看,這座山上沒多少土地,保留著原生態,到處都開著不知名的野花,五顏六色的,真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我用力深呼吸了幾次,感覺渾身的細胞都舒暢了許多,連爬山帶來的疲憊感也減輕了。

  “陸揚。”瘋哥在叫我。

  我看過去,他已經摸出了煙盒,給李勇他們也散發了,自已塞了一支在嘴裡,點燃後,愜意地吸了一口,接著說:“這裡風景如畫,比較適合談戀愛。”

  我當然明白瘋哥的用意所在,他經常直接或間接地攝合我與文雅,我嘿嘿笑了笑,看向文雅,她似乎沒聽見,採了一朵粉色的花兒,正放在鼻前聞呢。

  “陸揚哥,文雅姐喜歡花,你還不快去幫著摘幾朵。”昌達也笑著說。

  “沒問題。”我故意大聲說話,以此來掩飾心中的忐忑,並邁步往文雅走去。

  走了兩步,我忽然發現,在清晨柔和陽光的照耀下,穿著現代服飾的文雅,與這原生態的大自然之美卻是那麼契合,沒有絲毫突兀的感覺。

  我迅速拿出手機,記錄下了這讓人心動的一刻。

  剛拍完,屏幕裡的文雅轉了過來,沖我微笑,我再次按下了快門。

  “偷拍要付版權費啊。”她笑顏如花。

  “我沒偷拍啊,光明正大地拍。”我笑著走近,指著她身後一處稍高的地方說:“那裡的花更多一些,去那我再給你拍幾張吧。”

  她看著我說:“好。”

  拍照的時候,文雅沒有刻意地擺各種
POST,只是靜靜地站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微風拂過,吹起幾絲髮梢,更添了幾分韻味。

  我拍完後,文雅說要看看,往下走的時候,鞋底滑了一下,我連忙伸手扶住了她,兩手相碰,我只覺全身尤如觸電一般。

  待文雅站定,我還沉浸在這份突如其來的甜蜜當中,直到感覺到文雅試圖抽出手去,我才條件反射地握緊了。

  “他們看著呢。”文雅小聲地說,臉都紅了。

  我這才鬆開手,轉過身,與她並排而立。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1-4 07:02

  看到這一幕時,我的潛意識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風谷村四面環山,許多山上都有村民的土地,幾單事件發生之時,難道一個目擊者都沒有?

  不過,很快我就想通了,就打現在來說,雖然我能看見山下田埂上有人在行走,卻根本看不清他是誰。

  我再環視四周,但凡是山上的土地,多數都位於山腰了,無論是看風谷村,還是看遠處的鏡湖,都稍遠了些。

  “哎,發甚麼神吶?”文雅用手輕輕碰了我一下問。

  我把自已所想告訴了她,她白了我一眼道:“這麼美的風景,你就不能等會兒再想案子的事啊?”

  我了解文雅,她對工作的認真態度絕不會低於我,因此,她是不會責怪我大煞風景破壞氣氛的。

  果然,她前後左右地看了看,遂指著對面一處地方道:“你看那,是個小山坡,只比風谷村的地勢高了十來米,雖然看不到鏡湖,卻剛好能把村裡的情形看得清晰。”

  “那裡……”我恍然醒悟道:“我去過那。”

  文雅所指的,正是昨日等派出所反饋抓捕老孫頭信息時,我與巫海和李勇待的地方。站在坡上,的確能把風谷村裡的每一個動靜都捕捉到。

  “那裡的土地是誰家的?”文雅好奇地問。

  “王良和二癩子。”

  說到這,我把兩塊花生地的差別也給文雅講了,文雅笑著說:“聽你這描述,二癩子家那花生地就蠻像個'癩子頭'的,稀稀拉拉,這長一點,那長一點。”

  “你說得還挺形象。”我回道。

  然而,此時我卻沒心思取笑二癩子,因為我想起了巫海昨日說的一句話,當時我已經處於半醒半夢之間,聽著他說王良家的花生好像被人偷了些。

  我當即就給巫海打電話,詢問他看到的具體情況,他說,有一小塊花生地被刨開了,光光的藤蔓被雜亂地扔在一旁,從新鮮程度來看,應該是頭一天扯掉的。

  “唐艷剛好是頭一天走失的啊。”文雅小聲驚呼。

  “恩,這個偷花生吃的人,指不定就是個關鍵的目擊證人。”我補充道:“當然,二件事剛好碰在一起的機率很小。”

  “再小也要試一試,我一定要為唐艷討個公道。”文雅語氣堅定。

  “我看你倆這表情,怎麼不像是在花前月下呢。”瘋哥笑呵呵地走過來,故意看了眼頭頂的太陽,又說:“哦不對,這會兒沒有月亮。”

  “瘋哥,我們在說案子的事呢。”話雖這麼說,文雅臉上還是閃過一絲紅暈。

  瘋哥撇了撇嘴,看著我說:“陸揚,你小子浪費大好美景啊。”

  “他這叫不懂風情。”昌達又給我補了一刀。

  繼續上路,我們仍然按先前的順序行進,李勇從我身邊經過時,笑著說:“原來小陸隊長和文警花在耍朋友,般配,般配。”

  再往上爬了十來分鐘,一條山間小路出現在面前,雖然兩邊仍然有荊棘,勝在路是平的,走起來快了不少。

  沿著這條路,我們一直繞到了山的背後,陽光被擋住大半,天色一下陰沉了起來,兩山之間形成峽谷,谷裡空氣對流加強,風也大了許多。

  “李支書,你們在這裡開發個避暑農家樂,生意肯定好。”瘋哥說。

  “哪個敢來哦,到處都是墳。”唐貴接話道。

  “是啊。”李勇也說:“八卦定位,此處極陰,是給死人安息的,活人待久了,會惹一身的毛病。”

  反正無事,瘋哥便向李勇請教如何看位,李勇一時興起,還真頭頭是道地講了起來,這個墳好,那個墳差點……

  就這樣東繞西繞的又走了一陣,終於到了埋唐豔的地方,是在一個小林子裡,用新土堆成的包很是顯眼。土包前沒有碑,只擺著塊長著青苔的大石頭,多半是唐貴他們從附近找來的。

  我看了看,林子裡沒有其他墳,突然就想,唐艷一個人“住”在這,也不知會不會孤單。

  “不對啊。”瘋哥卻道:“李支書,我聽你講了幾個例子,大致也明白了些,唐艷這墳的方位好像有些差喲。”

  李勇乾笑了兩聲,先是把瘋哥誇讚了一番,然後才解釋道:“小女娃子,不用那麼講究,這個穴位足夠了,不然浪費。”

  “這山又不是你的,甚麼浪費不浪費!”文雅哼了一聲。

  我琢磨著,這傢伙估計是想給其他人看方位時,把好的穴位拿出去賣個高價。

  唐貴卻幫李勇說起話來:“埋這裡可以,清靜。”

  “埋都埋了,咱們也別爭了,開始祭拜吧。”瘋哥提議。

  出於對死者的尊敬與惋惜,祭拜時,大家不再議論,都默默地燒著紙,我偷偷觀察著李、唐二人的表情,仍舊找不出一絲悲傷之色。

  祭拜結束,準備下山,仍然由唐貴在前面帶路。

  過來的時候,從開始走平路起,連著轉了七八個彎,叉路走了三四個,別說,若是沒人帶路的話,我還真不一定能找得回去。

  路邊多墳地,我走在最後,雖然知道不會有“野鬼”,卻總覺得背上涼悠悠的,不由加快了步子,和前面的文雅挨得很近。

  一路聞著文雅的發香,我這心裡也踏實了些。

  不知走了多久,文雅突然轉過身來,差點與我撞在一起。

  “怎麼了?”我疑惑地問。

  “噓。”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我更疑惑了,探頭往前望去,其他人並沒停下來,說明沒出甚麼事啊。

  “唐貴在帶我們繞圈子。”文雅小聲說。

  我的心馬上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幹啥?”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1-4 23:21

  “暫時還不知道,咱們都小心些,我上去和瘋哥說說。”文雅小聲說完,就轉身往前了。

  我也快步跟著,和她一起追上了瘋哥。

  “恩,我也發現了。”瘋哥聽後,沉著地說:“沒事,我們四個人,他們兩個人,他們不敢妄動,跟著走,看他到底要做甚麼。”

  瘋哥的話讓我鎮定了些,他說得沒錯,雖然唐貴和李勇都是農村漢子,力氣大,但我們四個都是警察,比起普通人來,力量也強一些,現在我們又時刻保持警惕,諒他們也翻不了甚麼風浪。

  昌達夾在唐貴與李勇之間,為了不引起那兩人懷疑,我們沒法通知他,瘋哥說他會盯緊李勇,一旦他有異動,可以一舉將他拿下。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後面的一段路就走得有些驚心魂魄了,我們既要防著兩旁的荊棘,又得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直到走到了先前我們歇息的那塊平地,唐貴停了下來,問我們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們當然同意,因為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商定對策。

  而此時,我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了一些。

  我與文雅故意裝著又要照相,走到了一旁,瘋哥心領神會,抽著煙,過來調笑我們。

  “下山比較危險,我建議別讓昌達走他倆中間了。”我說。

  “就怕這樣要求,他們會多心。”瘋哥皺眉道。

  “瘋哥,管他們多不多心,安全第一。”文雅贊同我的意見。

  為此,下山的時候,瘋哥以自己年齡大為由,讓昌達和他並排著走,這樣可以攙扶他,李勇和唐貴皆沒說甚麼。

  一路走到了山腳下,仍是相安無事。我不禁想,難道是我們錯怪唐貴了?

  進入村子,我們說要去找董有亮了解一下情況,就與他倆分開了,回到了昌達家中。

  王良夫妻皆不在,昌達說應該是去看他弟弟了。進屋關好門後,瘋哥咂巴著嘴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唐貴帶我們繞路,途中卻沒有做過激的事,那肯定是有其他目的。”

  “剛才下山的時候我就猜到了。”文雅說:“他應該是想讓我們記不住唐豔的墳在哪裡!”

  “對啊!”我一拍手:“我們一直對唐豔的死心存疑慮,可昨天要求進一步驗屍時,唐貴堅決不讓我們把屍體拉走,今天我們硬要去祭拜,他不得已帶我們去了,卻擔心我們會打屍體的主意!”

  “完了,我們都不記得路啊。”文雅苦著臉。

  “我記得啊。”昌達淡定地說:“你們忘了我是村裡人麼,我小時候就經常去那山上打鳥,雖然可能沒有李勇對山裡地形熟悉,但找回去應該沒問題。 ”

  昌達的話讓我們吃了定心丸,可接下來的話題就比較沉重了,既然要回去,肯定不會再是祭拜唐艷這麼簡單,而是要開棺驗屍。

  “大家商量下,到底要不要做?”瘋哥抽著煙,臉色凝重地問。

  古人都講入土為安,如今我們卻要把唐艷再挖出來,重新曝光於太陽之下,這的確讓人不好受。

  我看向文雅,我們幾人當中,她作為女性,是最憐惜唐豔的。因此,她在這件事上的態度,主導著我們的下一步動作。

  文雅輕輕咬著嘴唇,遲遲沒有發聲。瘋哥一口接一口地抽煙,昌達表情愣愣的,不知在想些甚麼。

  良久,文雅近乎顫抖地說:“還是要還唐艷一個清白……”

  “好!”瘋哥道:“那咱們商量下,都由誰去,甚麼時候去。”

  按理說,驗屍應該通知專業的法醫過來,可從平五縣來人需要近兩小時,再爬山過去,天都黑了,根本無法檢查。並且,突然出現生面孔警察,我們擔心唐貴起疑。

  “他們如此害怕我們做屍檢,說明屍體上留下了甚麼明顯的痕跡。”文雅說。

  最後,我們決定由瘋哥和昌達過去,昌達帶路,瘋哥驗屍。瘋哥雖不是法醫,可他的刑偵經驗最為豐富,見過的屍體也最多,我們當中,他去最合適。

  “事不宜遲,咱們收拾下,馬上就出發。”瘋哥向來雷厲風行。

  “行,你們去驗屍,我們去找二癩子。”我說。

  “找他做甚麼?”瘋哥疑惑地問。

  我簡要把與文雅在山上所說講了出來,又道:“當時被你打斷了,後來走路的時候,我一直在琢磨,農村裡面,家家戶戶都種有花生,沒必要去別人地裡偷,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例外的就是二癩子?”

  “沒錯。二癩子地裡的花生長勢那麼差,不僅量少,肯定也不好吃,剛好他的地是挨著昌達家的,他偷昌達家花生吃就順理成章了。”

  “有道理。”瘋哥點了點頭。

  “聽我媽說,以前他就偷過我家地裡的東西,不過,我爹媽老實,從來沒和村裡人講。”昌達道。

  我和文雅聽了這話,都有些興奮,因為這無疑又增添了幾分希望。

  瘋哥卻叮囑道:“我們走後,村裡就只剩你和文雅了,務必要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進行調查。”

  我應了下來。

  二十分鐘後,瘋哥和昌達就出發了,在昌達家院壩裡分開時,我也讓他們小心些,按現在這時間計算,他們回來時,應該已經天黑了,下山會比較麻煩,瘋哥寬慰我說帶有大功率照明電筒,不會有事。

  “陸揚哥……”昌達喊了我一聲。

  “嗯?”我疑惑地看著欲言又止的他。

  “沒啥……我是想說,如果遇到麻煩,可以找董有亮,他與其他村民不一樣,應該靠得住。”

  “好。”我沖他笑了笑,心裡卻嘀咕,怎麼昌達的表情看起來怪怪的。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1-5 22:38

  他們走後,我與文雅也出發了。

  二癩子在村裡是有家人的,父母健在,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不過,他終日遊手好閒,愛偷東西,不討人喜。

  村民雖是重男輕女,可二癩子家有三個兒子,也就不那麼寶貴了,反而負擔挺重,加之二癩子自己不聽話,成年後仍舊不能給家裡帶來任何經濟經入,在他二十五歲那年,父母便與他分了家,讓他自己單獨過。

  “這二癩子的情況,聽著和張家村那莽狗差不多啊。”文雅說。

  我笑著說:“有相同點,也有不同點。相同的是兩人都是光棍,都一個人住。不同的是,莽狗沒家人,二癩子有;莽狗精神多少有點不正常,二癩子看著卻很精明。”

  “精明?”文雅喃喃道:“唐豔的事動靜如此之大,卻沒有一個目擊證人主動站出來。如果二癩子當初真的看到了甚麼,那他隱瞞不報就是有所圖謀了。”

  文雅的話提醒了我:“今天上山前,我們在村裡碰到他,他說有重要的事找李勇,還很急,難道……”

  “你是說,二癩子要挾李勇?”文雅面色嚴肅。

  “他完全做得出這種事啊,可以撈上一大筆呢!”我心頭明朗了許多:“並且,今天我套唐貴話的時候,他也說是李勇昨天讓他盡快把唐艷埋了的。”

  “李勇肯定不是好人!”文雅說:“咱們得趕緊找到二癩子!”

  文雅如此直白地說李勇,緣自於瘋哥對董有亮的調查。

  上午瘋哥他們去找董有亮,詳細核實了幾單事件發生時,董有亮都在做甚麼,從回答來看,董有亮不像李勇,存在獨自一人的無旁證時間,而是皆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

  此外,據瘋哥說,董有亮在外打拼多年,腦瓜子好使,上午,他們先是套董有亮話,結果沒問幾句,被董有亮給聽出來了,直接就表明:“警官,既然你們看出來了,我也就實話實說,我的確看不慣李勇在村裡的所做所為,我想當下一屆的村支書。”

  在開了這個口之後,董有亮把以李勇為代表的風谷村內存在的封建愚昧思想狠批了一頓,他說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了,這些糟粕早就該被清除了,風谷村再讓李勇帶下去,永遠都得不到發展,致不了富!

  我們早就把懷疑的目光指向了李勇,可他在風谷村一手遮天,一番走訪下來,很難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就連昌達,對李勇也是比較尊敬的。不過,昌達到刑警隊實習,一直跟著我,我知道他是個勤奮踏實的孩子,品行也不錯,他對李勇保有一份尊崇之心,其實不能過分地責備於他,只能說一個人的成長環境對其的影響真是太大了。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個對李勇有成見的人,瘋哥自然問了許多針對性強的問題,而董有亮也是知無不言。

  李勇的父親李勁松,風谷村的上一任陰陽先生,李勇的一身本事都是他教的。這兩父子都差不多,利用村民的封建思想,樹立自己的威信,從而牟取錢財。

  最近這些年,村裡很少有人見過李勁松,李家人說是得了病,怕光。村裡卻流傳他是洩漏天機太多,遭到了天譴。這反而讓村民更加覺得他們父子是有真本事的,對其尊崇心更甚。

  李勇老婆,在家裡沒有絲毫地位,李勇說一,她不敢說二。

  對曉玉曉軍兩姐弟,李勇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曉玉相當於是李家的佣人,粗活累活都是她做,而曉軍則是小皇帝,甚麼要求都能得到滿足。

  曉軍出生後沒兩年,李勇便不讓曉玉唸書了。曉玉哭著求了好幾次,每次都被李勇痛打,她的聽力就是在那時被李勇扇耳光而損傷的。

  聽到這事,我和文雅都很氣憤,文雅甚至質問昌達,這麼重要的事,他為甚麼不早告訴我們,昌達卻說他壓根不知道這事,就連曉玉也從沒對他說過。

  當時我看昌達的神情也有些震怒,不像在掩飾,便幫著勸說文雅:“不知者無罪嘛。”

  也是在這樣的基礎之上,分別時,昌達讓我們遇到麻煩可以去找董有亮。

  幾經詢問,我們找到了二癩子的家。其實也不能叫家,因為就一間屋子,並且只有他一人住在這。

  房門是關著的,卻留著一個縫,我走上前,喊了兩聲,沒人應,我輕輕推開門,一股霉味夾雜著衣襪的臭味撲鼻而來,讓我皺眉。

  太陽光從屋頂的兩片亮瓦照射下來,讓我看清了屋內的情形,靠牆放著一張木床,上面的蚊賬都快變成黑色了,地面上物品擺放雜亂,牆角處有一個電飯堡。

  我一刻也不想停留,退了出來,衝文雅搖了搖頭:“沒人。”

  “多半找李勇去了,我們也去吧。”文雅說著就要邁步。

  “等一下。”我攔住了她:“我們這樣貿然找過去,妥不妥當?”

  “晚了的話,他倆達成協議,二癩子就不會開口指證了,他可是唯一的目擊者!”

  我提醒著文雅:“如果真是李勇殺了唐艷,我擔心他等會兒發起飆來,我們控制不了。”

  “那怎麼辦?”

  “要不,去叫董有亮一起?”我問。

  文雅急於查明唐豔的真正死因,馬上同意道:“好!”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1-6 23:28

  我們去的時候,董有亮正在自家門前的小堰塘垂釣,堰塘裡的蓮花,朵朵盛開,嬌豔欲滴。

  堰塘邊栽了一排柚子樹,他坐在樹下,剛好避開了烈日的直射。魚竿被固定在架子上,他左手端著個大洋瓷杯,右手拿著杯蓋,喝水的時候,目光都沒離開過水面。

  看著這副畫面,我對董有亮有了新的認識,喜好釣魚的人,都是有耐性的,內心也是寧靜的,當是不爭不躁。

  董有亮在外打拼多年,回鄉後,不僅自家修了房子,還出資修了村路,又幫著村民引進果樹苗。

  從物質條件來看,風谷村裡,他最差也要排第二,僅次於李勇。

  經濟富足,無欲無求,到這個時候,我才徹底相信董有亮給老蔣說的那番話,他說他想當村支書,主要目的是發展風谷村,是帶村民致富。

  在這樣貧窮落後思想愚昧的村子,能夠有董有亮這樣的人,總算還不是無可救藥,還能讓人看到希望。

  見到我們,董有亮很熱情地邀請我們進屋去說話,我們趕時間,直接讓他陪我們一起去李勇家。

  考慮到案件尚未查明,我沒有告知他詳情,只說萬一我們和李勇起了衝突,希望他能站在我們這邊。

  董有亮對我們表現出了極大的信任,一句話也沒多問,就說肯定要配合公安民警查案的,然後起身就要跟我們走。

  “你這魚竿不收拾了?”我提醒他。

  “不用,讓我婆娘看著就行,幾位警官晚上到我家來,我婆娘做的藿香魚那可是一絕。”董有亮笑呵呵地說。

  在趕往李勇家裡的途中,我向董有亮:“二癩子這人,會不會為了錢財,而做出違背道義的事?”

  “太有可能了!”董有亮直搖頭:“只要錢給夠了,讓他殺人估計他都會幹。”

  “那他對李勇的態度如何?”我問這話,是擔心我們與李勇發生衝突時,二癩子會站在他的一邊。

  “哼!他對其他人是趾高氣昂,對李勇卻是點頭哈腰,像哈巴狗一樣。”董有亮極為鄙夷地說。

  “行,現在主要是找二癩子,如果二癩子不在李勇那,我們就找藉口離開,如果在,我們就直接把二癩子弄走,李勇不阻攔最好,阻攔的話,你幫我們纏著他,我就近找個地方審二癩子。”

  董有亮一聽這話,左右看了看,然後就要去撇路邊的一根黃荊條子,我忙攔住他說:“我們今天人少,還是別來硬的,你帶個棍子去,李勇看著肯定不舒服,反而容易激化矛盾。”

  “行,聽你的。”董有亮倒也耿直。

  行至途中,我遠遠看到了一個熟面孔,李曉玉。

  本來我們是不會相遇的,為了探聽李勇的情況,我們刻意繞到了她那條路。當時她一隻手提著個水桶,裡面都裝滿了衣物,準備拿到從村子流過的河溝去洗。

  曉玉一直埋頭走路,離著只有五米遠了,才發現我們,靦腆地笑了一下,額頭上浸出了豆大的汗珠。

  我讓她先把桶放下,然後問:“曉玉,你爸在家嗎?”

  她點了點頭,我又問:“二癩子在你們那嗎?”

  曉玉再次點頭。

  我暗道不好,他倆提前接觸上了可不是甚麼好事,忙招呼文雅和董有亮加快步子。

  剛邁步,曉玉突然問了句:“昌達哥呢?”

  “他……”我有些為難,昌達去挖唐艷墳地一事,目前不能讓村裡人知道,我就籠統地說:“他在調查其他事情,晚上才回村子。”

  曉玉“哦”了一聲,與我們道別後,提起桶就往河溝方向走去。

  “夏天的衣服都很薄,曉玉卻提了滿滿兩個水桶,可見這一家人的衣服都是讓她洗的。”文雅有些抱不平。

  “這算好的,天熱,洗衣服倒還涼快,村裡的女人,每年冬天洗衣服,全都是滿手凍瘡。”董有亮嘆息著說。

  “現在洗衣機也不貴啊,便宜的幾百元都能買到。”我說。

  “村里沒通自來水,買了洗衣機也是白搭。”董有亮說:“再一個嘛,幾百塊錢也是錢,冬天沒甚麼農活可干,女人閒著也是閒著,不洗衣服可不浪費勞動力麼。”

  “董哥,你也是這種重男輕女的人?”文雅馬上不樂意了。

  “不不不。”董有亮連忙解釋:“我們家男女平等,我兩年前就買了洗衣機,冬天要洗衣服的時候,我會提前去河溝挑幾桶水回家,讓我婆娘拿來洗衣服。”

  我不由給董有亮豎起了大拇指:“甚麼時候風谷村的人都能有你這種思想就好了。”

  “任重道遠啊。”董有亮的臉色多了幾分沉重:“現在已經算好的了,二三十年前,村裡的女人被丈夫打死、小女孩被父親爺爺掐死丟棄的事,時有發生,連公安都管不了。”

  “畜牲不如!”我與文雅異口同聲地罵道。

  說話間到了李勇家,院壩裡沒人,大門也緊閉,我不禁疑惑:難道二癩子已經走了?

  “我去敲門。”董有亮自告奮勇,我與文雅也跟著上前。

  走到門口,董有亮剛把手揚起來,堂屋的門就“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1-8 08:32

  陽光順著門縫照進去,我看到了一張帶笑的臉,它的主人是二癩子。

  二癩子完全沒想到門外會有人,笑容凝固在臉上,愣住了。

  “誰來了?”李勇推開二癩子,跨步走出屋來。

  “李支書,又見面了。”我笑著說。

  “小陸隊長,你們……”李勇的目光在我與董有亮身上移動,看向董有亮時,臉上頗有不滿。

  自看見面帶笑容的二癩子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若是我們先前的推測沒錯的話,這兩人肯定已經完成了某種交易。

  我們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二癩子,因此,即便在與李勇打講話時,我也留意著二癩子的一舉一動。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我注意到一個細節,李勇邊與我說話,邊用手輕輕拍了拍二癩子。二癩子感受到之後,正欲悄悄離開。

  “二癩子。”文雅顯然也注意到了,喊住了他。

  “幹啥?”二癩子在回文雅的同時,眼神還瞟了瞟李勇。

  “我們有點事想找你了解一下。”文雅語氣柔和了些。

  “你們昨天不是問了麼,我沒看見唐艷。”二癩子白了文雅一眼。

  文雅並未說是甚麼事找他,他卻主動提起唐艷,擺明了有貓膩,我心中敞亮,嘴上卻說:“不是,我們是向你問老孫頭的情況。”

  一聽是這事,二癩子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那糟老頭啊,行,行。”

  “小陸隊長。”李勇卻似乎有些不樂意,扳著臉問:“你們到我家來就是找二癩子?”

  “嗯。”我故作輕鬆地道:“我們去他家沒見著人,想起他先前在找你,就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在這。”

  李勇皺起眉頭,對二癩子說:“你平時和老孫頭也沒咋個接觸,能知道個球啊,趕緊和警察同志說了吧。”

  “我們需要做詢問筆錄,還是到昌達家裡去吧。”文雅看透了李勇的心思。

  “這……”李勇馬上轉身,將先前只推開一半的堂屋門全部打開道:“我家寬敞,兩位警官將就用下,天這麼熱,你們也懶得走回去了。”

  “李支書,我們沒帶筆記本電腦過來啊,沒辦法記錄。”我苦笑著說。

  李勇表情一滯,定定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跳急劇加速,生怕他來硬的,表面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足足愣了五秒鐘之後,李勇才擠出個笑容說:“那就沒辦法了,只有頂著太陽……”

  “咳咳……”他還沒說完,一陣咳嗽聲便從旁邊屋子傳來。

  我本以為這聲音會像上次一樣,咳兩下就停,可這次卻一直沒停,並且還很急促,李勇只得說:“老爺子咳得厲害,我進去看看。”

  “李支書你忙,我們先走了。”我心想這正好是個機會。

  李勇卻回過頭說:“等一下,我馬上出來。”

  待他進屋後,我立即和董有亮一左一右招呼著二癩子走,他卻非說要等李勇,任是我怎麼勸都不依。

  李勇進去後沒多大一會兒,咳嗽聲就停了,又傳來悉悉索索的說話聲,兩分鐘後,李勇出來,笑著說:“老毛病了,沒甚麼事兒,既然小陸隊長執意要走,我也就不多留了。”

  我心裡剛鬆口氣,李勇又對二癩子說:“你小子,給我機靈點啊,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說!”

  文雅瞪著他道:“李支書,這方面就不用你操心了!”

  李勇這是赤裸裸的恐嚇,我在不滿的同時,心裡卻有些偷樂,他越是這樣,就越是說明他有問題,說明我們的調查方向是完全正確的。

  我用眼神示意文雅先離開再說,然後就叫二癩子趕緊走,剛轉身,李勇卻又問:“有亮,你來我家是有啥事兒?”

  “噢,我們有些情況要向他了解,剛才在半路碰著了,就叫上一起,這會兒回昌達家去,順道把筆錄弄了。”我解釋說。

  “同時問兩個啊?”

  “當然是一個一個地問。”

  “先問誰?”

  我疑惑地看著他,不清楚他葫蘆裡賣的甚麼藥,以防萬一,我回答說先問二癩子。

  “行啊,那正好,有亮,你就留下,我問你點事。”李勇轉過頭,笑盈盈地看著董有亮。

  他們二人有利益衝突,李勇平日也不待見董有亮,現在卻無事獻殷勤,定是非奸即盜!

  “不行!”我馬上說:“我們趕時間。”

  “耽誤不了多久的。”李勇堅持說。

  “陸警官,你們走吧。”董有亮笑了笑,走進屋裡,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我在心裡權衡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先把二癩子弄走再說,光天化日的,李勇縱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董有亮做甚麼。

  回到昌達家,我們立即展開詢問,要求二癩子嚴格說出唐艷失踪那日他的行踪,二癩子一口咬定自己在家裡睡了一整天。

  二癩子的態度在我預料之中,若真是李勇答應了他的某種條件,他肯定不會輕易交待的。

  二癩子好財,我與文雅商議後,準備先用同樣的方式誘導他,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打開,王良走進來,滿臉焦急地說:“你們快去看看吧,支書和董有亮打起來了。”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1-9 09:03

  “咋回事?”我一下站了起來。

  “不曉得哩,圍了好些人,拉都拉不住,兩個人都掛彩了。”

  董有亮是陪我們去找二癩子才留在李勇家的,他出了事我們理應過去,我只得停止詢問,並讓二癩子和我們一起,處理完了再回來繼續問。

  我們去的時候,打架的兩人已經被拉開了,隔著多遠就聽得李勇在大聲指責,他身邊圍了一大片人,董有亮那邊,則只有包括他老婆在內的寥寥數人。

  董有亮的右臉腫了些起來,有點烏青,李勇的嘴角邊掛著幾絲血跡。

  “李支書,我們才走多大會兒啊,你們就弄成這樣了?”我走上前,皺眉問。

  “小陸隊長,不是我挑事,是他太氣人了。”李勇指向董有亮。

  “李勇,說話要講良心。”董有亮辯解道。

  人多嘴雜,為了弄清事情始末,我讓二人分別跟我到角落處去了一趟。

  李勇說他本是好心留董有亮商量一下村裡的土地分配事宜,可董有亮不識抬舉,說話很衝,還當面指責李勇以權謀私,李勇抵了兩句,董有亮就動手了。

  聽李勇講的時候,我就覺得董有亮性格隨和,根本做不出這種事。

  果然,董有亮說的完全是另一個版本,我們剛走,李勇就收起了笑容,直接說董有亮家的堰塘不合規定,必須馬上填埋,恢復成耕地,如果他自已不填的話,李勇就會找村民強行填埋了。

  董有亮就釣魚這麼個愛好,並且也是在自家門口改建的,當然不願意,可也是好言勸說,讓李勇先拿文件出來看。李勇不僅拿不出相關文件,態度還很強硬,直說必須填。兩人為此發生爭執後,李勇開始推搡董有亮,沒推幾下,就動手打人了。

  在我與董有亮講話的時候,李勇還在院壩裡大聲與看熱鬧的村民說著董有亮的不是。

  我覺得此事蹊蹺,遂問董有亮:“你倆之前為這事吵過沒有?”

  “我這塘子都修了兩年了,他從來沒說過有問題啊。”

  我聯想起前因後果,恍然大悟,對文雅說:“李勇是故意找茬吧,他這邊一鬧,我們肯定會過來,就無法繼續詢問二癩子了。”

  “好一招圍魏救趙!”文雅點頭道。

  看李勇的架勢,是非要把事情往大了鬧,我卻偏不給他這個機會。

  我直接和董有亮講明,希望他能忍讓些,任李勇怎麼挑釁,都不接招。董有亮是明事理的人,回答說:“我配合你們工作,只是我要表明態度,堰塘我是不會填的,除非他拿出縣裡的文件來。”

  “這事我去和他交涉。”我應承道。

  有了董有亮的忍讓,事情就好辦多了,我讓王良勸說著他們夫妻先行離開。李勇卻不依,邊罵邊上前要挑事,我忙攔住他,他撲了幾次都被我推開了,最後我也有些冒火,扳著臉讓他冷靜些,不要揪著不放。

  李勇見我是真生氣了,這才退後,仍不忘對著董有亮的背影說:“我非把你那堰塘填了不可!”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我看了看時間,處理這事只耗費了半小時。我長舒口氣,還好沒讓李勇得逞。

  然而,當我在人群中尋找二癩子時,卻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文雅被幾個婦女圍在中間,我推開人群,把文雅叫了出來,告訴她二癩子跑了的事。

  文雅一聽就急了,走到李勇跟前質問:“你讓二癩子去哪了?”

  “文警官,你說啥呢?”

  “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幾個婦女都是你叫過來纏住我的,你自己又故意擋住了陸揚的視線,二癩子趁機跑了!”

  “看不住人是你們的事。”李勇指著那幾個婦女:“陳梅她們也是熱情好客,和你聊聊村裡的事情。”

  講完,他一副悠哉的樣子:“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文雅還要說甚麼,被我拉住了,並小聲在她耳邊說:“這件事是李勇做的不錯,但我們沒證據,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找二癩子。”

文雅氣得跺了跺腳,李勇又回過頭問:“小陸隊長,我吃了晚飯要去看看王昌林,這小娃從鬼門關撿了條命回來也不容易,你們要不要一起啊? ”

  “到時候再看!”我氣憤地說完,就拉著文雅走了。

  我們先去了二癩子家,然而他並不在。我們又去了他父母家,仍然沒人。

  “你跑得快,你先在村裡找著,我再去李勇家看看。”文雅說。

  “你懷疑二癩子又跑回去了?”

  “難說。”

  我承認的確有這種可能,但我沒同意讓文雅回去,她一個女孩子,太危險了。

  “不行,瘋哥他們不在,我倆不能再分開了!要麼一起找,要麼一起回去!”我用不容質疑的口吻說。

  文雅定定地看著我,動了幾次嘴唇,終是說:“好。”

  昏暗的天空下,陌生的村莊裡,同行的四名夥伴都不在身邊,只剩下我和文雅獨自應對難纏的嫌疑人和愚昧的村民。

  這一刻,我心裡突然湧出一股相依為命的感覺,直接就伸出雙手抱住了文雅。

  文雅沒想到我會有此舉動,先是小聲驚呼了一聲,然後,也用手抱住了我。

  這個擁抱,給了我莫大的力量,我用力吮吸著文雅的髮香,把所有煩惱都拋到了腦後,直到她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該工作了。”

  我鬆開她,兩人臉上都帶著微笑。

  電話響了,我拿起一看,是瘋哥打的,忙按下接聽鍵。

  瘋哥喘著氣說:“狗日的,墳裡沒有唐豔的屍體,你們馬上去唐貴家外面守著,別讓他跑了,等我們回來就進屋去捉!”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1-11 06:32

  瘋哥的話讓我滿腹疑慮,不過當前的情況卻不容我多問,事實上瘋哥也沒給我提問的機會:“不說了,趁著天還沒黑透,我們抓緊趕路。”

  二癩子的事還沒著落,這裡又生變化,我和文雅都感覺分身乏術。

  相對而言,還是去守住唐貴更重要一些,畢竟現在我們根本不知去哪裡找二癩子,而唐豔的墳中沒有屍體,唐貴肯定是有問題的!

  當我們摸黑走到唐貴家外時,看見堂屋的燈亮著,大門開著一半,裡面隱有人影。

  我讓文雅藏在角落,自已則避開屋裡透出的光亮,小心翼翼地移動到院壩前,往裡望去,只見屋裡的飯桌旁圍坐著唐貴和他父母一大家人,似乎在吃晚飯,桌上擺了不少菜,人聲交錯,好不熱鬧,哪有半點家裡死了人的模樣,看得我恨不得衝上去挨著扇他們幾耳光。

  確認唐貴在家裡,我便退回到文雅藏身的地方,一起等著瘋哥和昌達。

  近一個小時後,我們四人會合在一起,此時屋裡人也吃得差不多了,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們又等了半個小時,待唐貴父母離開後,我們才衝進屋裡,迅速控制了唐貴,並關上房門。

  唐貴喝了不少酒,渾身酒味,力氣也大,我們三個聯手才把他制住,按在地上上了手銬,文雅則負責對唐貴的老婆和兒子做思想工作,免得他們被嚇到。

  唐貴先是掙扎得厲害,等到被我們手銬銬住後,似乎清醒了不少。

  前面幾次接觸,唐貴都比較囂張,一來是仗著有其他村民在場,二來是我們也沒有動真格的。這會兒被我們死死按住,他像是有些被嚇著了,停止了掙扎,眼神中也帶著幾分驚恐。

  “呸呸。”唐貴嘴裡沾了灰,他吐了口唾沫後,抬起頭問:“你們這是乾啥?”

  “你自已心裡明白!”瘋哥瞪著他說。

  “我……我不明白……”唐貴並沒有底氣。

  “唐艷在哪裡?”我問。

  “埋……埋了啊,上午不是才帶你們去看了墳地嘛。”

  “放屁!”瘋哥吼道。

  唐貴身體振了一下。

  瘋哥的聲音著實有些大,相比於喧囂的城市,農村的夜晚要寧靜得多,我擔心這聲音把周圍的村民引來,就想著速戰速決,遂直接問唐貴:“墳是空的,你到底把唐艷弄哪去了?”

  一聽這話,唐貴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由先前因喝酒而表現出的潮紅色變成了慘白。

  不過,也就幾秒鐘時間,他似乎想明白了甚麼,神情淡定了不少,昂頭看著我說:“我自已的女兒,怎麼弄是我的事,你們管不著!”

  “無知!無恥!”文雅罵道:“唐艷雖是你生的,卻不是你的私有物品,她是受到法律保護的!”

  “保護啥?沒聽說。”唐貴疑惑地問。

  從表情和眼神來看,他這話不是故意找茬,而是真的不知道,像是頭一次聽說一般。

  我微微搖頭,真是愚昧。

  瘋哥嘆了口氣說:“我們沒時間給你普及法律知識,現在已經查明唐艷並非自殺,而是他殺,既然你把屍體藏了起來,那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我們有權對你採取強制措施,並進行偵查。”

  “不是自殺?”唐貴有些懵。

  “唐艷是被你殺了的?你好狠心啊!”先前一直摟著兒子默不作聲的唐貴老婆,在聽了瘋哥的話後,哭喊著衝到唐貴身邊,用手拍打著他。

  “滾遠點!”唐貴吼道。

  然而,這次他老婆卻沒有聽他的,嘴上的哭喊和手上的拍打皆沒有停,這個女人對女兒那隱忍多年的愛,此刻得到了爆發。看得出來,她每一下打在唐貴身上,都是用了力氣的。

  他們的兒子,先是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爾後跟著他媽媽一起嚎啕大哭,儘管,他可能並不知道他媽媽在哭甚麼。

  最後,我把小孩拉到了一邊,文雅也勸說著拉開了唐貴老婆,而唐貴的臉上已經被抓出了多條帶血的傷口。

  “我沒殺人。”唐貴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先說唐豔的屍體呢?”瘋哥問。

  唐貴低下頭,像在做著某種權衡。

  我適時說道:“且不說殺人,就是你對唐艷屍體做的這一切,就已經構成了犯罪,你不交待清楚的話,這牢是坐定了!”

  “坐牢了,就見不到你兒子了!”文雅抓住了唐貴的心態。

  “我沒對屍體做甚麼啊……”唐貴辯解道。

  “我問你屍體在哪?”瘋哥再次怒吼,同時一掌拍在桌子上。

  唐貴被這一唬,爛著張臉說:“賣,賣了……”

  這個答案讓我倒吸口冷氣,把自己親生女兒的屍體賣了,簡直不是人做的事!

  與之同時,我心裡還有莫大的好奇,對方買屍體做甚麼?

  “你是賣給人配陰婚了?”昌達上前一步問。

  “是……”唐貴回答。

  配陰婚的事,我以前也看到過類似的報導,大意是說,一個未成婚的人死了後,家人要幫著找一個也未成婚的異性屍體埋在一起,幫其完成婚嫁事宜,解放前,甚至有歹人為了賺這種錢,直接殺活人來賣屍體。

  唐艷才十歲,我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哪知真是這個原因。

  “啪!”的一聲,是文雅的手掌打在唐貴臉上發出的,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文雅動手打嫌犯,足見她有多麼的氣憤。

  “我都說出來了,怎麼還打我啊!”

  “因為你該打,我真懷疑唐艷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瘋哥說。

  “是我生的啊,她反正都死了,能賣一筆錢也不錯,總比埋土裡爛了好。”唐貴一副認真的樣子。

  文雅再次揚起了手,我拉住了她,輕聲道:“犯不著和這種人較真,他已經愚昧到無可救藥了。”

  我想起今早見唐貴時的情形,便問:“今早你那布包裡裝的就是賣唐艷得來的錢吧?”

  唐貴默認了。

  “多少?”

  “五……哦不,四千。”

  “李勇昨晚和你一起去的?”瘋哥問。

  唐貴不吭聲。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不供出他?”我問。

  昌達也幫忙勸道:“貴叔,買賣屍體是違法的,如果你自己攬下來的話,要坐很多年牢。”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1-11 08:34

  “支書也是一番好心。”唐貴這話雖是在為李勇開脫,卻也明白無誤地告訴了我們,李勇確實參與到了整件事中。

  “哼,好心?”瘋哥道:“是不是好心,還得等我們調查,你只管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出來即可,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告訴他是你講的。”

  “你倒是快說啊!”唐艷媽哭著喊道。

  唐貴扭著瞪了她一眼,卻沒再罵她。

  “爹,你不要死。”唐貴兒子突然跑到他跟前,一邊抹著鼻涕一邊說。

  唐貴撇了撇嘴,嘴唇動了幾次,終是發聲道:“我說。”

  原來,昨日在鏡湖邊,李勇把唐貴叫到一旁去,並不是幫我們做思想工作,而是勸說唐貴,一定不能讓警方把屍體拉走,理由是屍體拉走後,肯定會被燒成灰,留下的話,他可以幫著聯繫一戶人家配陰婚,賣個好價錢。

  配陰婚在這一帶的農村並不是新鮮事,昌達也時常聽說,因此剛才他一下就反應了過來。

  一具屍體多則能賣到兩三萬,少的也能賣五六千,這可不是筆小數目。唐貴本就對唐艷沒甚麼感情,聽了李勇的話,滿口答應。

  李勇對他的態度很滿意,就說:“我是村支書,不好說甚麼,你是唐豔的爹,只要你堅持,警察也不敢強行拉屍體走,正好張家村有戶人死了兒子,今晚就可以拿到錢。”

  昨日把唐艷屍體運回家後,瘋哥他們忙著走訪村民,尋找目擊證人,我和巫海去鎮上審老孫頭,唐貴就和李勇見了一次面,商定了賣屍的細節,與買方也達成了協議。

  連夜賣屍和做假墳都是李勇的主意,他說警察肯定不允許買賣屍體,弄個假墳可以避免麻煩。唐貴為了能順利賣掉唐艷拿到錢,李勇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夜裡天黑後,他就找藉口支走了唐艷媽,然後背著唐豔的屍體,與李勇一起到了村口,將屍體交給等待在此的買家,拿到錢後,兩人再連夜上山去做假墳,一直弄到今天早上才回來。

  唐貴並不知道李勇把唐艷賣了多少錢,反正給他拿了四千。李勇說死的男子都三十歲了,唐艷才十歲,兩人並不是很般配,所以對方家屬給的價格低。

  唐貴平日裡就種點土地,一年的收入也才一兩萬,這一下子就拿到了四千元,並且還是意外之財,他還是很滿足的。

  “你拿到的是五千元吧?”我想起剛才問錢的時候,唐貴眼神閃爍,先說了“五”後面又改口說“四”,定是怕我們收繳他的錢,便少報了一千元。

  果然,被我一揭露,唐貴近乎哀求地說:“能不能給我留點……我過年可以給兒子多買兩套衣服。”

  “只要你配合我們指證李勇,我們會考慮的。”瘋哥說。

  “李勇肯定吃了你的錢,數目還不會少!”我說。

  唐貴咽了口唾沫,看著瘋哥問:“唐艷是被李支書殺的?不對啊,李支書前晚還叮囑我們別讓小孩去水邊啊。”

 “哼!這樣他才能洗脫自己的嫌疑!”文雅說。

  “貴叔,你們把唐艷賣給張家村的誰了?”昌達問。

  “張世遠,上個月才死的。”唐貴說。

  “上個月死的?”我反問:“那應該已經埋了吧,埋了還怎麼配陰婚?”

  唐貴回答:“說是他死了後,經常託夢給他老子,說自己在下面孤單得很,想要個婆娘。前段時間,他老子找到李支書,讓支書幫忙留意著,哪裡有死了的未婚女人,就牽個線。到時候,挖墳開棺,再把女人裝進去埋了就是。”

  “我有點印象。”瘋哥說:“我去過他們家,不過因為他們與羅秀沒甚麼交集,我簡單問了些情況,沒待多少時間就離開了。”

  “那咱們趕緊過去吧,萬一晚了,屍體就該埋進土了。”文雅著急地說。

  “現在看來,急著處理唐艷屍體的人是李勇,為了不讓我們追查,還弄了個假墳。”我分析著說:“他如此心急,說明屍體肯定有問題!”

  “可是……”瘋哥看了看我們:“現在咱們就四個人……”

  先前在唐貴家外等著時,我就給瘋哥講了二癩子的事,他也說這完全是李勇的計謀,當時現場混亂,不是我和文雅兩個人能控制得住了,二癩子偷跑是情理中的事,讓我們不必自責。

  另外,經此一事,瘋哥與我的感覺相同,在李勇對風谷村的“統治”之下,我們四人其實是很危險的,一旦做出對李勇不利的事,難保他會有甚麼舉動。

  所以,當我們再次面對要一分為二的境遇的時候,大家都猶豫了,臉上隱有憂色。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1-12 08:17

  “要是我們人再多點就好了。”我皺眉道。

  “正好巫海他們還沒過來,明天讓他們多帶點人!”瘋哥說。

  “好!”

  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要從風谷村把李勇帶走,人少了是不行的。

  只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當前的境遇要求我們必須立即派人去張家村,對唐豔的屍體進行勘驗,如果屍體上的重要證據被毀,那就麻煩了。

  “瘋哥,驗屍你最有經驗,還是你帶昌達去吧。”我提議。

  瘋哥沒有吭聲,我知道他是擔心我們這邊,便又說:“沒事的,唐貴被銬住,我和文雅守著就行。”

  “我是擔心李勇會過來。”瘋哥微微搖頭說:“乾脆我一個人去張家村,把昌達留給你。”

  “不行!”我馬上否定了:“張世遠家人花錢買了屍體,又是給兒子配陰婚,不見得會輕易把屍體交出來,你一個人去也很危險。”

  “是啊,不能一個人去!”文雅也贊同地說。

  “瘋哥,我還是陪你去,等會我們走的時候,我讓我爸過來幫陸揚哥吧。”昌達說。

  “恩。”我也不逞強,能來幾個幫手是最好的,就說:“可以,反正出村子要從董有亮家過,把他也叫過來吧。”

  “行,那咱們趕緊出發,開車過去,到時候讓那邊的村支書出面,爭取能直接把唐豔的屍體拉回來,早些與你們會合!”瘋哥也同意了。

  他們走後沒多大一會兒,董有亮就來了,他的臉比先前更腫了,右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李勇還真是下了狠手啊!”我憤恨地說。

  “董大哥,你這樣子,還是回家去休息吧。”文雅也有些不忍。

  “呵呵。”董有亮笑著說:“沒事,天黑了,你們人生地不熟的,又只有兩個人,我應該過來幫忙。別看我不中用,真要打起來,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邊說,他還邊揮動著手臂,朝唐貴舞了幾下。

  “你幹啥?不准打我。”唐貴忙說。

  “我不打你。”董有亮說:“你雖然平日裡不把女兒當人看,非常惹人恨,卻是風谷村的大環境決定的,我現在只希望能改變現狀,讓村裡的小娃娃們長大後,不再這樣愚昧無知。”

  董有亮到底是出去見過世面,說的話一聽就比風谷村的其他村民有思想得多。

  “切,說得跟甚麼似的,我看你家裡要生了個女子,也比我好不到哪去。”唐貴並不買賬。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文雅冷哼道。

  面對文雅的白眼,唐貴沒有表示出不滿,看得出來,他現在對警察還是有了幾分忌憚。

  “警官。”他看著我說:“你們讓我交待的我都交待了,可以把我放了吧?”

  “不行。”我說:“你參與買賣屍體,也是違法行為,我們可以對你從輕處罰,卻不能不罰。並且,之前你和李勇是一伙的,現在只有你的一面之詞,保險起見,我還不能鬆開你。”

  他見我語氣硬,也不再說這事,轉而道:“你們答應了我不告訴李支書是我講的,一定要記住啊,不然我以後沒法在村裡待了。”

  “放心,不會說。”我點頭。

  “只怕就算他知道是你供出他的,也沒機會把你怎麼樣了!”文雅說。

  文雅說得沒錯,現在幾方面的線索匯聚在一起,基本上已經指明是李勇殺害了唐艷,他被刑拘是遲早的事。只是迫於他在風谷村的地位,在沒有實質證據前,我們不敢輕易動手抓他。

  我在心裡祈禱著:希望他在唐艷身體上留下了重要證據。

  “陸揚,你給巫大隊打電話吧,讓他多帶些人來。”文雅提醒我說。

  “對,我差點忘了。”

  屋子裡信號有些差,我走了幾個房間都沒打通。不得已,我只得打開堂屋門,走到院壩裡打。

  終於打通了,巫海說這單命案性質太惡劣,下午他們審老孫頭的時候,局長也跟著一起去了,所以審得慢了些,很多細節都是一一核對,費了不少時間,他和老蔣剛剛才從看守所出來。

  “沒問題吧?”我問。

  “恩,還好這老東西沒有翻供,羅秀被殺的案子基本就這樣定了。”

  我鬆了口氣,這單案子如此復雜,牽一髮而動全身,若老孫頭那邊出了岔子,我們在其他方面的分析就都會出現連鎖反應,那樣的話,許多結論都要推翻了。

  月光不是很亮,院壩裡黑黢黢的,四周一片朦朧,我想著昨晚在昌達家窗戶偷聽的神秘人物,想著狡詐的李勇,心裡還是有些虛火,於是三言兩語給巫海講了這邊的情況,想早點進屋去。

  “李勇這狗日的,難不成還想隻手遮天?”巫海一聽就氣炸了:“你們等著,我現在就帶人過來,凌晨一點前肯定能趕到!”

  我當然巴不得他們盡快趕來,卻也知道山區的路不好開,夜晚趕路危險係數大多了,就說要不還是等天亮了再說。

  巫海卻說沒事,他找兩個對這一帶路況熟悉的本地警察開車,穩當得很。

  “行!”我也不婆媽了,只要人能來齊,今晚就抓李勇來審也不是事兒!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1-13 08:18

  掛電話時,我突然想到,既然要調幫,鎮派出所的警察不就是現成的麼。只不過,由於體制問題,我不方便直接給陳波打電話,就讓巫海去說。

  “對對對!我怎麼把他們忘了。

  巫海當立即通知了陳波,陳波的回復是他們要留人值班,可以派兩個人過來。

  這樣一番安排下來,我這心裡就踏實多了,現在只要我們把唐貴守著,等援兵到到即可。

  我剛準備進屋,看到遠處有人打著手電筒往這邊來,我警惕地喊了一聲,發現是昌達的爸王良。

  王良生性老實,他的思想其實也比較封建,對李勇也還算尊重,只不過,現在昌達當了警察,是我們同事,他們著這層關係,一旦我們有需要,他還是會幫忙的。

  關上門後,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凝重,就連唐貴老婆兒子的哭聲都停了,我突然就有種大戰來臨的感覺。

  “你快帶娃兒去睡覺了。”唐貴對他老婆說。

  “我……”婦人話還沒說出來,唐貴又說:“老子還沒死勒,你真想翻天了?”

  先前婦人以為是唐貴殺了唐艷,心裡的恨意超過了懼意,對唐貴又打又抓,現在她明白殺唐豔的人很可能是李勇,對唐貴的怨官消散了多半,聽得唐貴一吼,忙著帶孩子進臥房睡覺了。

  王良坐得有些悶,拿出煙來,問我抽不抽,我擺了擺手。董有亮平日是要抽的,現在圖腫了,也就說不抽,唐貴看著了,嚷著抽,我便讓王良給他一支。

  王良點煙時,唐貴說:“哥佬倌,你給警察說說,給我把手銬鬆了,我保證不會跑。

  王良沒吭聲,唐貴又說:“你兒子也是警察,你開口,他們肯定要給個面子的。

  “你有啥面子啊!”文雅道:“別為難人家!

  王良趁機就退了回來,重新坐了了凳子上。

  唐貴不敢對文雅發火,就衝王良大聲說道:“拽啥啊,你兒子成績一般般,也就是運氣好,才考了個警校。

  “唐貴,你就不能安靜點。”我當然不允許他詆毀昌達。

  “我說的是實話,王昌達那小子,以前還是調皮啊,帶支書家的女娃去河裡洗澡,差點淹死。

  王良聽他提起此事,臉刷地就脹得通紅,爭辯道:“不是昌達帶去的,是她自己跟著去的。

  唐貴撇嘴說:“不是吧,我當年可是聽說,你兒子在學校裡就喜歡和李曉玉耍。也幸好是李曉玉,若是換成李曉軍,支書不把王昌達剝一層皮才怪!

  “這事李勇都沒說甚麼,你少多管閒事!”文雅擋在了他與王良中間。

  唐貴衝文雅笑了笑,沒再說話,低著抽著煙。

  幾分鐘後,唐貴煙抽完了,又問王良要,王良心裡不舒坦,沒理他。

  “哥佬倌,我又沒有開黃腔,你莫氣。”唐貴堆著笑說:“你給我再來支,我告訴你件事。”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1-14 08:30

  “啥子事?”王良問。

  唐貴不吭聲,只是吧唧著嘴,王良老實巴交的,被勾起了好奇心,只得上前去又給他點了一支。

  我本以為唐貴是為了要煙抽,在故弄玄虛,也就沒當回事。豈知,他吸了兩口後,滿臉認真地說:“要在以前嘛,我覺得你們家昌達和支書的女子在一起也沒啥,現在他都當警察了,兩個人還是不合適的。 ”

  “你是說昌達和曉玉在戀愛?”文雅好奇地問。

  我也有些吃驚,完全看不出來啊。

  “你亂說,他們就是小時候在一起玩而已。”王良也是完全不信的樣子。

  “哪裡是小時候,我前兩年的一天晚上還碰到過勒。”唐貴撇著嘴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走到他面前問。

  唐貴告訴我們,那次,他從鎮上回來得比較晚,天都黑了,他拿著手電筒趕路,轉過一個彎後,看到前面有燈光,想要追上去和那人做個伴,可他剛邁步,前面的人影就加快了步伐,王良覺得奇怪,乾脆撒開腿跑過去,截住了前面的人,是一男一女,昌達和曉玉。

  唐貴先是很吃驚,繼而反應了過來,開玩笑問甚麼時候喝他們的喜酒,昌達一本正經地說他們只是碰巧遇著了,就一起回家而已。

  唐貴見曉玉背著竹簍,裡面裝著割好的豬草,也就沒往深處想。臨走的時候,昌達拜託他不要把這事講出去,他本有些猶豫,昌達給他塞了五十元錢,這才堵住了他的嘴。

  打那以後,唐貴再也沒見過昌達與曉玉同時出現,便忘了這回事。今天晚上,昌達和我們一起壓在他身上並控制他,他心裡有氣,之後讓王良幫著說情,王良也不理睬,他更不爽,就把這事抖了出來,還能順便“騙”支煙抽。

  文雅聽後說:“他倆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就算談戀愛也沒甚麼,你一個外人,有甚麼資格說合不合適。”

  “肯定不合適啊,李曉玉沒文化,耳朵又聾,支書也不待見她,娶了沒意思。”唐貴一本正經地說。

  風谷村小,理論上講,若昌達與曉玉真有男女關係,肯定早就傳開了,可現在只聽唐貴在說,並且也就那麼一次撞見二人在一起,這種可能性是很小的。

  可是,他的話讓我腦海裡回想起了兩副畫面,第一個是我們最初去李勇家時,曉玉看到昌達,臉上閃過一絲紅暈,顯得很是不好意思。第二是下午我們碰見她,她竟主動問起昌達的去向。

  所以,我雖仍然相信他倆並非戀愛關係,卻也猜測,李曉玉對昌達應該是有好感的。

  當然,正如文雅所說,哪個少女不懷春,這其實是很正常的。

  “你就碰著一次,還是湊巧,憑啥說他們那種關係!”王良卻不樂意。想來,在他心中,昌達是風谷村難得的大學生,以後會在大城市上班,而曉玉雖是村支書的女兒,卻又沒文化又沒人才,是配不上昌達的。

  作為父親,他的出發點完全可以理解的。

  這件事終歸是昌達與曉玉的私事,我覺得沒必要爭論,便準備讓唐貴別說了,他卻又說出句讓我們更加吃驚的話:“你又不是不曉得,李曉玉打過胎,反正我沒見她與其他男人走得那麼近,照我看,那打掉的娃兒就是你們昌達的。”

  “這是真的?”文雅問。

  王良沒吭聲,臉色很難看,董有亮則證實道:“是有這麼回事,但不是兩年前,至少都有四五年了。”

  “是曉玉和誰的孩子?”我盯著他問。

  董有亮搖頭說:“沒人知道,只是聽說李勇把李曉玉打得很慘。”

  “是不是嘛,挨那麼多打都不說是哪個,肯定是很喜歡那男的噻,我看就是你們昌達。”唐貴的嘴角帶著譏笑,享受著從王良身上找樂子的感覺。

  “放屁!”觸及到自己兒子,老實的王良也忍不住罵了一句。

  “這麼重要的信息,你為甚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帶著無比震驚的心情質問董有亮。

  董有亮有些局促地解釋:“這種事很不光彩,當時鬧得幾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對李曉玉的傷害很大,如今幾年過去了,很多人都淡忘了,我不想再去她傷口上撒鹽啊。還有,我覺得這應該和案子沒關係,就沒有說。”

  董有亮雖對李勇不滿,想擠下他來,自己當村支書,卻能為李勇的女兒考慮這麼周到,說明他真是胸懷博大之人。

  他的回答讓我沒法再責怪,的確,舊事重提,必然會讓曉玉受到二次傷害,現在我們知道了這件事,也會面對同樣的問題。

  可是,“打胎”,“神秘的男方”,這些關鍵詞卻刺激著我的神經,讓我隱隱覺得,這件事與當前的案子,或者進一步講,與妓女羅秀的下體被劃爛是有著某種聯繫的!

  “誰在喊救命?”文雅的聲音突然響起,讓我的心為之一緊。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1-15 08:18

  我近乎與文雅同時跨步到了窗戶邊,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

  沒有異常聲音。

  我了解文雅,她不是那種草木皆兵的人,她剛才一定是真正聽到了甚麼。

  “啊……”

  當這個聽著有些恐慌的聲音傳進耳朵時,我皺著眉頭,迅速作了安排:“文雅,你和董大哥在屋子裡守著,我和王哥出去看看。”

  形勢緊急,文雅也不和我爭了,只是叮囑我一定要小心些。

  我和王良拿著電筒就出門了,臨走前,文雅在屋裡找了根棍子給我,我讓她等我們走後,把房門重新關上並鎖好。

  “救命啊!”

  這一次,我聽得很真切,是從村口那個方向傳來的,聲音聽著還比較熟悉,只不過因為語調語氣的變化,我一時沒想起是誰。

  電筒的電量不是很足了,光線有些昏暗,只能看個大概。我救人心切,步子很快,好幾次都差點崴著腳,王良一把年紀了,在後面也有些跟不上。

  其實認真說來,對方在喊救命,我卻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甚麼情況,就這樣貿然衝過去,是很危險的。

  只不過,警察的使命感不容我想這麼多,事關群眾的生命安全,就算是火坑,咱也得往前衝。

  當時的時間還不算晚,我一路跑過去,看到有幾戶人家的燈還亮著,他們應該是也聽到了“救命”聲,從屋裡走了出來,還有人拿著手電筒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照射過去。

  聲音一直沒停,也離我越來越近,差不多十分鐘後,我們相遇了。

  在昏暗的手電光裡,我只看到一個人影衝了過來,直接就撲到了我身上,嘴裡仍然喊著:“救命啊,殺人了。”

  隨之而來的,是撲鼻的酸臭與汗臭味,在這樣的氣味之下,我已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了,連忙後退兩步,與他保持距離,然後問:“二癩子,誰在你後面?”

  問的時候,我用電筒往他身後晃了晃,時刻保持著警惕。

  “警察,支書,是支書想殺我滅口。”二癩子很是驚恐,又往我跟前靠來。

  “李勇?”我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握緊了手中的棍子。

  然而,二癩子身後,並沒有動靜,反而是王良和另外一個村民趕了過來,他們後面還有些光亮,越來越多的人在向這邊聚集。

  二癩子剛才的話,無疑已經證實了我們先前的推測,李勇的罪行昭然若揭。

  可村民對李勇有種盲目的信任與崇拜,因此,我並不想讓他們攪和進來,就催促王良帶著二癩子,我們一起先回唐貴家去,等援兵來了,再對李勇採取強制措施。

  途中,二癩子一直喘著粗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陸隊長,他們跟過來了。”走了沒幾分鐘,王良叫住我說。

  我回頭一看,可不是麼,好幾個電筒光正往我們這邊而來。我再左右看了看,旁邊也有電筒光,從平行的方向已經超過了我們,大有繞到前面截住我們的意思。

  剛才為了不與後續趕來的村民碰上,我特意走了田埂,可這樣一來,不僅走不快,還沒有退路,現在讓他們來了一個前後夾擊。

  與之同時,人群裡還傳來鬧哄哄的聲音,二癩子拉著我說:“警察,你要保護我啊。”

  “你說是李勇要殺你,這些村民又不殺你,你怕啥子?”我問道。

  “他們肯定都聽支書的啊,不會相信我的。”二癩子的臉色極其難看。

  反正也走不掉了,我索性用手電筒照著二癩子,仔細看了一陣,他並沒有受傷的痕跡,遂問:“李勇是拿甚麼殺你的?”

  “刀,不,不是支書拿刀殺我,是他老爹……”說話時,二癩子上下牙不停打顫。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1-16 03:08

  “甚麼?”我大吃一驚,猛然意識到,這件事比我想像中更加複雜。

  然而,我根本沒有時間過多思考,因為人群離著我們只有十來米遠了,身在其中的李勇大聲朝我喊道:“小陸隊長,發生甚麼事了?誰在喊救命啊? ”

  “救我,救我。”二癩子愈發害怕了。

  “冷靜點!”我沉聲道,又讓王良把他拉好,可別再跑了。

  這邊,我迎著李勇的方向,鎮定地說:“李支書,二癩子說有人要殺他。”

  “有這種事?”李勇走到跟前,扳著臉,目光越過我朝二癩子看去:“哪個要殺你?”

  “我……我……”

  “我甚麼我,你只管如實說,到底是誰要殺你?怎麼殺的?”事已至此,我只有讓二癩子把李勇爹說出來了,把李家搞臭,才能降低其他村民對李家的忠誠度。

  二癩子正要開口,李勇又道:“黑嘛黢黢的,我看是鬼要殺你吧。”

  “李支書,先聽聽他怎麼說吧!”我加重了語氣。

  此時,其他村民都不知道是甚麼事,好奇心非常重,也都嚷嚷著讓二癩子快說。

  李勇沒有正當理由阻攔,只得收了聲。

  “剛才在……在鏡湖邊……是李……李老爹拿刀想殺我。”

  這話一出,人群裡立馬炸了鍋似的,議論紛紛。李勇大吼道:“你他媽放屁呢,說清楚,是哪個?”

  “李支書,他說的是你父親。”我一字一頓地道。

  李勇走上前,繞到我側面,伸手就要去拉二癩子,嘴裡說著:“我看你狗日的又發神經了吧?”

  “救命啊!”二癩子嚇得不行,大叫著就要跑,卻因為被王良拽著的,沒有跑掉。

  我推開李勇的手的說:“李支書,你別急,他說你父親在追他,那你父親肯定還在後面,我們現在馬上去你家,看看你父親在沒在,不就知道他有沒有說假話了。”

  李勁松雖然歲數大了,跑得慢,但二癩子都過來這麼久了,他也該追上來了,卻始終不見人影,因此,我擔心這隻老狐狸會直接溜回屋裡去,裝做甚麼事都沒發生,到時候就說不清了。

  “走走走……”人群裡也有人附和我的提議。

  “走啥子!”李勇回頭吼了一聲,人群立馬安靜了,李勇又看向二癩子道:“你先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心知李勇是在拖延時間,卻不想現在就與他翻臉,便道:“也行,那咱們邊走邊說。”

  “快說哦,說了再走!”

  時間就是戰機,我堅持說:“李支書,人都在這裡,去你家說不也一樣麼?”

  “不一樣,我老爹都睡了,他一把年紀,受不得冤枉!”李勇並不退讓。

  “冤不冤枉,一看便知,去得晚了,我怎麼知道李大爺是不是剛剛才回到家裝睡的?”我乾脆直接挑明了他的心思,時間緊迫,也顧不得會不會激怒李勇了。

  “有點道理啊……”人群裡再次傳出附和聲,證明我把事情挑明是正確的。

  “陸揚,你這是甚麼意思?”李勇原形畢露,上前一步,大聲質問著我。

  “我是警察,辦案是我的職責,現在有人指證你父親蓄意謀殺,我理應調查,還請李支書配合。”我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李勇一時噎得說不出話來。

  我不再理他,轉過身,讓二癩子繼續走,擋在前面的幾個村民沒有讓開路,我客氣地說:“請讓一下,大家若是感興趣,就隨我們一起到李支書家中去看個究竟吧。”

  然而,村民仍舊沒有行動,我心裡又急又氣,卻又不能對他們發火,若激起民憤,正好如了李勇的意。

  於是,我沉聲道:“警察辦案是依法行事,你們再這樣,就涉嫌阻礙執行公務了,是違法行為。”

  聽了這話,終於有兩個人挪動了步子,讓出路來,我催著二癩子趕緊走,就在這時,我只覺身體被人從側面撞了下,緊接著,一個人影衝到前面,一腳踹在二癩子屁股上,伴隨著李勇的罵聲:“都怪你龜兒子亂球說!”

  “哎喲!”二癩子被踹了個結實,往前撲倒在地。

  我衝上前,一把拉開李勇,大聲質問:“你在幹甚麼!”

  拉開他後,我就去扶二癩子,卻聽著李勇在身後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我回過頭,只見他躺在地上,做出一副痛苦的樣子,不斷呻吟。

  “大家可都看見了,我沒打他啊!”我忙解釋,說完,我就推著二癩子往前走。

  “警察打人了,攔住他,哎喲,攔住他……”李勇不停地喊。

  前方的幾個村民再次合攏到一起,並將我們團團圍住,看來這都是李勇的死忠。

  我的血性也被激了起來,大聲吼道:“誰敢攔!”

  說完,我就往前邁步,就在這時,我背上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我往前一個趔趄,撞到一個村民身上,他竟直接對著我胸口就是一拳,我好歹受過專業訓練,忍住痛,順勢用手中的棍子頭戳打他的腹部,他直接痛得就蹲了下去。

  只是,這樣一來,場面就更加混亂了,以李勇為首的五六個人,對我們大打出手,就連王良也沒能倖免。

  雖然人群中也有幾個明事理的人在勸解並試圖拉開我們,但人數比例實在太少。雙拳難敵四手,村民的力氣又大,漸漸地,我感覺有些招架不住了。

  “住手!”

  直到這聲喝斥響起,我終於鬆了口氣,是援兵到了。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1-17 00:28

  “支書,派出所的人。”一個村民嘀咕道。

  他說完之後,李勇讓村民都停下,我屁股上又挨了一腳,混亂的場面才徹底終止。

  來的人是陳波和所裡的一個協警,他徑直走到我跟前,臉色凝重,然後轉向李勇問:“公然襲警,李支書,你們這是要造反了?”

  “陳所長,是陸隊長先打我的。”李勇惡人先告狀。

  陳波疑惑地看向我,我搖頭道:“公道自在人心,這事等會兒再說,陳所長,二癩子指認李勁松要殺他,現在咱們還是先去李家看看吧。”

  儘管我知道經這麼一鬧,李勁松很可能已經回到家了,但我還是想過去看看。

  “去就去!”李勇這次答應得很爽快,更加深了我的憂慮。

  “哼!”陳波憤然道:“剛才哪些參與了的,等會兒主動到我這報導,都不承認的話,在場的人全部拘留!”

  說完,又讓協警把人員都記一下。

  “陳所長,好說,好說。”李勇堆起了笑臉,多數村民也埋著頭。

  同樣是警察,在村民眼中,陳波卻比我有威信多了。我有些無奈,卻也深知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派出所負責風谷村的人口戶籍信息、開山挖井的炸藥管制,以及鄰里之間的打架糾紛調解等與村民切身利益相關的業務,村民自然都不敢造次。

  一行人浩浩蕩盪地趕到了李勇家,房門緊閉,燈光全無,屋內外都安靜得很。

  “陸隊長,你還不信嗎?”李勇得意地問。

  “你父親住的哪一間,麻煩開門讓我們看看。”我堅持道。

  這個時候,我已經不奢望能截住李勁松了。我打的主意是,就算他已經事先回來並做好了偽裝,我也要趁機進去看看他到底是個甚麼樣的人。要不然,一切都是未知,才最難對付。

  “李支書,開門吧!”陳波也點頭說。

  “我先去看看。”李勇撇了撇嘴,走上前,極不情願地打開了堂屋門,然後鑽了進去。

  趁著這功夫,我把二癩子反映的情況告訴了陳波,陳波說他當所長幾年,從來沒見過李勁松,只聽說生了怪病,他還以為這老頭子身體差得很呢,沒想到竟能拿刀殺人。

  剛才沒得及問二癩子具體情況,這會兒,我問他:“你跑到鏡湖去做甚麼?”

  二癩子有些猶豫了,我沉聲道:“你不說的話,我們可幫不了你!”

  “我說我說。”二癩子是真的被李勁松嚇壞了,一邊瞅著被李勇打開的屋門,一邊回答:“是支書讓我去鏡湖拿錢的,我,我前兩天看到他與唐艷走在一起。”

  二癩子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測,我盯著他問:“在你家的花生地裡看到的?”

  “你咋知道?”他很是吃驚。

  “你是以此要脅他,讓他給你拿錢吧?”我又問。

  二癩子不停點頭。

  “李勇好大的膽子!”陳波氣憤地說。

  為了案情的保密,我和他是把二癩子叫一旁來詢問的,說話的聲音也小,他這句話用了比較大的音調,在場的人幾乎都聽見了,齊刷刷地扭頭望了過來。

  “支書出來了。”二癩子的目光一直在堂屋門上,第一時間說到。

  李勇踮著個腳走過來,見他臉上神色放鬆,我心裡已明了了幾分。

  “陳所長,你們要進去查看可以,但我老爹身體不好,睡得淺,你們動作要輕一些,誰要把他吵醒了,我跟他沒完!”李勇半軟半硬地說。

  “不……不可能……”二癩子聲音再次顫抖了起來。

  “你狗日的,還想搞啥?”​​李勇走上前,揚手就要打,被我一把推開了。

  陳波也讓李勇規矩點,然後說:“你就帶我和陸隊長進去,其他人在外面等著。”

  李勇又瞪了二癩子兩眼,這才轉身,我則交待協警兄弟和王良一起把二癩子看好,既要防著他再跑,也要防著李勇的心腹對他動手腳。

  “放心,他們不敢!”陳波信心十足。

  為了能看得清楚些,我特意找村民換了把光線強的電筒,李勇卻不依,說他爹對光線很敏感。不得已,我只得換回先前那把快沒電的電筒。

  走到堂屋,李勇又交待:“我爹有病,不想讓外人看到他的樣子,你們要保證,等會兒看到後,不能傳出去。”

  這個要求不過分,我們都答應了,只是,他的話讓我的好奇感愈發地強了。

  進了李勁松的房間,我立馬覺得有些悶,感覺這屋子是不通風的。不過,倒是不像莽狗和二癩子家,沒有那些讓人作嘔的味道,說明他是個愛乾淨的老頭。我想起李勇讓曉玉幫李勁松倒尿洗尿桶的事以及曉玉提著滿滿一桶衣服的畫面,明白過來,這應該都是曉玉的功勞。

  我們走到屋子中間站定,將電筒光打在床邊,隱約能看見床上躺著個人。大熱天的,他竟然蓋著被子。

  我往前走了走,李勇忙說:“別直接用光照我爹的臉。”

  我沒理他,徑直走到床邊,將光打在被子上,這樣勉強也能看清。李勁松是側身向裡睡的,我只能看到後腦勺。

  我當然不滿足,探身往裡伸長著脖子,想要看看他的模樣。

  “哎。”李勇想要制止我,被陳波打斷了:“讓他看。”

  為了不給李勇留下口實,我探身的時候還是很注意,盡量不靠到床上,手裡的電筒光線也沒晃動。

  在我的腳尖完全踮起後,我終於看到了李勁松的臉,只是,這一看,我被嚇得倒吸了口涼氣,他的臉異常的白,竟像是個紙人一般。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1-17 20:46

  我的第一反應是,這老頭該不會死了吧?

  “你爸臉咋這麼白?”我退回來,疑惑地問李勇。

  “給你說了他有病。”

  “白癜風?還是白化病?”我又問。

  “我也說不上,反正怕光。”李勇有些不耐煩:“看完沒,看完出去了。”

  我心有不甘,返回床邊,蹲下身,查看著床下的鞋。鏡湖那一帶的路面,好幾處都比較濕軟,夜裡溫氣更重,鞋子踩上去容易沾到泥土。

  床下擺著雙黑色的布鞋,我提了一隻起來,仔細看著鞋底,果然發現了一絲泥土。我又用兩個手指拈了些泥,濕濕的,還沒幹。

  “走了走了。”李勇催促著我。

  到這個時候,我心裡已如明鏡。李勇父子是一伙的,下午和晚上的事,定然都是他倆商量好後,分工協作完成的。

  我迅速作了一番計較,現在夜色正濃,我們這只有三個警察,要同時帶走李勇李勁松兩個人,還要看住二癩子,還要防著李勇煽動村民作亂,著實有些困難。

  倒不如先假裝離開,待村民散去後,我們再隱藏在暗處,一旦瘋哥或是巫海他們任意一方趕到,再立即進屋對父子實施抓捕。

  想著,我放下鞋子,默默地退出了屋,然後主動向李勇賠禮道歉,說是自己魯莽了,讓他早點回去休息。

  “警官……”二癩子一聽就急了。

  “我知道,你說有人想殺你,先跟我們回去做筆錄,調查清楚了再說。”我打斷了他的話。

  “我說的是真的啊,我看見了支書和唐艷在一起……”

  這話在人群裡激起一陣喧鬧,李勇一聽就衝了過來:“狗日的!”

  我衝陳波眨了眨眼,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大聲說:“說了我們會調查,沒調查清楚前,你先別亂講。”

  然後又對李勇說:“李支書放心,我們會秉公查明的。”

  他這話算是堵住了李勇的嘴,其他村民也安靜了下來,之後,陳波就讓眾人散了,早些回去歇息。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李勇家的側門開了個縫,門邊好像站著個人,我把手電光射過去,是李曉玉。

  “滾進去睡!”李勇也看見了,大聲吼了一句,門隨之關閉。

  因為我們沒再對李勇表現出懷疑,他也就沒怎麼糾纏,只重複說了幾次,讓我們好好教育二癩子,省得他一天張嘴亂說。

  “會的會的,今晚打擾你了。”我緩和著態度,以此讓他放鬆警惕。

  隨後,我故意讓王良帶我們到他家去,而不是往唐貴家的方向走,現在還不能讓李勇知道我們已經從唐貴處得知了他販賣唐艷屍體的事。

  剛走了幾步,李勇突然問:“陸隊長,怎麼從下午到現在都沒見著楊警官?”

  我心裡驚了一下,深吸口氣,這才轉過身說:“瘋哥去城裡審老孫頭了。”

  “哦哦。”李勇說著,走進了屋。

  往王良家走時,二癩子幾次想說話,都被我們喝止住了,直到拐過一個彎,確認李勇看不到我們了,才停了下來。

  我先叮囑協警兄弟在拐彎處盯著李勇那邊,然後詢問二癩子今天的具體過程。

  二癩子說,下午他去李勇家,說了自己看到李勇與唐艷出村的事,讓李勇給他拿點錢,李勇問他想要多少,他隨口說了個兩千元,李勇答應得很爽快,只不過說沒有現錢,要去鎮上取點,叫二癩子天黑後到鏡湖邊等他。

  二癩子只惦記著錢,根本沒想為何非要到鏡湖邊拿錢。後來被我們帶到王良家,他一是因為想拿到那兩千元錢,二是不願得罪李家,就一直撒謊。

  李勇設計與董有亮打架,並成功引得我們過去後,他趁亂讓二癩子馬上去鏡湖邊。二癩子在湖邊等了一陣子,天色全黑後,他想起羅秀和唐艷都死在湖裡,有些怕,就往回走了一段,心想李勇從村裡過來也能碰見。

  又等了半個小時的樣子,他藉著月光隱約看到一個人影走了過來,卻沒有打電筒。

  他以為是李勇怕別人看見,也不介意,就朝那人影走過去,走近後,他才發現這不是李勇,而是李勇的老爹。只不過,因為好些年沒見了,他剛開始沒認出來,甚至嚇得倒退了幾步。

  “他臉好白啊,像鬼一樣,嚇死我了。”二癩子回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好!”我忍不住輕呼了出來,這個特徵很明顯,足以指證李勁松,到時候看他如何交待。

  陳波還不知道我看到了李勁松那張發白的臉,就問二癩子:“天這麼黑,你又多年沒見過他,怎麼認得出來他是李勁松?”

  “樣貌沒怎麼辦,我們還說過話,並且也只有李支書他們家的人才知道我在鏡湖邊啊。”

  “他說了甚麼?”我馬上問。

  “他說錢帶來了,讓我去湖邊拿給我。我說反正周圍又沒人,就在那裡拿也是一樣的,他卻不肯,非要去湖邊才行。”

  “這是打算讓你成為第三個水鬼啊!”陳波說了句。

  “對啊,這個時候我就覺得不對頭了,弄死也不去湖邊,然後他刷地就抽出把刀,這麼長。”二癩子邊說邊比劃著。

  “虧你反應得快,不然就看不到明早的太陽了。”我說。

  “你們要救我啊,他肯定還要來殺我的。”二癩子再次求助道。

  “最終能救你的,是你自己。”我說:“無論是李勇還是李勁松,你的指證都非常關鍵!所以,做筆錄的時候,你要一五一十地把細節全交待清楚。 ”

  “我交待,我交待。”二癩子忙不迭地回答。

  “隊長。”一直沉默的王良突然開口問:“我算聽明白了,二癩子的意思是支書殺了唐艷?他為啥要這麼做哩?”

  王良的語氣,帶著幾分不信的意味。

  “等結案的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的環境,我根本沒時間向他解釋。

  二癩子的態度很明確,他為了保命,應該不會再與我們做對。現在我反而是擔心文雅,給她打電話又沒打通,就讓王良帶著協警一起回唐貴家去,我和陳波則悄悄繞到李勇家外面。

  隱藏好後,我給瘋哥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他們那邊的情況,他卻沒接。

  直到十多分鐘後,瘋哥回電話過來,急切地說:“唐艷生前被強姦過!”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1-19 06:59

  “啥?”我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想起我們是在打埋伏,忙又蹲下。

  “李勇那個畜牲!”瘋哥罵道。

  “等你們回來,就直接抓他們兩父子!”我說。

  瘋哥說他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去的時候,張世遠的家人一切都準備好了,正要埋唐艷,還給她穿了一身鮮紅色的嫁衣。好在張家村的村支書通情達理,幫著一起做工作,這才把屍體要了出來。

  張世遠家裡有些老年人阻攔,說錢都給了,媳婦被搶走,張世遠的鬼魂會報復人的。

  為了少點麻煩,瘋哥承諾會把他們的買屍錢要回來,但同時也告誡他們,不得再打這方面的主意,否則就要依法懲處。

  “但之前我們答應唐貴,讓他可以不退出賣屍得到的錢啊。”我小聲說。

  “沒事,到時候找巫海他們報賬,破了案,縣上肯定有經費獎勵。”瘋哥回答。

  屍體拿到後,瘋哥立即做了一番檢查,其他地方都沒甚麼痕跡,瘋哥本來都有些氣餒了,最後想到羅秀與唐艷皆死在湖裡,還有沒有其他共同點呢?順著想下去,就打算看看唐豔的下體是否有損傷。

  剛開始,他是讓村裡一個老太太幫著瞅的,這人是支書找來的,以前是村裡的接生婆,她一看就說唐艷被人侵犯過。

  瘋哥一聽,這才自己去看了,唐豔的下體果然有撕裂痕跡。穩妥起見,瘋哥先問了張世遠的家人,對方說不是他們弄的,這是給張世遠娶的陰婚老婆,誰敢去動啊。

  根據我們手裡掌握的線索,瘋哥便推測這事是李勇做的,這也符合他急著“毀屍滅跡”的心理。

  此外,還有個意外收穫,瘋哥詢問了張世遠家人與李勇接觸的具體過程,發現羅秀在小松埡與人發生性關係那日,李勇正好去過張世遠家裡,且離開張家村的時間與羅秀從鎮上回村的時間極為吻合。

  多條線索彙在一起,李勇的殺人動機與過程就明朗了。

  “我和巫海他們聯繫了,他們也在路上,等會直接把唐豔的屍體交給他們帶進城去,迅速對唐艷陰道內殘留物進行採樣檢查,這可是鐵證!”

  瘋哥聽聞我剛才說要抓李勇父子,問我李勁松是怎麼回事,我簡單講了,瘋哥嘆著氣說:“風谷村真是讓這兩個神棍給毀了!”

  “神棍”二字,讓我想起了曾經的一位戰友,也是朋友,遂說:“他們不是神棍,是畜牲!”

  為了不讓汽車的轟鳴引起李勇的警覺,瘋哥他們沒敢把車子開進村裡,而是停在村口。

  又因為唐艷屍體在車上,他們二人不能直接棄屍體不顧而過來抓李勇父子。

  等巫海他們的大部隊趕到時,我和陳波已經在夜色中等了近兩個小時。樹叢裡蚊蟲很多,我倆被咬得滿身都是疙瘩。

  期間,文雅發短信告訴我,他們那邊一切正常,唐貴兩手被拷在椅子上,已經困得睡著了。她聽王良說我們之前和村民起了衝突,關心地問我有沒有傷到哪裡,我安慰她說沒事,她又叮囑我等會兒抓捕的時候務必小心,警惕李勇父子狗急跳牆。

  文雅的關心讓我心裡暖暖的,我回道:“放心吧,我不會給他們機會!”

  巫海他們開了兩台警車,共六個人,帶了兩把92式手槍。

  到了村口,他們留了兩人看守唐艷屍體,其餘人在夜色的掩護下來到了李勇家外與我們匯合,如此一來,實行抓捕的總人數就是八個人。

  我們合議一番後,按三三二的人數分成了三個組,兩個三人組負責抓捕,剩下的一個兩人組負責警戒,以及安撫李勇老婆和一對子女的情緒。

  瘋哥已經給他們簡要交待了案情,大家皆對李勇強姦並謀殺唐豔的行為感到氣憤,個個摩拳擦掌,就等一聲令下衝進屋中擒住疑犯了。

  進屋前,我在地面畫了一個李家房間結構圖,分別標明了李勇和李勁鬆的房間。最後,確定由我和昌達兩個年輕人充當破門手,負責踹門。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發布了行動命令。

  農村的木門並不結實,在我們用盡全力的情況下,一腳便踹開了,寂靜的夜裡發出“哐啷”的聲響,與之同時,抓捕人員已經衝進屋中,迅速鎖定了兩個目標,並將其按壓在床上,上銬,帶離,一氣呵成。

  等到李勇的喝斥聲和他老婆兒子的驚叫聲響起時,房間裡的燈光已經亮了起來。

  看到一屋子穿制服的警察,李勇臉上的表情,由震驚變為了忐忑,顫抖著問:“陸……陸隊長,你們幹啥子?”

  “哼,你做了甚麼,自己心裡明白!”我想著唐艷死那麼慘,根本沒有好臉色給他。

  李勇不知道我們到底掌握了甚麼證據,臉上陰晴不定,想辯解,卻又像是不知說甚麼。

  隨後,瘋哥和巫海他們押著李勁松也走進了李勇的房間,此時,我才真正看清他的模樣。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1-21 00:38

  李勁松的個頭很高,差不多有一米八了,只是微微有些駝,整張臉都很白,包括鬍鬚和眉毛,就連眼睛裡的瞳孔顏色似乎都比正常人要淺一些。

  他的年齡應該在七十以上,臉上的皺紋卻不多,我再細看,原來不是不多,而是因為皺紋同臉上的其他部分接在一起,不注意看看不出來。

  我的第一反應是這老頭得了白化病,可他的頭髮卻又是正常老人的銀白,中間還夾雜著些黑色。

  “咳……咳咳……”李勁鬆一進屋就瞇起了眼,並開始咳嗽起來。

  他咳得很厲害,咳了兩分鐘才停下,嗆得白色的臉都有了些血色。曉軍不停地喊著:“爺爺,爺爺。”並想往李勁松那邊去,被一個警察攔住了。

  我對這個怪老頭沒有一絲憐憫,義正言辭地說道:“李勇,你涉嫌謀殺與強姦他人,李勁松,你涉嫌謀殺他人,現在,我正式傳喚你們二人至公安機關作進一步調查,請予以配合!”

  “冤枉啊!”李勇的聲音很大,我估摸他是想把村民吸引過來。

  “胡扯。”李勁松也用沙啞的聲音表達著抗議。

  “走!”我們沒給他機會,押著他倆就往外走,李勇想反抗,當時他的兩手被銬在背後,我猛地往上一提,他痛得連聲“哎喲”,再也不敢亂動了。

  “這……這……”李勇老婆急得不知所措,卻又不敢上來阻攔。

  陳波與她熟悉,勸說道:“你別急,把兩個孩子照看好,等我們的調查結果出來吧。”

  這婦人先前給我們提供了兩次虛假消息,一次是羅秀遇害前兩日,李勇明明去了張家村,她卻說李勇一直在地裡勞作;一次是昨晚李勇明明宿夜未歸,她卻說李勇是今早才出門的。

  想著,我回頭說:“你也需要重新做筆錄,考慮到實際情況,我們明日會派兩人到你家中來的,你就別外出了。”

  婦人沒吭聲,只是點了點頭,而曉軍一直不停地哭著喊:“爹……爺爺……”

  李勇把這個兒子當成寶貝似的,又捨得花錢,曉軍對他自然有感情。不管怎樣,孩子是不諳世事的,是無辜的,我看著他滿臉的淚水,有些不忍,在心裡嘆了口氣。

  出得屋來,曉玉站在堂屋門口,倚在門框邊,木然地盯著這一切。昌達走上前,小聲勸說了幾句,曉玉聽力差,也不知聽見了沒。

  之後,我們押著二人往村口走,同時讓文雅那邊也把唐貴和二癩子往村口帶。

  曉軍突然哭喊著要追來,力氣大得很,誰要攔他他就張口咬,他媽已經完全懵了,不知該怎麼辦,我們怕弄疼他,也不敢用力,最後還是昌達叫曉玉來勸住了弟弟。

  村裡有幾戶人家的燈已經亮了,還有人影往這邊匯集。快到村口時,來了三五個村民,其中就有李勇的死忠,有人問我們在做啥,陳波直接就吼了回去:“李勇父子涉嫌謀殺,誰要敢阻攔,就是幫兇,一起帶回去!”

  我們一行有八個警察,全都穿著制服,只怕風谷村的人從來沒見過這陣仗。加之陳波一吼,幾個村民就是想阻攔,也沒那個膽了。

  到了村口,我和瘋哥商議了一番,風谷村離縣城太遠,來回跑麻煩,索性把李勇父子和唐貴全拉到鎮派出所去審問,審完再送縣看守所。

  唐豔的屍體則只有拉到縣城去做檢測,臨走前,巫海特意讓人分別取了李勇、李勁松、二癩子和唐貴的幾根頭髮,便於到時候做
DNA比對。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李勇的精神狀態差了許多,像是突然就垮了一截。其實這也是我們故意讓他知曉的,為的就是擊潰他的心理防線,降低審訊的難度。

  考慮到李勇父子都是老油條,審訊人員確定為我、瘋哥、老蔣、巫海,陳波和昌達則帶兩人留在村裡,既要及時向村民公佈李勇的惡行,又要防止村民串連在一起鬧事。陳波是本地警察,昌達是本地人,由他倆應對村民是最為合適的,文雅也留下來,便於給李勇老婆做筆錄。

  到派出所的時候,正值深夜,大家卻都沒有睏意,立即著手審訊事宜。我與瘋哥審李勇,巫海老蔣審李勇松,其他人分別整理唐貴和二癩子的筆錄。

  事情並未像我預期的那般順利,李勇雖是神情忐忑,卻對所有罪行一概不認,口口聲聲說我們冤枉他,並在審訊室裡大吵大鬧。

  只不過,此時李勇的亢奮與今日晚上在村裡故意與我爭吵並激發衝突時的理直氣壯比起來,要做作得多,我看在眼裡,明白他是以此來掩飾心中的不安。

  我輕蔑地笑了笑,逐一拋出張世遠家人指證他在羅秀死前兩日到過張家村,以及二癩子親眼看見他把唐艷帶出了村子,再到後面他指使唐貴販賣唐艷屍體……

  當這些證據被一一擺出來,且每一項證據都有目擊者指證時,李勇先前囂張的氣焰瞬間啞火了:“能……能給我支煙抽嗎?”

  瘋哥踱步到他跟前,點燃一支煙,李勇慌忙張開了嘴,瘋哥把煙頭遞到他面前,李勇探頭去銜,瘋哥卻又猛地收回煙,俯視著他,憤慨地問:“唐艷才十歲,你怎麼下得了手?”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1-21 00:52

  李勇沒有吭聲,打了個哈欠後,埋下了頭。

  “事實擺在面前,大家就別浪費時間了,如數交待吧。”我說。

  “楊警官,給支煙抽吧。”再抬起頭時,李勇的精神又差了幾分。

  “想通沒有?”瘋哥問。

  “我,我沒殺人。”他繼續做著無力的辯解。

  “沒殺人你會甘願受二癩子的脅迫與他交易?沒殺人你會讓你爹去鏡湖邊殺二癩子滅口?”我氣不打一處來,直截了當地說:“唐艷就因為撞見了你佔羅秀便宜的事,就被你殺了滅口,生前還受盡凌辱,你真他媽沒人性!”

  李勇再次沉默了。

  這一次,任我們說甚麼,他都沒再開口,只是不停地打著哈欠。他頭天晚上與唐貴跑到山上去做了個埋唐豔的假墳,徹夜未眠,當日晚上剛睡下沒多大會兒,又被我們抓了過來,基本上是近兩天沒睡覺,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每次只要他眼睛一閉上,我和瘋哥就會叫起他,不讓他睡,到後來,他煙癮也上來了,眼淚鼻涕一起淌。

  期間,我去其他審訊室探聽了下,唐貴和二癩子的筆錄已經問完了。他倆交待得非常詳細,李勁松那邊,和李勇差不多,面對訊問也是沉默應對,只不過,礙於他年齡實在太大,身體又有病,巫海怕他在派出所裡出事,快天亮的時候,還是讓他靠在椅子上睡了。

  上午十點,李勇狀態已經差得不行,卻仍然沒有開口。文雅打來電話,說是李勇老婆那邊的工作已經做通,她承認之前是受李勇唆使,做了假口供,這再次為我們審問李勇加重了籌碼。

  陳波及時向村民公佈了我們抓李勇父子的緣由,並說警方手中掌握了大量的證據,不會抓錯人,希望村民能理解並配合我們的工作。當時陳波故意把手槍別在腰間,加大了威懾力,竟是沒有一個村民表示出不滿。

  各方的進展都很順利,我和瘋哥覺得,李勇坦白只是時間問題了。

  果然,快到中午十二點的時候,李勇近乎哀求地說:“讓我睡覺吧,我說,我說……”

  一切皆如我們所推斷,羅秀死前兩日,在小松埡與李勇相遇。羅秀打招呼的時候,順帶著拋了個媚眼,勾起了李勇的色心。二人就近到林子裡辦了事,羅秀本想小賺一筆,沒想到李勇根本沒打算付錢。

  兩人在林子裡爭執了幾句,李勇不僅不給錢,還不准羅秀把這事說出去,不然就讓她在張家村待不下去。

  羅秀知道李勇在附近幾個村甚至鎮上都很有地位,她一個外地人,家中又沒男人,不敢惹毛李勇,只得悻悻地離開,而李勇在準備走的時候,看到不遠處有一雙眼睛,正是碰巧路過此地的唐艷,她身上還背著個割草的竹簍。

  李勇邊穿衣服邊走過去,警告唐艷不得把這事講出去,否則就要“收拾”她。唐艷平日裡在唐貴的打罵下,膽子小得很,當時都快嚇哭了。李勇見她嚇得厲害,知道她不敢說,也就放心地回村了。

  哪知幾天後,羅秀被人發現死在了鏡湖裡,這讓李勇有些擔憂起來,害怕自己的事曝光。他很迷戀雙重身份帶來的地位與經濟收入,不允許自己形象的毀損,加之風谷村出現了個想爭奪村支書位子的董有亮,更是讓他有了憂患意識。

  隨著調查的深入,羅秀死前兩日曾與人發生過性關係的事被我們掌握到了,並且羅秀點明這人是風谷村的。李勇知道後,徹底慌了,也是在那個時候,萌生出殺唐豔的想法的。

  他認為,當時只有唐艷一個目擊證人,只要唐艷死了,這事永遠都不會和他扯上關係!

  他是有心計的,先當著瘋哥的面,告誡村民,湖邊有水鬼,近期不要讓小孩去水邊,之後,又哄騙著唐艷去到鏡湖邊,趁其不備,將之推入湖中淹死。既能再次顯示自己的神漢本事,又能減小自己的嫌疑。

  “你是用曉軍的名義把唐艷哄過去的吧?”我突然想到。

  “是。”李勇吸著瘋哥給他點的煙說:“那女娃喜歡和曉軍耍,我那天找到她,告訴她說曉軍在湖邊釣魚,讓她也去玩,她很高興,直接就跟我走了。當時我明明很注意,沒見周圍有人,沒想到讓二癩子在山上瞅著了!”

  “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瘋哥說。

  唐艷生活在一個對她而言沒有愛的家庭,唯一能讓她高興的事就是與曉軍玩,然而,這個喜好,卻被李勇利用起來,最終害得自己丟掉了性命。

  單純的她在面對李勇時,甚至都沒有過一絲懷疑。我想像著她掉入水中掙扎時那無助又絕望的情形,心中憂傷又憤怒,打字的手握緊了拳頭,不自覺壓在鍵盤上,打出了一連串的空格。

  在李勇的交待中,有一點與我們預知的不同,他是等唐艷死了後,一時興起,才把屍體撈起來強奸的,完事後再扔進湖中。

  也就是說,他不是先姦後殺,而是先殺後姦屍。

  瘋哥他們去張世遠家中時,我很希望他能從唐艷屍體上找到點重要線索,以此鎖定李勇的嫌疑。我萬萬沒想到,找到的會是這樣一個令人揪心的證據。

  “禽獸不如!”我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1-22 22:18

  “這……”李勇想要辯解:“這種事不稀奇啊……”

  “放屁!”瘋哥怒了:“只有畜牲幹得出這種事來!”

  “哪裡不稀奇了?”我質問。

  李勇張了張嘴,卻沒再說話。

  在我們的進一步追問中,他才交待,強姦唐豔後,他把屍體拋於水中,再從容地回到村子裡。他早就算到唐貴會找過去,並且計劃好了通過自己的“掐算”把眾人視線引過去,事實上他也做到了,並以此在村民心中再次樹立了威信。

  再後面,他唆使唐貴,不准警方拉走屍體,包括賣屍做假墳,都是為了掩人耳目,消除證據。

  去唐艷墳前祭拜以及回程的途中,唐貴也是受他事先指使而帶著我們繞路。他以為萬事大吉,卻沒想到我們會順著回去找到唐豔的墳,並得知其是個空墳,進而挖掘出他牽頭賣屍的事。

  “唐貴這瓜批,害死我了。”講完,李勇數落了一句。

  “自己犯了罪不知道悔改,還責怪別人,你真是沒救了!”我說。

  “陸隊長,這些我都老實交待了,是不是可以從輕處理?”李勇討好地看向我。

  我冷哼道:“強姦,殺人,侮辱屍體,你將得到法律的嚴懲!”

  “不過是個小女娃兒,你們總不至於槍斃我吧?”李勇滿臉驚駭。

  “啥?”瘋哥皺起眉頭:“小女娃兒?小女娃兒的命就不是命了?”

  “村裡好幾戶人家生了女娃都扔到山裡死了,你們為甚麼不把他們抓起來?”李勇頭頭是道。

  我再次震驚了,為李勇的無知,更為風谷村村民的殘忍與對生命的踐踏。

  “法律會給你一個了斷的。”我無奈地說著。對他這種人,我已經懶得再做任何解釋。

  當我和瘋哥從審訊室出來時,已經是正午時分,灼熱的陽光射得我睜不開眼。李勇交待的事實太過殘忍,讓我心裡升騰不起絲毫破案後的舒坦,加之一宿未睡,我突然就有些冒火,對瘋哥說:“風谷村每日都能接受到如此充足的光照,可為何這裡的人心仍舊如此晦暗呢?晦暗得讓人害怕!”

  “陰暗深藏皮囊,陽光照射不到。”瘋哥沉聲回答。

  “真想把他們的心都挖出來,放在太陽下暴晒數日!”

  “根子壞了,挖出來,只怕會腐爛得更快。”

  說到唐艷,瘋哥很自責:“是我害了她,如果那日我不讓李勇知道莽狗交待的事,他就不會對唐艷下殺心了。”

  “那我就更該悔恨了。”我說,因為是我從莽狗口中問出了風谷村的男子與羅秀“打洞洞不給錢”一事。

  “唉。”瘋哥嘆息道:“等案子結了,咱們一起去她墳前謝罪吧。”

  “好!”我說。

  李勇交由派出所的民警負責看守,我與瘋哥去了李勁松的審訊室,他睡了一覺,已經醒了過來,卻仍舊甚麼都不講,油鹽不進,巫海和老蔣有力使不出。

  對於李勁松帶刀去鏡湖一事,李勇的解釋是李勁松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幫他,當時李勁松身上是帶著錢的,也做好了把錢給二癩子的準備,他帶刀並非想殺二癩子,只是嚇嚇他而已,讓他永遠不敢把這事說出去。

  我們當然不會相信李勇的片面之詞,可事實上,他這麼狡辯,我們找不到有力的反駁理由。而如果按這種思路定性,李勁松的行為就不構成故意殺人罪。

  走進審訊室,裡面一片昏暗,我好奇地問巫海,為甚麼不開窗戶,巫海說,只要一開窗戶,李勁松就會發狂,渾身顫抖,不停用頭去撞椅子,就像發癲癇一樣。

  李勇曾說李勁松見不得光,看來是真的,我再盯著他那發白的臉,更加好奇他到底是得了甚麼病。

  來的時候,我和瘋哥就商量好了,風谷村的人都重男輕女,李勁松對自己一脈單傳的兒子李勇肯定上心,他沉默,我們就用李勇的事來刺激他。

  “李大爺,你兒子已經招了。”我走到他面前,從容地說。

  李勁松猛地抬起之前深埋的腦袋,盯著我,緩緩吐出幾個字:“招甚麼了?”

  “殺人!強姦!”瘋哥拽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乾脆地說道。

  “你們要咋處理?”他的聲音帶著沙啞,在昏暗狹窄的空間裡,聽著竟讓人有些發怵。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心裡打著氣,眼睛盯著他,不讓自己露出怯意。

  李勁松的身子再次抖了起來,稍許,他咬牙道:“人是我殺的。”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1-23 18:26

  我先是一愣,繼而冷笑道:“說來聽聽。”

  在李勁松隨後的交待中,李勇與羅秀發生關係、以及後來指使唐貴賣唐艷屍體的事,均與李勇的口供相符。然而,當說到殺害唐艷一事時,他一口咬定,唐艷是他推入水中的。

  “哼,你為了保住李勇的命,還真是大方,甘願替他頂罪!”瘋哥的想法與我一致。

  “真是我殺的,我……我就是用這隻手推的……”李勁松邊說邊扭動著右手,卻因為被銬在椅子上,無法抽出。

  “唐艷是白天落水死亡的,你白天不是從來不出門麼?”老蔣走上前來,摸著自己的光頭,審視著李勁松問。

  李勁松轉了轉眼珠,辯解道:“那日天色昏暗,光線不強,我勉強能出去。”

  “亂講,這幾日都是晴天!”連巫海都找出了李勁松的破綻:“還有,二癩子親眼見到李勇把唐艷帶出了村,當時你並沒和他們一起。 ”

  “真是我。”李勁松有些急了:“那天晚上,你們不是去找唐艷嘛,我有些擔心你們發現甚麼,還去村口瞧了一陣。”

  “核桃樹下面的人是你?”瘋哥問。

  李勁松點頭,接著說:“第二天晚上,我還去王良家外偷聽過你們說話,知道你們那時就已經懷疑到李勇頭上了。”

  “你年齡這麼大,跑得還挺快嘛!”我有些震驚,重新打量著他。李勁松的腿比較細,腳上穿著雙黑色的步鞋,和一般的老頭無異,沒想到行動如此矯健。

  “我只是怕光、易咳,身體其他方面還是好的,不信可以馬上讓我跑。”李勁松極力向我們證明自己具備殺人的能力。

  “你說唐艷是你殺的,那姦屍的也是你?你有那本事麼?”巫海又問。

  李勁松愣了幾秒,慌忙點頭回答:“是我,我……我行得很,那女娃是處子身,下面緊,還把我弄痛了。”

  我聽著這話,怒氣上湧,衝上前,一把拍在他肩膀上:“別做無謂的口水之爭了,李勇已經承認殺人姦屍的罪行,旁證也有了,你想替兒子去死,是不現實的!唐艷下體的鑑定結果很快就會出來,如果真是你,那你們父子就能在監獄裡團聚了,一個都跑不掉!”

  我以為李勁松還要替李勇繼續爭辯,他卻突然轉過頭來,瞪著我,牙關緊咬,額頭上的青筋都出來了。

  “李勁松!”巫海說:“你瞪誰呢?我們見你年齡大才對你客氣,別以為我們真怕你!”

  老蔣也附和道:“風谷村這麼些年讓你們父子帶領,風氣簡直太差了,如今李勇又做出這般禽獸不如的事,你作為父親,應該如實交待他的罪行,替他多積德,而不是想著如何庇護甚至頂罪!”

  “你們殺了我吧。”李勁松竟耍起了無賴。

  “我們不會殺你,你們這種人,自有老天爺來收。”巫海沒好氣地說。

  我故作好奇地問:“對啊,你們不是敬鬼神麼,李勇殺人姦屍,滿天的神靈會如何懲處他?”

  李勁松不吭氣,眼睛瞪得愈發大了,瘋哥說:“肯定會下地獄的,十八層那種。”

  “呸。”李老頭朝瘋哥吐了口唾沫,罵道:“你龜兒才下地獄!”

  巫海是暴脾氣,一聽就揚手要扇他耳光,瘋哥攔下他說:“沒必要和他一般見識,為老不尊,惡人自有天來收。”

  李勁松的行為,擺明了是在做戲,見他交待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我們也放棄了,按風谷村重男輕女的習俗,要想讓他說出對唯一兒子李勇不利的話來,還不如殺了他。

  之後,我們四人對案情作了合議,李勇、二癩子與唐貴三人的口供均能互相印證,殺人姦屍的事是他做的應該跑不了,李勁松只不過是知情人,為了保住這個兒子才做了違法行為。

  至此,唐艷遇害一案的始末就完全弄明白了,我們也算是對她有了一個交待,文雅知道了也能好受一些。

  然而,我們此行的主要偵辦案件——羅秀案卻並沒因此而得到圓滿的了結。因為,仍然有一個關鍵的謎團沒有解開。

“以羅秀為原點,有三件大事,其一,死前兩天與人發生性關係且未收錢,現已證實是李勇所為;其二,被人殺死並沉屍湖中,現已證實是老孫頭所為;可最後一起,挖眼睛、劃爛下體的行為人又是誰呢?”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1-24 00:04

  瘋哥接著我的話說:“李勇該交待的都交待得差不多了,不似有隱瞞。”

  “沒錯。”巫海說:“殺人強姦都承認了,這個他沒有隱瞞的必要啊。”

  “那會是誰呢?”老蔣摳著光頭,一副完全沒有頭緒的模樣。

  不僅是他,就連瘋哥這個老刑警,在確認李勇不是劃羅秀下體的人後,也疑惑了起來,因為,目前沒有其他可疑的人了。

  “這個人找不出來的話,案子仍然不能結。”我說。

  “大致的範圍還是有的,前兩天就分析過,碰巧能看到老孫頭拋屍的,要麽是在鏡湖游泳之人,要麽是在附近種地的人。”瘋哥吸了口煙道。

  “那隻只有把風谷村的人挨著再審一遍了!”巫海說。

  實在沒有突破的話,也只有用這個笨辦法了。

  當天下午,巫海和另外兩個縣刑警隊的人就把李勇押送去了看守所,順便給局長匯報最新進展。

  至於李勁松,考慮到他年齡太大,自身又有病,最主要的是,給他違法行為定性的證據不充足,經過我們合議並請示縣公安局長後,決定先放他回家。

  “他是殺人犯啊,你們就把他放了?”當二癩子得知這件事後,非常不滿。

  老蔣給他做著解釋工作,李勁松雖帶了刀,卻並沒做出實際的“謀殺”行為,沒傷到二癩子分毫,現場又沒有第三者證據……解釋了半天,二癩子總算聽明白了幾分,不安地問:“那他再拿刀來殺我怎麼辦?你們得保護我。”

  “放屁,你要我們當保鏢?”老蔣不滿地說。

  “那我咋整?”

  二癩子的話倒是提醒了我,雖然釋放李勁松的行為是合法的,但我們心裡明白,他昨晚應該是受到李勇的指使想要殺二癩子的,為此,我讓二癩子這段時間先別回村子了,等案子結了再說。

  二癩子怕死,點頭答應了我的提議,卻說他沒有地方能去,想住在派出所。我本來有些為難,畢竟派出所不是我們的地盤,結果當我把這事給陳波講了後,他爽快地同意了,說反正派出所有空屋子,讓他住幾天就行了,順便還能讓他幫著派出所打掃清潔。

  之後,我們一行人把李勁松帶回了風谷村。出審訊室時,李勁松反應很大,用手摀住臉,渾身往裡縮,我想起他怕光,讓派出所的同事找了根毛巾給他,他一下子把頭罩住,只留出一對眼睛,這才好了些。

  李勁松知道我們把李勇帶去了看守所,一路上都沒好臉色,也不發一言。

  到了李家,我們再次叮囑了他幾句,讓他老實在家待著,別做過激行為,他仍保持沉默,瘋哥只得讓李勇的老婆把他帶進屋。

  李勇老婆看著李勁松,有些發楞,李勁松低聲吼道:“走開!”

  婦人回過神來,忙著往旁邊讓了兩步,李勁松直接進了屋去。

  曉軍和曉玉也出來了,曉軍臉上花花的,淚痕還在,曉玉拉著他,呆呆地看著我們這邊,沒有任何表情。

  我想過去安慰他們幾句,走了幾步,曉軍卻往後退去,像是怕我一般,看來昨晚強行抓捕他的爺爺和爸爸一事給他留下了陰影,我嘆了口氣,停住了腳步。

  回到昌達家,陳波說他們已經把村民的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現在李勇又認了罪,更加沒人敢出頭鬧事。他那邊會及時把這事向鎮黨委報告,由鎮上指定人當風谷村的代支書,盡快把善後工作開展起來。

  第二天,鎮上指定由董有亮替代李勇成為風谷村的臨時村支書,等到換屆時再任命,董有亮雷厲風行,在村裡找了幾個對李家沒那麼忠誠的村民,迅速開始挨家挨戶摸底並做思想工作。

  巫海那邊給局長匯報後,領導急於向外界宣揚破案成果,消除社會影響,要求把重心轉到對老孫頭和李勇二人的審訊上,還說劃傷羅秀下體一事肯定也是他倆中的一人幹的,只要嚴加審訊,必然會有結果。

  我和瘋哥並不認同,覺得風谷村還有繼續調查的必要,我們是市裡的,縣局局長沒法指揮我們,就把縣刑警隊的人全都調回了城裡,村裡便又只剩下我、瘋哥、文雅和昌達四人,好在老蔣他們走的時候,把兩把手槍留了下來,讓我們心裡好歹有了底氣。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1-25 13:23

  這天傍晚,我們四人在昌達家再次梳理案情。

  昌達對李勇的看法有了徹底的改觀,不再像之前一般尊崇,而是說完全沒想到李勇會是這樣的人。

  在談到劃爛羅秀下體的可疑人員時,我們幾人都沒有頭緒,瘋哥詢問昌達的意見,他是村裡人,比我們熟悉村民的情況。

  “羅秀是妓女,聽說附近有很多人都討厭她的。”昌達回答。

  “你有沒有特別懷疑的人?”瘋哥又問。

  昌達微微搖頭:“好多男性村民都有嫌疑。”

  “女人才更討厭妓女吧?”文雅馬上說。

  我也覺得文雅說得更有道理,可又想到一個問題,就問昌達:“村裡有女性會游泳嗎?”

  “沒有。”昌達晃著手回答。

  “應該是男性。”瘋哥說:“與普遍女性對羅秀的那種討厭不同,他這是仇恨。”

  我分析說:“這人劃爛下體,比較好解釋;可挖眼珠這一行為,莫不是恨她看了什麼不該看的?”

  “村裡能有啥不該看的?我覺得就是純粹的變態想法。”昌達說。

  文雅沒再堅持自己的觀點,轉而問昌達:“上次你說鏡湖邊有土地的是你二叔、唐貴和董有亮三家人,要不咱們還是從這三人著手?”

  “我二叔……”昌達又想替王勝辯解,我笑著說:“現在沒有明顯的可疑人員,只有這樣了,清者自清,你不用擔心。”

  “行!”昌達也笑了:“我了解二叔,他沒問題,不怕查。”

  唐貴也被巫海他們帶進城去了,只剩王勝和董有亮,我們分成兩組行動,我與文雅去了董有亮家。

  我們到時,董有亮家房門緊閉,屋裡也沒開燈。天馬上就黑了,這很不應該,我心裡詫異,在附近找了家村民打聽,村民說下午還見到了他。

  “這麼晚了,他會出門去哪?”文雅也很奇怪。

  “我打個電話試試。”我掏出手機,走到寬闊地帶,打了好幾次才通。他那邊信號不好,斷斷續續的,我總算聽明白了。

原來,案情傳開後,村裡人都知道了唐艷被人強姦過,本來情緒已經緩和了許多的唐艷媽在得知這一消息後,再次哭得死去活來,董有亮去了她家,在安慰她。

  我和文雅也趕了過去,屋裡有三個人,董有亮告訴我們,唐艷媽哭了一整天,周圍村民覺得唐艷死得慘,肯定要變成厲鬼,所以都不敢到屋裡來。他一個大男人,不方便獨自來探望,便把老婆一起叫來,現在,婦人在其老婆的勸說下,情緒已經穩定了不少。

  “唐貴的父母也不管嗎?”文雅問。

  “老兩口只把孫子接過去了,哪裡會管這個兒媳婦的死活。”董有亮嘆息著搖了搖頭。

  “董大哥,李勇是肯定回不來了,希望風谷村在你的帶領下,能夠風氣大變,對女性多一些關愛。”我由衷地說。

  “我會盡力的。”董有亮看著我,沉聲應道。

  弄清情況後,我針對羅秀下體被劃一事,詳細詢問了董有亮,包括他與羅秀的關係,以及羅秀遇害當日他的行動軌跡。

  董有亮很是配合,基本上是問甚麼答甚麼,文雅也補充了一些問題,一番詢問下來,我們再次排除了董有亮的嫌疑。

  在這樣的前提下,為了能獲得更多有用的信息,我直截了當地給他講了我們調查的目的,讓他幫著想想,村裡有沒有誰對羅秀懷恨在心。

  “村裡的人……”

  “毀損屍體都是在水下進行的,村裡女性都不會游泳,應該不用考慮,你著重想想哪個男人比較可疑?”我提醒他。

  “女性都不會游泳?”董有亮反問,眉頭皺到了一塊。

  “難道不是嗎?”文雅驚訝道。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1-25 22:01

  董有亮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我甚為詫異,以為他知道點甚麼,非讓他說出來,好半天,他才支吾道:“我家女人也會游泳,我是怕你們懷疑她……”

  我往裡看了看董有亮的老婆,也是五十歲左右了,身體看著也不精幹,不像是有本事潛到水下劃屍體的人。

  “風谷村的女人不是沒機會去游泳嗎?”文雅問。

  “那是他們,我女人是我一手教出來的。”董有亮臉上閃出幾分得意。

  “還有其他女人會游泳不?”我又問。

  “我還知道有兩個,但她們不可能犯事。”

  “為甚麼?”

  董有亮回答:“因為她們跟著自家男人在外面打工啊,根本沒在村裡。”

  我恍然大悟。

  董有亮還說,夏天天熱,男人都喜歡去湖裡泡著解暑,也只有他們幾個在外見過世面的人,對女人的態度有了改觀,會抽空帶自家女人去鏡湖,並教會她們游泳。

  “意思是,除了這幾家的女人,村裡其他女人都不會游泳了吧?”我確認著。

  文雅說:“其他人家裡,男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哪裡會心疼自己的老婆,肯定不會教的!”

  我們回到昌達家時,瘋哥他們剛好也回來了,兩邊交換了意見,基本排除了王勝和董有亮的嫌疑。

  這樣一來,就徹底沒有懷疑對象了,我們商議了一番,決定花三天時間把村裡所有人家再逐一走訪一次,若仍然沒有結果,也只有這樣了,畢竟損毀屍體這種事的危害性比殺人強姦小多了,就算要繼續調查,也得移交給巫海他們,我們不可能一直為此事守在風谷村。

  走訪仍然分為兩個組,保險起見,我根據從董有亮那得來的啟示,提醒瘋哥他們走訪時不要忽視對身體健碩的女性的調查,保不准村裡還有其他愛老婆並教老婆游泳的男人呢,只不過平時沒表現出來而已。

  聽了我的話,文雅一副認真模樣說道:“昌達,你可不要把村裡的舊習俗延續下去喲,以後要對老婆好一點!”

  “不會的不會的。”昌達忙說。

  “是不會把舊習俗延續,還是不會對老婆好?”文雅故意逗他問。

  “我保證不重男輕女!”昌達回答。

  文雅的話讓我想起唐貴之前說撞見昌達和曉玉在一起的事,開玩笑地問:“這裡就咱們幾人,你說說看,你從小在村裡長大,有沒有和哪個女孩子相好過?”

  昌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陸揚哥,我小時候很木的,哪知道這些事。”

  “哎,我聽出些眉目。”瘋哥也來湊熱鬧:“你小子該不會是喜歡李勇的女兒吧?要不怎麼會帶她去游泳呢?”

  “是她非要跟著去的……”昌達擺手說:“去了後,我顧著和其他夥伴玩,沒怎麼管她,要不然,她也不會溺水了。”

  “噢。”文雅說:“那就是她喜歡你了?”

  昌達臉都紅了,正好這時他爸敲門說
煮好了,他趁機說去幫著端碗,就出了屋子,文雅似意猶未盡,還說倆人從小一起長大,若是好上了,倒算得上一段佳話。

  “難說,畢竟文化水平差異太大,沒有甚麼共同語言。”我有不同的看法。

  “才不是!”文雅難得一見地撅起了嘴。

  “你們小兩口慢慢爭啊,我吃麵去……”瘋哥笑呵呵地說完就走了,文雅則被他的一句話弄得滿臉紅霞飛。

  這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昌達又說去他二叔那和他弟弟王昌林睡。

  第二天清早,等著昌達從外面回來後,我們便準備出發去村裡走訪,臨走時,昌達說了句:“李勁松昨晚去找二癩子了。”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1-27 21:57

  “咋回事?”我停下腳步問。

  “昨晚我去二叔家,半路看見個人影,電筒也沒打,我覺得奇怪,就悄悄跟了過去,發現他一直走到了二癩子家門外,先敲了敲門,沒人開,他就在屋外等著,我知道二癩子在派出所,不會回來,李勁松犯不了事,我就走了。”

  “他肯定是覺得李勇罪行暴露出來,全是因為二癩子的指認,想報復他。”我說。

  “你怎麼知道他是李勁松呢?”文雅問。

  “路上經過兩家人屋前,有光亮照到他身上,我看體形很像。還有啊,晚上走路不打電筒,村裡人也只有他這樣吧。”昌達回答。

  “應該是他沒錯。”瘋哥也點頭:“看來,二癩子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如果他回到村裡,兩人肯定要起衝突,再鬧出條人命就不好了。”

  我附和著說:“沒錯,李勁松先前就差點殺了他,現在要做出這種事,也不意外。”

  “咱們今天去了李家,得再做做李勁松的工作,不能讓這老頭再惹出事端。”瘋哥微微皺眉。

  為了這事,我特意聯繫了陳波,讓他叮囑二癩子,這段時間一定不能回來,好好在派出所待著。

  陳波笑著說:“你放心,二癩子怕死,他要知道李勁松在找他,肯定不敢回村的。”

  這天下午,巫海打來電話,說是唐艷陰道內提取物的鑑定結果出來了,證實是李勇留下的,有了這個鐵證,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唐豔的屍體將會送去殯儀館火化,之後由唐貴帶回來安葬。巫海說,唐貴是真的被嚇住了,擔心坐牢,在徵求他意見時,他唯唯諾諾的,不僅沒阻撓,還保證說會好好安葬唐艷。

  “這是浴火重生啊。”掛了電話,我抬頭看向天空。

  “她會重生的。”文雅肯定地說。

  走訪完村民,我抽空給大隊長打了電話,匯報這邊的情況,大隊長對我第一次帶隊辦案給予了充分的肯定,當得知目前的情況時,他說這幾天市裡頻發侵財類刑事案件,既然命案已破,希望我們能盡快抽身回去。

  晚上,我們四人碰頭,村民走訪了三分之一,沒發現甚麼異常。

  李家是瘋哥和昌達去的,去的時候董有亮也在,他是覺得李勇被抓走,兩個娃兒造孽,特別是李曉軍,還那麼小。他買了些糖果去看望,可曉軍錶情很憨,碰都不碰糖果一下。

  這兩天曉軍也沒去鎮上補習了,天天在家裡,哪也不去,曉玉怕他出事,寸步不離地跟著。

  李勁松白天都把自己關在屋裡,瘋哥進屋去勸他莫做出過激的行為,他反而說瘋哥多管閒事,還說讓瘋哥有本事連他一起抓了去槍斃。

  瘋哥也沒客氣,說是只要他違了法,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瘋哥之所以很生氣,還有個原因是看到曉玉的右臉有些腫,像是被人打了,他問是誰打的,曉玉沒吭聲,他猜是李勁松動的手。

  “昌達,你今天還是衝動了些。”說起這事,瘋哥看向昌達說。

  “昌達怎麼了?”我忙問。

  “曉玉肯定是被她爺爺打的,我氣不過。”昌達一臉憤慨。

  “李勁松一把年紀了,你一拳頭打下去,他身體有個甚麼閃失,把你自己搭上,不划算啊。”瘋哥邊點煙邊緩緩地說:“況且,曉玉也沒指證,我們師出無名。”

  “乾脆你勸曉玉去城裡打工吧,別留在這裡了。”文雅說。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曉玉已經成年了,又勤勞能幹,完全有能力在城裡找份工作,養活自己沒問題,也免得成天在家裡受李勁松的虐待。

  “她捨不得她弟弟。”昌達的表情有些無奈:“雖然她爺爺和爹都很偏心,有甚麼好的都給曉軍,還經常打她,但她和她弟弟感情很好,曉軍還會偷偷把他爹給的好吃的留給曉玉一些。”

  “這樣的話,只有再等兩年,等曉軍念初中住校後,她就可以離開了。”我繼續出著主意。

  “恩。”昌達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呵。”文雅笑道:“小伙子考慮得很周到嘛。”

  文雅的語氣有點揶揄的味道,昌達嘿嘿乾笑了兩聲掩飾過去,轉而問我:“陸揚哥,巫大隊那邊審理得如何了,老孫頭和李勇有沒有交待出羅秀屍體損傷的線索?”

  “沒有,還得從村民這邊著手查。”我說。

  隨後,我把和大隊長通話的事講了,瘋哥說每年這個時間市區的入室盜竊都比較多,我們這邊出來了四個人,隊上的確有些捉襟見肘。

  昌達提議說:“要不你們先回去吧,我在村裡多守幾天,剩下村民的走訪我一個人去完成就行。”

  我思考著這個提議的可行性,昌達見我沒表態,又說:“陸揚哥,我保證完成任務!”

  我看向瘋哥,他卻說:“你是組長,你決定。”

  屋裡安靜下來,我在心裡權衡一番後,始終有些不甘,便說:“算了,還是按計劃進行吧,三天內沒有線索,我們再走。”

  “好!”文雅長出口氣:“我也想等著唐艷回來,看著她被好好地安葬。”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1-28 06:41

  第二天的走訪,仍然沒有實質性進展。下午,走在田間,我們碰到幾個小男孩,其中一個正是之前發燒昏迷的王昌林。

  他已經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樣子,和另外兩個小孩在追逐打鬧,看到我和文雅,他們停了下來,帶著好奇又崇拜的目光。

  “我大哥也是警察!”說話的是王昌林,言語間帶著自豪。

  “你哥哥是臨時工,他肩膀上沒有花花。”另一個胖胖的小孩說。

  昌達是警校實習生,肩章與正式民警不同,我完全沒想到風谷村的小孩子還懂得看這個。

  小胖子的話激到了王昌林,他猛地推了小胖子一把,小胖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撐地剛好扎到了一株蒼耳上面,立馬就痛得哭了起來。

  我忙走過去扶起小胖,檢查著他手上有沒有傷,又聽著王昌林不服氣地說:“我哥就是警察!”

  小胖拉著我的衣袖,也不認輸:“假的假的。”

  王昌林氣得不行,也不管我在現場,衝過來就要推搡小胖,還是文雅拉開了他。

  “小胖子,你別說了。”我低頭道。

  “本來就是!”小胖在我的庇護下,有了底氣,昂著頭說:“我爹說他哥還和女娃兒一起在湖裡洗澡哩,不是正經人!”

  “才沒有!”王昌林繼續大聲吼道:“你放大臭屁!”

  我的眼皮卻猛地一跳,昌達和女娃兒洗澡?還是在湖裡!

  “會游泳的女人?”文雅也反應了過來。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1-28 12:20

  我蹲下身問小胖:“你爸在哪呢?”

  “在地裡幹活。”小胖噘著嘴,眼睛仍然看向王昌林。

  “帶我們去。”文雅說。

  小胖老爹是個很普通的村民,在這之前沒給我留下多少印象。剛得知我們找他的目的時,他很驚訝,問小胖是怎麼知道的,小胖說是他媽講的,村民就很懊惱,說自家女人不長腦子,這種事怎麼能告訴娃兒。

  在我們的引導下,他說,好些年前的一個夏天,他在地裡幹活干得晚,回家時渾身的臭汗,天氣又熱得不行,他就想去鏡湖邊洗個澡涼快一下。

  風谷村的人迷信,夜裡一般不願到湖邊去,他那天也是逼得沒辦法了,但也還是很謹慎,到湖邊時,先往裡瞅了瞅,結果就看到水裡有處地方人影在動。

  “那個時候天都快黑了,我剛開始以為是水鬼。”村民咧著嘴說:“後來有些好奇,走近了看,才發現是兩個人,一男一女。”

  “既然天都快黑了,你怎麼看得見是昌達?”

  “村裡的娃娃就那麼些,離著也不是特別遠,看個大概就能認出來啊。”村民回答。

  “女的是誰?”我更關係這個問題。

  村民卻搖頭:“當時那女人是背對我的,只看得到長頭髮搭在肩上。”

  “後來呢?”我忙問。

  “我不想惹事,就走了,澡也沒洗成。”

  村民說,這事他就和自家女人講過,還專門叮囑她不准拿出去亂講,沒想到還是讓我們知道了。

  在我們的追問下,村民又回想了好久,大致給我們描述了下那女人的背影。我聯繫上唐貴說的撞見昌達與曉玉兩人在一起的事,心裡已明白了幾分。

  “看來,昌達有甚麼事隱瞞了我們。”離開小胖父子後,文雅面帶憂色地說。

  “如果曉玉會游泳,就有劃屍體的嫌疑,而她和昌達之間的關係似乎不一般……”後面的話,我沒講出來。

  “包庇?這孩子別犯傻啊。”文雅說。

  “或許,他只是單純的不想讓曉玉成為被懷疑對象而已。”我故意用輕鬆的口吻說。

  為了不讓昌達為難,我們決定直接去找曉玉,先探探她的口風。然而,還沒走到李家,我們就被一路小跑著過來的昌達截住了,瘋哥跟在他後面,被甩開了好幾十米。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1-28 23:51

  “你們要去找曉玉?”昌達氣喘吁籲地問。

  昌達突然出現,我猜到是王昌林告的密,現在他問我們是不是要找李曉玉,相當於間接承認當年與他一同在鏡湖游泳的女人是她了。

  “是。”我簡潔地回答。

  “昌達,你有沒有甚麼要對我們講的?”文雅輕聲問。

  這時,瘋哥也走了過來,疑惑地問:“怎麼回事?”

  “陸揚哥,先回我家吧。”昌達的語氣近乎央求:“回去了,我甚麼都告訴你們。”

  我看向瘋哥,這次,他沒再說“你自己做決定”的話,而是輕輕地點頭。

  當我們回到昌達家中時,天已經黑了,王良夫婦像往常一樣招呼著我們,準備去廚房下麵條。

  昌達卻讓他爸媽到院壩裡去等一會兒,說我們要談重要的事。關上門後,我們各自坐下,瘋哥沉默著點了支煙。

  屋裡的氣氛壓抑、凝重,昌達的表情很忐忑,我們都沒有催他。

  良久,他終於開口了:“對不起,我隱瞞了實情。”

  路上,因為昌達在,我一直沒機會向瘋哥說來龍去脈,這時聽著昌達的話,他吐出口煙霧,緩緩道:“講講吧。”

  不出所料,老孫頭拋屍時,碰巧被在附近樹林裡割豬草的曉玉看見了,羅秀屍體的眼珠的確是她挖的,下體也是她劃爛的。

  其實,昌達剛從鎮上回來就知道了這事。

  那晚,他聽我們講了案情,得知劃屍體的人會游泳,還有可能與羅秀有仇,就已經想到了曉玉。他執意不和我們一起打地舖,要去王勝家住,就是為了方便找曉玉核實。

  第二天早上他過來得有些晚,因為他先去了李勇家外面等曉玉出門,把她叫到一處隱蔽的地方問了話。

  “她究竟為甚麼如此恨羅秀?”文雅問。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1-28 23:52

  “因為我。”

  昌達的回答更加讓這件事迷雲叢生,在他隨後的解釋中,我們才了解了始末。

  那次昌達帶曉玉去鏡湖遊玩溺水後,有一次,曉玉找到昌達,讓他教她游泳,剛開始昌達不願意,覺得麻煩,但耐不住曉玉央求,再者昌達對之前的事也有些愧疚,就同意了。

  但溺水事件後,李勇狠打了曉玉一頓,說她就知道玩,不知道多做點農活,並且警告她不准再去湖裡玩水。王良當時也教育了昌達,質問他為甚麼要帶曉玉去湖裡,淹死人就麻煩了。

  因此,他倆為了不讓其他人知道這事,每次都是等著傍晚鏡湖裡沒人了才過去,待一個小時左右再一起回村,一周大概去個兩三次。這事一直持續了好幾年,曉玉的游泳技術日益增長,各種游泳方式、潛水、憋氣通通在行。

  曉玉每天都要背著竹簍去外面割草,昌達晚上也會和村裡其他的孩子們瘋玩,兩人偶爾晚回家一會兒,家裡都沒有懷疑。只不過,有幾次,二人在回村途中被人撞見了,其中就有唐貴和羅秀。

  第一次被撞見,曉玉就提議以後從鏡湖回來分開走,但昌達沒同意,每次回村時,天都黑了,他覺得曉玉一個女孩子走太危險。曉玉擔心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事後,她就沒辦法與昌達一起去游泳了,便堅持分開,最後,兩人採取了折衷的辦法,曉玉走前面,昌達走後面,隔著五六十米遠。

  與羅秀的那次相遇,曉玉與她錯身而過,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可羅秀看到昌達時,卻停了下來,故意與昌達攀談,曉玉見昌達沒跟上來,又返回去,剛好聽到羅秀在誇昌達臉蛋長得好、身材也健碩,言語中不乏挑逗意味。

  曉玉當時就冒火了,忍不住罵了羅秀幾句,大致就是“不要臉”之類的話,羅秀哪裡聽得一個小姑娘罵她,當即就回嘴說曉玉肯定是喜歡昌達,這麼點大就想男人才是不要臉,曉玉罵不過,急得去抓羅秀,羅秀豈是省油的燈,兩人隨即扭打在一起,還是昌達及時攔了下來。

  之後,為了堵住羅秀的嘴,昌達還把身上僅有的五十元錢給了她。好在羅秀雖是賣婬女,卻還講道義,收了錢後,竟真的沒把這事說出去。

  也是那次之後,曉玉有好幾次在昌達面前提到羅秀時,語氣裡都帶著恨意,說她最討厭“賤貨”女人了。

  “一說到羅秀,她就顯得很激動,甚至渾身氣得發抖……”昌達說著,眼神中帶有不解。

  “是啊,不過是吵了幾句,沒必要這麼恨吧。”我也有些疑惑。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2-3 08:04

  “正是因為她單純,所以才不開明,容不得自己喜歡的人被一個妓女挑逗。”瘋哥解釋著說。

  這話讓昌達有些不好意思,卻比較有道理。

  正是因為對羅秀的這種恨,當曉玉看到老孫頭拋屍後,不僅沒想著報警,還潛入水中,摳出了她當初不情好意地看昌達的眼睛,劃爛了她骯髒的下體。

  “你們每次都是晚上在鏡湖游泳,說起來,這種模式讓曉玉的膽子越來越大,能夠不懼鬼怪,我勉強能理解。我不明白的是,她損毀了屍體後,為何要讓屍體站立於水中呢?”我問。

  “屍體站立水中是她弄的?”昌達反問。

  “那可不。”我說:“羅秀屍體的腳踝處,有被繩子勒住的印跡,也正因為這樣,屍體才能直立水中。”

  瘋哥補充說:“是她弄的沒錯,老孫頭當初是把羅秀屍體橫著裝在一個蛇皮口袋裡的,上面還壓有一塊石頭,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會出現那種情況。”

  “你們的意思是,曉玉故意讓屍體立於水中的?”文雅皺眉問。

  我點了點頭。

  “屍體沉在水底,不容易被發現,若是直立水中,這段時間天氣火熱,正是游泳時節,肯定會被人撞見,這事就曝光出來了。曉玉這樣做,到底是想做甚麼呢?”文雅喃喃道。

  “想讓眾人都看到羅秀慘死的模樣?以解心頭之恨?”我試著分析。

  “我也見過那女孩幾次,完全不像有這般深的心計啊。”瘋哥有些不敢相信。

  “曉玉是個好女孩。”昌達說,眼神呆呆的。

  “你也喜歡她嗎?”我直接問。

  昌達看著我,表情有些木然,過了稍許,才回答:“我也不知道。那幾年時間,剛開始的時候,我純粹是出於愧疚,才帶她去湖邊,教她游泳。後來慢慢的,在交往過程中,我慢慢習慣了這件事,覺得也挺好的,再後面,甚至有些期盼和曉玉相見,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我離開平五縣,到省城上大學,我倆見面的時間才變少了。”

  “你覺得你了解她嗎?”文雅問。

  昌達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說:“不算吧,她的聽力就是在那段時間裡受損的,可她從來都沒告訴我是她爸給打的,我覺得她有很多事都沒瞞著我。”

  “傻孩子。”瘋哥扔掉手中的煙頭,苦笑著說:“她是太在乎你了,不想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傳染給你,或者說,是不想讓你看到她悲苦的一面。”

  昌達看著瘋哥,目光渙散,我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裡,應該是在回顧著與曉玉的點點滴滴。

  “既然昌達都不了解曉玉,那咱們還是直接去見見她吧,看看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文雅提議。

  “嗯。”我應道。

  “能不能……”昌達開口道:“讓我先去。”

  我有些猶豫。

  “陸揚哥,我保證幫你們找到答案。”昌達盯著我,近乎央求地說。

  看著他的樣子,想著曉玉的悲慘身世,再加之她的行為雖違法,卻不算特別嚴重,我心一軟,沉聲道:“行吧,我們和你一起過去,在外面等著。”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2-3 08:15

  出來時,視線所及之處,已是漆黑一片,微弱的星光下,田野間灰濛蒙的,我們一行人打著電筒,來到了李家屋外。

  屋門關著,從裡面透出燈光,離著還有二三十米遠時,我們停了下來,藏身於黑暗中,昌達則上前去敲門。

  從我們這邊看去,開門的好像是曉玉,昌達說了幾句甚麼,曉玉走出屋來,沖他擺手,似乎是讓他走。昌達卻不聽,繼續在說,屋子裡傳來李勁松的聲音,曉玉乾脆直接用手推昌達。

  昌達答應了我要弄清楚曉玉的想法,哪肯輕易離開,拉著曉玉往院壩裡走,這時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穿黑衣服的人立在門口,白色的臉與衣服形成鮮明對比,很是明顯,正是李勁松。

  我擔心他們起衝突,想要過去,瘋哥說:“先看看吧。”

  我轉念一想,李勁鬆一個老頭子也興不起甚麼風浪,這才放心了些。

  只見昌達先是愣了幾秒,然後對李老頭說了幾句話,李老頭轉身就走了。之後,曉軍跑了出來,好奇地看著昌達,曉玉摸了摸他的頭,嘴巴動了動,曉軍就回屋了。

  曉玉轉過頭,仍然想叫昌達走,表情也比較急,還不時回頭去望。看著她的樣子,我這心又懸了起來,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昌達提高了音調,聲音都傳到了我們這邊。

  聽了這話,曉玉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似乎想通了,帶昌達走到了院壩的一個陰暗角落。

  曉玉聽力不好,昌達要問話的話,得提高音量才行,可他要問的是重要案情,這夜深人靜的,大聲問出來,周圍的鄰居聽不聽得到不說,曉玉的三個家人肯定是會聽見的。

  昌達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兩人走到角落後,他說話都是把嘴湊到曉玉耳朵邊去。剛開始,曉玉嚇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往後縮了縮,待明白昌達的意思後,動作又表現出了幾分羞澀。

  房門開著,屋裡的燈光灑出來,我們看到角落裡的兩人在說話,卻一個字也聽不清,只能從動作來看出一些名堂。前面還好,到後面,曉玉似乎有些抗拒回答,多次做出搖頭的動作,昌達直接把兩手按在她肩膀上,試圖讓她配合一些。

  “看來,她對昌達也不願講實話啊。”我說。

  “那咱們過去吧。”文雅道。

  說著,我們站起了身,這時,瘋哥卻說:“等一下,有人出來了。”

  屋裡出來的人,從身形上看,仍然是李勁松,只不過戴了一頂黑色的鴨嘴帽,右手好像提著個甚麼。

  “你手裡拿的啥?”昌達喊了一句,並向李勁松走去。

  當時的情況是,昌達與曉玉正好在李勁松的右側,昌達是面對著門口站的,能看到李勁松手裡拿的甚麼東西,而我們在李勁鬆的左前方,看不清楚。

  昌達的喊話讓我心裡一緊,剛才那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了,邁步就往那邊走去。

  然而,李勁松接下來的動作,讓我和瘋哥近乎同時地喊道:“住手!”

作者: 若隱若現    時間: 2016-12-4 02:21

  短短兩三秒時間,他抬起了右手,手中所持物件的輪廓顯現了出來,那是一把長槍!

  我們的大喊並沒阻止他的行動,他甚至都沒回頭看一眼,左手扶住槍托,往後拉動……

  “嘭!”的一聲巨響,伴隨著一團火光的閃亮與瞬間熄滅。

  槍響之時,昌達的身子竟然沒有躲閃,這讓我的心完全揪了起來,伸到腰間去掏槍的手不自覺地抖了抖。

  “不許動!”瘋哥不愧是老刑警,之前有過好幾次開槍的經驗,手槍迅速出套,瞄準著李勁松。

  李勁松轉過身來,把還在冒煙的槍口往上一提,此時我剛把槍取出套並上膛,看到這種情況,腦袋“嗡”的一下,有那麼0.5秒的空白狀態,爾後,我條件反射般地,迅速將槍口對准他,扣動了扳機。

  “嘭、嘭、嘭……”

  跑動的過程中,我接連打了三發子彈出去才冷靜了些,此時,我們已經衝到了李家院壩,整個過程頂多六七秒時間。

  我和瘋哥仍然舉槍瞄準著李勁松,他拿槍的手已經垂了下去,兩三秒後,整個身體也晃悠著往下倒。

  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哭喊聲,我心中一緊,回頭望去,昌達也倒在了院壩地面,臉上有些血跡,曉玉則抱著他的頭,泣不成聲。

  與之同時,從開著的堂屋裡傳來曉軍的大哭聲,這孩子肯定是被連續的槍響嚇著了。而我這會兒才感到一陣後怕,如果剛才我開槍時,曉軍從屋裡衝了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見李勁松已失去了威脅,瘋哥讓我退膛收槍,他上前去檢查李勁松的狀況,我和文雅則去看昌達傷得怎麼樣了。

  昌達的呼吸有些急促,說話困難,曉玉哭得不成樣。文雅勸住她,我忍住擔憂與難過,檢查著他的傷口,經初步檢查,昌達全身中了三處彈,分別是左大腿、右胸和頭。還好,頭上那顆只是擦破了頭皮,子彈飛了出去,而右胸的那顆子彈好像打進了體內。

  事後瘋哥告訴我,李勁松用的是有些年份的舊式獵槍,打鋼珠的,散彈,一發裡面通常裝五六顆鋼珠。

  瘋哥那邊檢查完後,告訴我們,我有顆子彈打中了李勁松心臟,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全被血液浸透,基本上是沒救了。

  這話讓我渾身顫了一下,這意味著,我殺人了。雖然就剛才的情況來說,我開槍是符合規定的,可是,我當了好幾年的刑警,卻是第一次開槍打人,這一打還把他打死了,內心仍然很驚駭。

  然而,昌達這邊的情況緊急,不容我疑慮。我們商議後決定,由我和曉玉抬著昌達去警車邊,開車去鎮上醫院做緊急救治,文雅負責用電筒照路,瘋哥則留下來處理後續事宜。

  衝出來的曉軍聽說李勁松要死了,趴在他身上大聲地哭個不停,嘴裡喊著“爺爺……爺爺……”他媽則站在一旁,臉色刷白。

  曉玉是農村姑娘,平日裡幹的農活又多,力氣不小,抬起昌達來,倒也不比一般的男人差勁。半路上,我們遇到了聽著槍響趕過來的董有亮,他見這情況,二話沒說,就從曉玉手裡接過昌達。

  後面,陸續也有村民往李家而去,到了警車邊,我擔心瘋哥那邊應付不過來,就讓董有亮也過去幫他,我們三人則送昌達去鎮上。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2-5 07:01

  我開車,文雅坐副駕駛位,昌達躺在後排,頭枕在曉玉腿上。

  我讓文雅給陳波打了個電話,幫著聯繫鎮醫院。打完電話後,我倆都沒有說話,曉玉仍然在哭,夾雜著昌達粗重的喘息聲。夜晚的鄉鎮小路上沒甚麼車輛,紅藍相間的警燈不停閃耀,似乎在替我表達著急切的心情。

  到達醫院,值班醫生和護士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一群人手忙腳亂地將昌達推入急救室。

  待急救室的房門關閉,走廊裡一下子安靜下來,我呆呆地看著門上的紅燈,無比悔恨。

  我恨自己同意昌達的提議,讓他一個人先去探曉玉的口風,更恨自己後知後覺。李家有槍,這事我應該早就猜到的,唐貴的兒子曾提及,李曉軍總說自己有槍,還用槍打過鳥,應該就是指的李勁松那把獵槍。

  人不能閒下來,一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這話一點都沒錯。除了沉浸在對昌達受傷的自責中外,我體內還有另外一種情緒,一種殺人後的恐懼,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站在那裡,四肢都在微微發抖。

  “別給自己那麼大壓力,昌達會沒事的。”文雅的話語在耳邊響起,與之同時,我近乎冰涼的左手被一隻溫暖的手牽起。

  我看向她,她臉色也不好,卻仍沖我微微一笑:“我們一起為他祈禱吧。”

  文雅的笑給了我莫大的力量,我動了動嘴唇,說道:“好。”

  文雅拉著我坐到了走廊的長凳上,曉玉蹲在門對面的牆角,她已經停止了哭泣,兩手抱著膝蓋,散亂的頭髮灑落在面前,眼淚弄花了臉,痴痴地盯著急救室的門。

  “曉玉,過來坐吧。”文雅輕聲喊道。

  曉玉沒有絲毫反應。

  文雅又走過去,伸出手拉她,她卻猛地甩開文雅,繼續保持著那姿勢。

  “算了吧。”我勸文雅:“她是想守著昌達。”

  從昌達中槍的那一刻起,曉玉就不再隱藏自己對他的情感,看昌達的眼神充滿愛意與不捨,哭泣的聲音帶著心痛與悲涼。

  “我去給瘋哥打個電話。”我給文雅交待了一句,就出了醫院大門。

  村裡信號差,我打了好一陣,才聽到了瘋哥的聲音。

  鎮醫院在接到陳波的電話後,同時派了醫生去風谷村,現在醫生已宣告李勁松徹底死亡,瘋哥給巫海通報了案情,並讓縣殯儀館連夜派車過來。

  聽到李勁鬆的死訊,我的心再次顫了一下,瘋哥察覺出我的異樣,寬慰說:“李勁松先舉槍向昌達射擊,爾後又將槍口對准我們,如果不是你及時開槍,我們三人也會有生命危險,你不必有心理負擔。”

  “恩。”我輕聲應著。

  在電話那邊的嘈雜聲中,有小孩的哭泣,我問是不是曉軍的聲音,瘋哥說是,沒想到曉軍對他爺爺的感情這麼深。

  “曉軍是李家一脈單傳,無論是李勁松還是李勇,都把他當寶貝似的,李勁松應該還經常帶他去打獵,爺孫倆關係好也是自然。”我說。

  我們離開這麼久了,連曉玉的情緒都穩定了些,而曉軍還在哭,我問瘋哥:“他媽沒勸著點嗎?”

  瘋哥嘆息道:“唉,李勇老婆好像受到了驚嚇,傻了似的,站在旁邊,啥表情沒有,啥也不做,我現在讓幾個村民幫忙看著這兩母子。”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2-6 06:51

  昌達的手術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等到急救室大門被打開時,外面的天空已經翻起了魚肚白。

  醫生與護士個個都神情疲憊,好在他們嘴裡說出的,並不是讓人沮喪的壞消息:“兩顆鋼珠都被取出來了,病人脫離了生命危險。”

  事後我才知道,主刀醫生是第一次做開膛手術,但當時情況危急,要送昌達去縣醫院的話,只怕會錯過搶救的黃金時期,幾個醫生商量後,決定以救命為原則,就地動刀。

  不過,右胸的那顆鋼珠傷到了肺葉,昌達得休養好一陣子才能康復,並且以後也會落下呼吸方面的病根。

  聽到這個結果,曉玉又有些抽泣,而我的內心也再次自責起來。

  隨後幾日,昌達都在醫院休養,他父母在照顧著他。曉玉本來也堅持要守著的,出於多方面的考慮,我沒同意。

  這天下午,我們就把曉玉帶到了鎮派出所,關於她潛入水中劃爛屍體一事,我們已經從昌達口中得到了證實,現在需要的是一份她自己的親口供述。

  其中包括我們最關心的,她如此恨羅秀的真實原因。從昨晚她對昌達問話的反應來看,曉玉心中是有秘密的,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她深埋心底的故事挖掘出來。

  剛開始,曉玉很抗拒,後來,不得已,我們搬出了昌達,說昌達也是警察,也是專案組的一員,弄清案情同樣是他的心願,希望她能配合我們工作。

  然而,曉玉仍然三緘其口。

  到第二日,繼續訊問時,她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我:“昌達哥醒了沒有?”

  不過才兩天時間,曉玉的精神狀態差了很多,滿臉憔悴,甚至於額頭的髮絲都不再黑得那麼純粹了,有了些銀色。

  “已經醒了。”我回答。

  “我想見他。”曉玉說。

  我猶豫了,文雅轉過身,柔聲對我道:“讓她去吧。”

  病房裡,昌達見了我們,露出一個微笑。曉玉見昌達爸媽也在病房裡,怯怯的,有些邁不動腳步。

  文雅拉著她的手,走到病床邊:“昌達,曉玉想來看看你。”

  昌達沖她笑了笑,用輕微的聲音說了個“坐”字。

  我擔心王良夫婦在,曉玉會拘謹,就用手勢示意他們先出去一下。

  昌達肺上有傷,不能大聲說話。讓我意外的是,聽力有問題的曉玉竟似聽見了,回答道:“我不坐。”

  “現在看到昌達沒事了,你放心了吧。”我說。

  曉玉沒吱聲,用牙齒咬著下嘴唇,過了好一會兒,她又問:“昌達哥……前天晚上,你……你為甚麼不閃開?”

  這話倒是提醒了我,昌達是警校生,身體素質很好,警務技能也掌握得全面,正常情況下,的確沒理由面對著李勁松的槍而來不及做出閃避動作啊!

  “我讓開的話,他就打到你了啊。”昌達的聲音仍然很小,我們三人卻都聽見了。

  曉玉一聽就忍不住哭泣起來,瞬間成了個淚人兒。我也有些感動,眼眶濕濕的。

  我們在病房只待了十分鐘,有八分鐘時間,曉玉都在哭。從醫院出來時,她紅著眼睛對我們說:“我知足了,我全都告訴你們!”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2-7 08:35

  那個下午,在鎮派出所那間燈光不太明亮的訊問室裡,我聽到了從警以來最令人髮指的罪行,而我所知曉的真相,讓我的心情很長一段時間都十分壓抑。

  曉玉說:“我恨他們,早就想殺了他們!”

  他們,是指李勇和李勁松,曉玉的父親與爺爺。

  曉玉說:“我從來都沒有吃過糖,但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聽到‘吃糖’二字。”

  打出生起,因為是女子,曉玉就不受李家父子待見。

  絕大多數人成年以後,對三歲以前的事都沒甚麼印象了,但曉玉記得很多,不是因為她記性好,而是因為她的經歷太過慘烈,稍不注意就會被惡言相向,拳打腳踢是家常便飯。

  然而,即便這樣,不諳世事的她,對那個稱之為“爸爸”的人,打心底仍有一種親近感。

  這種親近感,源於小時候在家中澡盆裡洗澡時,李勇會用手很輕柔地撫摸她的身體,那是李勇對她最好的時刻。

  四歲那年,生在農村的她才第一次知道了“糖”這個詞,她怯怯地向父母表達了想吃糖的心願,迎來的卻是李勇的喝斥:“浪費錢的東西!”

  那時的她並不能理解,“東西”二字,指的是糖,還是她自己。

  沒過多久的一天,家中只有她與李勇兩人,李勇把她叫到睡屋裡,笑嘻嘻地說有糖給她吃。那是李勇第一次對她笑,她高興壞了,歡欣雀躍。

  當時李勇的雙手空空,曉玉滿懷期待地看向他的褲包,以為他要像變戲法似的給她一個驚喜。

  可是他沒有,他脫下了自己的褲子,又脫下了內褲。他裸露著下體走到曉玉面前,拔弄著一個像蠶子似的東西對曉玉說:“這就是糖,吃吧。”

  曉玉猶豫了,他按著曉玉的頭在上面,加重了語氣:“吃!”

  曉玉張開了嘴,那東西一直抵到了喉嚨,李勇的身子動了兩下,曉玉忍不住的噁心,“哇”地一聲吐了一大灘,迎來的卻是李勇的兩個耳光。

  從此以後,曉玉再也不敢提“吃糖”二字。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李勇的做法有哪裡不對、有多變態,她也沒想著要把這事告訴誰,她只是覺得,那個“糖”太難吃了。

  好在之後李勇也沒再讓她做那事。並且,不管平日裡的態度有多差,每次曉玉媽給她洗澡時,李勇都會過來幫忙,溫柔的撫摸。年幼的她覺得,爸爸對自己還是好。

  “畜牲!”

  在我罵出這兩個字之前,文雅的眼淚早就流了出來,她走上前,用力地抱住了面前這個在地獄中長大的姑娘。

  比起那晚昌達受傷後的痛哭不止,說起這些往事,曉玉卻沒有哭泣,當與文雅的身體分離開時,她甚至回了一個微笑。

  這個微笑,帶著看透,帶著淡然,卻讓我的心愈發緊了起來,因為這代表著:先前所講,並不算甚麼,有的事情,比它更可怕。

作者: 讓一切隨風    時間: 2016-12-8 00:24

  沒生出兒子,曉玉媽在李家的日子也不過好,對李勇的話,她不能有半點違背,曉玉挨打時,她不能上前去護,否則,罪惡的拳頭會同時加倍地落到她的身上。

  最初幾年,她還嘗試著保護曉玉,可每次都會被打,到後來,打怕了,麻木了,便不再理會,再到後來,她甚至也遷怒到曉玉身上,恨曉玉為何不是個兒子,害得自己也遭罪。

  曉玉說:“我不恨她,她也是被逼的,至少,她曾經愛過我。”

  那個時候,一家三口睡在一起,曉玉時常在半夜被床的搖晃弄醒,透過窗外灑進的星光,看到李勇爬在母親身上,不停蠕動。

  有一次,李勇發現曉玉醒了,黑暗中笑著問她:“要不要玩這個遊戲?”

  “別……”曉玉媽說。

  李勇馬上吼道:“閉嘴!”

  曉玉驚恐地鑽進了被窩,瑟瑟發抖,一晚上都沒敢露出頭。還好,李勇或許是累了,或許是還殘存一點良知,終究沒有強來。

  時隔十年,李勇的女人終於又懷孕了,李勇的心情很好,連帶著對曉玉也沒那麼苛刻了。

  殊不知,這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

  曉玉媽好不容易才再次懷孕,李勇縱有再大淫欲,也不敢拿自己兒子開玩笑。在性慾的支配下,他發揮出了畜牲的本能,又一個夜晚,當曉玉因感到異樣而突然醒來時,發現李勇趴在了自己身上。

  這個晚上,曉玉痛得近乎哭暈過去,這卻似乎更讓李勇興奮,他的力道愈發大了。為了不讓哭聲驚動鄉鄰,整個過程,李勇都用手摀著曉玉的嘴。

  說起這段經歷,曉玉不再像之前那般淡然,表情帶著痛苦,這痛,既是身體上的,更是心靈上的。

  “你媽呢?”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曉玉回以苦笑:“她一直在旁邊勸我,讓我忍著點,說一會兒就不痛了。”

  “怎麼可以這樣!”文雅的臉色很蒼白。

  邪惡之所以盛行,是因為旁觀者的沉默。

  至此,曉玉成了李勇的洩慾工具。為了不讓此事傳出去,他嚴重地警告了曉玉母女,並同時告訴曉玉,這很正常,所有人家的女兒都是這樣的。

  天性單純的、生活封閉的曉玉當真相信了這惡毒的謊言,忍受著那一點也不好玩的“遊戲”,保守著李勇的秘密。

  曉玉變得越來越內向了,不喜與人說話,注意力不集中,成績也下降得很厲害,時常因為幫李勇算賬算錯而遭到暴打。

  父母如此不堪,又沒有朋友,她的情感是匱乏的,直到遇見一個小哥哥。

  那天,曉玉放學後獨自回家,天空下著雨,地面很滑,她不小心摔倒在了泥坑中,腳崴了,是這個小男孩拉起了她,一路把她背回了村子。

  因衣服全打濕了,她的身子凍得發抖,可她的心是溫暖的,她甚至覺得,趴在小哥哥的背上,比睡在家中的被窩裡舒服太多了。

  “是昌達吧。”我已然猜到。

  “恩,是昌達哥。”

  我看到,這一次,曉玉的笑是真實的,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曉玉成了昌達的小跟班,在學校裡,若以昌達所在地為圓心,曉玉必然在半徑三十米之內的區域。

  只是,對於那日的行為,昌達並沒怎麼放在心上,他多數時間都在與班上的男孩子瘋耍,即使偶爾與曉玉目光對視,也是匆匆而過。

  曉玉說:“那個時候,我沒想怎麼樣,也甚麼都不懂,我只是知道,看見他,心情就會很好。”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2-8 22:21

  後來,曉玉跟著昌達去鏡湖裡遊玩溺水,差點死了。幾個小男孩把她放在岸邊,手忙腳亂地搶救了好一陣,她才醒來。

  曉玉說:“當我睜開眼,看到他在面前,就不會害怕。”

  再後來,昌達開始教她游泳。接連好幾年的夏天,每當夜幕降臨,鏡湖邊都會閃現兩個身影。

  在這個過程中,兩人漸漸熟悉了起來,交流也多了。最初,主要是昌達說,曉玉聽,從村裡說到學校,從鎮上說到縣裡,在昌達那,曉玉了解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昌達的健談打開了曉玉的心扉,她嘗試著把自己的一些事講出來。傾訴心中的煩惱,讓她感受到了更大的快樂。

  當然,她沒敢提及李勇對她所做的一切,因為李勇多次警告過她,她怕挨打,最關鍵的是,她那時真的相信,其他家的女兒也是這樣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兩個小孩也漸漸長大,除了偶然幾次被村民碰見外,並未有人阻止他倆以這樣的方式交往。

  而另一方面,曉軍出生後,最初幾年,一家四口睡在一間屋子裡。待曉軍長大了些,為了讓兒子睡得舒坦,李勇把曉玉趕到了側屋去睡。

  側屋雖陰暗潮濕,對曉玉來說卻是好事,因為打那後,李勇晚上找她的次數逐漸變少了。

  可是,命運的魔爪沒有放過這個可憐的孩子,另一個男人爬上了她的床,壓向了她的身體。

  “是李勁松?”我再次震驚了。

  “他說他得了絕症,要採陰補陽,讓我幫他治病。”曉玉臉上帶著嘲諷。

  “他為甚麼不早點死!”文雅咬牙道。

  “你沒拒絕嗎?”我小心翼翼地問,生怕刺痛曉玉。

  “你覺得呢?”曉玉反問。

  我一時語塞,不知作何回答,曉玉卻接著說:“不過他沒打我,而是跪在地上求我,說他想多活幾年,讓我看在弟弟的份上,幫幫他。”

  無論成年人有多重男輕女,曉玉與曉軍姐弟的感情是真實的。曉軍出生時,曉玉已經十來歲了,她對這個小生命的到來充滿了歡喜。

  一家人當中,也只有曉軍不會對曉玉頤指氣使,他長大後甚至時常幫曉玉說話,李勇雖不高興,卻不會打罵他。

  如果說昌達給了曉玉懵懂的愛情,那曉軍則給了曉玉最溫暖的親情。

  而李勁松對曉軍這個三代單傳的孫子也是寵愛有加,爺孫情誼深厚。

  為了不讓弟弟傷心,這個單純的姑娘,相信了採陰補陽治絕症的話,默許了那面容枯槁的老頭的惡行,任眼淚打濕了枕頭。

  一段日子以後,她發現,李勇再也沒進過她的房間,從母親的嘴裡才知道,竟是李勇把自己“讓”給了李勁松。

  曉玉終究是個聰明的姑娘,隨著年齡的增長,不斷從外界接收信息,越來越有自己的思想,她慢慢意識到,在她身上發生的事,其實一點也不正常。

  她問母親:“別人家的爺爺也可以和孫女睡嗎?”

  母親卻說:“不准把這事說出去,李家的名聲毀了,你爹賺不到錢,我們全都得餓死!”

  曉玉似乎明白了甚麼,臉上帶著質疑與震驚,母親又“好言”叮囑:“真的莫亂講,反正你現在做那事又不痛,別惹得你爹再打你。”

  念頭一旦萌芽,就會迅速生長,曉玉開始瘋狂地求證,她找到村裡僅有的兩三個同齡女孩,隱諱地詢問,然而,對方除了在家裡受到父親的打罵外,並沒有發生那樣的事,她們的父親也不會在她們十多歲時,還幫她們洗澡,他們的爺爺更不會爬到她們床上。

  曉玉的內心是崩潰的,最後,她找到了昌達,這個自己最信任的人,間接地問了他的意見,昌達同樣表示,父親、爺爺都與女兒有性別之隔,不可能做過分親暱的事。

  從那個時候起,曉玉就有了殺人的想法。

  她說:“我想將他們碎屍萬段,但我不能讓弟弟傷心。”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2-11 06:51

  知道真相的曉玉,開始反抗李勁松的惡行,李勁松故技重施,下跪求曉玉救他的命,這一次,曉玉說:“我巴不得你早點死。”

  未達到目的的老頭,凶相畢露要打曉玉,卻被曉玉有力的手推開,摔倒在了地上,呻吟不斷。

  李勁松一把老骨頭,在曉玉這佔不到便宜,便向李勇求助。李勇得知曉玉竟然敢推他老子,氣急敗壞,又一次掄起了拳頭。

  曉玉卻說:“你再強迫我,我就把這些事說出去。”

  從母親那裡,她知道,李家人最重名聲,名聲一旦壞了,神聖的“陰陽先生”形象毀損,高高在上的地位便會立即崩塌。

  李勇父子的惡行見不得光,他們妥協了,不再蹂躪曉玉,卻把家中所有的髒活累活交給她,並時常找各種藉口喝斥她。

  只要不用再做那令人作嘔的事,再苦再累曉玉都能承受。她每天帶曉軍玩耍,隔上幾日又偷偷與昌達去鏡湖邊游泳,她覺得這樣的生活還不錯,近乎忘掉了心中的仇恨。

  直到幾個月後,風谷村裡突然流傳起一件事,村支書家的女兒懷孕了,不知道是誰的種。

  村裡人封建,十多歲未出嫁的女娃懷孕,這很不光彩,李勇為了挽回顏面,把曉玉拖到院壩,當著幾個村民的面毒打了一頓,硬生生把那剛剛顯懷的小肚子打癟了下去,流出一大灘血。

  “你為甚麼不告訴村民是誰讓你懷孕的?”問這話時,我感到自己的心都有些陣痛。

  “他說我要敢講的話,就讓我一輩子都不能見昌達哥了。”

  為了能見昌達,她竟然願忍受如此折磨。曉玉只有小學文化,她或許並不會說甚麼海枯石爛的愛情誓言,卻把“愛”字詮釋得很徹底。

  “他怎麼知道你與昌達的事?”文雅問。

  曉玉搖著頭,目光疑惑又黯淡。

  這件事再次喚起了她心中的殺意,她曾想過,用最直接的方式結束李勇與李勁松的性命。

  曉玉說:“殺了他們,我也會自殺。”

  但腦海中浮現的兩個人,讓她有了顧慮。姐姐殺了爸爸,這樣的事實給曉軍造成的傷痛是永遠無法磨滅的,同時,她也不願讓自己在昌達的認識中貼上“殺人犯”的標籤。

  她一邊繼續隱忍,一邊思考著完美的謀殺方案,等待著合適的時機。

  這一等,就是好幾年。期間,昌達念了警校,曉玉有時會間接地詢問一些這方面的知識,昌達以為她只是感興趣,總是知無不言。

  直到那日,傍晚在鏡湖邊割豬草的她看到一個人神情慌亂地把一具屍體扔進了湖中。

  她猛然覺得,機會似乎來了。

作者: 瞬間轉移    時間: 2016-12-11 23:55

  湖中浮屍,迷信的村民一定會謠傳有水鬼生成,而李勇必然會給這個謠傳加一把火。

  從小生活在李勇身邊,曉玉對李勇當“神棍”的那些本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李勁松的確會一些真正的易經卜卦,而李勇則純粹是裝模作樣。

  村裡無論是發生紅事還是白事,李勇都會在其家人找來前與李勁松商議一番,由李勁松給他準備好說辭,通常都能把來者唬得一愣一愣的。

  特別是白事,是他們父子斂財的大好時機。除了幫對方測算埋葬方位外,他還會刻意給死者周圍的鄰居製造出一些“鬧鬼”之事,等被“鬼”侵擾的人家找上門時,他再坐地起價。

  李勇最常用的“鬧鬼”之法,就是在夜色的籠罩中,到死了人的附近弄些鬼魂出沒過的痕跡,比如由香灰構成的腳印、淒厲的怪叫聲、半夜在窗外晃動的人影……

  村民本就迷信,這些東西的出現,每次都弄得人心惶惶,砸鍋賣鐵也要花錢找李勇去請神送鬼。

  那幾年,曉玉曾經偷偷跟著李勇出去過幾次,卻因為死人的地點都在村裡,隔一段路就有人家,稍有動靜便會驚動村民,她根本無法做到殺死李勇後全身而退。

  羅秀的屍體出現在鏡湖,周圍兩公里內沒有住戶,是絕佳的殺人地點。只要這事曝光後,李勇晚上過來佈置“鬧鬼”現場,曉玉就有信心能殺掉他,再從容地回到家中,裝作甚麼事都沒發生。

  老孫頭將屍體從三輪車上搬下來時,曉玉就認出了她是羅秀。

  對這個女人,她沒甚麼好感,她始終記得那晚羅秀調戲昌達時的畫面。除了李勇和李勁松,羅秀是她這輩子第三個恨的人。

  “僅僅是因為這,你就摳了她的眼珠,用刀劃爛了她的……下體?”我確認著。

  “我討厭她看昌達哥的眼神,所以挖了她的眼睛。”提到羅秀,時至今日,曉玉的語氣仍舊是憤恨的。

  “曉玉,她也只是個受害者,並沒做太過分的事。”文雅拉著她的手勸道。

  “我知道,所以我雖然恨她,卻從沒想過要殺了她……”曉玉低下了頭:“我……我那麼劃她的下面,也是因為恨我自己……”

  我有些不解,看向文雅,她也微微搖頭。

  再抬起頭時,曉玉眼中已泛著淚花:“她是賤女人,她下面很髒,可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這話尤如一顆鋼針,扎到了我的心坎之上,讓我對曉玉的行為提不起責備之意。

  老孫頭離開後,曉玉便潛入水中,找到了羅秀,將她從蛇皮編織袋中抽離出來,帶至淺水處,毀損完畢再攜屍遊回去。

  羅秀的腳踝與湖底的石板之間,被曉玉用麻繩連接了起來,只不過,腳踝處綁得比較鬆,既能保持屍體頭上腳下地浮著,又能讓其受到外力時,能輕易地散開,不被發現。

  農村有個說法,但凡屍體直立水中,必有大折冤情,這種死人形成的水鬼也最為厲害,能輕鬆把旁人拖入水裡,成為替身。

  曉玉如此大費周折,是想在殺掉李勇後,讓村民都認為他是被水鬼弄死的。

  “傻姑娘,就算你能唬得了村民,還能騙得過警察麼?”文雅嘆息道。

  “你們能信當然更好,這件事就能很快過去。”曉玉似乎很有把握:“我想的是趁他在湖邊弄水鬼腳印時,從後面過去掐死他,之後再把他推進湖裡。昌達哥說,只要戴著手套掐人,就不會留下指紋。到時候,就算你們不信他是被水鬼拖下水淹死的,也查不到我身上來。 ”

  她想得倒是挺周全,她只擔心此事對曉軍的傷害以及自己在昌達心中的形象,而只要她不成為嫌疑人,李勇到底是怎麼死的就不重要了。

  所以,在她的計劃中,若李勇力氣太大,掙脫了她的雙手,她準備用事先準備的刀直接捅他。

  羅秀屍體被發現的當天晚上,曉玉就潛入湖底,把那麻繩取走了。

  “我們一早就猜到屍體腳踝處的印跡是被繩子勒出來的,可昌達下水後並未發現繩子,原來是讓你提前收走了。”曉玉的心思之慎密讓我略為心驚。

  “這都是你從昌達那學來的吧?”文雅問。

  “嗯。”她輕聲應道。

  讓曉玉失望的是,接連兩晚,李勇都未去湖邊裝神弄鬼。事後她才知道,是因為羅秀沒有家人,李勇根本沒有訛詐的對象。

  我則告訴她:“不僅是這樣,羅秀生前兩天與李勇發生過糾葛,羅秀慘死,他應該是不想攪和進去,免得被警察懷疑。”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2-12 22:31

  唐艷屍體被從湖中撈起時,曉玉內心極度驚訝,同時帶著自責,她一再向我們求證唐艷到底是不是自殺,是在擔心因自己沒有舉報出殺人拋屍兇手而讓唐艷也遭到毒害。

  在湖邊,看到唐貴對唐艷漠不關心的樣子,她說唐艷和她差不多,並不是指她也曾掉入湖中,而是說兩人的命運都是如此悲慘。

  當昌達最初懷疑劃羅秀屍體的事與曉玉有關並向她詢問時,她就承認了,只不過,顧及到自己在昌達眼中的形象,她沒有提及其他。

  曉玉說:“我知道昌達哥並不喜歡我,他是把我當成妹妹。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個臟女人,所以才沒告訴她真相。現在我知道他願意為我擋子彈,我知足了,他是警察,我不能讓他為難。”

  也就是說,昌達是曉玉願意交待真相的決定性原因。

  審訊結束時,天已經黑了,我和文雅的心情異常沉重,在曉玉身上發生的事,比那些連環兇殺案還令人髮指,封建迷信的小村莊、重男輕女的思想、畜牲不如的父親和爺爺,以及冷漠圍觀的母親,則是這個人間悲劇的四大要素。

  曉玉的行為涉嫌侮辱屍體,根據《刑法》的規定,應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隨後,我和文雅將她送至平五縣看守所先行刑拘。

  巫海和老蔣請我們吃了頓晚飯,他倆看了曉玉的筆錄後,也是破口大罵,巫海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拍著胸脯向我保證,一定會給縣領導提議,加大對平五縣境內一些思想落後村落的建設力度,避免此類悲劇再次發生。

  老蔣抹著光光的頭頂說:“我看應當把李勇父子的罪行公諸於眾,讓其他人引以為戒!”

  “不行。”文雅反對說:“這樣會對曉玉造成二次傷害,讓她以後在村裡抬不起頭。”

  是否公佈,各有利弊,我們四人有些拿不定主意,我給瘋哥打了個電話,徵詢他的意見。

  瘋哥這幾日都留在村裡,與董有亮一起穩定著李家僅剩的李曉軍母子的情緒,同時也適時地向村民公佈一些案情,消除謠言。他剛聽聞曉玉交待的案情後,同樣氣得發抖,直說李勁松死得太便宜了。

  “有選擇性地公佈吧。”聽了我的話後,瘋哥建議:“只要點明李家父子禽獸不如即可,不用詳細說明他們對曉玉做了甚麼。”

  我採納了瘋哥的意見,同時,因為本案後續的偵查與審理都會在平五縣進行,我藉機拜託巫海這個刑警大隊長,希望他到時候盡量幫幫曉玉,爭取從輕處理。

  “那是肯定的!”巫海爽快地答應了。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2-14 09:33

  第二天上午,我與文雅先回鎮醫院看了昌達,他恢復得還不錯,已經能用正常音調說話了。

  聽聞曉玉交待的真相,他很是懊惱,責怪自己與曉玉相處那麼些年,卻不知道她在家中受瞭如此多的苦。

  而對曉玉的那份厚愛,昌達坦言,他一直把曉玉當妹妹看待,以後會經常回來看他們倆姐弟,幫他們儘早走出陰霾。

  說到曉玉縝密的心思,以及用到的反偵查手段,昌達檢討道:“她只讀了小學,卻一直有很強的求知慾望,我以為她只是好奇,就給她講了許多偵探故事,沒想到會這樣,都是我的錯。”

  文雅安慰他說:“不用自責,講故事的人並不能掌控聽故事的人的思想。這次你用身軀擋子彈,溫暖了曉玉的心,我相信,帶著這份知足與感動前行,她今後的人生會有別樣精彩。”

  昌達的身體還需要恢復一段時間,我已經給大隊長請示過,讓他就留在家裡休養。

  離開醫院時,我給王良結了賬,包括我們這幾日在他家的吃住費用,以及巫海讓我幫忙帶的五十元,買他那日在王良地中扯的一大把花生。

  王良本來不願收花生錢,我說多虧了那把花生,才讓我們後來推測二癩子看到了李勇帶唐艷出村的經過,這花生也當列入辦案經費,可以報銷,王良這才笑著收下。

  隨後,我們回了風谷村。

  由於思想工作做得到位,特別是提前給那幾戶擁護李勇的村民打了招呼,讓他們別挑事,風谷村治安狀況總體平穩可控,村民對李勇一家發生的事,未表現出過多的質疑。

  唯一讓人擔心的是,李曉軍這幾天仍然哭哭啼啼,“爺爺”、“爸爸”、“姐姐”來回地叫,他媽的精神狀態也不好,披頭散發的,時而頹廢,時而亢奮。

  興奮的時候,她會拉著瘋哥或董有亮的衣服,嚷著讓他們把李勇放回來,不然李家就毀了。頹唐的時候,她則低下頭,嘴裡嘀咕著說好半天,旁人卻一句都聽不懂,感覺這接連的變故弄得她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董有亮是個好心人,他先是問我們,曉玉這幾天都沒被放回來,是不是也犯了大事兒。當我回答說沒有時,他就求情道:“如果沒犯大的過錯,幾位警官,你們看能不能從輕處理,讓她早點回村把這個家撐起,李曉軍還小,這次受到的刺激很大,他媽現在的樣子根本顧不上他,他平日與他姐關係好,他姐回來了,他才能盡快走出陰影。”

  “後續的偵查都由平五縣刑警大隊完成,你放心吧,我已經拜託巫大隊了,他們會在法律規定的範圍內從輕處理的。”我回答說。

  “太感謝了。”董有亮雙手捧起我的右手,用勁搖了兩下,表達著謝意。

  “董大哥,風谷村的風景很好,希望它在你的帶領之下,能成為一個世外桃源。”文雅感慨地說。

  “我一定努力。”董有亮重重地點了點頭。

作者: Colorful    時間: 2016-12-15 22:48

  瘋哥告訴我們,這兩日,唐貴把唐豔的骨灰拿了回來,已經重新下葬了。

  風谷村的兩個“陰陽先生”,一個死,一個身陷囹圄,無法再提供“測位定穴”的服務,瘋哥和董有亮商量了下,在徵得唐艷母親同意後,幫唐艷選了個地方,即是那日我們去找她墳地時,中途歇息的小山坡。

  “是個好地方。”我說:“不比李勇他們選的所謂的好穴位差!”

  那裡陽光充足,給她溫暖;那裡綠草如茵,讓她睡得舒適;那裡鮮花遍布,給她美麗與芬芳。

  當天下午,我們三人再次將整個案情梳理了一次,確認所有環節都能對應得上,沒有不合理之處,這才徹底放下了心,準備回市裡。

  離開前,我們上山去看了唐艷,這個小女孩身世悲慘,從小不受待見,只因碰巧撞見了李勇與羅秀苟合之事,就不幸慘死,死後還遭到李勇的凌辱。

  今生歷盡磨難,斯人已逝,惟願她來世能苦盡甘來,收穫數倍的幸福。

  回程途中,談及此案,我頗有感觸地說:“從小到大,我也經常會聽說一些重男輕女的事例,卻從來不曾想過,這四個字會造成如此沉重的後果。 ”

  “古往今來,因這四個字而死的人不在少數,受其所害的人更是不勝枚舉。”瘋哥長出口氣,吐出一連串煙霧說。

  “愚昧,無知,不可救藥。”文雅說:“若每家每戶都生兒子,那人類早就絕種了!”

  “會好起來的。”我安慰著她:“隨著社會的進步、科技的發展,這些舊社會的陋習一定會被徹底摒棄。”

  “希望如此。”文雅喃喃說道。

回到市裡,我及時向大隊長當面報告了案情,大隊長對我此次帶隊辦理如此復雜的案件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對曉玉和唐豔的遭遇表達了同情和惋惜,更是痛斥了李勇父子的所作所為。

  本來隊裡近期工作任務很重,他見我們三人的狀態都不好,知道我們受此案的影響很大,大手一揮,放了兩天假,讓我們盡快調整恢復。

  放假的第二天,巫海給我打來電話,說是平五縣局長得知了曉玉的情況後,表示會親自出面與檢察院法院協調,到時候爭取給她判個最輕的管制,這樣就不用坐牢了。再考慮到她弟弟現在急需照顧,就先給她辦理了取保候審,她下午就能回家了。

  這個消息讓我之前抑鬱的心情好了不少,同時也默默地祝愿著曉玉,希望她從此有一個全新的人生。

  然而,第三天清晨,我在上班途中再次接到了巫海的電話,曉玉死了。

  當晚,曉玉獨自睡在側屋,曉軍和他媽睡,半夜裡,曉軍被驚醒,迷糊著走到側屋,打開燈,看到了尤如地獄般的場景,嚇得大哭起來,哭聲驚動了村民,等董有亮他們衝進屋時,已經晚了……

  曉玉是在睡夢中被她媽砍死的,全身中了三十多刀,有幾處部位的肉都砍成肉泥了,血流得一地都是。

  當警察趕到曉玉家中時,曉玉媽仍然握著那把刀,傻傻地坐在地上,不停地喃喃自語,對抓捕也沒有一絲的反抗。在審訊中才發現,曉玉媽的精神出現了明顯的異常,總是前言不搭後語。經過長達兩天的引導訊問,才算了解了她的殺人動機。

  “她說曉玉是掃把星,從出生起,就害得她挨了李勇父子不少的白眼和打罵,現在又害得李家家破人亡,她要殺了曉玉這個妖怪,才能讓自己兒子曉軍活出來,不然,曉軍遲早也會被克死……還有,當年竟然是她把曉玉和昌達私下交往的事透露給李勇的……”

  聽到這個結果時,我感到無比震驚,只覺心一陣刺痛。本以為曉玉終於可以告別以前那些悲慘的遭遇,開始全新的生活,卻沒想到,結局竟是這樣。

  她的一生,終究是沒能逃脫這愚昧的魔爪。

  ……

  一應案件纏身,當我們再次來到平五縣時,已是三個月後。

  李勇將接受法律的製裁,他老婆徹底瘋了,住進了精神病院。剩下李曉軍一人,孤苦無依,幸而董有亮提出要收養他,縣民政部門綜合考量後,批准了他的申請。

  風谷村,彷彿又回到了往日的沉寂,村民們仍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像這一切從未發生過。只有那緊鎖的大門提醒著眾人,曾經村裡地位最顯赫的李家,就此沒落了。

  站在李家的院壩當中,文雅感嘆道:“希望曉軍能走出這段陰影,好好地活著,健康、快樂地長大。”

  “是啊!他現在可是李家唯一的血脈了。”我說。

  “陸警官……”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回過頭,看到不遠處有兩個人正並排往我們這邊走來,大人拉著小孩的手。村路窄且多坑,他們快步走著,微微有些踉蹌。

  “是董有亮和曉軍。”昌達一下就認了出來。他在家裡休養了一個月就歸隊了,此次跟著我和文雅一起回來看看。

  風谷村的信號仍然一如繼往地差,來之前,我給董有亮拔過電話,無法接通,我們也就直接進了村子,想必是有村民見到我們後,去通知了他。

  “曉軍臉色不錯,看來被照顧得很好,這下我們可以放心了。”文雅說著,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董支書對曉軍沒得說,村裡人都看在眼裡。他還是個能人,這幾個月,在他的帶領下,好些村民轉變了觀念,跟他一起著手脫貧致富項目的引進和推廣,我爸以前只知道種地,現在也搞起了農家樂,幹勁十足呢。”昌達誇讚道。

  文雅附和說:“是啊,董有亮思想開明、心胸豁達,有他的引導與教育,曉軍會健康快樂地成長,風谷村也會摒棄封建愚昧糟粕,成為一個風景秀麗的世外桃源。”

  此時,二人已經走近,曉軍也向我們打著招呼。我看到,在陽光照耀下,他的臉上是帶著微笑的。

  我心裡一暖,道:“一定會的,有亮,就有希望。”

  (第四部 完)





歡迎光臨 多姿多采 創作與製圖論壇 (http://colorful.joinbbs.net/) Powered by Discuz! 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