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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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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五縣是離M市城區最遠的一個縣城,我們到達時,已經下午兩點了。

  縣局刑警隊的大隊長巫海接待了我們,趁著吃午飯的時間,他給我們作了詳細的案情介紹。

  昨天下午,村民王勝在水中看到女屍並大喊見鬼後,八人全都嚇得上了岸,沒人敢再潛入水中看個究竟。

  上岸後,兩名大人在湖邊留守,另兩名大人帶著四名小孩回到村裡,向村支書報告這事。

  “怎麼沒有第一時間報警?”我疑惑地問。

  “風谷村的人,迷信得很,認為撞了水鬼,要先請神漢來驅邪,不然會走厄運。”巫海的語氣帶著鄙夷,卻突然想起王昌達也是風谷村的,忙補充道: “昌達啊,你受過高等教育,想必和村裡其他人不一樣。”

  王昌達笑了笑,並未辯解。

  瘋哥看著他問:“村支書便是你們村的神漢?”

  昌達點頭說:“村支書叫李勇,是我父親一輩的,他老爹以前就是村裡的神漢,後來又把這門技藝傳給了他,打我記事起,村裡無論辦喜事還是喪事,都要找他看時辰,選方位。”

  “這種人還能當村支書?”我頗為詫異。

  巫海解釋說:“平五縣財政吃緊,當村支書幹的活不少,卻沒啥好處,能找到人當都不錯了。”

  李勇聽聞此事,當即就召集了十來個壯漢,帶著傢伙什趕到鏡湖邊,先做了場法事,破了煞,然後挑選出四個水性極好之人,讓他們帶著漆有硃砂紅的麻繩潛入水中,將那女屍打撈上來。

  女屍撈上來後,擺放在湖邊,在場之人無不心驚膽寒,只見女屍兩個眼眶空空如也,臉上有數十條刀口,皮開肉綻。

  人群中,有人常年在外打工,見過些世面,一看這情形,知道此事不是水鬼找替身那麼簡單,這才建議報警。

  “死者身份確定沒有?”我問。

  巫海皺著眉頭:“身上沒有可以證明其身份的物品,刀口又弄得女屍面目全非,不好辨認,我們正在對周邊村鎮進行走訪排查。”

  “巫隊長,你們昨日接警後,可有做過屍檢?”瘋哥問。

  “做過,女屍脖頸處有勒痕,法醫初步認定其是窒息而死,從屍斑和屍體腫脹程度判定其死亡時間在兩天前,此外,除了臉上的傷口,死者外陰處也被劃了好幾刀。”

  王昌達小聲地問了句:“財物損失呢?”

  “女屍褲包裡有六十多元零錢,右耳戴有一枚純銀耳釘。”

  “臉部和外陰受傷,下手這麼狠,說明兇手帶有明顯的報復心理,加之財物未被完全擄走,看來,情殺的機率很大。”我根據掌握的信息分析道。

  說完,我看向瘋哥,他微微點頭,表示讚許,隨即看著巫海問:“屍體現在何處?”

  “因天氣炎熱,屍檢完畢後,我們就運至殯儀館冷凍存放了。”

  我想起王昌達說的屍體站立水中的事,就問巫海他們有沒有詢問那四個抬屍人,水下的情況到底是怎樣的。

  我的話音剛落,巫海放在餐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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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海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隨即接聽了電話:“……恩,我知道了……沒事,市局的刑偵專家很快就過來了。”

  看來,打電話的是在風谷村辦案的民警。讓我有絲不安的是,聽巫海的話語,似乎那邊出了點狀況。

  還好,掛了電話,巫海只是告訴我們:“風谷村那邊,但凡沒在家的女性,已經全部聯繫上了,可以確定死者不是風谷村的。”

  我問:“那一帶有幾個村落?通車情況如何?”

  “鏡湖周邊,除了風谷村,四公里左右有個張家村,再就是八公里外的鎮子了。村裡都是土路,路面只有一個車道寬,會車比較麻煩。”巫海介紹著說。

  “巫隊,你們昨天就接手案子了,到這會兒才只是把風谷村的人口排查完?”瘋哥直言不諱,也不怕巫海不高興。

  巫海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山區土地少,每家土地的收成不足以支撐開支,所以,很多人都會出去打工掙錢,有的在外省,離家遠,一年回來一次,這個好查,可有的就在鎮上或縣裡的工廠做事,兩三天回家一趟,然後又有許多人沒有買手機,所以清查起來比較麻煩。”

  “這麼說來,隔壁的張家村也會存在這種情況?”我皺起了眉頭,一朝不能確定女屍身份,這案子的進展就不可能快得起來。

  巫海乾笑了兩聲:“縣上警力不足啊,這才請求市局協助嘛。”

  “巫大隊,我們甚麼時候去村裡?”王昌達有些坐不住了,這單案子發生在他們村,特別是他弟弟現在仍處於昏迷狀態,他自然是很急的。

  “先看了屍體再出發吧。”瘋哥搶在巫海前說道。

  法醫注重的是檢查屍體上的痕跡,刑警則注重根據痕跡去還原案情,加之風谷村離平五縣城有六十餘里,跑個來回要耗費大半天時間,因此,瘋哥的話,也說出了我的心聲。

  飯後,我們徑直去了殯儀館。

  縱然見過屍體無數,當我們在停屍台上看到女屍時,還是被嚇了一跳。

  看屍體的時候有個講究,就是盡量不要與死者對視,那樣容易做噩夢。

  本來,這具女屍沒有眼珠,不存在這個問題。可當我看向她的眼眶時,誠如昌達的二伯所說,那裡明明沒有眼珠,我卻感覺她在瞪著我,帶著極端憤怒的情緒……

  我心裡一驚,忙把視線往旁挪開,這就看到了女屍的臉。

  臉上的傷口,長短不一,卻刀刀都很深,最深的一條,甚至能隱約看到傷口下的口腔,觸目驚心。

  女人的長頭髮仍然披散著,中間夾雜著幾絲銀髮,我能想像出它們在水中舞動時的情形,再配上這張恐怖的臉,小孩王昌林嚇得昏迷還是小事,沒被嚇死或是嚇傻就不錯了。

  往下,女屍脖子處的淤痕比較明顯,從形狀來看,像是手的虎口造成的。我用戴著手套的手翻動著脖子後方,發現那裡沒有淤痕。

  女人穿著件橙色的連衣裙,從材質來看,價錢應該不貴。

  由於地處山區,整個平五縣的經濟發展都不景氣,風谷村一帶遠離縣城,情況更甚。

  這種情況下,家裡的男女都要負擔起賺錢的責任,而穿著連衣裙是很不方便乾活的。我不由猜測,難道死者是城裡人?

  “陸揚哥,她腳上這是甚麼回事?”正想著,昌達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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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順著看去,只見女屍的兩個腳踝處,皆有一圈淡淡的印痕,若隱若現。

  “瘋哥,這是怎麼形成的?”我從未見過這種印痕,不由向經驗豐富的瘋哥求助。

  瘋哥蹲下身子,把眼睛湊近那痕跡,仔細地看了一陣,期間用手去按壓了幾次,爾後站起身對我說:“像是用繩子勒的,卻又太淺了。”

  “法醫怎麼說?”我看向巫海。

  巫海搖了搖頭:“法醫沒說這事,應該不是啥重要的證據吧。”

  這話讓我頗為驚訝,雖說這印痕看著不太明顯,可法醫是專門做屍檢的,他沒看出來,就顯得很不專業了。

  巫海或許也覺得有些不妥,解釋說:“平五縣條件差,待遇也低,有本事的人都不願到這裡來,所以嘛,我們這的專業人才很是匱乏。”

  別人的體制問題,我也不好說甚麼,默默地用手機給那兩處印痕拍了照。

  此時,瘋哥盯著女人的上身問:“臉和外陰都被劃破了,乳房可有傷口?”

  巫海似乎找到了表現的機會,馬上說:“沒有!法醫檢查時,我就在旁邊,這點我可以保證!”

  看著他的神態,我突然對這大隊長有了點厭煩的感覺,再想著他口口聲聲說警力不足,卻沒有親自到風谷村去坐鎮指揮,指不定是個關係戶。

  看完屍體,我們就往風谷村進發了,一路顛簸,到達村口時,已是下午六點。

  從鏡湖經過時,我們下車查看了地形,因為附近沒有工廠,鏡湖的水沒被污染,還是比較清澈的,巫海指了指發現女屍的地方,瘋哥問他那裡水深幾米,他再次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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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張家村離鏡湖四公里,離風谷村也只有六公里遠,但這裡的路況較差,彎多道窄,上下坡也多,我們花了近半小時才到村口。

  遠遠地,看到一輛警車停在村口,我們也挨著它停了下來。

  下車後,我環視了一圈,兩邊地裡的稻穀已經收割了,稻草被一紮紮捆起來擺在田裡,只剩十來公分還冒在地表,視線比較開闊。

  村民的房子同樣很分散,總的來說,村子的規模看著與風谷村差不多,只不過,這裡的經濟狀況似乎要好一些,在一片土坯房當中,多了幾棟磚瓦房。

  老蔣給他同事打了個電話,問清了路,就帶著我們走上了一處田埂,指著前方的磚房說道:“那就是羅秀的屋。”

  “這房子像是新修的啊。”我說。

  “羅秀靠自己一個人的能力翻修房子,收入應該不錯。”瘋哥說。

  “也有可能是她娘家人資助的。”巫海分析道。

  我有些疑惑:“聽李勇的口氣,這羅秀與丈夫應該沒有子女,既是如此,丈夫去世後,她為何不離開此地呢?”

  “想必還有公婆要照顧。”前面的老蔣回答。

  走到房子跟前,門口站著的一個警察回過頭來與我們打著招呼,巫海介紹說:“這是我們隊裡的小馬,還有個小梁在裡面提取線索。”

  在外面等待的過程中,小馬告訴我們,羅秀四十一歲,外省人,是丈夫張世寬十多年前在沿海打工認識並帶回來的,二人婚後無子,七年前,張世寬到自家地裡挑玉米,從山上滾落摔死,之後,羅秀一直獨居至今。

  “他公婆呢?”老蔣問。

  “張世寬是老張家唯一的兒子,因婚後多年無子,羅秀與公婆關係鬧得很僵,張世寬死後,雙方就漸漸斷了往來,據說現在已經形同陌路。”小馬回答。

  “這就怪了,既無子女,又與公婆關係不好,羅秀還留在張家村做甚麼。”我說。

  “我們已經查了,羅秀自幼在孤兒院長大,家鄉那邊沒有親人,她留在這裡,有張世寬留下的房子,還有幾畝田地,生活下去不是問題。”

  “這磚房是張世寬留下來的?”瘋哥問。

  小馬搖頭:“之前是土房,去年才在原地推了重建的磚房。”

  “嗯。”巫海點頭說:“不錯,是個勤勞自立的女人。”

  小馬聽得此話,先是往屋子裡看了看,爾後小聲說道:“不是這麼簡單,羅秀涉嫌賣淫。”

  這倒是個重大線索,我忙問:“已經證實了?”

  “差不多,村裡有好幾人都反映過。”

  “還有誰在屋裡?”瘋哥問。

  剛才小馬說到羅秀的私事,特意看了一眼屋子,明顯是有所顧忌,所以瘋哥有此一問。

  “羅秀公婆都在,我們剛才踹門和這會兒提取毛髮,讓他們來做個見證人。”小馬說。

  話剛說完,戴著口罩和手套的警察小梁就走了出來,他手裡拿著幾個證物袋,看來收穫不小。

  一對年邁的夫婦跟在他身後,兩人都很瘦,頭髮花白,膚色黑黑的,臉上有不少老年斑,看樣子七十來歲。

  “官爺,沒事的話,我們就回去了。”老頭衝小梁說道。

  “張大爺,你去找個鎖來把房門鎖上啊,若證實羅秀已死,這屋子和裡面的財產就都得交付給你們了。”小梁衝老頭揮手道。

  “我們不要這掃把星的東西。”老太婆蠕動著滿是褶皺的嘴說。

  好多農村都有克夫一說,羅秀本身就是孤兒,嫁入張家後,不僅沒給張家添丁加子,張世寬還死於非命,在迷信思想嚴重的地方,更容易被人指指點點。

  想到這,我心裡一驚,再次看向羅秀公公,凝視了他好一陣子後,我微微搖頭,否定了自己那一瞬的猜想:張世寬都死了這麼些年了,他們家想殺羅秀,不會等到現在,並且張老頭這弱不禁風的樣子,只怕與羅秀對峙起來,佔不了便宜。

  “大爺,東西你們不要,這地基是你們張家的,房子最後肯定會交給你們,還是鎖一下吧。”瘋哥走上前,給大爺遞了支煙,又幫著點燃。

  老頭猛咂了口煙,轉身向著婦人道:“罷了,去拿把鎖來。”

  婦人走後,小馬小梁忙著把證物進行固定,我們則與張老頭攀談起來。

  老頭子話不多,我們問甚麼答甚麼。也許是覺得過濾嘴煙抽得沒勁,待抽完一支後,他沒再接瘋哥的煙,而是從包裡摸出一卷棕色的葉子煙,蹲在地上吸了起來。

  對羅秀這個兒媳婦,老頭的評價很簡潔,克夫,不要臉。

  “不要臉”三字正好與小馬說的“賣淫”能對應起來,為了證實,我問他何為“不要臉”,老頭也不避諱,回答得直接通俗:“還能是啥,就是賣勾子嘛!”

  這話從張老頭嘴裡說出來,看來假不了,我正欲細問,老頭馬上補充道:“她是我兒子死了後才開始賣的。”

  我們心知肚明,老頭這句刻意的補充,言外之意是,我兒子死後,羅秀賣淫與我張家沒關係,我老張家的臉面還在。

  “老大哥,羅秀賣勾子都賣給誰了?”老蔣湊過來,蹲下身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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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哥,羅秀賣勾子都賣給誰了?”老蔣湊過來,蹲下身子問。

  “多了咧,隔三叉五就把男人往家裡帶,要麼就是到男人家去。”

  “張家村也有人找她?”老蔣又問。

  “不曉得,我撞見的幾次都是不認識的男的。”

  一支葉子煙抽完,張老太也拿著鎖過來了,夫婦倆鎖好房門,就離開了羅秀家。

  他們走後,巫海衝小梁喊道:“張家村的村支書呢?這種事他怎麼沒到現場來?”

  “本來在的,剛才還有好多圍觀的村民,後來見沒甚麼好看的,又到了飯點,就都回家了,我讓支書也回去吃飯了。”小馬回答。

  “小梁,屋子裡有些甚麼發現?”我見小梁已經把證物封存好了,上前問道。

  “這羅秀衣服挺多,各種樣式,各種顏色,不過材質都一般,估計價格也就幾十到一百。床頭櫃裡剩有幾盒避孕套,其他沒甚麼特別的,屋裡也沒有打鬥痕跡。”

  雖然身處農村,羅秀的職業讓她比一般的農村婦女要愛打扮些,也正因她衣服多,張家村的多數人都沒見她穿過遇害時的那件橙色連衣裙,所以確定身份的時間長了些。

  隨後,小馬和小梁把證物拿回縣城去做
DNA比對,我們幾人從警車上拿出昨日在平五縣城買的干糧,將就著吃了一頓。

  吃完,我們找到支書家,進一步了解情況。

  這支書也姓張,他對羅秀賣淫的事是知曉的,不過他也清楚羅秀的情況,不可能把她趕走,又考慮到她一個女人做農活的確不容易,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之前她做那事沒個顧慮,前兩年我去打了招呼,讓她不准白天帶人過來,所以現在那些男人都是晚上才來,天亮前離開。”張支書補充說。

  “嫖客一般是哪裡人你知道不?”我再次提出這個問題。

  “羅秀那麼個樣子,也就在我們這裡賣賣,城裡人肯定看不上啊,來的都是附近村裡的,鎮上好像也有,大多騎摩托過來,完事再騎車走,夜裡時常聽著摩托車'轟轟'的聲音。”張支書回答。

  “你們村呢?”

  張支書笑了笑:“好些人倒是有這個心,卻沒這個膽,鄉裡鄉親的,傳出去媳婦肯定要鬧翻天,只有'莽狗'那個老光棍去過,今天也是莽狗認出照片上的人是羅秀的。”

  “羅秀近段時間可有與人吵鬧過?”

  張支書皺眉想了一陣,搖著頭說:“沒甚麼印象。”

  “咱們去見見莽狗吧。”瘋哥提議。

  給我們帶路時,支書介紹說,莽狗爺爺是地主,當年是張家村的大戶,家境殷實,土地革命那會兒,家產全被政府收繳,爺爺奶奶受不了這打擊,都上吊自殺了,到他父親這輩,染上了賭癮,更是把家徹底敗了,他媽一氣之下拋夫棄子離開,杳無音訊,他父親十多年前得肺癆死了,莽狗就一直一個人。

  “他多大年齡了?”老蔣問。

  “五十?不對,應該六十了,反正比我大……”張支書不確定地說。

  “你們為甚麼叫他莽狗?”巫海好奇地問。

  張支書笑道:“家裡遭了這麼多變故,正常人都會受不了,他卻像沒事兒人似的,成天嘻嘻哈哈,滿村子瞎跑,村裡人都說他腦殼有問題,像個'莽子',不知是誰喊出了這個綽號,慢慢的,他自己也習慣了被人喊莽狗,現在好多人都不記得他的真名了。”

  “他一直沒結婚?”我問。

  “年輕那會兒,倒是有人給他介紹,但他成天不務正業,賺不到錢,家裡房子也不修葺,更是拿不出彩禮,誰肯把女兒嫁給他啊。”

  莽狗幾十年沒碰過女人,平日裡又我行我素,毫不介意旁人的看法,他去找羅秀倒是說得過去。

  莽狗的屋在張家村的一個半山梁子上,從地基來看,原先應該是三間房,現在已經垮了兩間,殘缺的瓦片散落一地,上面雜草叢生,只剩下一間土坯房和旁邊的一個茅廁,泥牆上裂出了些口子,看著像是危房。

  我們去的時候,一個戴著草帽的人正蹲在自家房前的院壩裡,神情專注地看著地面。

  張支書指著他說:“那就是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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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莽狗頭往下埋著,剛開始沒動,我們快走近時,他搖了搖頭,右手拿著根樹枝在地上划拉著。

  “莽狗,你在做啥子?”張支書朝他喊道。

  聽著有人叫他,莽狗抬起頭來,看了我們兩眼後,又埋下頭,繼續用樹枝在地面劃。

  我們一行人走到他身邊,發現他面前的泥地上被樹枝畫出了一個小人。

  我很好奇,蹲下來仔細看,這小人畫得有模有樣,四肢,五官,長頭髮。

  “莽狗,你又想女人了?”張支書笑著問。

  “你們不是說秀花死了麼,我就想把她的模樣畫出來,免得忘了。”莽狗頭也不抬地回著,同時用手抹了抹小人臉蛋的一部分,隨後用樹枝重新勾勒了兩下。

  “你是說羅秀?”我問。

  “是秀花。”莽狗糾正我。

  張支書小聲解釋道:“他一直把羅秀喊‘秀花’。”

  “莽狗啊,你和秀花甚麼關係?”瘋哥問。

  “我們睡過覺,她是我媳婦,嘿嘿。”莽狗轉向瘋哥那邊,咧著嘴,憨憨地笑著。

  之前莽狗一直低著頭,又戴著草帽,這下他轉頭看瘋哥,我才看清他的臉。他臉上沾著些乾了的泥土,臉色又黑又黃,皮膚鬆弛,一看就是營養不良。

  咧嘴的時候,他的牙齒露出來,黃黃的,牙縫裡還沾著些青色的東西,看著很難受,再加之他一抬頭說話,嘴裡的濃重氣息噴出來,我當時就有些發嘔。

  “莽狗,你龜兒咋個越來越譚了?”張支書皺眉道。

  “你才是譚豁子(傻瓜的意思)!”莽狗的反應倒是很快。

  我衝支書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刺激莽狗,爾後繼續問:“你媳婦死了,你傷不傷心?”

  “傷心啥子嘛,我爺爺婆婆死的時候,我媽就讓我莫哭,哪個都要死。”莽狗看著我,滿臉的認真。

  這話竟是讓我無言以對,在我發神的功夫,莽狗又埋頭去擺弄地上的小人了。

  “嘿,你還看得挺透徹嘛。”巫海說道。剛才過來後,巫海就退到了離莽狗兩米遠的地方,我估計他是有些受不了莽狗身上的一股餿臭味。這會聽著莽狗說了句頗有哲理的話,巫海對他產生了興趣,遂皺著鼻子走了過來。

  莽狗沒理他,他又問:“你不傷心,還畫她做甚麼?”

  “給你說了我要記住她的樣子,免得像我媽一樣,走了沒得好久我就搞忘她長啥樣了。”莽狗很不耐煩地說。

  “那你記得你爸的樣子不?”老蔣插了一句。

  “他只曉得打牌,對我不好,我記他幹啥?”

  我笑道:“看來,秀花對你很好。”

  提起羅秀,莽狗再次笑了起來:“嘿嘿,她給我弄肉吃,還讓我摸咪咪,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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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秀的屍體是從鏡湖裡撈起來的吧?”張虎盯著我問。

  “是!”我肯定地說。

  “我那天看到一輛三輪車往鏡湖那邊騎去。”張虎咂巴著嘴道。

  “三輪車?”瘋哥若有所思。

  “是哪一種?”我馬上問。

  張虎用手比劃著:“就是後面有個鬥鬥那種啊,我們村好幾戶人家都有,用來拉東西很方便。”

  “拉東西很方便”,我留意到這幾個字,直接站了起來:“那車是甚麼顏色的?”

  “紅色。”

  “騎車的人是誰?”瘋哥問。

  張虎頭搖得像拔浪鼓似的:“這就不知道了,我當時離著老遠,看到它往鏡湖邊去,只見到車上人的後腦勺。”

  “是從哪個方嚮往鏡湖駛去的?”我又問。

  “應該是從村裡過來的。”

  “為甚麼?”

  “我下車後就一直在走路,如果他是從大路上下來的話,肯定會從我身邊經過,但我完全沒印象。”

  張虎的解釋比較合理,不過我想起從風谷村也可以直接沿著鄉村小路開到張家村來,而不必繞到大路上去,就問他有沒有可能是從風谷村出來的,他想了想,回答說:“有可能,有可能。”

  兇手殺人後,需要運屍到鏡湖,在農村,摩托是最方便運屍的。

  昨天瘋哥他們排除了風谷村家中有摩託的幾戶人的嫌疑,因此我們今天準備著重調查張家村有摩託的男子。

  現在,張虎的一席話,卻讓我茅塞頓開。

  之前,因為把目光放在摩的身上,而打摩的用的是最普通的兩輪摩托,所以我們也先入為主地只把家中有兩輪摩託的男子納入調查範圍,卻忽略了農村裡常見的三輪摩托!

  說起來,三輪摩托更容易藏屍與運屍,把屍體放在後面的車廂裡,上面隨便放點農作物遮掩一下,根本沒人知道。

  這一消息很重要,我讓張虎再仔細回想一下當天的情形,盡量把時間確定在一個範圍內,他回答說那時候天還比較亮,應該不到六點。

  按鎮上茶館張姐所說,羅秀最後一日是下午四點左右離開的。那麼,她直接回村子,在路上遇到兇手,兩人起了爭執,對方先勒死她,再用刀將其臉和陰部劃爛,隨後把屍體放在三輪車上,騎車前往鏡湖拋屍途中被張虎碰見,這一系列動作下來,兩個小時是綽綽有餘的。

  雖然張虎當日只隨意地瞟了一眼,完全無法提供車主的樣貌信息,但兩個村的紅色三輪車應該不會超過十輛,排查起來不會太困難。

  並且,如果兇手真在這十人當中,我相信他逃不過我們的連番審問!

  我當即把張支書叫了進來,詢問他村子裡有幾戶人家有紅色的三輪車,他掰著指頭數了數,回答說:“五輛。”

  我心中一喜,張家村的經濟狀況比風谷村好一些,他們只有五輛,那風谷村不會超過這個數,數量越小,對我們的偵破工作越有利。

  “謝謝。”我看向瘋哥:“屋裡信號差,我出去給風谷村的支書打電話,確定下那邊的數量。”

  “好。”瘋哥點頭。

  就在我左腳剛跨出大門的時候,張支書在身後喊道:“等等!”

  我疑惑地回過頭,只聽他接著說:“李勇家好像就有輛紅色的三輪車。”

  一聽這話,我收回了步子,既是這樣,李勇也有嫌疑,我便不能給他打這個電話!

  我看向瘋哥,徵詢他的意見,他笑道:“別問我,自己決定。”

  “不打了。”我想了想,又說:“保險起見,先回風谷村去找他,確定他沒有嫌疑後,再讓他帶著我們去找其他人。”

  “好。”瘋哥仍舊是這個字。

  我也不磨蹭,出門給巫海打電話,先是問他那調查得怎麼樣了,巫海哼道:“我們問了四個人,都沒問題,這會兒我在張堯這。”

  剛聽著他冷哼的語氣時,我心裡還咯噔了一下,以為出甚麼事了,聽了最後一句,當下釋然,這傢伙竟還是去找張堯算昨晚的賬了。

  我把在張虎這得到的信息講了,巫海馬上變了語氣:“他媽的!我就說,發生這麼大件事,竟然沒一個目擊證人!總算老天有眼啊!”

  “巫大隊,抓住了?”聽筒裡傳來老蔣的聲音。

  巫海沒理他,問我現在怎麼辦。

  我說:“巫大隊,我建議咱們還是分兩組。你和老蔣留在張家村繼續排查,我和瘋哥則回風谷村,首先去找李勇,因為他就有輛紅色的三輪車。你覺得如何?”

  “沒問題,安排得很好!”巫海爽快地說。

  因平五縣地處山區,命案發案少,這裡的刑警偵辦命案的經驗不豐富,所以,在派我們過來時,市局就指明,案件由我們牽頭,縣上主要是協助。

  儘管如此,可巫海畢竟是大隊長,跟著我們一起辦案不說,還很配合我,沒有擺譜,讓我頗為感動。

  初見之時,巫海給我留下個業務知識不熟的印象,我還曾腹誹地想,他是靠關係上位的。

  幾天接觸下來,我發現這人其實挺好的,至於業務不精,很可能是平五這邊的整體狀況。

  隨後,我們四人碰了個頭,商議詢問三輪車師傅的注意事項,再之後,我與瘋哥就趕回了風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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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我仔細看過,兩旁的確有多處密林。瘋哥打電話給張支書,詢問了小松埡的大致位置,我們過去勘查了一番,裡面要藏幾個人不被發現,完全沒問題。

  林子裡草比較多,有幾個地方的草一看就是被東西壓過,從大小和形狀來看,挺像一個人躺在上面形成的。

  看完後,我們繼續往風谷村開去,我想起一件事,就問:“對了瘋哥,我記得法醫的檢測報告裡沒提死者生前有過性行為吧?”

  “是啊,所以我才推測是七天前那人免費嚐到了甜頭,後面繼續找羅秀,而這次羅秀拒絕了他,他惱羞成怒殺了羅秀。”瘋哥回答。

  我聽著這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慢點!”隨著瘋哥一聲大喊,我猛地踩住了剎車,由於沒係安全帶,上身往前傾斜靠在方向盤上,警車發出刺耳的喇叭聲,而我也痛得倒吸了口涼氣。

  剛才,在我分神的瞬間,從道路右側的樹叢中突然竄出一個小孩,往對面跑去。若不是我來個急剎,只怕已經撞上他了。

  “我靠!”我拍著胸脯,驚魂未定,更加理解了昨晚巫海差點與張堯的摩托車相撞的那種氣憤心情。

  此時,小孩已經跑到了道路左側,轉身望著我們。

  “是李曉軍。”瘋哥說著,已經打開車門下去了。

  看清小孩臉時,我也認了出來,他正是風谷村支書李勇的兒子。

  曉軍臉上沾著些泥,手裡拿著個彈弓,先是看向我們,爾後看向剛才他衝出來的方向。

  我從車上下來,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身影正往這邊跑來,邊跑邊喊:“曉軍!曉軍!”

  “小子,你在做甚麼?”瘋哥問他。

  “剛才有好大隻斑鳩飛過去了。”曉軍兩手比劃著,臉上露出誇張的表情。

  曉軍橫穿馬路差點釀成車禍,我心頭本是有氣的,可轉念一想,自己小時候拿著彈弓到山上打鳥時,也像他這般興奮與痴迷,對“打獵”的小男孩來說,一隻大斑鳩的誘惑的確很大。

  何況,這鄉村小路,平時很少有車輛經過,別說他了,只怕許多大人也沒有養成過路前先觀察的習慣。

  想著,我無奈地笑了笑,上前問:“大斑鳩跑了,小斑鳩打到沒?”

  “沒有。”曉軍有些失落地說,不過馬上一昂頭,得意道:“我掏了兩窩鳥蛋!”

  “蛋呢?”瘋哥問。

  “在我姐那。”曉軍伸手一指。

  這時,剛才那身影也走到了路邊,正是李曉玉,她背著個竹簍,累得氣喘吁籲,額頭上的汗水把頭髮都打濕了。

  曉軍一溜煙跑過去,讓他姐把竹簍放下來。

  我與瘋哥也走過去,看到竹簍被青草裝滿了。曉玉蹲著取下竹簍,曉軍把上面的草拔開了些,十來個白色的蛋就露了出來。

  “喲,不錯!”瘋哥誇獎著他,他一聽,更得意了。

  “這都中午了,你倆怎麼還沒回去吃午飯?”我疑惑地問。

  因為知道曉玉聽力有障礙,我刻意說得比較大聲。

  “就快回去了。”她說話時還有些喘。

  “不對啊。”瘋哥突然看向曉軍問:“你不是在上學麼,那天下午還是你媽去接你回來的。”

  我卻反應了過來:“現在正放暑假,你怎麼在上學?”

  “叔叔,別告訴我爹。”曉軍低下頭說。

  曉玉愛憐地摸著他的頭,向我們解釋:“弟弟數學成績有些差,每天在鎮上讓老師補習。”

  我有些驚訝:“補習?你們爸的觀念挺時尚啊。”

  “收費的吧?”瘋哥問。

  曉玉點了點頭。

  “小朋友,那你今天是逃課了?”

  曉軍抬起頭來,看了瘋哥一眼,馬上又低了下去。

  “下午該去了,不然老師會給爹打電話的。”曉玉說。

  我拿起竹簍裡的一撮草問:“這是豬草吧?”

  “恩,牛也能吃。”

  “我猜猜,今天肯定是你爸媽讓你送弟弟去路邊坐車,之後讓你割一簍草回去餵豬,你弟弟卻跟著你出來玩了,對不?”

  “別告訴他,求你了。”曉玉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我。

  我看著她那害怕的樣子,想起風谷村重男輕女的習俗,回答說:“放心,不會的!”

  “這種草,你們這到處都有吧?”瘋哥也抓起了一小把草,若有所思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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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麼?”曉玉有些沒聽清。

  “我說。”瘋哥扯著嗓子:“像路兩邊這些林子裡,都有這種草吧?”

  “恩,山上都長的,我們到處找著割。”曉玉回答的聲音大了些。

  “村子裡每天都有人出來割草?”瘋哥又問。

  此時,我已經明白了瘋哥的用意,他是想尋找目擊證人。既然曉軍兩姐弟能穿梭於路兩旁的林子中,那羅秀幾次在林子裡與他人苟合,指不定也有人撞見!

  “豬兒光吃草不行,一般都是和其他東西混合著餵,割一次可以管好幾天。”曉玉解釋道:“所以並不是天天出來的。”

  這一帶兩個村子,加起來也有近四十戶人家,按曉玉的話估計,每天大概有五六家人出來割草,縱然地域較廣,可出於安全考慮,人們不會到離大路太遠的林子裡去,如此來看,前幾天發生的事,指不定真能找到證人!

  張虎看見了紅色的三輪車,若是某個割草的人再提供點線索,就能進一步縮小嫌疑人的範圍了。

  想著,我問:“村子裡,每家人當中,一般都是誰出來割草?”

  “大人要做重活,割草一般都讓家裡的小孩出來做。”曉玉回答。

  “這麼說,曉軍也割過?”

  “我家都是姐姐割。”曉軍看著我說。

  曉玉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爾後道:“弟弟太小了。”

  我看著曉軍,按理說,十歲的年齡,在農村也不算小了,幫著做點農活很正常,並且,剛才曉玉也說是讓家裡的“小孩”做,曉軍不就是小孩麼。

  結果,曉軍馬上就解答了我的疑惑:“割草都是女娃的活。”

  曉軍說這話時,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再次震驚了,腦海裡浮現出那日曉玉被裝滿玉米的竹簍壓得腰都彎了,之後又被李勇吼著去幫爺爺倒尿桶一事,皺眉問:“男娃兒完全不用做事?”

  曉玉苦笑了下:“弟弟是要上學,其他家的男孩,一般都是跟在父母身邊幫忙幹活。”

  “豈有此理!”風谷村重男輕女的又一表現,讓向來穩重的瘋哥,都忍不住有些生氣。

  我嘆了口氣,不再繼續這個自己暫時無法解決的問題,轉而問:“曉玉,你一般在哪些地方割草呢?”

  “好多地方,我家後山,鏡湖邊,村路兩邊的林子裡,還有往張家村走的那些路邊,反正這一片的林子基本都走遍了。”曉玉掰著指頭細數道。

  我一聽有戲,繼續問:“你回憶一下,前幾天,你有沒有在鏡湖邊,或者是小松埡那邊割過草?”

  曉玉想了幾秒,搖著頭說:“沒,一個地方的草割了後,要等一段時間才長出來,我每次都會換地方,上次是在我家後山,今天就到這邊來了。”

  “你們割草都是一個人嗎?”瘋哥問。

  “是。”

  “那你也不知道前幾天村子裡都有誰在割草羅?”

  曉玉再次搖了頭。

  在這件事上,沒甚麼好問的了,我就向瘋哥提議說走了,瘋哥先是點了頭,然後又問曉玉:“你要送你弟弟去大路邊等車是吧,我們送你們過去吧?”

  “好啊好啊。”曉軍拍起了掌。

  曉玉卻一把拉起他,拒絕道:“不用了,這裡離路口不遠,我們走路去就好。”

  “還是送你吧。”我想著曉玉在家中的待遇,勸道:“送了你弟弟,你再跟著我們的車回村裡,可以趕得上午飯,要不然,等你走到大路口,再走回村裡,只怕都兩點了。”

  “謝謝,我帶了吃的,下午還要去找點草藥。”曉玉說完,就蹲下身,把竹簍背起,牽著弟弟往前走去。

  “性子真倔。”我看著姐弟倆的背影,小聲說道。

  “這麼近都不回家吃飯,你說是李勇不讓她回去,還是她自己不願回去?”瘋哥問我。

  “二者皆有吧。”我又補充了句:“前者居多。”

  瘋哥不再言語,我準備轉身上車,他卻突然衝著前面喊道:“你們家是不是有輛紅色的三輪車?”

  我看過去,曉軍回過頭來,大聲回答:“有啊。”

  “好。”瘋哥又說,同時抬起右手,手掌向下彎曲與地面垂直,然後往前方舞動。

  這是個讓人離開的動作,曉軍看到後,就轉過身,小跑幾步,追上了前面的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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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村口的時候,一個村民突然用電筒光射著前方道:“是哪個站在樹子下面?”

  如此非常時期,這句話讓我渾身一震,迅速抬頭往那邊看去,卻並未見到異常。

  “你說哪棵樹?”瘋哥問那人。

  “就我手電筒射著那棵嘛,是棵核桃樹。”村民道:“人已經跑了。”

  “確定是個人?”我問。

  我這話只是順口一問,卻讓村民遲疑了起來:“剛才我就見著樹下像是站著個人,我手電光照過去時,他一轉身就跑了,只見著個影子。”

  “這大半夜的,怎麼可能有人。你該不會是見到夜鬼了吧?快讓支書給你驅驅晦氣,不然最近肯定要倒霉。”另一人說。

  “支書,你幫幫我。”被這麼一唬,那村民似乎也嚇著了,轉身向李勇求助。

  “行,你跟著我去趟家裡吧,我給你淨淨身。”李勇也不推辭。

  “我晚上出來時,沒帶錢。”村民小聲說著,有些窘迫。

  “說啥呢,這麼點小事,不收你錢。”李勇回道。

  這個小插曲後,大家就各自回去了。

  到了昌達家,我們重新分配了下住宿,巫海留在王良這裡睡,我們三人則拿著鑰匙去王勝家,我與瘋哥一間屋,文雅單獨一間屋。

  第二天我醒過來時,已經是早上八點了,瘋哥不在屋裡。

  我第一件事就是給老蔣打電話,得知那邊並沒甚麼發現。

  從屋裡出來,我看到瘋哥與文雅站在院壩裡在說話,就問他倆甚麼時候起來的,文雅說她有些岔床,一晚上都處於迷糊狀態,瘋哥則是七點起來的。

  “你醒了,咱們就去王良家中吧,和巫海商量下今天的工作。”文雅說。

  “好。”我點頭。

  快到王良家時,我接到了昌達的電話,他說他弟弟王昌林基本上沒問題了,今天就要出院回家。

  我順便就讓他分別去鎮上磚廠和茶館一趟,核實一下昨天我們調查的第一戶和第三戶有紅色三輪車的村民的情況。

  第一戶人家的男子,本來我們昨晚想去當面見見他的,結果因為唐豔的事耽擱了。

  “沒問題,我一定把這事弄清楚。”聽我講完詳情,昌達向我保證道。

  “王昌林完全康復了嗎?”我問。

  “恩,精神狀態很好。”昌達回答。

  “這下,你二叔和二嬸還認為他是被水鬼纏上了嗎?”我又問。

  “這個……”昌達支吾著。

  “實話實說。”我沉聲道。

  “他們認為弟弟能好過來,完全是因為我的原因,我是警察,驅走了邪祟,所以這兩天他們才讓我一直陪著弟弟。”

  “荒唐!”我忍不住說。

  “陸揚哥,我去調查了啊,完了盡快趕回來。”聽得出來,昌達的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意思,想必以為我是真生氣了。

  我不想解釋,應下後,掛了電話。昌達跟了我這麼些日子,我對他的能力還是有信心的,他去磚廠和茶館走一趟,案發時間裡,第一、三戶男子的行踪就能基本有個定論了。

  走到王良家,李勇也在,意外的是,我們進屋時,看到他竟與巫海在交談,要知道,這兩人可是一對冤家啊!

  “二位在談論甚麼吶?”我笑著問。

  “小陸隊長,我在和巫大隊打賭,若是唐艷在鏡湖一帶被找到,就算我贏,否則的話,就算他贏。”

  “賭注是甚麼呢?”瘋哥問。

  “當眾向對方鞠三個躬。”李勇昂著頭:“老祖宗的傳承不容詆毀!”

  巫海馬上說:“別急,結果還沒出來呢!共產黨的信仰不可扭曲!”

  再說下去,只怕二人又得撕扯起來,瘋哥連忙勸說:“這個賭注,我看行!陸揚,文雅,咱們三人就當裁判吧。”

  “好!”我和文雅齊聲說。

  瘋哥又笑道:“李支書,巫大隊,兩位都是有身份的人,一言九鼎,咱們可說好了,無論誰贏,結局出來後,二位在愿賭服輸的同時,也要握手言和哦。”

  “那是自然。”巫海是直性子,當即就表了態。

  “李支書,你呢?”瘋哥問。

  “我沒問題。”李勇笑了笑。

  “巫大隊啊,我看你多半輸了。”看熱鬧的王良接話道:“李支書的本事,村裡人有目共睹,算方位還沒怎麼錯過哩。”

  “未必。”巫海堅持著。

  我搖了搖頭,這兩人,像小孩子似的。此事說畢,我們即刻商量起當天的工作。

  最後決定,由巫海帶幾個村民去鏡湖邊,繼續尋找唐豔的下落。李勇則帶村民在風谷村周圍找,瘋哥和他一起去,也是為了監視他。

  我與文雅則由王良帶著,去老孫頭家中守株待兔,一旦他回來,即刻盤查。

  結果,一直等到快中午了,老孫頭都沒回來。

  “這傢伙難道是不敢回來?”我問文雅。

  “說不准。”文雅皺著眉頭:“讓李勇再催一次吧,語氣強硬一些,若他死賴著不回來,就說明肯定有問題,這樣反而簡單了,鎖定了目標,只需布網抓人即可!”

  “恩。”我贊同她的意見,就拿出手機,準備給李勇打電話。

  這時,手機屏幕卻亮了起來,是老蔣打的。

  老蔣與巫海皆在鏡湖邊搜尋,他打來電話,莫不是有結果了?

  我振作精神,按下了接聽鍵,聽筒裡傳來老蔣憔悴的聲音:“找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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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死是活?”出於職業習慣,我第一反應問。

  “唉!”老蔣的嘆息聲讓我很不安,他卻並沒給我過多的揣測時間,接著道:“死了。”

  “在哪找到的?”我機械地問。

  “湖裡浮起來的。”

  “我們馬上過來。”我說。

  “巫大隊已經開車來接你們了。”老蔣說。

  “好。”我木然地掛了電話。

  “怎麼了?”文雅滿臉期盼地望著我。

  “唐豔的屍體從水裡浮起來了。”我回答。

  文雅沒再發聲,身子卻抖動得厲害,雙手都握成了拳頭。

  “走吧,巫海過來接我們。”我看著她難過的樣子,忍不住輕輕地拍了她的肩膀兩下,以示安慰。

  先前,瘋哥和李勇他們在村子後面的一座山上尋找,巫海過來時,他們還沒來得及下山,我和文雅就先去了鏡湖邊。

  “上午我們把湖邊的草叢又找了一遍,同時讓兩個村民留意著湖面的情況。半個小時前,一個村民說湖裡漂起個東西,我們劃著小船過去,就發現是唐艷的屍體,緊接著,又在那附近湖邊的一處草叢裡找到了唐艷割草用的竹背簍,裡面還有半簍豬草。”車上,巫海告訴了我們發現屍體的過程,最後還說:“娘的,還真讓李勇那個神棍算對了!”

  “怎麼死的?”我問。

  巫海搖著頭說:“不曉得,屍體撈上來,我就忙著過來接你們了。”

  趕到後,湖邊圍著一群人,我扒開他們,發現中央的地面上躺著個長頭髮的小孩,頭髮上沾著些水草和泥沙,雖然臉部已有些浮腫,還是能認得出來,正是唐艷。屍體旁,放著一個竹簍,裡面是割好的草和一把鐮刀。

  “真是水鬼找替身啊。”一個聲音傳入我耳中,我扭頭瞪了說話的村民一眼,他忙著低下了頭去。

  老蔣也在人群中,見到我,他走過來道:“巫大隊走後,我只有一個人,要維持秩序,不讓村民靠屍體太近,所以還沒檢查,現在你們在外圍守著,我來勘查。”

  我點了點頭,他就去警車上拿手套這些東西。

  老蔣是專業的現場勘查刑警,雖然平五縣的總體水平比不上市裡,但做個初步的屍檢還是沒問題的。

  戴上手套後,老蔣從頭部開始檢查,翻看著唐豔的眼瞼、鼻孔、口腔……檢查時,鼻孔和口腔都有水流出。

  我站在文雅身邊,能明顯感受到她身子的抖動,側目望去,她眼中竟是閃著淚花。

  我與文雅相識這麼久,合作了不少案子,還是第一次見她對一具屍體流露出如此情感。很快,我明白了過來,之前的案子,死者都是成年人,這一次,死的是小孩,或許是觸動了文雅作為女性心中最原始的那份母愛吧。

  老蔣檢查得很仔細,近半小時後,才站起身來。

  “屍體無外傷,無拉扯痕跡,指甲縫裡無異物,四肢有掙扎跡象,初步判定為溺水而亡,可解剖屍體作進一步確定。”老蔣與我們說道。

  剛才他檢查脖子時,我也上前看過,唐艷脖子上的一圈與羅秀不同,沒有淤痕。

  “意思是排除他殺了?”巫海問。

  “基本上。”老蔣回答。

  “水鬼啊,水鬼。”一個村民喊著這話,就往岸邊跑去,另有兩人也跟在他身後。

  “你們幹甚麼?”我忙問。

  “他們是去拜水神。”

  我轉頭看向說話的男子,兩眼一瞪,這不是唐貴麼!

  “你兒子呢?”我問。

  “早上起來我就送去老爹那了。”他回答。

  我看著他那扳著的黝黑的臉,在上面找不出一絲悲痛的神情,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邊,跑過去的三個村民皆跪在了湖邊,朝鏡湖磕著頭。

  “我家有兩個孫子,我也得去拜拜,讓水鬼別找上來。”又有一人往那跑了去。

  我沒心情再看這群愚昧的人,接著剛才巫海的問題說:“不一定,溺水分兩種情況,第一種是自己不慎跌落,還有一種,是被人推下去的。”

  “對,這湖裡剛死了人,小孩子肯定都很害怕,怎麼還會獨自跑到這邊來?”文雅附和著說。

  “是啊。”老蔣說:“前天晚上,李支書還挨家叮囑過,讓小孩子別去水邊玩耍。”

  他又說唐貴:“你們也是心大,這麼小的孩子,讓她一個人出來割草。”

  “唐艷!唐艷……”身後傳來一個沙啞的女人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唐豔的媽。

  我回過頭,見到一大群人正朝這邊而來,走在最前面的是瘋哥、李勇,他倆正扶著走路跌跌撞撞的唐艷媽。

  一上來,唐艷媽就撲到了唐艷身上,泣不成聲。

  我給瘋哥說了下情況,李勇數落著唐貴:“我在村裡說過幾次,這湖邊的豬草不要來割,你們家怎麼回事,難道沒給唐艷講?”

  “講了的,這女子不聽話,我有啥法嘛。”唐貴兩手一攤。

  “有你這麼當爸爸的嗎?”文雅沖他吼道。

  “我咋樣當,關你啥事?”唐貴不滿說。

  “你……”文雅氣得說不出話,往唐貴那走了兩步,情急之下,我一把拉住了她,同時瞪著唐貴說:“按你對唐豔的這種態度,我覺得你就有很大嫌疑!”

  文雅昨晚才過來,又沒穿警服,估計唐貴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對她講話有些衝。我這一吼,他立馬就老實許多。

  李勇見狀,也說:“唐貴,這位女同志也是市公安局的刑警,你客氣點。”

  說完,還把唐貴拉著,往人群外走去,估計是繼續做思想工作去了。

  唐艷媽還在哭著,文雅上前去勸慰她。

  “我已經通知局裡了,殯儀館的車也會過來,屍體拉回去後,會有專業法醫再次進行屍檢。”巫海說。

  “嗯。”瘋哥沉吟道:“目前,似乎還看不出兩單案子之間有必然的聯繫。”

  “或許,唐豔的死真的單純是一起溺水事故,我小時候,也是大人不准去河邊玩,我就偷偷去。”老蔣說。

  “不對,那天昌達下水時,唐艷也在現場,當時她明明表現得很害怕,為此還被唐貴罵了一頓,踢了一腳。既然害怕,就斷然不會一個人過來。 ”我從邏輯的角度分析。

  “不會一個人過來,難道是有人陪著?”瘋哥接話說。

  這話有道理,我動起了心思,與唐艷一起來的人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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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先想到的是唐貴,這個對女兒生死似乎並不在意的男子。

  不過,殺死唐艷,對他能有甚麼好處?家裡反而少了一個幹活的人啊。

  “李曉玉。”瘋哥說。

  “李曉玉有甚麼動機殺唐艷?”我轉向瘋哥問,卻發現他並沒看著我。

  瘋哥面對著風谷村的方向,我順著看去,迎面跑來了一個女人,不是李曉玉又是誰。

  曉玉一個人,快步往邊跑著,一直跑到唐豔的屍體跟前才停,然後就站在那,小聲啜泣著。

  我卻疑惑了起來,唐艷十來歲,曉玉二十來歲,兩人年齡差別這麼大,按理說代溝不小,難道平日裡感情很好?

  不對啊,如果感情好的話,曉玉肯定會帶著唐艷一起外出割草的,而據她先前的說法,她經常是一個人出來的,並未提到唐艷。

  曉玉的突然出現,讓我察覺出一絲異樣。她的聽力不行,我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角,她看著我,我示意她到一旁去說話,瘋哥也跟著我們一起。

  “警察叔叔,唐艷是怎麼死的?”剛走了幾步,曉玉就問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溺水死的。”

  曉玉聽了,沒有反應,我以為她沒聽見,又大聲重複了一次,她就說:“知道了。”

  走到離人群較遠的一處地方,我問:“你昨天見過唐艷?”

  曉玉搖頭。

  “唐艷和你關係很好?”瘋哥問。

  曉玉先是點頭,爾後又搖頭說:“她更喜歡和弟弟玩。”

  “那你在哭甚麼?”瘋哥直言不諱。

  “我……她和我小時候的經歷差不多,我同情她。”曉玉低下了頭。

  王良曾說,曉玉小時候與昌達一起到鏡湖裡游泳,後來嗆了水,差點淹死,我便以為曉玉說的“經歷差不多”就是指的這個。

  “唐艷在村裡可有得罪過甚麼人?”瘋哥又問。

  曉玉搖頭說:“不知道。”

  瘋哥的意思我明白,是想看看有沒有報復殺人的可能。俗話說,童言無忌,唐艷才十歲,就算說了甚麼話或是做了甚麼事得罪了人,那也是可以原諒的,若對方因此而動了殺心,那真是禽獸不如,當遭千刀萬剮。

  當前的重點工作是走訪村民,看昨日是否有人見到過唐艷,因此,見著曉玉這問不出甚麼信息了,我和瘋哥就準備回到人群裡去。

  我剛邁步,曉玉又問了句:“唐艷不是被人殺死的吧?”

  “為甚麼這麼問?”我轉頭盯著她。

  “不……不為甚麼,我就是怕。”曉玉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昨晚我就讓你爹提醒你,近段時間別一個人出去幹活了。”我說。

  “嗯。”

  “你咋跑來了,快回去!”李勇朝這邊走來,邊走邊對曉玉喊道,走近後又說:“你媽去鎮上了,中午你做飯,做好了給你爺爺先端一碗過去!”

  雖然曉玉的聽力不好,可李勇這聲音也太大了,近乎咆哮。曉玉聽後,看了他一眼,唯唯諾諾地點著頭,就轉過身子,快步往村裡走去。

  “兩位警官,我剛才和唐貴溝通了,他說既然唐艷身上沒傷,不是他人謀害,就只有自認倒霉了,屍體不拉進城,我今日就幫他家選一塊風水好的地方,兩天後下葬。”曉玉走後,李勇和我們說道。

  “這麼急?”我皺眉問。

  “是啊,這麼熱的天,放久了會臭的。”

  “不行,我們還要進一步屍檢。”瘋哥說。

  “你們不是都檢查了麼,明擺著溺水死的,難不成還要拉回去開腸破肚?再說,這讓你們拉進城,恐怕就只有火化了,唐貴家裡肯定要鬧的。”

  李勇這話的確說到點上了,從表面來看,唐艷是溺水而亡,沒有他殺跡象,也與先前的羅秀案沒有直接聯繫,如果家屬表態不追究的話,刑警是沒有權利拉走屍體的。

  我想起李勇剛才刻意把唐貴拉到一旁去說,不由問:“這真是他的意思?”

  “小陸隊長。”李勇眉毛一挑:“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不是他的意思,難道還是我的意思不成?我可是很支持你們工作的!”

  瘋哥忙解釋說:“李支書,陸揚他不是這意思,唐艷死在這個節骨眼上,實在蹊蹺,我們還是想再仔細檢查一下。你看能不能幫我們勸勸唐貴,告訴他,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解剖屍體,還有,我可以保證,拉走的是屍體,送回來的還是屍體,不會成為一盒骨灰。”

  “這……”李勇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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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曉軍,你的同桌溺水死了,你會不會傷心?”陳波突然問。

  “唐艷死了?”曉軍一下子愣了。

  見曉軍的反應這麼大,陳波猶豫地看向我,不知這話該不該講。

  “陳所長,你專心開車吧。”我對他說道。

  不是我覺得他話沒說對,而是這鄉村小路比較窄,稍不留意的話,輪子容易滑出路面,陷入兩邊的草地裡去。

  “叔叔,真的嗎?”曉軍轉而問我。

  “小孩子別東問西問。”曉軍媽拉了拉他說。

  我心裡權衡了一番,這事肯定是瞞不住的,便說:“是啊,她昨天一個人出去割豬草,然後不小心掉進湖裡淹死了。”

  “死了。”曉軍的情緒瞬間黯淡下去。

  當時我坐在副駕駛上,他們二人坐在後排,我是側著身子回頭與他們交談的,見他表情難過,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以示安慰。

  他卻突然站了起來,頭一下子碰到了車頂,他媽忙拉著他坐下,他卻顧不得頭頂的痛,沖我說:“叔叔,你騙我的吧,她怕水得很哩,根本不敢到鏡湖邊上去,怎麼會掉下水?”

  這話讓我的心跳驟然加快,瞪著他問:“真的?”

  “真的!我們班的女生都怕水,因為她們沒人會游泳,我就不一樣,從小我​​爹就帶我去湖裡玩。”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剛剛還因唐豔的死而憂傷的曉軍,這會兒說起自己會游泳,比那些女同學厲害,臉上又浮現出幾分驕傲的神情。

  他的話給我提供了重要依據,這再次說明,唐艷獨自去鏡湖邊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如獲至寶,忍不住在他的臉蛋上揪了一下。

  這時,到了村口,我就讓陳波掉頭回去了,我打算與曉軍母子一同往村裡走,路上可以順便再問問唐豔的事。

  結果,剛下車,曉軍媽就說天色太晚,要急著回去給曉軍做晚飯,拉著他快步往前走。

  我雖無奈,卻也只有跟在他們後面走著。

  走了一陣,我看到路邊的幾棵樹,想起件事,唐艷失踪當晚,我們一群人從鏡湖邊走回來,快到村口時,一個村民說看到村下有個人影閃過,其他人卻都沒見到。

  我站定腳步,憑著記憶中的方位,找到了那棵核桃樹。樹幹很粗,半夜裡,若是有人挨著樹乾而立,很難被發現。

  若村民所言非虛,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剛好在村民的電筒光照過去時,那人動了,因為運動中的物體比較明顯。

  那麼晚,肯定不會有人出來幹農活,也不會是碰巧經過,而當時找唐豔的人都在一起。如此,他的動機就耐人尋味了。

  我試著緊貼樹乾而站,然後四處看了看,發現此處的地理位置很不錯,視線開闊,往前能看到村路上的情況,往後能看到風谷村的大半面貌,當時我心裡就冒出個念頭:這傢伙是在監視我們?

  想到這,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伸手不見五指的半夜,一個人默默地站在這裡,像獵食的野獸一般,在黑暗中窺探著一切。而出現在村路上的我們,就是他的獵物!

  說起來,這案子也真是奇了。

  明明抓到了殺人兇手老孫頭,可老孫頭交待的殺人過程卻並不血腥,也不暴力。

  反而是未解的謎團讓人心驚。

  潛入水中劃破屍體面容、挖出屍體眼睛的神秘人,夜半藏於核桃樹下的神秘人。

  他們到底是誰?又想做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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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媽,您的手藝可真好。”

  當我邁著疲軟的雙腿走進昌達家時,昌達媽剛好煮熟了一大鍋面,給我們幾人挨著盛了一碗。

  剛才那話,便是文雅嚐了一口麵條後說的。

  “喜歡吃就多吃點。”昌達媽笑呵呵地說。

  “我們這幾天可要給您打不少麻煩。”文雅又說。

  “不麻煩,不麻煩,你們都是昌達的領導,我們家昌達還要靠你們多關照。”說著,昌達媽愛憐地看向昌達。

  “媽,你說啥呢。”昌達有些尷尬。

  我忙說:“昌達在隊裡表現很好,你們放心吧。”

  吃完飯,我們四人聚集在昌達屋裡,準備把所有的案情做一個匯總。

  我先詳細講了今天審問老孫頭的情況,之後又說了老蔣蒐集到的與李勇相關的信息,以及我自己的一些看法。

  “你的意思是,在小松埡一帶強行與羅秀發生了性關係並沒有付錢的人是李勇,唐艷也是被人謀殺的?”文雅盯著我問。

  我點頭。

  “畜牲!”文雅咬牙道,她是在為唐艷抱不平。

  昌達說:“唐艷是個小孩子,身上沒有錢,不存在被搶劫的可能,那兇手為何要殺她?”

  瘋哥說:“只有兩種可能,其一,兇手變態,姦殺了唐艷,此事只需驗屍即可證明;其二,唐艷知道甚麼秘密,兇手是殺人滅口。”

  我總結道:“沒錯,只是,現在唐貴堅決不讓我們碰屍體,無法驗證第一種可能性。若是往第二種可能上靠的話,這段時間村裡最大的事就是羅秀的案子了,唐艷知道的秘密也定然與其相關。”

  “接著說。”瘋哥鼓勵我。

  “羅秀的案子涉及到三個人,其中,兇手老孫頭昨天並未回村,唐豔的死百分百與他無關。用排除法判定,唐艷要麽是看到了在小松埡與羅秀發生關係的人,要麽是在老孫頭拋尸之後,看到了下水劃破屍體臉的人。”

  “陸揚哥。”聽了我的分析,昌達接話道:“發生性行為一事雖不光彩,卻也是羅秀默許了的,這不算犯罪,至於劃破屍體,這樣的罪行處理也不重,按常理來說,因此而殺人,並不划算啊。”

  文雅卻說:“要判定是否划算,得把對方的身份加進去,試想一下,如果對方是位德高望重或者位高權重之人,這兩件事,無論哪件事被曝光,其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必然會一落千丈,對他來說,這才是最不划算也最不能接受的。”

  昌達若有所悟:“這麼看來,李支書的嫌疑就更大了啊。”

  瘋哥卻說:“同樣道理,那個董有亮的嫌疑也增大了,他那麼想當村支書,肯定也不願自己做的醜事被曝光。”

  “可董有亮當支書是想為村裡謀福利啊,並不是為一己私慾。”昌達又說。

  “唉。”瘋哥嘆息著,點燃一支煙,語重心長地說:“昌達,人心難測啊。”

  人心難測,多麼現實的一句話。

  對剛從學校出來,初入警隊的昌達來說,這話顯得沉重了些,他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我相信,等這單案子辦結了,昌達對這四個字會有一個全面的認識。

  在他從小長大的村子裡,會發生如此的慘案;在他熟悉的村民中,會有這麼多心理變態的人,真是一件讓人難以喘息的事。

  屋子裡一時沉默下來,只有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煙草氣味。

  連文雅都覺得氣氛不對勁,乾咳了一聲,然後把話題引回到了案子上:“第三人對女屍又是劃臉又是挖眼珠的,仇恨一定不小,咱們這兩天得把羅秀的仇人都找出來才是。”

  我贊同地說:“我最先猜想過她的公婆,不過那對老人都七十多歲了,只怕是沒精力與體力潛入湖底做這事吧。”

  瘋哥噴出口煙霧道:“沒錯,羅秀公婆是張家村的,而在鏡湖邊活動的多是風谷村的人,老孫頭殺人並決定拋尸鏡湖,整個過程的時間並不長,所以,對方只能是碰巧目睹了此事。”

  瘋哥的話給了我啟發,我繼續說:“只是碰巧的話,有三種情況,要麽,那附近有一塊土地,這人剛好在種莊稼;要麽,他是在湖邊樹叢裡割豬草;要麽,是剛好游完泳從湖裡起來,在林子裡換衣服。”

  “有道理。”瘋哥點了點頭。

  “昌達,別想‘人心難測’了,你覺得呢?”文雅問。

  我這才發現,先前討論案情比較積極的昌達,這會兒一直沒插話。我看向他,他有些茫然地問:“你們說到哪了?”

  文雅耐心地把我們剛才所說又復述了一遍,他聽完後,想了想說:“屍體被劃爛了,說明對方手裡有刀啊,單是游泳的話,沒必要帶刀,那就只剩下兩種可能了。村裡割豬草的都是女人,她們不會游泳,更不會潛水。所以,應該是周圍種地的某個男人。”

  昌達的分析有道理,我隨即問:“鏡湖周邊有土地嗎?”

  “有。”昌達肯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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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家的?”

  昌達搖頭道:“我只知道那一片有村裡的土地,不過每隔幾年,村裡的土地都會作一些調整,所以我也不確定現在都是誰在那裡種。”

  “你爸媽應該知道。”瘋哥說。

  “嗯,我去問問。”說完,昌達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過了幾分鐘,他回來,臉上帶著喜色告訴我們:“我爹說,那一片有三戶人家的地,我二叔,董有亮,唐貴。”

  “這三個人……”我在心裡盤算著他們各自的可能性。

  昌達又說:“我相信不是二叔,他和我爸一樣,老實得很,從沒得罪甚麼人,也沒聽說和羅秀有甚麼瓜葛。還有,他膽子小,根本做不出這種事。”

  昌達作為王勝的侄兒,急於幫王勝撇清與案子的關係,心情我可以理解。

  其實細想起來,案發第二日,王勝就帶著兒子去鏡湖游泳,隨後兒子撞到女屍,他自己還去確認了一番。

  從這件事來看,他的嫌疑的確較小。

  董有亮,根據老蔣的調查,這是一個好心人,熱衷於為村民謀福利。其他方面,我們暫不了解,也不好評價。

  唐貴,這是個極為討厭之人,對女兒的態度令人髮指。

  “如果劃屍體的人真在這三人當中,我首選唐貴。”我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恩,下一步,我們可以著重調查一下唐貴與羅秀的關係。”瘋哥說。

  “我想起來了。”文雅突然道:“昨晚去鏡湖找唐艷,村裡的壯年都去了,只有唐貴和幾個村民中途回了村子。那麼,我們回來的時候,核桃樹下的神秘人也是他們當中的。”

  “我看就是唐貴!”昌達說:“老孫頭拋屍的時候,被在地裡幹活的唐貴看見了,他因某種原因,對羅秀恨之入骨,潛下水去劃臉摳眼珠,很可能之前唐艷與他一起在幹活,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他當然會警告唐艷,不准唐艷說出去,可隨著我們的調查深入,他越來越害怕此事暴露,於是親手殺了自己女兒,昨晚先是賊喊捉賊地去李支書家說唐艷一天未歸,而後又躲在核桃樹下,是想看看你們到底有沒有找到唐艷。”

  “有些道理。”我點了點頭:“這樣,也就能解釋膽小的唐艷為何會到鏡湖邊去了,她其實是被自己爸爸帶過去的。”

  瘋哥卻說:“如果是唐貴的話,他與李勇和董有亮不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村民,不存在剛才我們所說的‘一旦劃屍的事情暴露,代價太大’的情況。”

  “瘋哥,你不了解我們村的人,他們好多都是一根筋,也沒甚麼文化,做事時不會考慮那麼多。”昌達解釋說。

  瘋哥把煙頭扔在泥地上,踩滅,又將其撿起,揣進褲包,這才說:“當然,唐貴是一定要查的!”

  文雅說了另一種可能:“李勇在小松埡與羅秀發生性關係時,被碰巧在此割豬草的唐艷瞧見了。那麼,昨天就是李勇謀殺唐艷滅口,這也能解釋為何他能清楚地算出唐艷所在方位。”

  我接著說:“昨天晚上,我們聽信了李勇'統計學'的理論,而如果唐艷真是他殺的,他當然知道方位,還能通過這件事,進一步鞏固其在村民中的神聖地位。 ”

  “這在他與董有亮的村支書之爭中,是非常有利的。”文雅補充說。

  “那麼,李勇是如何說服唐艷跟著他去鏡湖的呢?”瘋哥問。

  昌達說:“對,唐艷不可能跟他去。我還是傾向於第一種,李支書算方位的本事好多人都見識過,能算準不稀奇。”

  昌達從小在風谷村長大,耳濡目染地接觸這些東西,他心裡對李勇應該是有幾分尊崇的。

  “反正兩個都不是好東西,沆瀣一氣!”文雅哼道。

  從接手案子到現在,昌達也說過一些比較封建的話,文雅昨天才來,不清楚情況,更不知道他對李勇的態度,所以才當著他的面這樣講。

  雖然昌達自己剛才也提出李勇有嫌疑,卻只是理性地分析,此時聽著文雅語氣如此重,臉色稍稍有變。

  我心裡是讚同文雅的,只是顧著昌達的面子,不好接話。

  想必瘋哥也是如此,所以,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

  我看時間不早了,準備提議各自休息,也好打破這份尷尬,卻聽瘋哥突然喊了一句:“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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