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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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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搶?”正在喝水的巫海抬起頭,好奇地問。

  王良看了他一眼,接著說:“就是我們往上抬屍體時,水鬼往下拉啊。”

  我心中一動,看了看瘋哥,他一副沉思的樣子,我試著問:“你們看見水鬼的手了?”

  王良聽罷,瞅了瞅門外,我順著看去,外面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除此外,並無異樣。

  只見王良走過去,輕輕地關上門,插上門栓,重走回來後,他神秘兮兮地說:“可不是麼,我當時抬的屍體左腳,剛開始提不動,我是潛在水裡的,快憋不住氣了,手上就用了力道,這下是把腳提起來了,卻感覺到一個東西從我腳邊滑過,像是人的手一般……”

  聽了這番話,我立馬想起了女屍腳踝上的印痕,那必然就是“水鬼”捏出來的。

  我自然不相信真有水鬼搶屍,可王良這老實巴交的農家人肯定不會騙我,他也沒騙我的必要。

  如此一來,就得從另外的角度去解釋這件事了。

  屍體直立水中,腳上有印痕,王良他們提腳的時候,有東西在水中閃過……

  我在腦子裡琢磨著,很快就想到了一種可能:“屍體是被繩子綁住雙腳固定在水底的!”

  “妙啊!”老蔣大聲贊同道。

  瘋哥也微微點了點頭。

  王良一臉茫然,我問:“昨天抬屍時,你在水中可有睜開眼睛?有沒有看到屍體腳上綁著東西?”

  “眼睛倒是睜開的,但昨天光線不好,屍體腳踝已經在水下近三米的地方了,根本看不清。再說,當時心虛,只急著把屍體撈起來,哪裡看得那麼仔細啊。”王良搖著頭,表達著內心的不確定。

  “不對啊,兇手拋屍湖中,又潛入水裡,把繩子綁在屍體腳上,這是打的哪門子主意?”巫海質疑道。

  瘋哥說:“更大的可能是,拋屍的時候,就已經綁好了,屍體與大石塊一併扔進湖中。”

  “那應該綁在身體上才牢靠啊,綁在腳上,屍體豎立起來,容易被發現。”巫海又說。

  雖然我一直腹誹巫海這個大隊長當得有水分,可不得不說,他的確問到了點子上。

  “我建議明天下水去查探一番,水底若有石頭與繩子,鬧鬼的事就明朗了。”老蔣提議。

  這時,昌達媽煮好麵條端進了屋,聽到老蔣的話,忙說:“下水前可得找李支書做做法,免得沾了陰氣。”

  我聽後,哭笑不得,不過想著她也是一番好意,就沒說甚麼,端了碗麵條,默默地吃起來。

  期間,房門被敲響,是李勇過來說住宿的事,除了昌達,我們四人,一人住李勇家,一人住王良家,兩人住王勝家。

  入鄉隨俗,既然昌達媽提了出來,我也就給李勇說了下水的事,讓他明早和我們一起去湖邊,順便問他村裡有沒有水性好的人能潛到湖底去瞅瞅。

  “昌達啊!”李勇聽後,毫不猶豫地說:“他水性好,又是警察,這事讓他做最合適。”

  “不行啊支書,那湖底指不定有甚麼東西呢,我家昌達水性差得多。”昌達媽一聽,慌忙擺著手。

  “是啊支書,你又不是不知道,昌達小時候就嗆過水。”王良附和說。

  其實明天下水前,我們肯定會做好充分準備,確保人員安全。

  不過也能理解,王良家就這麼個獨子,他們本來又相信湖中有水鬼,自然不放心。

  “那你們說讓誰去?浮屍的地方,水深四五米,我們這把老骨頭咋行?昌達那一輩,就他身體最壯。再說了,他嗆水那回,他倒是沒事,卻弄得我家曉玉昏迷不醒,我當年不也沒說你們甚麼嘛!”李勇並不退讓。

  這幾句話一出,王良夫妻就不吭聲了,求助似地看向巫海:“領導,你們隊裡肯定有專業人員吧?”

  巫海似乎還介意剛才王良抵他的事情,撇了撇嘴,兩手一攤說:“我們有救生衣救生繩,就是沒人。”

  王良有些難為情,又看向瘋哥,瘋哥安慰他說:“王大哥,你放心,我們會慎重考慮下水人選,無論讓誰去,都會百分百保證他的生命安全的。”

  剛說完這事,昌達就打來電話,說已經在鎮醫院把王昌林安頓好了,他嘴唇緊閉,餵不進去藥,只有打點滴,看明早會不會有所好轉。

  昌達說要陪著王勝他們在醫院照看堂弟,我想著他明天有可能要下水,讓他盡量找機會休息,他在電話裡答應了。

  隨後,我們把住宿定了下來,巫海與王良不對眼,又反感搞封建迷信的李勇,就和老蔣去王勝家住,昌達媽那有鑰匙,打著手電筒帶他們二人過去。

  昌達不回來,我和瘋哥能睡他的床,李勇見沒他甚麼事,就悻悻地走了。

  待房間裡只剩下三人,瘋哥再次給王良發了支煙,點火的時候,他隨口問:“大哥,昌達把李曉玉弄昏迷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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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良坐在凳上,咂巴口煙說:“村裡娃沒甚好玩的,從小就喜歡到湖裡耍水,不過嘛,一般都是男娃去,女娃都要幫著做事,可那天昌達把李勇家的曉玉帶了過去,李曉玉本來在湖邊淺水處的,由於她以前沒怎麼玩過,興奮得緊,玩著玩著就往前走了幾步。”

  王良頓了頓,接著說:“那鏡湖不比你們城裡的游泳池,湖底有些地兒坎高,李曉玉這一走就踩空了,整個人只剩頭在面上。

  當時昌達幾個男娃都在離岸邊二三十米的地方打鬧,根本沒顧著她,幸好她落水時喊了兩聲出來,昌達一看,這才慌著往岸邊遊。

  可等游到她身邊時,她已經溺水了,昌達雖然水性不錯,可那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潛下去拉著李曉玉,有了負擔,一口氣沒換過來,就嗆了幾口水。

  也虧得李曉玉溺水那地離岸邊不遠,昌達掙扎著把她帶了過去。上岸後,昌達嗆了水一直咳嗽不停,另外兩個娃娃學著之前看到的大人救人的方式,弄了好一陣,李曉玉才吐了幾口水,醒了過來。 ”

  說起當年這事,王良的語氣並未波動,只見著陣陣煙霧從他嘴中吐出又升起。

  我心裡卻是為李曉玉捏了把汗,那個時候,她已經溺水昏迷了,搶救不及時的話,極有可能身亡,可現場連個成年人都沒有。真是慶幸那兩孩子沒有慌亂,沒有逃跑,還知道救人,並且誤打誤撞地用對了方法。

  “昌達和李曉玉那個時候是同學?”瘋哥問了句。

  “昌達要大兩歲,二人當時都在鎮上小學唸書,我也不知道他那天怎麼想著把李曉玉帶去湖邊。”王良把手中煙頭扔在地上,用穿著涼鞋的腳踩滅,爾後起身,往昌達的房中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問道:“李曉玉不僅僅是昏迷,還差點喪了命,李勇知道這事後,一定找你們麻煩了吧?”

  “當天幾個娃兒都嚇得不行,回來了誰也沒說這事,過了好幾天,那兩個男娃才和他們爹媽講了,這才傳了出來。”王良打開昌達房間裡的電燈說。

  昌達的屋子裡,一面牆壁上貼著滿滿的獎狀,上面兩排的紙張都發黃起皺了,顯示著它們的歲月悠久。

  除了靠在牆邊的床,屋子裡還有個不到一米高的小木桌和一個褐紅色的木頭衣櫃,衣櫃樣式古老,面色發暗,想來也有好些年頭了。

  王良打開衣櫃,邊從裡面拿出枕頭被子邊說:“李曉玉畢竟沒死,事情又過了好幾天,最關鍵的是,那段時間,李支書家老二剛出生不久,他成天心情好得很,就沒來計較。”

  “老哥,我看你們這村子,有些重男輕女啊。”瘋哥接過王良手中的一個枕頭說。

  王良嘿嘿笑了兩聲:“老祖宗教的,養兒既能傳宗接代,又能防老,女子要嫁人的,靠不住。”

  風谷村的封建思想,我早就領教過了,此時聽著王良的話,我雖不贊同,卻也懶得與他辯駁。

  只是,從他剛才的描述中可知,女人在風谷村的地位是真低,小時候連去鏡湖邊游泳的機會都沒有。

  我有些疑惑的是:“既然李勇這麼想要兒子,他為甚麼等到李曉玉十歲時,才生了李曉軍?”

  “他當然想生啊,只是他老婆肚子一直沒動靜,村裡人私下都說是他老爹當神漢洩露的天機太多,老天爺要李家斷後。一直到他當上村支書後兩年,老婆才懷上。”

  說這話時,王良鋪好了涼蓆,剛好昌達媽也回來了,一進屋就衝王良說:“老頭子,我記得家裡還有支手電筒,你怎麼不找出來給李支書用啊,我剛才回來碰著他,讓他把我那支拿去了。”

  我當時還在琢磨著李勇生兒子的事,沒在意昌達媽說的話,瘋哥卻馬上問:“你說你剛剛回來時碰到他了?”

  “對啊,咋的了?”昌達媽奇怪地看著瘋哥。

  “老太婆,你前腳走了沒多久,李支書就回去了,你怎麼可能還碰得到他?”王良解釋說。

  昌達媽先是一愣,想了幾秒,堅持說:“我不可能認錯,我還問他咋沒打電筒呢,他說他熟得很,閉著眼都能走回去。”

  這時,我已經聽出了端倪,看向瘋哥,他皺著眉頭,神情嚴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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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欲開口,卻見瘋哥微微搖頭,然後笑著說:“也許是李支書沒帶電筒,走得慢吧。老哥,嫂子,時間不早了,歇著吧,明天還得忙活。 ”

  王良夫妻是老實人,一聽這話,給我們指明了茅廁所在,就回房去睡了。

  待王良他們關了房門,我悄聲問瘋哥:“這李勇像是故意留下來偷聽我們說話啊。”

  瘋哥關了燈,走到窗戶邊,往外看了一陣,這才回答說:“是啊,他既是黨的村幹部,又是鬼神的發言人,在風谷村,這兩個身份都是權力的象徵,偏偏這兩個身份本身又是矛盾的,多年來,李勇把二者關係處理得很好,游刃有餘,他應該算是村子裡比較有心機的人了。”

  我也走到窗戶旁,一陣涼風吹來,帶著田野的清香,讓人很是舒服,我側頭看著瘋哥問:“他想偷聽甚麼呢?”

  “自然是想聽案子的事。”瘋哥沉聲道。

  “我們到村裡辦案,本就需要當地干部的配合,他作為支書,想了解案情,大可直接詢問,何必搞這些把戲。”

  “比較合理的解釋是,他有自己的算盤。”

  “甚麼算盤?”

  黑暗中,瘋哥搖了搖頭:“暫時不知道,拭目以待吧。”

  上床睡覺時,我看了下時間,剛到九點。

  生活在繁華喧囂的城市,再加上經常值班,我已習慣了晚睡,可這天晚上,躺在村民自己編制的涼蓆上,枕著用麥穗填滿的布枕頭,感受著周遭的一片靜謐,我竟很快有了睡意。

  一夜無夢,第二天清早我醒來時,瘋哥已經端著個瓷碗在院壩裡喝著早茶了。

  “瘋哥早,你看起來精神不錯啊。”

  “農村水土養人啊,我以後退休了,還是回老家務農算了,可以多活幾年。”瘋哥抿了口茶水道。

  的確是這樣,城市生活在帶給我們便捷與享樂的同時,也在侵蝕著我們的身體。環境問題、食品安全問題、人口結構複雜導致的治安問題,讓我們時刻都處在危險之中。

  “行啊,到時候我來投奔你。”我笑著說。

  “得了吧,你們這些小年輕,哪受得了農村的清苦。”瘋哥說這話時,指了指瓷碗,裡面的茶水顏色很深,味道很苦。

  城裡人分兩種,一種像瘋哥這樣,心中有個田園夢,卻在生計、夢想或責任的驅使下,選擇暫時留在城中,待時機成熟,即解甲歸田,詩意人生。

  還有一種,習慣了城裡的燈紅酒綠,醉生夢死,寧願在城市的奢華中少活十年,也不願在農村的孤寂中長壽。

  “別小瞧人啊,我沒那麼膚淺。”我不服氣。

  “喲,你們也起得挺早啊。”是巫海和老蔣過來了。

  趁著王良夫妻不在,我問巫海他們縣裡到底有沒有合適的下水人選,巫海搖頭說:“你以為我昨晚是和老頭賭氣啊,平五縣城沒有河流,隊裡是真沒水性好的人。”

  老蔣在一旁附和,說這事巫海的確沒藏私,還說昨晚他們已經安排了人從縣上送專業設備過來,下水時可以派上用場。

  “我也是個旱鴨子,看來只有讓昌達下去了,瘋哥,你說呢?”我看向瘋哥問。

  “你是領隊,你決定。”瘋哥遵守著當初他定下的規矩,不過馬上補了句:“我們幾個辦案民警中,他水性最好,這又是他們村的案子,他在所不辭。”

  “我們隊裡還有幾個兄弟昨晚去了張家村,今日會在那裡核實女屍身份,鎮派出所的同事會幫著清查鎮上不在家的女性人口。”老蔣說。

  我點頭道:“希望今天能夠把死者身份確定!”

  吃過早飯,昌達打來電話,說王昌林的情況已有所好轉,我心裡鬆了口氣,讓他開車回來,準備下水。

  上午十點,相關人員全在鏡湖集合完畢。這事一大早就在村裡傳開了,岸邊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

  見到昌達時,我發現他有些黑眼圈,詢問他昨晚是否沒休息好,他擺手說沒問題,我又看了一圈周圍的村民,的確找不到能夠勝任的。

  好在巫海他們調來的裝備不錯,兩艘皮筏艇,數十件救生衣,兩根救生繩,兩把強光手電筒。與運送裝備車輛一併到達的,還有縣醫院的救護車和專職急救人員。

  我們合議一番,確定了下水流程:由四人駕著兩艘皮筏艇載著昌達到發現女屍的地方,給昌達綁上救生繩,下水時,昌達抱著一塊三十斤重的鵝卵石,以便快速沉底,沉底後,昌達開著手電觀察湖底情形。

  昌達說他可以在水下憋氣兩分鐘,為保證安全,我們設定的最長時間為一分半,到時間後,皮筏艇上的人就合力拉動救生繩,讓昌達迅速出水。

  按昨晚所說,行動前,由李勇做了場法事,驅邪祈福。

  上船時,昌達父母拉著他,再三叮囑他注意安全,不要逞能,昌達安慰了他們幾句,就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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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完全黑了,鄉鎮公路沒有路燈,路兩旁的山坡與密林一道,遮住了僅有的星光,讓這份黑變得更加純粹。

  這樣的黑夜,襯得警車的車燈都昏暗了幾分。我不熟悉路況,是巫海在開車,他不停變換著遠近光,嘴裡時而罵幾句:“媽的,開一公里山路比在城裡開十公里還累!”

  經過一個向右的轉角時,右側是岩石,巫海特意往道路左側靠了些,突然傳來一聲轟鳴,迎面衝出一輛摩托車,嚇得巫海慌忙往右打方向盤,摩托車近乎擦著警車駕駛室車門而過。

  巫海猛地踩住剎車,打開車門就對著遠去的摩托車吼道:“你龜兒子不要命了唉?”

  轉彎的時候,巫海車速放得慢,所以,他這一腳剎車下來,對我沒甚麼影響,倒是剛才那突然竄出的摩托,把我嚇得不輕,真要撞上的話,夠我倆喝一壺了。

  摩托車沒有停下,只是坐在後排的人回頭望了一眼,又迅速轉回去。除此外,就是它急馳而過帶起的一片灰塵。

  “這些鄉巴子,素質真差!”上車後,巫海不解氣地又罵了句。

  在特定情形下,我對他這帶有歧視意味的詞語表示了理解,畢竟,按剛才那軌跡,若兩車相撞,駕駛室會受到嚴重損毀,而巫海極有可能受重傷。

  到鎮上時,已經八點半了。

  鎮子名叫古井,只有兩條街道,呈十字交叉狀分佈。與村裡的冷清不同的是,古井鎮街道兩旁的門面幾乎都還開著,屋裡閃出或黃或白的燈光,門口三三兩兩坐著納涼的人,有的搖著蒲扇,有的抱著小孩,有的捧著一瓣西瓜……

  車子直接開到了鎮派出所,所長陳波接待了我們。

  在確定屍源的工作中,派出所這邊也給了很大的協助,全所出動,至晚飯時刻,已經把鎮上居民走訪完畢,所有沒在家的人,都聯繫上了。

  “謝謝陳所的配合,雖然
DNA比對結果還沒出來,但已經基本上能夠確定死者就是張家村的羅秀了。”我說。

  陳波點頭道:“陸隊客氣了,這事出在我們轄區,我們自當全力配合,有甚麼需要的,你們儘管開口。”

  雙方交換信息後,陳波親自帶我們去了鎮上唯一的一家茶館。

  路上,陳波介紹說:“羅秀這人我知道,針對她賣淫的事,好多人到派出所來舉報,我們以前也處理過幾次,她倒也挺配合,只是,出來後又繼續搞,派出所警力有限,我們又不能派個專人天天去蹲守,加之她情況確實特殊,我們就打防結合,讓村裡張支書盯著,只要她不太過分就行。”

  剛走到茶館門口,就聽著裡面傳出的手搓麻將聲音,茶館裡很昏暗,只有那張桌子頂上的日光燈亮著,燈下是副吊扇,扇葉正“扑哧扑哧”地轉著,搖搖晃晃的,我真怕它會突然掉下來砸在打麻將的四人頭上。

  “張姐,你出來下。”陳波衝那邊喊道。

  “來了來了,陳所長。”座位上的一個中年婦女應聲站起,她的身軀有些肥胖,起來時,把椅子往後移了一大截,人才能走出來。

  婦人步履蹣跚地走過來時,臉上始終帶著笑意,她腰上係了個黑色的小包,裡面鼓鼓的,說明這一天的收入不錯。

  從這個“張姐”處了解到的情況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羅秀的確經常到茶館裡來,但打牌都是打一元錢起底的,偶爾打五元,十元是絕對不會碰的,如果沒有一元和五元的桌,她寧願站在旁邊看別人打。

  看著我疑惑的表情,陳波笑著說:“她雖然掙錢容易,可她就一個人掙,不省著點花的話,怎麼修得起磚房?”

  這麼說倒也有理,只是,我擔心她會因此而不願打摩的,那樣我的推測就有些問題了。

  對這事,張姐的回答是:“風谷村和張家村都有人在鎮上打摩的,羅秀若是在我這打牌打晚了,遇到有順路回村的摩的,她也會坐,若是沒有順路的,她通常都是坐班車。反正她一個人沒啥事,坐班車到路邊,再慢慢走回去便是。”

  我鬆了口氣,這樣說,羅秀當日還是有可能搭乘摩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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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秀有多久沒到你這裡來了?”巫海問。

  張姐回答:“有三四天了。”

  “到底三天還是四天?”我進一步確定,因為羅秀是四天前死的。

  張姐想了一陣後說:“四天,四天。”

  這樣就對得上了,我又問:“她那幾天是天天到你這來?”。

  張姐點頭。

  莽狗說羅秀最後一次去找他是在六七天前,正是那天她被人按在地上發生了性關係,為了確定具體時間,我問:“那幾天她打牌時,情緒可有甚麼波動?”

  張姐先是皺起了眉頭,十來秒後,雙手一拍,瞪大著眼說:“我想起來了!她平時打牌,不管輸贏,都不怎麼說話的,可最後兩天,好像很介意輸錢,火氣挺大,特別是倒數第二天,還和人吵了一架。”

  說完,張姐眼睜睜地看著我問:“這算不算波動?”

  “當然算了!”我心中一喜,根據這條線索,就能確定羅秀是六天前遇到了那事,所以次日打牌時心情依舊不好,暴躁易怒。

  另外,羅秀死前曾與人吵過架,那麼,她的死,對方也是有嫌疑的。

  張姐聽著提供了有用的線索,極為興奮,拉著我說:“這位隊長,鏡湖撈起來那屍體是羅秀啊?聽說臉都劃爛了,這得多大的仇啊,嘖嘖……”

  “和她吵架的人是誰?”陳波問。

  “是李大嘴他婆娘。”張姐回答。

  “兩人當天吵得厲害不?”巫海問。

  “不厲害,李大嘴婆娘平日都打十元的,那天十元湊不夠人,才和羅秀她們打的五元,她壓根不在乎那麼點錢,見羅秀發飆了,就沒吭聲了,吵完還接著打了一個多小時。”

  鄉鎮上,婦人之間吵幾句嘴很正常,並且吵得又不厲害,沒必要因為這個殺人,到時候只需讓派出所民警對李大嘴夫婦做個例行詢問,確定他們那幾日的生活軌跡,應該就能排除嫌疑。

  我更關注的是,羅秀最後一天以及與人吵架前一天是甚麼時候離開茶館的,這兩個時間點有助於我們分別判定其遇害和被風谷村民按在地上發生關係的具體時間。

  茶館里共有四張麻將桌,兩張撲克桌,每天人來人往的,張姐根本記不住那麼多,好在那兩天,在羅秀那桌都發生了特別的事,所以,沒多大會兒,她就想了起來。

  和李大嘴老婆吵架那天,五點過結束的,最後一天,中途有個人家裡有事走了,等了半小時都沒再湊著人,剩下三人也就散了,差不多是下午四點。

  夏天白天時間長,四五點的時候,太陽都還沒下山,按張姐先前所說,這不屬於打牌打得晚的情況,羅秀應該都不會打摩的。

  不過,我還是想再確認一番,遂問:“這會兒還有打摩的的沒?”

  “幾點了?”張姐反問我。

  我看了下時間:“九點一刻。”

  “有!一般過了九點半就沒了!”張姐對鎮上的情況相當熟悉。

  事不宜遲,我們當即謝過張姐準備過去詢問,出門時,張姐笑著說:“警民一家親,協助警察是我們的義務嘛,陳所長,我茶館裡可都是娛樂,沒有賭博,請你放心啊。”

  古井鎮上,橫豎兩條街道交叉處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摩的都在那裡等客。我們趕到時,還有兩架摩托停在那,師傅坐在上面抽著煙。

  當時我們三人都穿的警服,這兩人見著我們走過去,立馬從車上下來,其中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客氣地向陳波打著招呼:“陳所長,這麼晚還沒歇著啊?”

  “這不還沒忙完麼。”陳波順手給二人發了煙,問:“認識羅秀不?”

  小伙立馬說:“張家村賣淫那女的?認得認得。”

  “怎麼,你小子去照顧過她的生意?”陳波又問。

  小伙慌忙擺手:“哪能啊,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古井鎮就這麼點大,她做那事,名聲還不早弄臭了麼,再說,她那麼老,我也下不去手啊……”

  陳波打了個哈哈,正色道:“三娃子,你天天在這打摩的,你給我說說,羅秀打摩的的次數多不?”

  小伙回答:“不多,這女人摳得很,除非有免費車,不然很少打摩的。”

  “她最近一段時間可有來過?”我盯著他問。

  “反正我是沒見過。”他搖著頭說。

  “我見過我見過。”說這話的,是另外一個摩的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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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這人一句話沒說,幾乎沒人注意他。這會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了。

  男子五十來歲,頭髮亂蓬蓬的,鬍子拉碴,昏暗的燈光下,黝黑的膚色近乎與夜色融在一起。

  “啥時候的事?”我急切地問。

  “就前幾天,我拉人到張家村,回鎮上的時候,在路邊看到她一個人在往村裡走。”男子回答。

  “你回憶回憶,具體是哪一天?”陳波問。

  男子猛吸了口煙,煙頭的火星在夜色中閃了一下,他吐著煙霧說:“記不清,差不多有一周了。”

  “不中用!”陳波罵了句。

  “她當時情緒如何啊?身上衣服臟沒臟?”巫海問。

  “我騎著車呢,一下就過去了,哪看得那麼仔細。”男子似想起了甚麼:“對了,離著兩三米時,我瞟了她一眼,她也看了我,表情還算正常吧。”

  “大概幾點?”我問。

  “沒看,反正我回到鎮上後,剛抽了支煙,我媳婦就把夜飯送過來了。”

  男子說他們家吃晚飯的時間一般在六點半,按這時間推算,他遇到羅秀的時間接近六點,再與他說的“一周”對應起來,正好是羅秀被按在地上那天。

  那個時候羅秀的表情還正常的話,說明事情還沒發生,我忙問:“你是在哪處地方碰到她的?”

  “馬上就到小松埡了,離大路口差不多一公里。”這次男子倒記得清楚。

  “你確定?”陳波上前一步,大聲問道,他的反應讓我有些驚奇。

  “確定,這個不會記錯。”男子昂著頭。

  陳波轉頭看向我,沉聲道:“小松埡那一段,兩邊都是樹林,平時幾乎沒甚麼人。”

  我恍然大悟,這言下之意很明顯了,小松埡的地形很適合“打野戰”,羅秀極有可能就是在那裡遇到了風谷村的某個男子,兩人隨後到樹林裡辦了事!

  雖然現在沒有直接證據表明這件事與羅秀被殺一案有關,但二者在時間上相隔如此近,肯定要詳細調查的,我點頭,側身對巫海道:“巫大隊,咱們明天去那看看吧。”

  “好!”巫海說。

  這一番詢問下來,快到十點了,街道兩旁的門面關了大半,我們就準備回去了,臨走時,三娃子說了句:“陳所,羅秀經常坐張家村張堯的車,我看兩人關係不一般,你們可以找他問問。”

  當時我已經轉過了身,聽著這話,馬上轉回來:“張堯也是打摩的的?”

  “是,他好些時候守得晚,羅秀打完牌就坐他順風車一起回村裡,今晚他守到八點才走的。”三娃子說。

  “他有時還要守得晚一些,今天有個他同村的人找來,他倆就一起回去了。”中年男子生怕被三娃子搶了風頭似的,邊比劃邊說。

  “敢情剛才那不要命的就是他龜兒子啊!”巫海說完還呸了一聲。

  陳波問怎麼回事,我解釋說是我們來鎮上的途中差點被一輛摩托車撞了,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張堯他們了。

  “就是他,他騎車比我還騎得快!”三娃子說。

  “老子明天要去教育他!”巫海氣憤地說。

  離開時,三娃子讓我們找張堯時,不要說是他“供出”來的,平日大家都在一起做生意,免得鬧矛盾,中年男子忙附和說:“也別說我啊。”

  “這是自然。”我應了下來。

  我們警車停在派出所的,往回走時,我說:“陳所長,你們這的群眾提供線索都挺熱心啊,不像城裡有些人,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經常不配合我們調查。”

  陳波卻說:“他們有一半是熱心,有一半是利益,張姐那裡,怕派出所去查她茶館,自然要配合,至於三娃子,鎮上就這麼多人,打摩的之間的競爭很大,他們巴不得我們查到張堯有問題把他抓起來,自己的生意就會好一些。”

  我有些吃驚:“原來裡面這麼多道道,我還以為是民風淳樸呢。”

  巫海說:“在利益面前,人都是會作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不分城裡人還是農村人。依我看,城裡人起碼有文化,講道理,你看看風谷村那些人,愚昧無知,這才是最可怕的!”

  這個話題就深沉了,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正好到了派出所門口,陳波說鄉下蚊蟲多,讓我們就在派出所住一晚,我想著還要與瘋哥他們交流案情,就婉言謝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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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順著他的話說:“李支書,你能不能想辦法聯繫上老孫頭?找個由頭問問他在哪裡,再讓他回村裡來一趟。”

  “我翻翻啊。”李勇拿出手機,我瞟了一眼,是國產大品牌的機子,價格不低。

  李勇翻了一陣,搖頭道:“只有她婆娘的。”

  “也行啊,問問老孫頭是不是和她在一起。”我提醒他:“別提案子的事,免得驚了老孫頭。”

  “這我肯定知道啊!”李勇說著就到一旁去打電話了。

  我與瘋哥把老孫頭家門周圍都檢查完了,沒甚麼異常發現。

  片刻功夫,李勇過來告訴我們:“老孫頭在那裡,今天有些晚了,我讓他明天一早回來。”

  “他怎麼說?”瘋哥問。

  “他答應了。”

  我鬆了口氣:“那就好。”

  趁著天還沒黑,我們又去了找了第三戶村民,這家人是果農,種了好幾種果樹,房子前後都是。

  我們到他家的時候,夫妻二人剛好騎著三輪車回來,雖然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可車子的紅色還是很顯眼。

  聽了我們的問題,男子說,八月正是賣西瓜的時節,他們夫妻每天吃了午飯都會拉一車的西瓜去鎮上賣,賣完就收工回家,這段時間,每天皆是如此。

  “每天你都跟著他一起去的?”瘋哥問女人。

  “是啊,上午我把家裡的活做完,下午我倆就一起去鎮上,賣完了再回來。”女人的反應比較快,馬上又補充說:“我們都是在鎮上茶館外面擺攤,天熱,那些打牌的人喜歡買著吃,反正是抽份子錢,都想著多吃一些。”

  她這是把證人搬了出來,我也樂得她提供這個信息,如果每天都在同一個地方賣瓜的話,只需對周邊住戶進行走訪,就能還原羅秀遇害那日這夫妻二人的行踪。

  最重要的一點是,如果女人確實與自家男人寸步不離,一起去,一起回的話,那男人也根本沒有作案機會。

  於我們而言,這是好事。

  因為,在特定範圍的一群可疑人員當中,排除掉一個,剩下人的嫌疑就大了幾分,逐個排除後,最後剩下的那個人,就是兇手了。

  我心中默默把風谷村有紅色三輪車的四戶人家作了比較,相對而言,嫌疑較大的,便是老孫頭與李勇二人了。

  明天,老孫頭會回來,我們也會到鎮上磚廠和茶館走訪,核查第一、三戶人所說的情況是否屬實。

  到時候,應該就能見分曉了。

  從第三戶人家中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走到開闊地帶,我手機響了起來,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文雅”二字,我大驚,忙了一下午,竟是忘了文雅要過來的事情。

  接通電話,我就急著問她到哪裡了,文雅說已經到風谷村外的大路了,因為天黑,她又不熟悉村路,沒敢往下開。

  “你怎麼不早給我打電話啊?”我擔心地說。

  文雅卻說她給我和瘋哥打了幾個電話都是無法接通,正急得不行呢。

  “我們馬上開車來接你。”

  文雅是一個人過來的,開的又是自己的私車,不是警車。我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天空,想著她把車停在路邊,獨自一人在車裡等著,就內疚得不行。

  瘋哥聽我講了後,也加大了步伐,我倆一起小跑到警車邊,開車往大路而去。

  “昨晚我還說李勇很配合我們,現在他卻也有了嫌疑。”途中,瘋哥苦笑著說:“我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看人看不准。”

  我安慰他道:“一碼歸一碼,單就他昨晚的表現來看,的確算配合我們啊,只是今天有了新線索,才牽扯到他的,二者並不矛盾。”

  瘋哥自嘲了兩句,又說:“按今天的調查情況看,四戶人家裡,老孫頭和李勇的嫌疑較大。”

  瘋哥的想法和我一樣,我嗯了一聲,瘋哥又問:“你覺得,在這二人中,誰的嫌疑更大一些?”

  “這個,得等到明天見了老孫頭才能確定吧。”我回答。

  話音剛落,我腦海中卻是靈光一閃,老孫頭與李勇,這兩人在風谷村的地位可謂天差地別。

  在此基礎上,我覺得之前莽狗說過的一句話有點不切合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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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瘋哥問莽狗,羅秀為何不告訴他那人的名字,莽狗的回答是,羅秀怕他亂講。

  仔細想來,按莽狗的智商和情商狀態,想讓他守口如瓶,的確比較困難。

  既然如此,羅秀若是擔心這事被傳出去,為何又要告訴莽狗呢?

  要知道,一旦事情曝光出來,不僅會讓羅秀的名聲更差,更會影響到她的生意。

  人都是自私的,其他嫖客知道有人與她發生性關係沒給錢,下次找她時,肯定也會打這個主意,最不濟,也要講講價,讓羅秀少收些錢。

  並且,雖然莽狗住在半山腰,與張家村的村民沒多少來往,但羅秀經常往他那跑,多數時間還是白天,時間長了,肯定會被人發現。

  事實上,通過我們在張家村的走訪得知,村裡的確有好些人知道兩人之間的不正當關係。

  這兩件事都說明,羅秀其實並不是很在意自己在張家村的名聲問題。

  如此推斷下來,羅秀將此事告知莽狗,以發洩心中不滿,卻又不願說對方名字,意圖就比較明顯了。

  她是在害怕,因為,那個人她惹不起。

  老孫頭和李勇相比,自然是李勇更讓羅秀忌憚。

  “那邊那邊。”瘋哥的話在我耳邊響起。

  我回過神來,此時我們已經到了村路與大路的交界處,往左邊走是去鎮上,往右邊走是去縣城,剛才有輛車往左邊駛去,我也就順著開去,卻被瘋哥阻止了,因為文雅的車停在右手方向,我忙著把方向盤往右邊打去。

  文雅見到我們的警車,打開車門走下來,我停好車就往下衝,只聽得瘋哥喊了句:“唉,看把你小子急得,手剎都沒拉!”

  在兩輛車的車燈照射下,文雅笑著向我走來,她上身穿了件淺藍色短袖
T恤,下面著著牛仔褲和運動鞋,扎著馬尾頭,看著很是清爽。

  “你剛才在往哪開呢?”走近後,文雅故意扳著臉問。

  “嘿嘿,走神了。”我看著她,心情很舒暢。

  “他是被先前開過去那車上坐的美女吸引住了。”瘋哥開玩笑說。

  “瘋哥,這麼黑的天,車子一晃而過,你眼神啥時候這麼好了,還能看見上面坐了個美女?”我問。

  “哈哈。”瘋哥不接話,又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自從接了文雅的電話後,這一路都在走神,是在想著面前這大美女吧?”

  “別別,瘋哥,你可別把矛頭指向我。”文雅笑著說。

  我正欲辯解,瘋哥擺著手道:“解釋就是掩飾,不說了,先回村裡吧。”

  說完,瘋哥回去開警車走前面,我則與文雅開她的車跟在後面。

  我邊開車,邊把現在案件的進展情況給文雅講了,順便也提了我先前的那番分析。

  “我的推測有道理不?”文雅的刑偵經驗比我足一些,講完後,我徵詢著她的意見。

  “我贊同。”文雅回答:“村支書和神漢,這在農村都是威望極高的身份,李勇的確很可疑,明天我和他接觸試試。”

  行至途中,瘋哥給我打電話,拐去張家村接巫海和老蔣,讓我先帶文雅去昌達家,等他們過來後,再商量今晚的住宿問題。

  到昌達家後,王良夫婦熱情地和文雅打了招呼,昌達媽聽聞我們都還沒吃飯,又忙活著去給我們煮麵條。

  趁著這功夫,我向王良打聽起三輪車的事。

  “那三輪車貴著呢,幾大千,我家可捨不得買。”

  “有三輪車的話,拉玉米、糧食就方便多了啊。”我說。

  王良卻道,農忙的時候,租輛車用下就行了,比買車划算。

  文雅接口說:“對啊,你買了三輪車的話,可以做這生意,也是筆收入呢。”

  王良忙著搖頭:“老孫頭開始就這麼想的,結果呢,也就收糧的時候能輪上他,賺點小錢,平時都是李支書的車在拉貨。”

  我想起下午李勇幫何老五家拉豬的事,就問:“你們要用車的時候,都是去找李勇租?”

  王良點頭:“是啊,肯定要先照顧支書的生意嘛。”

  “不照顧的話,他是不是會找你們麻煩?”文雅問。

  “那也不是……”王良解釋著:“住在村子裡,總有麻煩支書的時候,不照顧他生意說不過去。”

  “李支書是神仙的親戚,我們可不敢得罪。”端著面出來的昌達媽說。

  關於風谷村村民的封建思想,我在車上給文雅提過,因此,她聽著昌達媽的這話,無奈地笑了笑,沒有搭話,伸手接過裝麵條的碗。

  我也接過碗,放在桌上,剛拿起筷子準備開吃,就聽著外面有人喊:“小陸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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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這聲音,我直接站了起來,對滿臉疑惑的文雅說:“是李勇來了。”

  “他?”文雅當即也站了起來,眉頭微蹙。

  李勇打著個手電筒走進了屋子,他身後還跟著個婦人,頭髮亂糟糟的,眼睛紅紅的。

  “李支書,甚麼事?”我問。

  “唐貴家的女娃不見了。”李勇回答。

  “唐貴是誰?”

  “我們村子的啊,就昨天上午在鏡湖邊打他女子的那漢子。”李勇喘著粗氣地說。

  “警官,幫我找找唐艷吧。”婦人臉上露出哀求的神色。

  聽了李勇的話,我想了起來,昨日昌達下水,我們本以為能撈出一截繩子,結果只有一個化肥袋子,這樣的話,我們先前認為是女屍腳部被繩子綁著,所以才豎立在水中的猜想就不成立了,為此,人群中當即就有人說屍體立於水中是鬧鬼,其中一小女孩嚇哭了,被她爸狠狠踹了一腳。

  我本想說,你們對女兒態度那麼差,現在怎麼還關心起她來了。不過,看著婦人那雙泛淚的眼睛,我終是沒忍說出來,何況,昨日,婦人並沒對女孩動手。

  文雅拉著她的手道:“大姐,你先說說是怎麼回事吧。”

  婦人聲音有些哽咽,說話斷斷續續的,李勇見她這樣子,直接幫她說:“唐艷吃了早飯就出門去割豬草了,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回家。”

  “割豬草?”我重複著這三字,隱約覺得,這事似乎與案子有著某種聯繫。

  李勇不知我為何驚訝,只解釋道:“這有啥,農村裡的娃兒都要做農活的。”

  “你家曉軍也做?”我順口就說了出來。

  李勇壓根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麼問,愣了兩秒鐘才回答:“曉軍也做的,只是他還小,以讀書為主,我們一般沒讓他做。”

  “她一整天都沒回來,你們現在才想著找她?”是文雅的聲音。

  婦人有些難為情,支吾著說:“小娃娃貪玩,她很多時候中午都不回來的……”

  我不由想起,曉玉出門幹活,也是一整天不歸家。看來這村子裡的人,對女兒都是“放養”,早上撒出去幹活,晚上把竹簍裝滿了再回家,至於她在外面會不會餓著冷著傷著,父母絲毫不關心,只有等到天黑後,女兒遲遲沒有歸家,他們才會想起來。

  “她一個人出門的?”

  “恩。”女人回答。

  “村裡有人見過她沒?”文雅又問。

  “問了幾個,都說沒見著。”婦人急得快哭了。

  “唉。”我嘆了口氣,現在來責怪他們,為時已晚,當前最重要的任務還是找人:“你老公呢?”

  李勇又幫著回答:“唐貴剛才到我家來說了這事,我讓他先發動自家親戚幫著找,我趕著過來給你們匯報。”

  “事不宜遲,咱們也去吧。”文雅建議。

  “我也去。”王良自告奮勇。

  天色早就黑透,我和文雅都不熟悉村裡的地形,我們商議了一番,由王良夫婦帶著我和文雅為一組,李勇則把村裡人都召集起來,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尋找唐艷。

  出發前,我給瘋哥打電話講了此事,他們已經到村口了,就說他們開車在沿路找一找。

  這個晚上,風谷村裡到處都閃著手電筒的光芒,一束束的,像是星光一樣,只是,沒人有心情去欣賞這別緻的鄉村風景,只聽得夜風中夾雜著一聲聲的“唐艷”“唐艷”……

  我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走到後面,感覺都有些發暈了,腳也酸痛得很。

  文雅也好不到哪去,獨自開了大半天的車,又沒吃晚飯,她一個女孩子,純粹是咬著牙在堅持。期間我幾次問她要不要休息一下,她明明喘著氣,卻都回答說“再找找吧”。

  這場浩大的找尋工程持續了三四個小時,一直到了凌晨一點,仍然沒有唐豔的消息傳來。

  村子周邊都找遍了,再找就得進山或是往村外走了,考慮到大家的安全,我先與瘋哥商議,後又與李勇通了電話,一致決定暫停搜索,等天亮再繼續。

  最後,所有人回到了風谷村的村口,唐艷媽的哭聲在這寂靜的夜裡聽著極為哀怨,讓人動容。

  藉著手電燈光,我看著唐貴,這個男人扳著臉,看不出內心的情緒。

  另一個婦人上前扶著唐豔的媽,讓她冷靜點,文雅也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說:“不會有事的。”

  “求求你們,再找找吧。”唐艷媽拉著文雅的手,哭著說。

  文雅不知如何回答。

  這時,人群中一個聲音說道:“支書,你給算算方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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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出來,卻見唐貴家院壩的一角站著個人。

  “李曉玉。”巫海沖她喊道:“你怎麼在這?”

  “我,我剛做完飯,聽說唐艷被拉回來了,想送送她。”

  “唐艷三天後才下葬呢。”巫海道。

  “哦,那我走了。”

  我叫住正欲轉身的曉玉問:“你不怕?”

  曉玉搖頭:“她喜歡和弟弟一起玩,就像是我的妹妹,我不怕。”

  “唉。”我心中酸楚,風谷村裡,也只有像曉玉與唐艷這樣的女娃娃,才能體會到對方的苦。

  或許平日裡她倆並不是很親密,但現在唐豔的死,讓她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你跑出來,不怕被你爸罵?”巫海問。

  “我做完事了,出來幹活的。”曉玉說完就離開了。

  在派出所審訊室裡見著老孫頭時,我吃了一驚,李勇沒說錯,他的確很醜,醜得已經不好形容了,反正就是怎麼看都磕磣,怎麼看都不順眼,此外,我注意到,審訊室裡飄著股酒味。

  陳波說,他們通過在鎮上走訪,了解到老孫頭清早在一家副食店買過一瓶便宜的白酒和半斤花生米。

  之後,陳波他們開著所裡的兩輛警車在鎮上找,鎮上沒有,又往周邊巡邏,結果在離鎮子有五百來米的一處公路邊發現了老孫頭。

  當時他的三輪車停在路邊,他則坐在附近的一塊荒地裡,身上很大股酒味,臉色潮紅,面前擺著喝了一大半的酒瓶和剩下的一小撮花生米。

  因為陳波不是專案組成員,所以,老孫頭帶過來後,他們一直沒審,三輪車也在派出所院子裡,沒人動過。

  案發這麼多天,估計三輪車上的線索都被破壞得差不多了,我們這人手不夠,我就請陳波派兩個兄弟幫我們檢查車子,我和巫海則進入審訊室,對老孫頭進行盤問。

  “我們找到他時,他神色慌亂,我覺得肯定有問題,你們好好審審。”進去前,陳波提醒我。

  “好。”我應道。

  剛開始幾分鐘,老孫頭裝聾作啞,還說自己喝醉了,巫海冷哼了一聲,出去提了桶冷水進來,“嘩啦”全潑向他臉上,老孫頭“哇啦哇啦”直叫喚。

  “酒醒了沒?”巫海問。

  “醒了醒了。”頭上滴著水的老孫頭慌忙回答。

  隨後的審問只用了半個小時,我們主要詢問了他是否認識羅秀,以及兩次事件發生時,他都在哪裡,在做甚麼,有沒有證人。

  雖然每個問題他都能回答上來,但幾乎全是支吾的語氣,並且邏輯上也是漏洞百出,聽完他所說,我越發覺得他可疑。

  我還特意問了他今天為何沒聽李勇的招呼回村子,而是跑到鎮上來買酒喝,他想了足足一分鐘,才回答說:“這幾天跟我婆娘在一起,帶著孫子,她不准我喝酒,好不容易有機會了,我肯定要先解了酒癮再說啊,支書那邊的事又不急,我慢慢回去便是,騎車子很快。”

  “編,接著編!”我加重語氣,瞪著他說。

  不知是冷還是甚麼,打被潑了水後,老孫頭一直縮著身子,這會兒被我一吼,身子縮得更厲害了,頭也往下埋,典型的做賊心虛表現。

  審到這裡,憑經驗來講,我已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老孫頭心中肯定藏著事,審出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在這樣的基礎之上,我們又花了一個小時,反覆地問他這段時間的軌跡,還問他與老婆的相處情況等等,一直問一直問,不讓他大腦有歇息的機會。

  問到後面,我感覺他腦子已經迷糊了,很多問題的答案都和先前不一樣,甚至是問牛答馬。

  這正是我們想要的效果,看著差不多了,我猛地一拍桌子,問他為甚麼要殺羅秀,他順口就回答:“她拿了錢卻……”

  “卻甚麼?”我問。

  “沒啥子,我亂說的。”這老狐狸及時反應了過來。

  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了,他卻又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氣得巫海上前就要對他動手,我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巫海剛走到他面前,審訊室門被打開了,陳波站在門口,沖我招手,臉上帶著欣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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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波的表情讓我眼前一亮,叮囑巫海看著老孫頭,就三步並作兩步出了審訊室的門。

  出來後,陳波把握成拳頭的右手伸到我面前,攤開手說:“我們在三輪車上找到了這個。”

  “這……”陳波手心是一個存放證物的透明塑料袋,我拿起來,仔細一看,裡面好像是枚銀色的耳釘,我反應了過來:“羅秀右耳上也有一枚銀質耳釘!”

  “你看看是不是同一款式。”

  我盯著看了好一陣子,腦海裡回想著當日在縣刑警隊看過的照片,最後點頭道:“就是它!”

  “這下看他還怎麼抵賴。”陳波說。

  “你們在哪兒找到的?”

  “我們先檢查了三輪車的後鬥和龍頭,沒甚麼異常的,本來都準備收工了,我突然看到後鬥的鋼板縫裡有個發亮的東西,讓他們掏出來看看,結果就是這枚耳釘。它當時緊緊地嵌在了縫裡面,為了不破壞它,我們花了好一陣功夫才弄出來。”

  “陳所長,太感謝了!”我由衷地說。

  “謝啥,這是應該的。”陳波笑道:“案子破了,我也能輕鬆一大截啊,你快去審他吧。”

  我重重地點了頭,把裝耳釘的袋子揣進包裡,回了審訊室。

  按李勇先前對老孫頭的評價,以及我這一個小時和他的接觸來看,老孫頭並不是一個心思縝密之人,更不具備強大的心理素質。

  所以,在我出示了那枚耳釘,並告知其與死者羅秀身上的另一枚耳釘剛好是一對時,老孫頭的心理防線就迅速崩潰了。

  羅秀的確是他殺的。

  那幾日,老孫頭一個人在家,沒有了婆娘的壓榨,過得是逍遙自在,幾乎每天都要騎著三輪車去鎮上溜達溜達。

  案發當日,他回村途中,碰到了獨自行走的羅秀。

  老孫頭見四處無人,放慢車速,跟著羅秀走了一段,卻也不說話,羅秀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直接問她要不要“玩玩”,老孫頭問怎麼玩,羅秀說“都可以”,老孫頭想了一陣,就讓羅秀上車。

  與我們之前料想不同的是,老孫頭並未在路邊的樹叢中與羅秀完成交易,而是把羅秀拉回了家。

  為了不讓村民看見車上的羅秀,老孫頭是讓她躺在車後斗裡的。三輪車的後斗裡時常放著兩個可以裝東西的化肥袋子,待羅秀躺下後,老孫頭把袋子舖在她身上,這樣更是保證不會有人看見。

  羅秀知道老孫頭的用意,也挺配合的,全程都沒有坐起來。

  回到家裡,兩人談妥以五十元一次的價格交易,老孫頭先給的錢,可讓羅秀做事的時候,她卻不願意了,兩人因此爭吵起來。

  老孫頭偷偷把羅秀拉回家中,本就是做賊心虛,生怕被旁人知道,這羅秀先是反悔不說,爭吵中聲音又很大,老孫頭又急又氣之下,直接伸手掐死了她。

  “她先前明明答應你了,為何又突然反悔?”我疑惑地問。

  聽了這個問題,老孫頭目光閃爍,支支吾吾的,巫海吼道:“老實交待!”

  “我,我不行……”老孫頭面色窘迫。

  我頓時明白了過來。

  “你陽萎?”巫海問得直接。

  “嗯。”老孫頭的聲音小了許多。

  原來如此。

  在老孫頭遮遮掩掩的陳述中,我們慢慢知道了他的內心世界。

  差不多從四十歲開始,老孫頭就有了陽萎的毛病,正因如此,他在婆娘面前才越來越抬不起頭。

  他婆娘時常在家裡說他不中用,不算男人,幾年前更是與他分床而睡。

  不過,她並沒把老孫頭的秘密講出去,這讓老孫頭很是感激,所以才處處忍讓。

  多年來,老孫頭心中的慾望得不到釋放,憋得厲害。他早就打過羅秀的主意,一來沒人引線,他開不了口,二來他婆娘天天在家裡,他也抽不出身。

  發案那日,各種條件都齊全了,兩人單獨相遇,羅秀又主動開口,老孫頭興奮之下,特別是受到那句“怎麼玩都可以”的刺激,很快就做了決定。

  然而,當老孫頭提出讓羅秀給他口的時候,羅秀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還說她從不做這事。

  “你不是說都可以嗎?”老孫頭不服氣了。

  “我是說直接做,各種姿勢都可以,哪曉得你這麼變態。”羅秀擺著手就要離開。

  眼看多年的壓抑就能得到釋放,卻突然出了岔子,老孫頭哪肯放她走,堅持讓羅秀做,還說收了錢就要做事,要不然就得雙倍退錢。

  羅秀卻說:“錢收了,就沒退的道理,現在是你自己不願意接受我的服務。”

  扯了幾句,羅秀反應了過來,摀嘴大笑:“老孫頭,你才五十來歲,這就不行了?”

  受到羞辱的老孫頭,氣急敗壞之下,伸出了邪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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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秀死後的過程就簡單了,孫老頭在屋子裡思慮了一番,想出了沉屍湖中的主意。

  他把羅秀的屍體扛到三輪車上,把化肥袋的底端剪開,套在屍體上,快到湖邊時,撿了一塊扁平的石頭,穿過袋子,壓在屍體上,以保證屍體不會浮上來。

  “你當天下午就把屍體拉走了?”我問。

  “嗯,那陣天快要黑了。”老孫頭說的時間與張家村的張虎所說的“六點”相差無幾。

  “你為何不等到半夜再拋屍?白天被人看見了怎麼辦?”我又問。

  “我也想等到天黑,可……”老孫頭臉色難看地說:“可我怕啊,趁著太陽沒落山,我才敢拉屍體。”

  深受封建思想影響的人,自然也是怕鬼的。

  “那你這一路上遇到甚麼人沒有?”巫海問。

  “沒印象。”他搖著頭:“我在村裡沒熟人,就算碰著人了,也不會來翻看我車子的。”

  老孫頭說,拋屍後,他回到家,心慌得很,既怕這事被人發現,又怕羅秀的鬼魂來找他報仇,晚上是硬喝了一斤白酒下肚,才勉強睡著的。

  第二天,聽著屍體浮了上來,他就跑去找他婆娘了。

  “你以為跑到你婆娘那了,我們就查不到你身上了?”巫海冷哼道。

  老孫頭卻咧著嘴說:“我哪裡是怕警察嘛,我是聽說那屍體是站立在水中的,這可是成了厲鬼,要找我報仇的,我不跑遠點,肯定會被拉到水裡去。”

  我一聽就樂了:“既然成了鬼,你跑到哪都能找到你啊。”

  “那不一樣。”老孫頭一本正經:“水鬼不能離水太遠,不然要死的。”

  “鬼還會死?”巫海也笑了。

  “是嘛。”老孫頭有些不確定了:“反正,我爺爺就是這麼說的,李支書他爹以前也說過這話。”

  說這話時,老孫頭像個孩子。

  他還說,這幾天晚上睡覺都做噩夢,就連白天也要在人多的地方才不會害怕。

  昨天接到李勇的電話,他心裡隱約猜到會翻船,因為他知道這幾天都有警察在村子裡查羅秀的案子。

  他答應回來,是受夠了擔驚受怕的日子,可今早真要回村了,又猶豫了,這是出於求生的本能。

  所以,他就先跑到鎮上,買了酒,一來是想再考慮考慮,二來是壯壯膽。

  “娘的,既然你有自首的意願,後面也被我們抓著了,那最先沒找到耳釘的時候,你咋還一直狡辯?”巫海又問。

  老孫頭有些難為情地說:“我喝了點酒,膽子大了些,不怕鬼了……就又想多活幾年嘛……然後,然後你們找到那個耳環,我想肯定是那女鬼讓你們找到的,她是鐵了心要報仇……反正要死,我寧願讓警察槍斃,也不想被鬼吃了。”

  “虛啥子嘛,你當天找羅秀就是想喊她給你服務,現在她來找你,正好噻,她雖成了鬼,也還是女鬼噻。”巫海揶揄道。

  老孫頭看了他一眼,估計也是聽出來巫海這是在損他,沒有接話。

  拋屍的過程,老孫頭完整地交待了出來,就是把屍體裝在袋子裡,用石頭壓住。我問過那石頭的特徵,與昌達從湖裡撈出來那塊吻合。

  自始至終,老孫頭都沒用繩子綁過屍體,昌達在水底也沒找到繩子,那麼,先前我們曾推測的屍體腳踝處被繩子拉著才豎立在水中的可能性似乎就不存在了。

  “我看,豎立水中這事,純屬巧合。”巫海說。

  我一時沒想到合理的解釋,沒有否定,卻也沒點頭。

  至此,羅秀被殺一案的案情就基本明了了。

  而自打老孫頭交待出他性功能有問題後,我就明白了一件事,之前,我們一直認為與羅秀發生關係不給錢和殺她的是同一個人。

  其實,昨日從張家村回風谷村的路上,我與瘋哥談論到,法醫對羅秀的屍檢表明,其遇害前未有性生活。

  當時我腦海裡就冒出個念頭,或許,兩件事的主角並不是同一人,在我準備提出來時,李曉軍突然從路邊跑出來,嚇了我一跳,就把這茬給忘了。

  關於羅秀死前兩天的那件事,我和巫海再三詢問過老孫頭,他都是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

  殺人的事都承認了,這件事沒必要再隱瞞,並且,老孫頭的身份,也不足以讓羅秀有所擔憂,以致於受了委屈都不敢把他名字說出來。

  所以,現在可以斷定,殺羅秀的是老孫頭,而此前兩天在小松埡那邊樹叢與她發生關係的,另有其人,這人也是風谷村的。

  想到這,我腦海裡迅即冒出了一個人名,那就是我們早就有所懷疑的——村支書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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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詐唬道:“有啥不可能的,我還知道是他給唐艷算的墳地位置。”

  “他咋啥都和你們說了。“唐貴皺著眉頭,臉上滿是不悅。

  聽了他這話,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因為如果李勇沒有給唐艷算方位的話,那我剛才的糊弄不僅套不出話,還會被唐貴識破,從而對我產生更強的抵觸情緒。

  “他是村支書,是黨的干部,當然和警察是站在一起的。”我從褲包裡摸出一盒煙,拆開後,遞給唐貴一支。

  平日裡,我很討厭煙味,可辦起事來,煙還真是個好東西。那日我把剩下的半盒煙扔給莽狗,從他嘴裡得到了不少重要信息,回去後,我便又在瘋哥那拿了一盒新的放在包裡,以備不時之需。

  接過煙,唐貴的神色緩和了些,點燃銜在嘴裡,也不急著進屋了,一屁股坐在堂屋的門坎上,沉默地吸了幾口,又仰頭看著我,眼中帶有疑惑。

  先前沒注意,這會兒俯視著唐貴,我才發現他背著個舊佈包,外面還印著毛主席的圖樣。布包斜挎在肩上,他坐下後,包都挨著地面了,他就把包提起,抱在懷裡。

  我不給他思考的機會,挨著坐在他旁邊,又道:“你還是太急了些。”

  在我們的推測中,有可能是唐貴殺了唐艷,他急於把唐艷下葬是為了毀滅證據,我這話沒有點明,純粹是試探他。

  結果,唐貴馬上說:“是支書昨天給我說的啊!”

  我心裡一驚,竟是李勇讓唐貴趕緊把唐艷埋了的?這樣的話,李勇的嫌疑就急劇增大了!

  我正欲細問,卻聽著前方傳來一聲:“小陸隊長!”

  抬起頭,只見李勇大步往這邊走來,我暗道不好,他這一出現,我剛才的話不全穿幫了麼。

  我再往他後面望去,瘋哥他們還沒來,等會兒若是談崩了,我一個人可不好應付。

  唐貴已經起身迎了過去,我只得趕緊跟上,先發製人:“李支書,又見面了。”

  我這話說得模棱兩可,李勇聽不出毛病,唐貴也會以為我剛才真見過李勇了。邊說,我邊給李勇遞了支煙。

  他接過煙,先是看了看唐貴,然後才對我說:“楊警官打電話說你在找我,我可是家都沒回就趕過來了。”

  我注意到,李勇的臉色略微發暗,眼睛裡有血絲,這是典型的熬夜過後的症狀。聯繫到唐貴說的那些話,我不禁猜測,埋唐艷這事,是他們二人一起做的。

  還有,李勇說話時,有些喘氣,看得出是一路小跑著來的,他這麼急,莫不是怕我從唐貴這裡問出些甚麼?

  “你們沒見啊?”唐貴瞪大著眼睛看向我。

  “你說啥?”李勇的反應更大,狐疑地看著唐貴問。

  “噢,沒啥,我和唐貴說了下唐豔的事,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們把她埋了,其他的咱也不說了,我們只是想去祭拜一下。”我繼續含糊其辭地回答。

  李勇眼睛轉了轉,說:“唐貴,小陸隊長他們也是一片好心,依我看,表示下心意也行。不過,唐艷是你女兒,這事還是你作主。”

  “我聽你的。”唐貴直接就答應了。

  李勇的態度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為他會百般阻撓的。我試探著問:“李支書,你們這的風俗還挺奇怪,其他地方哪有半夜埋人的。”

  李勇像是被煙嗆著了,咳嗽了幾聲,停下後才回答:“情況特殊嘛,唐艷媽哭那麼厲害,傷了身子可咋整,再說,屋裡還有個小娃兒,沾到陰氣就麻煩了,早點埋對活人好哩。”

  “老狐狸。”我在心裡暗罵道。唐貴本來就對唐艷沒甚麼感情,李勇這樣對他說,他顧及寶貝兒子,肯定會同意連夜下葬的。

  我看向李勇褲腿,上面也沾著些泥土,與唐貴差不多。我腦海中閃過唐貴剛才開門的畫面,迅速回頭看了一眼,門邊依然立著兩把鋤頭。

  至此,我基本能確定埋唐豔的坑是他倆一起挖的了!而李勇是個無利不圖的人,他不可能義務幫忙,肯定有所圖謀。

  這時,我看到李勇背後的田埂上閃現出幾個人影,正是瘋哥昌達和文雅,我當即就說:“正好,上午沒甚麼事,瘋哥他們也來了,咱們這就去吧。”

  “支書,你帶他們去吧,我回去睡會兒。”唐貴打了個哈欠說。

  “不行,你是主人家,你得去!”李勇瞪了他一眼。

  唐貴不再言語,李勇又說:“看你那衰樣,回屋去洗個冷水臉吧,順便用這布包裝點香蠟錢紙。”

  “好,好。”唐貴捂著布包,轉身就進了屋。

  瘋哥他們走近後,李勇笑著打了招呼,我讓昌達陪李勇聊著,我則把瘋哥和文雅叫到一旁,講了這一陣的發現。

  “李勇那面色,的確像是一夜未眠的樣子。”瘋哥低聲說:“這樣的話,他老婆就撒謊了,她可是說李勇是清早才走的。”

  我說:“這是作偽證啊。”

  文雅說:“先前,李勇交待,羅秀與人在小松埡發生性關係那日,他一直和老婆在地裡幹農活,直到下午他老婆去接曉軍放學,他一個人繼續幹到六點過才回家。你們說,在這件事上,他老婆會不會也幫著做偽證?”

  瘋哥沉聲說:“我看有可能,李勇老婆在家裡絕對是沒甚甚麼地位的,李勇讓她怎麼做怎麼說,還不是幾句話的事。”

  想著有可能是李勇殺了唐艷,我就火大,便說:“咱們一定要把這條地頭蛇給踩了!”

  這時,唐貴出來了,那布包比先前鼓了不少,裡面裝的黃紙都露了出來。我心裡莫名閃過一絲悲涼:唐艷活著時,他沒有給過一點疼愛,現在人死了,他燒起紙來倒是挺大方。

  瘋哥叮囑道:“虧我最初還覺得李勇很配合我們工作,這傢伙有些心機,等會兒我們見機行事,能套點話就套,不能套就先放一放,可別驚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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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陸隊長,我有些不明白。”出發的時候,李勇疑惑地問。

  “李支書,甚麼事?”我問。

  “你們把殺人犯老孫頭都抓住了,今天還在調查甚麼呢?”

  “你怎麼知道他是殺人犯?”我當下疑惑地問,因為關於審訊老孫頭的細節,我昨日回來後,並未向他通報。

  “他婆娘給我打了幾個電話,說派出所告訴她,老孫頭殺了人,讓我找派出所把人要回來。我可是沒給你們添麻煩,還讓她別去派出所鬧,好好配合警察調查。”李勇一副大義凜然樣。

  我這才明白過來,把老孫頭送走之時,我們按規定對他的家屬進行了告知。電話是巫海打的,所以我不清楚老孫頭老婆的態度,沒想到她直接找到李勇了。

  “對,她甚麼時候回村?我們還真要找她詢問一些情況。”

  “可能中午就會回來。”李勇說。

  “好。”我繼續說:“李支書,是這樣,這畢竟是殺人案,我們需要再做一些後續的調查取證工作,所以還要在村裡麻煩你們幾天。”

  “哦,不麻煩,不麻煩。”

  李勇雖嘴上這麼說,臉上的神情卻出賣了他,明顯有下逐客令的意味,我只當沒看見。

  “支書啊,羅秀屍體撈起來那天,你也在現場,屍體的臉被劃得稀爛,眼珠都沒了,可老孫頭並沒承認這是他弄的。”瘋哥突然說。

  這算是比較正當的留下調查的理由了,能讓李勇無話可說,但同時,瘋哥的話也讓我渾身毛孔都緊了一緊,因為在場的人當中,唐貴劃屍體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當時我們走在田埂上,田埂很窄,只能容下兩人並排著走,唐貴與昌達走在前面,瘋哥與李勇在中間,我和文雅在最後,彼此相隔不過兩三米。

  “啥?不是他劃的?扯謊吧!”李勇大聲說。

  “殺人的重罪都承認了,這個沒必要隱瞞,所以,我們覺得這起案子可能還有內情,得再深挖一下。”瘋哥繼續說。

  “那是得查查。”李勇扳著臉道。

  期間,我一直盯著前方的唐貴,他並未轉過身詢問,從走路的姿勢和動作來看,也和先前沒甚麼不同,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在故意裝淡定。

  “李支書,去唐豔的墳地要走多久?”文雅問。

  “就在那匹山背後,還要走一個多小時。”李勇指著我們斜前方的一座山回答。

  “這麼遠!”我故意誇張地說:“昨晚就你和唐貴兩人抬屍體,也沒人換把手,肯定還是累吧。”

  “昨晚我沒……”李勇說了幾個字,停頓了一下,接著道:“沒啥,都是村裡的,累就累點,就當幫忙了,那女娃也可憐。”

  我那樣說,本就是在套李勇的話,他開始應該是想否認昨晚與唐貴在一起,隨後很快想通了,就順著我的話說。

  瘋哥笑著問:“支書啊,你是不是和老婆吵架了?”

  “沒啊?她咋敢和我吵!”李勇不屑地說。

  “是嗎,那怎麼我們先前去你家,你老婆說你一早就出門了,我還以為是你倆最近吵了架,分房在睡,所以你一晚上沒歸屋她也不知道呢,嘿嘿。”瘋哥以調笑的口吻,再次試探著李勇。

  李勇先是愣了一下,爾後才說:“我那婆娘,睡得跟豬似的,我晚上走的時候,他不曉得。”

  說完,配合著瘋哥,他也自嘲地笑了幾聲。

  在村子裡走著,遇見好幾個村民,他們眼裡都流露出好奇的目光,還有人向李勇打招呼,問他去做啥,他都回答說沒甚麼事,配合警察辦案子。

  後來遇到了二癩子,他小跑著過來,臉上堆著笑問:“支書,你們這是去哪?”

  “你甭管。”李勇白了他一眼。

  “我有事找你啊。”二癩子的目光在我們身上轉了轉,又回到了李勇那。

  “你能有啥事。”李勇仍然沒好臉色。

  “很重要的事!”二癩子做出一副神秘的樣子。

  “行了,等我回來再說。”李勇揮了揮手,繼續邁步。

  走了一陣,我回過頭,看到二癩子還站在原地,望向我們這邊。

  平地走著快,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李勇所指的山腳下。

  這山挺陡的,目測角度在50度左右,上山的小道更窄了,兩邊還有荊棘。為了不被荊棘劃傷,我們由兩人並行變成單人行進。

  按先前的順序拆散,唐貴第一帶路,昌達第二,李勇第三,瘋哥第四,文雅第五,我墊後。

  越往上走,兩旁的荊棘越是茂盛,文雅穿的短袖,手臂都露在外面的,我不時叮囑她小心一些。

  很久沒爬過山了,到半山腰的時候,我已經累得大汗淋漓,前面文雅的喘息聲也很明顯,正好我看前面有塊平地,就提議休息一會兒。

  “好。”瘋哥最先響應:“老了,不中用了。李支書,咱們歇息下,抽支煙。”

  “要得。”李勇應道。

  剛停下,文雅就驚呼道:“好多花啊。”

  之前忙著趕路,只顧著驅趕兩旁的荊棘,沒心思看風景。聽了文雅的話,我左右看了看,這座山上沒多少土地,保留著原生態,到處都開著不知名的野花,五顏六色的,真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我用力深呼吸了幾次,感覺渾身的細胞都舒暢了許多,連爬山帶來的疲憊感也減輕了。

  “陸揚。”瘋哥在叫我。

  我看過去,他已經摸出了煙盒,給李勇他們也散發了,自已塞了一支在嘴裡,點燃後,愜意地吸了一口,接著說:“這裡風景如畫,比較適合談戀愛。”

  我當然明白瘋哥的用意所在,他經常直接或間接地攝合我與文雅,我嘿嘿笑了笑,看向文雅,她似乎沒聽見,採了一朵粉色的花兒,正放在鼻前聞呢。

  “陸揚哥,文雅姐喜歡花,你還不快去幫著摘幾朵。”昌達也笑著說。

  “沒問題。”我故意大聲說話,以此來掩飾心中的忐忑,並邁步往文雅走去。

  走了兩步,我忽然發現,在清晨柔和陽光的照耀下,穿著現代服飾的文雅,與這原生態的大自然之美卻是那麼契合,沒有絲毫突兀的感覺。

  我迅速拿出手機,記錄下了這讓人心動的一刻。

  剛拍完,屏幕裡的文雅轉了過來,沖我微笑,我再次按下了快門。

  “偷拍要付版權費啊。”她笑顏如花。

  “我沒偷拍啊,光明正大地拍。”我笑著走近,指著她身後一處稍高的地方說:“那裡的花更多一些,去那我再給你拍幾張吧。”

  她看著我說:“好。”

  拍照的時候,文雅沒有刻意地擺各種
POST,只是靜靜地站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微風拂過,吹起幾絲髮梢,更添了幾分韻味。

  我拍完後,文雅說要看看,往下走的時候,鞋底滑了一下,我連忙伸手扶住了她,兩手相碰,我只覺全身尤如觸電一般。

  待文雅站定,我還沉浸在這份突如其來的甜蜜當中,直到感覺到文雅試圖抽出手去,我才條件反射地握緊了。

  “他們看著呢。”文雅小聲地說,臉都紅了。

  我這才鬆開手,轉過身,與她並排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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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這一幕時,我的潛意識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風谷村四面環山,許多山上都有村民的土地,幾單事件發生之時,難道一個目擊者都沒有?

  不過,很快我就想通了,就打現在來說,雖然我能看見山下田埂上有人在行走,卻根本看不清他是誰。

  我再環視四周,但凡是山上的土地,多數都位於山腰了,無論是看風谷村,還是看遠處的鏡湖,都稍遠了些。

  “哎,發甚麼神吶?”文雅用手輕輕碰了我一下問。

  我把自已所想告訴了她,她白了我一眼道:“這麼美的風景,你就不能等會兒再想案子的事啊?”

  我了解文雅,她對工作的認真態度絕不會低於我,因此,她是不會責怪我大煞風景破壞氣氛的。

  果然,她前後左右地看了看,遂指著對面一處地方道:“你看那,是個小山坡,只比風谷村的地勢高了十來米,雖然看不到鏡湖,卻剛好能把村裡的情形看得清晰。”

  “那裡……”我恍然醒悟道:“我去過那。”

  文雅所指的,正是昨日等派出所反饋抓捕老孫頭信息時,我與巫海和李勇待的地方。站在坡上,的確能把風谷村裡的每一個動靜都捕捉到。

  “那裡的土地是誰家的?”文雅好奇地問。

  “王良和二癩子。”

  說到這,我把兩塊花生地的差別也給文雅講了,文雅笑著說:“聽你這描述,二癩子家那花生地就蠻像個'癩子頭'的,稀稀拉拉,這長一點,那長一點。”

  “你說得還挺形象。”我回道。

  然而,此時我卻沒心思取笑二癩子,因為我想起了巫海昨日說的一句話,當時我已經處於半醒半夢之間,聽著他說王良家的花生好像被人偷了些。

  我當即就給巫海打電話,詢問他看到的具體情況,他說,有一小塊花生地被刨開了,光光的藤蔓被雜亂地扔在一旁,從新鮮程度來看,應該是頭一天扯掉的。

  “唐艷剛好是頭一天走失的啊。”文雅小聲驚呼。

  “恩,這個偷花生吃的人,指不定就是個關鍵的目擊證人。”我補充道:“當然,二件事剛好碰在一起的機率很小。”

  “再小也要試一試,我一定要為唐艷討個公道。”文雅語氣堅定。

  “我看你倆這表情,怎麼不像是在花前月下呢。”瘋哥笑呵呵地走過來,故意看了眼頭頂的太陽,又說:“哦不對,這會兒沒有月亮。”

  “瘋哥,我們在說案子的事呢。”話雖這麼說,文雅臉上還是閃過一絲紅暈。

  瘋哥撇了撇嘴,看著我說:“陸揚,你小子浪費大好美景啊。”

  “他這叫不懂風情。”昌達又給我補了一刀。

  繼續上路,我們仍然按先前的順序行進,李勇從我身邊經過時,笑著說:“原來小陸隊長和文警花在耍朋友,般配,般配。”

  再往上爬了十來分鐘,一條山間小路出現在面前,雖然兩邊仍然有荊棘,勝在路是平的,走起來快了不少。

  沿著這條路,我們一直繞到了山的背後,陽光被擋住大半,天色一下陰沉了起來,兩山之間形成峽谷,谷裡空氣對流加強,風也大了許多。

  “李支書,你們在這裡開發個避暑農家樂,生意肯定好。”瘋哥說。

  “哪個敢來哦,到處都是墳。”唐貴接話道。

  “是啊。”李勇也說:“八卦定位,此處極陰,是給死人安息的,活人待久了,會惹一身的毛病。”

  反正無事,瘋哥便向李勇請教如何看位,李勇一時興起,還真頭頭是道地講了起來,這個墳好,那個墳差點……

  就這樣東繞西繞的又走了一陣,終於到了埋唐豔的地方,是在一個小林子裡,用新土堆成的包很是顯眼。土包前沒有碑,只擺著塊長著青苔的大石頭,多半是唐貴他們從附近找來的。

  我看了看,林子裡沒有其他墳,突然就想,唐艷一個人“住”在這,也不知會不會孤單。

  “不對啊。”瘋哥卻道:“李支書,我聽你講了幾個例子,大致也明白了些,唐艷這墳的方位好像有些差喲。”

  李勇乾笑了兩聲,先是把瘋哥誇讚了一番,然後才解釋道:“小女娃子,不用那麼講究,這個穴位足夠了,不然浪費。”

  “這山又不是你的,甚麼浪費不浪費!”文雅哼了一聲。

  我琢磨著,這傢伙估計是想給其他人看方位時,把好的穴位拿出去賣個高價。

  唐貴卻幫李勇說起話來:“埋這裡可以,清靜。”

  “埋都埋了,咱們也別爭了,開始祭拜吧。”瘋哥提議。

  出於對死者的尊敬與惋惜,祭拜時,大家不再議論,都默默地燒著紙,我偷偷觀察著李、唐二人的表情,仍舊找不出一絲悲傷之色。

  祭拜結束,準備下山,仍然由唐貴在前面帶路。

  過來的時候,從開始走平路起,連著轉了七八個彎,叉路走了三四個,別說,若是沒人帶路的話,我還真不一定能找得回去。

  路邊多墳地,我走在最後,雖然知道不會有“野鬼”,卻總覺得背上涼悠悠的,不由加快了步子,和前面的文雅挨得很近。

  一路聞著文雅的發香,我這心裡也踏實了些。

  不知走了多久,文雅突然轉過身來,差點與我撞在一起。

  “怎麼了?”我疑惑地問。

  “噓。”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我更疑惑了,探頭往前望去,其他人並沒停下來,說明沒出甚麼事啊。

  “唐貴在帶我們繞圈子。”文雅小聲說。

  我的心馬上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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