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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線追兇》--女屍殺人事件

本文來自:多姿多采 創作與製圖論壇http://colorful.joinbbs.net/★ 或網路,轉貼請注明出處! 發主題者:瞬間轉移 您是第4347位瀏覽者
作者:韋一同
  我是一個警察,最初在巡警隊,兩年前調到了刑警隊。干我們這行的,屍體見過無數,就算你膽子再小,也得給你練大了。可最近出了一起怪異的案子,弄得人心惶惶。

  事情的起因是我的一個同事胡遠出車禍死了,他坐的轎車與一輛越野車迎面相撞。當時車上有兩個人,胡遠坐在副駕駛位,開車的是名女子。車禍現場相當慘烈,胡遠的身體被撞得血肉模糊,當場就死了。

  詭異的是,開車女子的身體同樣變了形,她卻一滴血都沒流,而經過法醫的鑑定,該女子事實上已經死亡三天了。

  最開始到現場的是交警,他們從胡遠身上翻出警察證,得知了他的單位,然後通知了我們,女子身上並沒有能證明其身份的東西。

  那天晚上是我們組值班,外面下著雨,街面很是冷清,我們本以為不會有什麼案子,在值班室吃宵夜。

  當我掛了電話把這事告訴組長瘋哥後,他二話不說就放下剛吃了兩口的方便麵,大步出了門,我們幾人忙著跟了上去。

  「瘋哥」本名楊峰,四十齣頭,因其辦事雷厲風行,每次接到案子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故而得了這麼個綽號。

  去現場的路上,瘋哥給大隊長彙報了這事,之後就皺著眉頭,一言不發。瘋哥做了十多年刑警,破獲要案無數,是個名副其實的「神探」,見著他這副模樣,再想著之前交警告訴我開車的是個女屍,我這心裡就很是沒底。

  當我們風馳電掣地趕到現場時,那裡已經很熱鬧了,各個部門的車輛圍了一圈。

  停好車,我們跟著瘋哥衝進人群。

  胡遠的黑色捷達車與越野車的前面部分都撞得凹了進去,地面到處都是碎開的部件。車子旁擺著兩具被白布遮住的屍體,其中一塊白布上浸染了血液,加上雨水的混合,紅了一大片。

  瘋哥表明身份後,蹲下來掀開帶血的白布,胡遠那扭曲的面部就展現了出來。

  瘋哥沒有多看,徑直走到另一塊白布旁,隨著他的手掀開這塊布,我的心也揪了起來,畢竟這不是普通的死人,而是「會開車的屍體」。

  白布掀開後,我看到的是一張有些發黑的臉,面部多處淤青,幾縷長頭髮被雨水打濕後貼在額頭。我雖不是專業法醫,卻也能從屍體的面色上判定出其死亡時間至少在24小時以上。

  我還在錯愕的時候,瘋哥已經戴好了手套,檢查著女子的臉。我實在沒心情欣賞這副畫面,轉身走到那交警旁邊,詢問起越野車司機的情況。

  交警告訴我,司機傷得不輕,被救護車拉走了,從現場來看,是轎車突然行駛到了旁邊的車道,迎面沖向越野車,時間很短,加之下雨天視線不好,越野車根本無法避讓。

  我見這交警歲數也不小,就問他以前有沒有遇到類似的車禍。交警明白我的意思,連忙搖頭說他在事故中隊也有好些年了,不僅沒見過,就連聽都沒聽過這麼邪門的事。

  我問交警有沒有可能之前是另外的人開著胡遠的車,他在撞車前跳車,撞車後再把女屍塞進車裡,交警很乾脆地回答了我:「完全不可能,開車的一定是那女人!」

  我正想問他為何如此篤定,卻聽著瘋哥在叫我:「陸揚,你來看看這人是不是秦曉梅。」

  聽到瘋哥的話,我的腦神經猛地一抽,秦曉梅?這名字好生熟悉,在我走到瘋哥跟前時,我想了起來,她是一個殺人犯,為了破她的案子,局裡還成立了專案組,那時我剛到刑警隊,經驗不足,就沒有被抽去,而瘋哥和胡遠都是專案組成員。

  女人的臉在瘋哥的擺弄下,已經恢復了八九分的模樣,頭髮也被拔到了耳旁。經過一番辯認,我向瘋哥點了點頭,她的確是秦曉梅。

  如此一來,這起車禍就更加離奇了。秦曉梅殺人罪名成立,我記得這幾日正是她被執行死刑的時間,現在她的屍體卻開車載著胡遠「自殺」了。

  瘋哥不敢怠慢,立即往上彙報。經過層層彙報後,市局領導批示下來,此案案情重大,責成刑警隊徹查,楊峰為指定負責人。

  瘋哥隨即讓轄區派出所通知秦曉梅的父母過來認屍,秦曉梅還是個大學生,她的父母不過四十多歲,那晚我見到的兩人,卻是滿臉皺紋、頭髮也白了一半,足見秦曉梅之事對他們的打擊很大。

  秦曉梅的媽到現場後就一直在哭,還是她爸再次向我們確認了秦曉梅的身份。

  瘋哥把現場交給了我們組的另外兩名同事,秦曉梅父母坐我們的警車,殯儀館車子跟在後面,一起回刑警隊。這案子古怪得很,極有可能要對兩具屍體進行屍檢。

  路上瘋哥給隊里打了電話,回去後,屍體直接由法醫接手,我們則帶著秦曉梅父母去作筆錄。

  秦曉梅的父親叫秦川,他告訴我們,秦曉梅是三天前死的,她死後,根據家鄉風俗,要在家裡停屍七天才火化,停屍期間每天都有人守靈。

  這幾天靈堂並沒有發生什麼怪事,裝秦曉梅屍體的棺材盒子也是關著的,接到派出所電話時,他們還有些不相信,直到打開棺材盒子發現裡面並沒有秦曉梅的屍體,他們才匆忙趕了過來。

  秦川說完後,瘋哥問:「每天守靈的都是些什麼人?」

  「長輩是不能給晚輩守靈的,否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家裡都是安排曉梅的堂表兄弟在守,多虧有這些親戚幫忙料理曉梅的後事,光憑我們老兩口,是完全沒有辦法的。」

  聽了這話,我有些納悶,秦曉梅殺人案是公開審理的,她殺害大學室友的手法相當殘忍,按理說,對於她這種人,親戚應當是避之不及的,她死後怎麼還會有這麼多人去幫忙呢?

  想著,我就問:「你們家親戚對秦曉梅殺人一事都沒有什麼看法嗎?」

  「曉梅不會殺人的!」我剛說完,之前一直沒有吭聲的秦曉梅媽突然抬頭瞪著我吼道。

  秦川忙著拉了拉她衣袖,柔聲勸道:「老婆子,曉梅都走了,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你們冤枉了曉梅,她死不瞑目,一定是她回來找你們報仇了,哼…哈哈……」

  我本來對死屍駕車一事就有些犯怵,現在聽著秦曉梅媽的話,再看著她咧嘴大笑而扭曲的臉,心中泛出了一股寒意。

  恐懼源於未知,儘管我不願相信是鬼魂復仇,卻也不自然地看了一眼瘋哥,因為他也是秦曉梅殺人案的辦案民警之一。

  秦川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們賠著不是,讓我們理解他老婆中年喪女之痛。

  瘋哥比我淡定多了,他合上面前的筆錄本,從容地站起身來,要求去秦川家看看秦曉梅的靈堂,同時要一份這三天為秦曉梅守靈人員的名單。

  秦川的家在離城十公里的一個鎮上,他們是當地人,房子是自建的小樓,下面有個院子,秦曉梅的靈堂就布置在院子裡。

  鄉鎮上沒有路燈,警車開了一陣後,前方出現了一片慘澹的光芒,秦川說那就是他家了。

  走近後,我才看清剛才那光是門口掛著的兩隻白燈籠發出來的。走進院子,裡面還有好幾隻白燈籠,四周擺放著七八個花圈,都是白色的,正中間寫著大大的「奠」字。

  在這一片白色之中,有一抹紅色很是扎眼,那就是院子正中的一口暗紅色棺材盒子,盒子架在兩根長凳上,下面擺著一碗油燈。這種盒子我見過很多次,是殯儀館對外出售的。

  我們進去時,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秦川說剛才他們出門的時候,讓守靈的親戚都回去了。

  瘋哥打量完院子後,就朝那紅色棺材走去,我跟在他身後。剛走幾步,我旁邊的秦川突然「咦」了一聲,我忙問他有什麼不對的。

  秦川幾個大步越過我往前走去,邊走邊說:「我明明記得我們打開棺材蓋子看了後,是把蓋子蓋好才走的,怎麼現在這蓋子裂開了這麼多?」

  他說這話的時候,院子裡恰有一陣風吹過,掛著的白燈籠輕輕扭動著,花圈上的那些白色紙條也飄啊飄的,頓時讓這院子詭異了幾分。

  「是曉梅回來了……」秦曉梅媽呼喊著向棺材跑去。

  我皺眉問秦川:「會不會是你記錯了?」

  被我這麼一問,秦川也不確定了,瘋哥附和說應該是當時他們走得匆忙記錯了,我們把蓋子合上就好了。

  我鬆了口氣,準備上前去幫瘋哥一把,卻聽著秦曉梅媽有些癲狂地喊著「曉梅!曉梅!」

  喊這話的時候,她把本就裂開的棺材蓋用力往旁邊拔了開去,蓋子一下掉落在地上,發出「哐」的一聲。

  我們三人都衝到棺材旁,探頭往裡望去,這一看,我只覺口乾舌燥,喉頭髮緊,明明應該鎖在刑警隊屍檢室的秦曉梅,竟然好端端地躺在棺材裡。

  她的臉仍然有些發黑,有幾處淤青,與之前不同的是,她的眼睛睜開著,兩個眼角各有一行紅色的印跡,像是流的血淚一般,嘴唇似乎也比之前紅潤了一些。

  我一時驚嚇得說不出話來,想要逃離,雙腳卻又像灌了鉛一般,還是瘋哥一把推開了我,大聲說:「給隊里打電話,馬上讓人去屍檢室看看!」
[隨機語錄]:

  瘋哥搖了搖頭:“他說楊寧清的最後一個目標是我,在他與楊寧清的約定中,最後的抓捕,他會想辦法讓我走在最前面,楊寧清用匕首將我殺死。

  我知道他堅持要參與抓捕楊寧清是為了保護我,我想的是反正我手中有槍,見勢不對直接將楊寧清擊斃就行了,沒想到會是炸彈。

  這事是楊寧清擺了神棍一道,若神棍事先知道,一定不會讓我們這麼多人都上去。 ”

  瘋哥還說,最後關頭,楊寧清叫神棍也出去,不是因為他善心大發,而是他要讓神棍替他做一件事,把他與秦曉梅合葬。

  “雖然這件事很難,但我會盡力去說服秦曉梅父母,這是神棍最先就答應了楊寧清的,他走了,我要幫他做到。”

  從瘋哥辦公室出來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早過了飯點,我卻沒覺得餓。

  那晚我與文雅回到病房之前,神棍對瘋哥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想當個好警察。”

  瘋哥還告訴我,給我寄“死亡預言”快遞,其實是神棍的意思,那三句話,是神棍對我另一種形式的忠告與勉勵。

  走出刑警隊,我仰頭看向天空,輕聲說道:“你做到了,你是一個好警察。”

  一切真相大白,我一身輕鬆,卻覺得心中空落落的,走在路上,像是丟了魂。

  那天下午,我沒有打車,慢慢走回了家,想讓身體的疲憊填補心靈上的空虛。

  我走了兩個多小時,累了,乏了,衣服也濕了。

  回到家裡,我洗完澡就躺到床上,全部身心放鬆,只想好好睡一覺。

  然而天不遂人願,剛躺下去沒一會,我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爸媽已經回家去了,家裡就我一人,我無奈地起身打開門。

  敲門的人是老張,他滿臉笑容:“老弟,你的快遞。”

  看到老張手中的牛皮信封,我渾身打了個激靈,因為,它看上去是那麼眼熟。

  我從他手中拿過信封,撕開封口,從中抽出了一張信紙,上面赫然寫著——“我一直在看著你”。
  (第一部 完)
[隨機語錄]:

TOP

  一直吸到只剩煙頭,他站起來,走到我面前,與我相向而立:“你從小的願望就是當警察?”


  我不明白瘋哥為何突然提起這事,疑惑地點了點頭。

  “那好,我要你以警察的名義發誓,永遠不得將此事外傳。”

  “這……”我猶豫了,我之所以追問這件事,就是要讓神棍瞑目,如果我知道這個內鬼是誰卻無法把他揪出來,那又有何意義?

  另一方面,我也更加奇怪了,瘋哥平日里不是個是非不分之人,能讓他如此袒護的到底會是誰呢?

  我在腦子裡一個個地過濾大隊民警的名字,考慮其與瘋哥關係好壞的程度,再對案件中疑似內鬼做的事情進行梳理。

  懷疑一個,否定一個,懷疑一個,否定一個……

  “神棍。”

  當心裡念到這個名字時,我的眼皮劇烈地跳動了幾下。

  我突然想到,神棍妻女死後,他無心工作,其他組的人都排擠他,領導也對他有意見,是瘋哥硬把他要到自己組,平時也多關照他,之前瘋哥給我說起他家裡發生過的變故時,語氣也很沉重。

  由此可以肯定,瘋哥對神棍的感情不會比我淺。

  現在神棍為救瘋哥而死,瘋哥無比難過、自責,卻仍然不願把那人說出來,難道……

  我看向瘋哥,帶著震驚與疑惑,試著問:“那個人,是我們組的?”

  “在你發誓之前,我不會回答你有關於此的任何問題。”瘋哥的態度很堅決。

  我閉上眼睛,回想著到刑警隊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最後選擇了相信瘋哥,睜開眼後,我下定了決心,鄭重地念道:“我陸揚以警察神聖的名義發誓,永不會將今日與楊峰的談話內容外傳,否則的話,我再也不能查明案情,匡扶正義,將真兇繩之於法,也永遠做不了一個好警察。”

  當警察是我從小的夢想,如今的我,最大的願望莫過於做一個好警察。

  所以,這個誓言,於我而言,很重很重。

  瘋哥太了解我了。

  “坐吧。”瘋哥按著我坐到椅子上,他自己也坐了回去。

  “其實你已經猜到了,這張紙的主人是神棍。”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真的從瘋哥那得到確認,我還是有點無法接受,張了張嘴,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瘋哥又點了支煙,自顧自地說:“從最開始講吧,胡遠死的那天晚上,等我們都睡了,神棍出去接了個電話。”

  那晚忙完已經快到凌晨三點了,我覺得奇怪:“那麼晚誰給他打電話?”

  “回到備勤室,你們很快就睡著了,我想著案子的事,毫無睡意,過了好一陣,我看到一個人影從窗戶邊晃過,仔細一看,那人在開門,他開門的動作很輕,生怕弄出響動似的,結果因為門太舊了,還是發出了聲音。

  我們組都是幾個大老爺們,以往半夜上廁所也沒人這麼小心過,我一時奇怪,坐起來看了看,發現神棍的床上沒人。

  我走到窗戶邊,就看到神棍出了備勤室後小步跑到院子的角落,本來那裡很暗,我看不到他在做什麼,結果我發現他一側耳朵邊有亮光,就猜到他在打電話。 ”

  “那個時候你就懷疑他了?”我覺得不可思議。

  “不,我當時只是覺得奇怪,卻沒把這事和案子聯繫在一起,直到第二天晚上,你收到了第一封快遞。”

  “神棍應該不可能用自己的筆跡去寫那些字吧……”

  “當然不是他自己的筆跡,你沒認出這是隸書麼?”說著,瘋哥指著那半張紙片上的字。

  我走到窗戶邊,就看到神棍出了備勤室後小步跑到院子的角落,本來那裡很暗,我看不到他在做什麼,結果我發現他一側耳朵邊有亮光,就猜到他在打電話。 ”

  “那個時候你就懷疑他了?”我覺得不可思議。

  “不,我當時只是覺得奇怪,卻沒把這事和案子聯繫在一起,直到第二天晚上,你收到了第一封快遞。”

  “神棍應該不可能用自己的筆跡去寫那些字吧……”

  “當然不是他自己的筆跡,你沒認出這是隸書麼?”說著,瘋哥指著那半張紙片上的字。

  瘋哥悄悄找出神棍的筆記本,翻到了那一頁,也是這時,他才知道,在“行正義之事”的前面,還有“以惡魔之法”五個字。

  為了不引起神棍注意,他直接將整張紙撕了下來,之後他找專家對兩張紙上的筆跡進行辨認,專家給出的答復是:相似度有百分之九十。

  即便這樣,瘋哥仍不敢輕易做決定,他撕去了那張紙的上半部分,因為上面有神棍本身的筆跡,然後把剩下半張鎖在了抽屜裡。

  那晚在瘋哥辦公室,我把第一封“死亡預言”拿過來時,瘋哥看著上面的筆跡若有所思,神棍卻把我們的注意力往帶血的模型上引,原來二人心中都是各有計較。

  因為有了懷疑,瘋哥開始暗中調查神棍,他首先想起了事發當晚的那個電話。

  經查,與神棍通話的是他的一個線人,結果那人的手機一直關機。當初看來,線人給神棍打電話也算不得什麼事,瘋哥就沒有找技偵去定位線人的位置。

  直到曾大志死後第二天下午,瘋哥才打通線人的電話並去見了他,從線人那裡,瘋哥問出了一個重要線索,神棍曾讓線人在車禍當晚到某個鎮上接一個少年,之後一切聽從少年的安排。

  “他接的是秦陽?”我馬上反應了過來,之前秦陽媽說過,他們家外面夜裡很少有車經過,偏偏胡遠出事那晚,秦陽很合適地攔下了輛車,並且司機對秦陽後面的一系列行為也沒有質疑,原來是這樣!

  “沒錯,從時間、地點以及人物特徵來看,正是秦陽無疑。後來線人給神棍打電話,是在給神棍回复,說他已經辦好了交待的事情並回到家中了。”瘋哥點頭道。

  瘋哥接著說,線人的話揭露了“小鬼”的身份,也足以證明神棍與這事有關聯,可“小鬼”只做了偷屍一事,與謀殺沒有直接關係,瘋哥沒有聲張,想再觀察看看。

  也正是那天下午,我和文雅調查出秦陽有問題,我們給瘋哥打電話說這事時,其實他已經從線人那知道是秦陽偷的屍體,所以爽快地同意了派人去抓秦陽回來。

  我與文雅回到瘋哥辦公室,他從我那要去了小鬼照片,一來是再次比對上面的筆跡,二來是想把這重要證據保管好。

  現在想來,後來審問秦陽以及瘋哥故意送神棍回家,瘋哥的表現都有些異常,原來是故意在試探神棍的反應。

  而瘋哥的試探引起了神棍的警覺,他為了消除自己的嫌疑,和楊寧清演了一齣戲,製造出神棍是第三個受害者的假象。

  “前面兩起案子,兇手殺人的方式都乾淨利落,受害人必死無疑,偏偏到了神棍這裡,兇手採取了相對緩和的方式,那個時候我就猜到這應該是他們的苦肉計,我準備等神棍醒來後再次進行試探。”瘋哥接著說。

  “後來呢?”我問。

  “其實我並不認識梓州車管所的所長,那天晚上,我接到城廂所的電話後,馬上想到是有內部人修改了車主的電話號碼,我直接聯繫了交警支隊一個領導,查出信息是他們那一個民警修改的,而這個人是受了神棍的委託……”

  “號碼是神棍改的?只要稍一查證,他就暴露了啊……”我插話道,因為這樣做太冒險了。

  “他們沒時間了,秦曉梅死後第三天是我們組值班,等到我們下一次值班得四天后,那個時候秦曉梅已經被火化了。”

  我又問:“為什麼非要等到我們組值班?”

  “我們組辦理此案,神棍才能掩護楊寧清。換成其他人,核實司機身份或試著聯繫車主,他們很快就會暴露了。”

  我點了點頭,神棍也的確在刻意弱化越野車司機這條線索。

  瘋哥接著說:“我之所以當著神棍的面撒謊,沒有揭露他,是想讓他明白,我已經知道了一切,希望他主動向我坦白。之後,你、文雅和李光明全部離開病房,我就和他攤牌了,並且與他大吵了一架。”

  “神棍全部交待了?”我皺眉問。

  “全交待了,事實上,他也不能再拖了。”瘋哥點了點頭。

  “不能再拖是什麼意思?”

  “因為你們已經懷疑到了司機頭上,再加上對楊寧清的調查,很快就會把兩者聯繫起來,所以,神棍乾脆主動告訴我們司機與楊寧清很像,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撇開自己的嫌疑,參與對楊寧清的抓捕。”

  瘋哥接下來告訴我的,是兩起案件的詳細細節,這是從神棍口中得知的。

  胡遠案。

  神棍等在胡遠的必經之路上,裝作偶遇,上了胡遠的車,在九點五十的時候,以自己手機沒電為由,借用胡遠手機,完成了微信上聊天記錄的發送與刪除,之後下車,趕回隊上。

  越野車是楊寧清案發當日買的,把偷來的牌照安於上面,當晚隱藏在城外的路上,待胡遠快到時,開啟應急燈,以需要幫助為由攔下胡遠,伺機打暈他並製造車禍現場。

  當時捷達車停在越野車前面,車頭朝向一致,捷達發動後,楊寧清迅速坐上越野車,加速開出一段距離再調頭回來,撞向捷達車。

  法醫樓和刑警大院的構造,以及我們的值班順序、人數配置,自然也是神棍透露給楊寧清的,這便於秦陽順利偷出秦曉梅屍體。


  曾大志案。

  與曾大志喝酒的正是神棍,不過神棍自己沒有喝,只是作陪。

  曾大志好酒,神棍提了兩瓶茅台去,看得曾大志兩眼放光,在神棍的勸說下,全喝了進去,醉得人事不醒。

  隨後,神棍出來,裝作監視曾大志,楊寧清趁機進入房間,製造曾大志墜樓的假象,並留下小鬼腳印,故布迷陣。

  在這個過程中,神棍故意與我不停聊胡遠手機上資料的事,吸引我注意力,給了楊寧清進入和離開小區的機會。

  楊寧清把曾大志的身體壓在窗台上,支出窗外的部分多一些,這樣,曾大志的身體會慢慢滑出去,所以窗台上才會留下睡衣的絨毛。保安發現曾大志墜樓時,楊寧清其實已經下樓了。

  從曾大志死亡現場離開後,瘋哥先送了神棍回家,其實他並沒上樓,待我們離開後,馬上打車到我小區外守著,看到我進了小區,再把快遞扔在了門衛室外。

  關於曾大志,瘋哥還解答了我一個疑惑。早在神棍對胡遠和曾大志起了殺心後,他就跟踪過這兩人好些次,在這過程中,發現曾大志家外的巷子結構有點特別。

  有一次,神棍跟踪曾大志,曾大志似乎有所察覺,好在神棍跟踪的距離比較遠,及時躲了起來,才沒被曾大誌發現,當他起身時,看到曾大誌已經消失了,他準備第二天再跟,這時卻曾大志又出現在了前面,甚至比之前消失時的地方離自己還近一些。

  第二天白天,他到巷子裡去查看,發現了玄機。

  那一處巷子有兩個口子,兩個口子通過一個弧形連接起來,從第二個口子進去,能從第一個口子出來,曾大志經常用這個方式來故弄玄虛,嚇唬人。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兩個曾大志”的奧秘所在,神棍那晚撒謊說他沒發現異常,是不想暴露出他以前跟踪過曾大志一事。

  聽完瘋哥所講,我鬆了口氣:“這麼說,人都是楊寧清殺的?”

  “是。”瘋哥沉聲應道。

  我有些疑惑:“楊寧清是如何說動神棍幫他的呢?”

  “其實,是楊寧清幫了神棍。”瘋哥拿著那半張紙片,看著上面的話說。

  瘋哥的話讓我瞪大了眼睛,不過看到他的動作,我很快明白了過來,我們最近一次政治學習也是一個月前的事了,那個時候秦曉梅還沒有被處決。

  也就是說,神棍早就有“行正義之事”的想法了!

  瘋哥接著說:“神棍妻女死後,他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思念與痛苦之中,是對老人的責任讓他強撐了下來。對別人來說,時間是良藥,對神棍,卻是毒藥,時間越長,這份思念越濃,神棍好幾次都有輕生之念。

  神棍早就知道胡遠私下讓女犯為其口X的事,後來有一次借用曾大志手機,又無意看到了其猥褻女屍的相片,他覺得這兩人是警察裡的敗類。

  反正自己想死,何不在死前清除掉這兩個敗類呢? ”

  “那為何等了這麼久呢?”我繼續問。

  瘋哥說,神棍的原話是:“我可以死,但不能帶著殺人犯的罪名,讓父母蒙羞。”

  神棍在謀劃一個完美的殺人計策,卻遲遲沒有結果,楊寧清的出現無疑讓他看到了曙光。

  楊寧清的“鬼魂復仇”計劃需要一個警隊的內應。

  抓捕那天晚上,楊寧清說過,他掌握了參與辦理秦曉梅案件的每個民警的資料,在一番權衡後,他直接選中了神棍。

  神棍的妻女意外感染艾滋病病毒而喪生,楊寧清賭神棍會理解一個“前途光明的大學生被女朋友刻意傳染艾滋病”的憤恨。

  他還有後招,就算神棍不答應,兩年的事也沒有任何證據,神棍拿他沒辦法,而他現在艾滋病病毒已經發作,必死無疑,他定然會在死之前把參與辦理秦曉梅案子的警察殺光。

  他之所以沒有直接這樣做,是因為他既要報​​仇,更要讓這起冤案公之於眾,讓世人都知道,秦曉梅是被冤枉的!

  當然,他給神棍拋出了一個莫大的誘餌,他說:“雖然曉梅的案子你也有份,但只要你幫我,我可以不殺你。”

  楊寧清以為神棍是怕死才答應了他,其實,是楊寧清成了神棍“行正義之事”的執行者。

  所以,神棍其實才是事實上的主謀?

  我消化了好一陣子,這才問:“神棍有沒有告訴你,楊寧清那裡有炸彈?”

  
[隨機語錄]:

TOP

  曾大志死前,秦陽扮小鬼到我家裡,自然也不是因為我上午的話激怒了他,而是楊寧清復仇計劃的一部分。

  唯一與楊寧清無關的,是秦陽到科技大學扮鬼嚇唬鄧思,據秦陽交待,他去嚇鄧思完全是自己不滿當年鄧思給警方的口供坐實了秦曉梅殺吳英的動機。正是他這一擅自的行動,讓我與文雅懷疑到了他頭上。想來,若是楊寧清知道這件事,是萬萬不會同意他去的。

  而秦陽那晚在瘋哥辦公室裡表現出的超強的反偵查意識,以及回答問題的技巧,均是事先受了楊寧清的指點。楊寧清對秦曉梅有無盡的悔恨之意,他定是不希望秦曉梅的弟弟因為此案受到牽連的,從這個角度講,秦陽不知道楊寧清殺人計劃應該是真的,他不是幫兇。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事發當晚,九點五十分那條微信信息是誰用胡遠手機發出的,秦陽有何膽子敢直接進出刑警大院,還有,曾大志死前到底和誰喝了酒?

  現在,有了那半張紙片,事情就明了了,這也與我和文雅早就提出過的“兇手就在我們身邊”的設定相吻合,還真是內部有人好辦事啊!

  “結了好,結了好啊。”聽了我的話,瘋哥的語氣透露出一股輕鬆,接著又問我:“有沒有提立功的事?”

  “大隊長倒是說會為我們請功,但具體是如何往上報的我還沒聽說。”

  “神棍在最危急的時刻撲向兇手楊寧清,救了我一命不說,也保護了上下樓層住著群眾的生命安全,他的事蹟應該讓各大新聞媒體進行廣泛宣傳,他個人也應當得個二等功以上的榮譽。”

  說到這裡,瘋哥像是想起了什麼,讓我馬上給大隊長撥個電話,他要好好和大隊長說說這事。

  神棍抓兇手犧牲的事,在第二天就被報導了出來,這幾天各個媒體更是鋪天蓋地地宣揚他的事蹟,我昨晚回到家已經看到了。至於“二等功”什麼的,大隊長早說了,會給他爭取“烈士”稱號,也會解決他家四位老人的養老問題,但這暫時不能告訴瘋哥,否則他就知道神棍死了的事,想著,我就說:“這些事隊裡早安排了,你就好好養傷吧。”

  瘋哥聽了,比較滿意:“這還差不多,你抽時間先去省城看神棍,我過幾天出院了也去。”

  從醫院出來,我接到了文雅的電話,她聽說了即將結案的事,問我是什麼想法。

  文雅說我是個重感情的人,她沒說錯,所以,我把紙片的事藏在了心裡,這事涉及到瘋哥,我必須要先問詢過他,再決定下一步如何做。而一旦把這事告訴了文雅,以她的性子,定然會馬上沖到病房裡向瘋哥要答案。

  不過,也正因為我重感情,我會把這事查清楚,給死去的神棍一個交待。李光明那裡結案,與我沒有半點關係。

  “等瘋哥出院了再說吧,我聽他的。”我這樣敷衍著文雅。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文雅無奈地說:“好吧,追悼會那天你在家等著,我開車來接你。”

  文雅話裡話外都透露出對神棍犧牲的惋惜和對兇手的憤恨,我在心裡默默說道:看了神棍的日記都會流淚,你又何嘗不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呢。

  掛了電話,我打車回到隊裡,直奔瘋哥辦公室。瘋哥就兩個抽屜,我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筆記本,拿出它的一刻,我只覺自己的心跳快了許多。

  我把筆記本放在桌上,又拿出褲包裡的半張紙片,深吸口氣,然後翻開了筆記本……

  我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每一頁都會看好幾遍,首先是看這一頁有沒有缺損,然後是看頁面最裡端有沒有整張紙被撕掉的痕跡,我甚至挨著把上面的政治學習記錄讀了一遍,看緊挨著的兩頁間有沒有不連貫的地方。

  半個小時後,我檢查完了。筆記本上內容連貫,沒發現半截紙的頁面,也沒有整張紙被撕下的痕跡。

  為了萬無一失,我又去拿出自己的筆記本數了一下,總共是一百張、兩百頁,之後我再數瘋哥的筆記本,同樣如此。

  我鬆了一口氣,這紙片不是瘋哥的,可同時我也有些失望,因為這說明,瘋哥包庇了潛在的兇手,間接地害死了神棍!

  我有種心被挖空的感覺,將他的筆記本放回原位,鎖上抽屜出了辦公室,頹然地回了家。

  後面幾天我都呆在家裡,腦子裡一直想著這件事,考慮著如何找瘋哥攤牌。

  而瘋哥終於還是知道了神棍的事。

  神棍頭七前的那個晚上,我正和爸媽在家吃晚飯,接到了瘋哥的電話。

  電話是嫂子打的,她讓我去勸勸瘋哥。早上一個護士查房時無意間提到了一個警察捨身撲向炸彈英勇犧牲的事,瘋哥拉著她追問了詳情。

  之後,瘋哥一整天都沒再說話,不吃不喝。

  我放下碗筷就出了門,進了病房,瘋哥頭上的紗布已經拆了,炸彈爆炸的瞬間,他趴向地面,過程中用手護住了面部,所以臉上的燒傷並不嚴重,只有額頭處有很大一塊疤。

  瘋哥側頭看向窗外,嫂子告訴我,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一天了。

  我知道,他是在和神棍說話,就像那日我在屍檢室裡燒紙時一般。

  我心中雖然對瘋哥有很多疑問,可他畢竟是傷員,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說了很多勸慰的話,讓瘋哥不要自責,可瘋哥自始至終都沒說一個字,最後,嫂子看著天色太晚了,讓我先回去。

  我嘆了口氣,與嫂子告別,轉身的時候,聽到瘋哥說:“明天追悼會,你們來接我一下。”

  當我回過頭時,瘋哥已經再次把頭偏向了窗外。

  “嗯。”我應聲後,走出了房門。

  第二天一早,我在小區門口上了文雅的車,再到醫院接瘋哥,他身上和腿上的傷還沒好,醫生一再叮囑他不能久站。

  神棍的遺體由隊上的法醫在清晨六點運送至了殯儀館,靈堂昨晚就佈置好了。

  參加追悼會的人很多,除了局裡的同事,還有社會各界的代表以及自發前來的群眾,神棍的四位父母沒有來,局裡擔心老人會承受不住。

  追悼會由大隊長主持,副市長、市局局長念了悼文,語氣沉重,哀思濃烈。

  遺體擺放在靈堂正中的台子上,上面蓋著黨旗,周圍擺放了一圈白色的花朵,莊嚴,肅穆。

  人們按序上前弔唁,由於人數太多,追悼會持續了近兩小時。我一直攙扶著瘋哥,中間他的身子有些站立不穩,我讓他先回車上去,他卻堅持要送神棍最後一程。

  後來,人群離去,靈堂裡只剩下我們隊幫忙的幾人,瘋哥顫巍巍地走到台子旁,沉聲道:“你做到了,你是一個好警察。”

  我們一直等著神棍的遺體被火化完,又隨著骨灰一起到市郊的公墓,神棍的墓穴緊挨著他的妻女,時隔幾年,他們一家人終於再次團聚了。

  回去的路上,文雅問瘋哥:“案子的事,我們不用再查了嗎?”

  “案情已經明了了,馬上就要結案,我們還查什麼?”瘋哥望著窗外說。

  “可我覺得兇手……”

  瘋哥打斷了文雅的話:“兇手已經伏法了,我只是愧對神棍,那晚我就不該同意讓他參與抓捕,是我害了他。”

  瘋哥的語氣中帶著極大的懊惱與自責,文雅怕刺激到他,只得終止了這個話題。

  瘋哥出院那天,我與文雅去接他。與追悼日比起來,他的精神要好一些,嫂子卻悄悄告訴我,他仍然會半天半天地望向窗外,一言不發。

  從醫院到瘋哥家,嫂子和文雅都在,我沒找到機會與瘋哥說紙片的事。

  神棍死後半個月,案子順利結案。

  由於此案過於敏感,最初的案情並未向外界公佈,導致以訛傳訛,社會輿論把重點指向了“公安局辦冤案”上面。

  為了將負面影響降到最低,經局黨委會討論並上報市委市政府取得同意後,局裡召開了新聞發布會。

  會上,局長首先代表辦案民警作了深刻檢討,表示一定會加強內部隊伍管理,進一步從嚴治警,確保不再出現冤案、錯案,更會重拳出擊,清理掉警察中的敗類。

  隨後,刑警大隊長通報了詳細案情,講明兇手具有超高的智商、強大的反偵查意識,民警在辦案過程中與之鬥智斗勇最後鎖定嫌犯,實施抓捕時,民警不顧個人安危,捨身撲向兇手,以血肉之軀阻擋了炸彈百分之八十的威力,挽救了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

  最後一項內容是對辦案民警進行表彰,我、瘋哥、文雅也在其列,特別的是,在台子正中站著四位白髮老人,他們是神棍的父母,局里特意邀請他們前來代神棍領獎並接受市上領導的慰問。

  發布會結束,我被電視台記者拉著問了些問題,問完後,我在會議室裡沒看到瘋哥身影,我走下樓,院子裡也沒見著他。

  瘋哥出院後一直在家裡休養,這天是他第一次回隊上,我猜他會不會是去辦公室了。

  我走到瘋哥辦​​公室門口,房門是關上的,我試著拉了把手,沒有鎖,推開門走了進去,看見瘋哥正拉開抽屜在找著什麼。

  我輕輕的關上門並鎖上,從褲兜里掏出了那張一直在我身上揣著的紙片,問:“瘋哥,你是在找這個嗎?”

  “果然在你那裡。”瘋哥抬起頭看著我。

  “我需要你的解釋。”我慢慢走向桌邊。

  “沒什麼好解釋的,這紙片是我的,我模仿著對方的筆跡試著寫了句話而已。”

  “你撒謊,你的筆記本完好無損!”這是我第一次用這種口吻對瘋哥說話,我盯著他的眼睛,像是在審問一個犯人。

  瘋哥看著我,有那麼一瞬,我覺得他的眼神中閃過絲悲傷,我提醒自己不要心軟,否則就對不起神棍。

  “這重要嗎?隊裡每個人都有筆記本,我隨便找個人都能撕下一張紙。”

  “很重要!那你告訴我,這張紙是從誰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

  瘋哥低下了頭,拉開抽屜,從煙盒裡拿了一支煙出來,用打火機點火時,我看到他的手有些顫抖,點了幾次才點燃。

  “是誰?”我沉聲問。

  “你一定要知道?”

  “一定!”我重重點了點頭。

  瘋哥沒再說話,一口接一口地吸著煙,屋內的氣氛安靜的有些尷尬,而我也沒催他,我知道,這一刻終於要來了。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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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氣給任勇打了電話,我問他神棍的遺體在哪裡,我想去看看他。

  “你最好別去。”任勇回答得很乾脆。

  “為什麼?”

  “他的小腹正好壓在兇手腰間的炸彈上,整個肚子都炸沒了,只剩下臀部以下和胸部以上的部位,就是這些部位也燒傷嚴重,根本看不到皮膚,像是幾根炭木,唉,申哥真死得太慘了。”任勇唏噓不已。

  任勇的話讓我有些站立不穩,我坐在沙發上,強忍著悲傷問:“他在哪?”

  我一定要去看神棍。

  “在法醫樓屍檢室的冰櫃裡。”

  “怎麼不是殯儀館?”我有些疑惑。

  任勇解釋說:“頭七的時候,局裡要在殯儀館給他舉行追悼會,之後再火化,大隊長說了,這七天就讓他呆在隊上,讓他再看看這裡,再與我們這些同事在一起,就像生前一樣。”

  第二天一早,我去白事店買了些香燭紙錢,用黑色的塑料袋子裝著,然後去了刑警隊。

  曾大志死後,法醫樓的鑰匙就只有科長那裡有,我直接去找了他,他見著我,先問了我的傷情,又閒聊了幾句,提到神棍,他露出了敬佩之意,說神棍是個好警察。

  待聽到我的來意,科長二話沒說就把鑰匙給我了。

  我提著袋子走進法醫樓,到了二樓,徑直往最裡面的屍檢室走去。上次過來,是與瘋哥他們一起去查看胡遠的屍體,雖然都是同事,可感覺完全不一樣。

  那天晚上,走在過道裡,我心裡還有些發毛,腳步放得很慢很輕;今天,我的腳步很沉重,一如我的心情。

  打開屍檢室,裡面亮著燈光,解剖屍體的台子上空空的,檯面被擦得很乾淨,台子下有個火盆,裡面的紙灰都快裝滿了。

  盆子前放著一個盤子,裡面有些水果,還有幾支煙,盤子旁有個小酒杯和一瓶酒,酒杯是滿的。

  這些東西平日里不可能出現在這,我知道,它們都是同事們緬懷神棍時留下的。

  自從神棍妻女死後,他就性情大變,無心工作,最初大家還能理解他,可時間長了,一些閒言碎語就出來了,神棍也不在乎,仍然我行我素,到後面,他成天神叨叨的,好些同事都不願與他接觸,除了我們組裡的幾人,幾乎沒人和他說話。

  現在他死了,同事們都佩服他的果斷與勇氣,自發前來弔唁,若是他泉下有知,定然會高興的吧。

  我走到冰櫃邊,右手放在把手上,遲疑了一陣,卻沒有將冰櫃門打開,我終究還是沒勇氣面對這樣的他,沒法承受那麼鮮活的一個人變成了幾根黑黢黢的“炭木”。

  我回到火盆邊蹲下,把香燭拿出來點燃,把杯子裡的酒倒在地上,重新倒滿,然後開始給神棍燒紙。

  火光在盆子上方閃動,我在裡面看到了神棍的臉,我對他說:“申哥,我來看你了。”

  神棍笑了起來,他眼角的魚尾紋仍然那麼多,笑的時候,都連在一塊了,他說:“陸揚啊,我和我老婆女兒團聚了,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是啊,你們終於在一起了,我知道,這些年你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們。”

  “哈哈,你看過我女兒照片了,怎麼樣,是不是很可愛?”

  “恩,很可愛,長得很像你。”

  ……

  “陸揚,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回過頭,看到大隊長正從門口走進來,我回答說:“剛來一會兒。”

  他走​​到我旁邊蹲下,拿出一疊紙來,默默地燒著。

  紙錢被扔進盆裡,火花又飛了起來,在熱氣流的帶動下恣意地舞動著,我想,神棍果然是開心的。

  從法醫樓下來,大隊長問我:“我聽說在辦案過程中你收到了兩封快遞,上面還寫有字,東西在哪裡?”

  我想了想,第一封信紙一直在瘋哥那裡,第二封信裡的照片前天晚上也被瘋哥拿去了,我如實回答了大隊長。

  “它們都是重要的物證,楊峰應該是鎖在他抽屜裡的,這樣,你去趟醫院,找楊峰拿鑰匙,把它們找到後拿給李光明,案子的後期工作我交給他們組在弄。 ”大隊長安排道。

  我打車到醫院,進到病房後,看到瘋哥閉著眼睛,嫂子說他剛睡著,我不忍吵醒他,就問嫂子有沒有見著瘋哥的鑰匙,她​​聽後,拿出一個小包,從裡面翻出一把鑰匙說:“這是你們同事那晚從他褲包裡摸出來的。”

  我給嫂子說了拿鑰匙的用處,讓她等瘋哥醒了告訴他一下,她同意後,我就回到了刑警隊,進入瘋哥辦公室,走到書桌旁,用鑰匙打開了抽屜。

  我在抽屜的最下面找到了那張寫著“辦了錯案,拿命來還”的信紙和那張寫著“我一直在看著你”的照片,在我把它們抽出來時,另外的半張紙片從當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我彎腰撿起紙片,它最下面印有“M市公安局內部專用”字樣,我認了出來,這是從大隊發的筆記本上扯下來的。

  大隊每個月都會組織民警進行政治學習,給我們每人發了一個統一樣式的筆記本,要求作學習記錄,大隊內勤每半年會檢查一次,此項工作納入民警的年度考核。

  瘋哥那自然也有一本這樣的筆記,所以這張紙出現在他抽屜裡沒什麼不對的。

  它掉在地上時,向著我的一面上並沒有字,現在我把它拿在手中,看到它的背面像是寫著什麼,就將它翻了過來。

  當我看到寫在上面的字時,只覺渾身的血液一股腦地往上湧。

  “以惡魔之法,行正義之事。”

  震驚我的,不僅是這句話本身的含義,還有它的筆跡。

  我用顫抖的手將三份紙張擺在瘋哥的桌子上,一字排開,它們上面的字,從肉眼來看,筆跡完全相同。

  我呆在那裡,腦子裡重複著一個問題:這紙是從誰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

  瘋哥明顯是早就發現了這個線索,卻一直沒告訴我們,還把它壓在抽屜最下面,他在袒護著誰?還是說,這些字本就是他寫的?

  我頭痛欲裂,感到一陣眩暈,慌忙扶住了辦公桌。

  緩過神後,我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我把那半頁紙揣進了自己包裡,鎖好抽屜,拿著信紙和照片出了辦公室,再把它們交給了李光明。

  去醫院的路上,我手揣在包裡,緊緊捏著那張紙條,手心浸出的汗都快把它打濕了。

  好一個“以惡魔之法,行正義之事”!

  殺胡遠,殺曾大志,我或許還能不那麼怨恨他,可神棍因這事而死,我不會罷休。

  楊寧清死前包攬了所有的罪名,護住了這張紙條的主人,我不會被迷惑!

  真相就在瘋哥口中,無論這人是誰,我一定要把他揪出來!

  走到醫院門口,我看到路邊配鑰匙的小攤,想了幾秒,我走過去,把瘋哥辦公室和兩個抽屜的鑰匙各配了一把。

  回到病房時,瘋哥已經醒了,嫂子在給他餵稀​​飯。我給瘋哥打招呼,他只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

  “瘋哥,我拿你鑰匙打開抽屜,把信紙和照片交給李光明了,剛才你在睡覺,我沒好叫醒你。”我把鑰匙遞給嫂子,說出了這話,在說的時候,我一直盯著瘋哥。

  瘋哥臉上的紗布還沒有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通過他的眼睛來窺探他的內心。

  讓我失望的是,瘋哥的內心比我想像中強大,我從他的眼神中沒看到一絲的慌亂。

  “嗯。”瘋哥輕聲應道,又張嘴喝下嫂子餵來的一勺稀飯。

  現在的情形並不適合問瘋哥紙片的事,我把鑰匙放在床頭,坐在椅子上,問嫂子:“瘋哥好些了沒?”

  “恩,比剛醒時好多了,醫生說再住一周拆了紗布就能出院了,回家去療養。”嫂子回答著我,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那就好,那就好……”

  之後,我沉默地坐著,看著床上那副身軀,百感交集。

  對我來說,瘋哥是個好兄長、好老師、好領導,對神棍來說,他是個好兄弟、好戰友。工作中,他幫助我們,組裡有案子,他總是最累的一個;生活上,他關照我們,誰家裡有點事,他都會私下給我們批假,讓我們解決好了再回來上班。

  我問自己,瘋哥會是那個內鬼嗎?

  在這起案件中,有很多時間,我並不知道瘋哥的行踪,也沒聽到他說查到了其他什麼線索,最後的抓捕行動他也沒有以往的興奮勁,如果他是楊寧清的幫兇,這些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真是這樣,當他知道神棍最後為了保住他而死了,他能承受嗎?

  於我內心而言,是斷然不​​願相信瘋哥會與殺人犯謀劃的,可這樣一來,瘋哥又成了包庇內鬼之人,正是他沒有及時讓那半截紙條見光,才導致了神棍之死,他同樣脫不了乾系。

  “唉。”我嘆了口氣,準備起身與他們夫妻告別,同時打定主意,等會兒再去一次瘋哥辦公室,翻出他的筆記本,一頁一頁地比對。

  這時,瘋哥轉過頭來盯著我問:“案子進展怎麼樣了?”

  “由李光明負責,在上級領導早日結案的授意下,楊寧清被定為唯一殺人犯,秦陽起了輔助作用,但秦陽不知道楊寧清的殺人計劃,並且考慮到他是秦曉梅的弟弟,不追究他的刑事責任,秦曉梅的父母會得到一大筆國家賠償,案子很快就會結了。”我淡然回答道。

  這是我剛才把東西交給李光明時從他那問來的,因為我與文雅心中都還有些疑惑,想知道李光明他們有沒有偵破這些疑點。

  李光明告訴我,根據楊寧清死前透露出他與秦陽有過接觸,刑警再次傳喚了秦陽,在得知了楊寧清的所有罪行特別是秦曉梅也是被其所殺後,秦陽交待了他所做的事情。

  當日,楊寧清看了秦曉梅的日記,很快制定出了“鬼魂復仇”的計劃,他對秦陽說秦曉梅是冤死的,以要找出殺害吳英的真兇為由,讓秦陽藉著第二天守靈的機會偷出秦曉梅的屍體,案發後,再安排秦陽扮小鬼從法醫樓偷屍體並送回秦曉梅家中。

  在屍檢室裡,秦陽用特製的粗竹籤刺破胡遠胸口,製造出手指戳破的假象,爾後將戴著手套的兩手伸進洞口,分別往頭和腳的方向用力,將洞口撕大,並撥開胡遠心臟處的肋骨,在竹籤的幫助下挖出心臟。

之後,同樣用竹籤將心臟搗碎成大塊,再用手動的攪肉器把其弄碎,緊接著用竹籤頂開胡遠的喉頭,把拇指粗的軟管伸到胡遠胃裡,軟管的這一頭接著漏斗,用“灌臘腸”的方式將碎肉壓進胃裡,最後取出軟管,吹出管里餘下的少量碎肉,將其塗抹在秦曉梅的口腔當中。

  在法醫樓的視頻裡,小鬼進入屍檢室後,過了十分鐘才出來,這十分鐘用來做這些事足夠了。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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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不起曉梅,可我也恨你們這些警察的無能!是你們製造了一起冤案!我要為曉梅報仇!”被觸動了軟肋的楊寧清再次亢奮了起來。

  “退後!”

  眼見楊寧清捏著按鈕的手有些顫抖,瘋哥當即拉著神棍往後退來,我們後面的人聽見他的話也退到了門邊。

  “其他人可以走,你倆留下!”楊寧清猛然往前衝了幾步,沒讓瘋哥和神棍拉開距離。

  聽見這話,瘋哥反而停了下來,扭頭對我們說:“你們先退出去。”

  瘋哥的語氣不容質疑,可我們沒有一個人動,瘋哥有些急了,
  沉聲道:“陸揚,你帶他們出去!服從命令!”

  沒人知道楊寧清手中的炸彈威力有多大,在這種情況下,能出去一個是一個,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走啊!”神棍也勸著我們,他說話時壓低著聲音,生怕刺激到楊寧清。

  在我還有些猶豫時,已經有人拖著我往後退了,我轉過頭,看到李光明帶著兩個消防戰士退出了門口,拖著我的,是文雅。

  文雅的眼睛很紅,眼淚在裡面打轉,可她手上的力道卻很重,見我看著她,她艱難地吐出一個字:“走!”

  我邁著沉重的步伐,木然地跟著文雅往後退,只覺瘋哥與神棍的後背明明就在眼前,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陳申,你也走吧,這是老天爺的意思。”這是我退出房間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出自於楊寧清之口。

  文雅一直拉著我退到了樓道口,李光明打通了大隊長的電話,正在匯報我們這邊的情況。

  “大隊長讓我們馬上疏散上下樓層的住戶,做好最壞的打算,增援警力已經在路上了。”掛了電話,李光明對我們說道。

  我心裡記掛著瘋哥和神棍的安危,壓根沒聽進他的話。

  房間裡隱隱有說話聲傳來,卻聽不清楚內容。

  “不行,我得過去看看。”我自言自語著往楊寧清的房門走去。

  “陸揚你回來。”身後是文雅的聲音。

  “瘋哥趴下!”神棍的呼喊聲從房裡飄出,很是響亮。

  “神棍!”

  “嘭!”

  巨大的轟鳴,站立不穩的地面,身後一股力量把我撲倒,這些是我最後的意識。

  ……

  刺眼的陽光讓我微微睜開的眼睛有些不舒服:“嗯……”

  “陸揚,你醒啦。”

  我半瞇著眼睛,看了好一陣,才認出眼前人,疑惑地問:“媽,你怎麼在這?”

  “你被炸彈震暈了,你們單位通知我來的,你爸也來了,他昨晚一夜沒合眼,這會我讓他去你房子裡睡了。”我媽看著我,臉上滿是關愛,眼裡卻佈著血絲,眼角還有未乾的淚痕。

  我想起來了,我們去抓捕楊寧清,最後我們都退了出去,只剩下瘋哥和神棍,再然後,楊寧清鬆開了之前一直按著的按鈕,炸彈爆炸了。

  “我同事呢?”我大聲問道,同時腰上發力想要坐起來。

  結果,這一聲喊後,我立馬頭昏眼花,太陽穴處很是脹痛,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身子又重新躺了下去。

  “你快別動,你同事在那呢。”說著,我媽用手指了指旁邊一張床。

  我順著看去,那張病床上躺著一個人,他的頭上纏著繃帶,看不到模樣,我認不出他是誰。

  病床邊上趴著一個女人,她的臉朝向床頭,眼睛閉著,左手緊緊拉著男人從被子裡伸出的一隻手。

  女人的臉有些熟悉,我問我媽床上的人是誰,她回答說:“你另外的同事叫他瘋哥,他比你嚴重,身上有燒傷,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聽著是瘋哥,我鬆了口氣,既然我沒事,當時在房間裡面、離炸彈最近的瘋哥沒事,那文雅和李光明他們定然也不會有事了。

  等等,神棍呢?

  “陸揚你醒了?我剛買了些水果回來,你想吃什麼?”

  我扭頭看去,發現是組裡的任勇,他從外面開門進來,手裡提著一袋水果,想必是大隊長安排他在這裡照看我和瘋哥的。

  “勇哥,其他人怎麼樣了?”我急切地問。

  “呃……還好,還好。”任勇有些不自然。

  我聽出任勇的語氣有變,這讓我很是不安,追問道:“神棍呢,他在哪間病房?”

  任勇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的心都快揪在一起了,催促道:“快告訴我!”

  “唉!”任勇長嘆口氣,把水果放在地上,走到我面前說:“神棍在最後關頭撲向了兇手,用身體壓住了炸彈,救了瘋哥一命,他自己和兇手同歸於盡了。”

  “什麼!”我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股巨大的痛感從全身傳到腦中樞,我倒吸了口涼氣。

  我忍住痛,不敢相信地看著任勇,多麼希望他突然露出一個壞笑說:“哈哈,我逗你呢!”

  然而,任勇卻給了我更直接的一句話:“神棍死了,全屍都沒有。”

  聽到這話的瞬間,我只覺自己的心揪到了一起,有種要窒息的感覺,這比身體上的痛楚更加讓我難受。

  “死了……”我喃喃說著。

  “唉,你剛醒來,保重身體啊。”任勇走到病床邊,輕輕拍著我的肩膀。

  我木然地抬起頭問:“文雅他們人呢?”

  任勇回答:“炸彈爆炸時,李光明他們在樓道的轉角處,沒受到太大衝擊,是他及時撥打了急救電話。文雅和你挨著的,也被震昏迷了,在旁邊的病房。既然你都醒了,估計她也快了。”

  文雅本來也在轉角處,是跟著我跑出來的,她為此而受傷,讓我很不安,我用雙手撐起身體,兩腿往旁邊移動,想要側身下床,去旁邊看看她。

  這時,房門處傳來聲響,我看過去,是一名中年婦女扶著文雅走了進來,她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問:“瘋哥和神棍呢?”

  文雅的臉色很是蒼白,神情憔悴,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看著她這副模樣,我實在不忍心告訴她神棍的事。

  “說啊!”文雅催促著我,眼裡滿是焦急。

  “瘋哥沒事,在這呢。”我顧左右而言他,指向瘋哥的病床道。

  文雅聽了,走到病床邊,這時之前趴在床上的嫂子醒了,她看到文雅,站起身來,捋了一下散亂的頭髮,又伸出手扶著文雅說:“醫生說我們家老楊可能要48小時後才會醒,身上和臉上都會留下燒傷的疤痕,好在沒有生命危險。你剛醒要多休息,別到處走動啊。”

  嫂子說這話時,臉上帶著微笑,只是,這笑中有太多的酸楚與隱忍,看了讓人動容。

  “嫂子,委屈你了……”文雅剛喊了句“嫂子”,眼眶裡的淚就滴了下來。

  文雅的話無疑撕開了嫂子堅強外表的一條口子,嫂子握住她的手不停地顫抖,兩眼緊閉著,淚水從眼角肆意地流出。

  任勇給大隊長打電話匯報了我與文雅醒來的事,隨後說大隊長已經從李光明那裡知曉了昨晚抓捕行動的詳情以及楊寧清對三起謀殺案的交待,隊裡正在做案件的收尾工作,組織上會給我們請功的,讓我們好好養傷。

  我對給自己請功與否並不在乎,只關心一個人的問題:“神棍呢?”

  任勇沉聲道:“肯定會被追認為烈士的,他家剩下四位老人,大隊長昨晚當著我們的面說了,以後神棍的父母就是我們整個大隊的父母,我們隊裡的民警都是他們的子女。”

  “烈士?神棍死了?”文雅同樣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無法面對她的眼神,沉默著低下了頭。

  任勇把神棍犧牲的過程又講了一遍,他的話音剛落,病房裡就響起了輕聲的抽泣,嫂子哽咽著說:“是他救了我們老楊……”

  嫂子埋著頭,她的頭髮中已有不少銀絲,文雅扶著她坐下,輕輕地拭去她眼角的淚,自己的淚卻又掉落在了嫂子的髮間。

  神棍的死讓所有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鬱,任勇也許是不想見到這壓抑的情形,給我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文雅在病房裡坐了一會,勸了勸嫂子,也在那個中年婦女的攙扶下離開了。

  房門重新被關上,我媽看著沉默不語的我,嘆息道:“當初真不該同意你當警察。”

  我看著她,認真地說:“媽,這是我從小的夢想。”

  “唉!”我媽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我再次向她承諾。類似的話我給她和我爸說了上百遍了,其實,在說的時候,我自己心裡很沒底。

  “警察”二字,承載了太多的夢想,包含著無上的榮耀,卻也有著與之對應的平凡與苦楚、辛酸與委屈。

  而神棍的死,讓我第一次覺得這兩個字是那麼地沉重。

  後面的時間,我一直在病房裡養傷,時而到隔壁房間去看看文雅,我們會談一些案子的事情,會聊一些新聞或天氣,卻都刻意迴避著“神棍”的名字。

  大隊長來看過我們,說的無外乎是立功授獎之類的話,我淡然地應著,提不起絲毫興趣,對於神棍的死,他也講了他所做的努力,我明白,他已經為神棍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第三天上午,瘋哥終於醒了,他醒來後的第一個問題同樣是神棍的安危。

  他與我們不一樣,他傷得很重,需要安心療養,在醫生的特意交待下,我們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神棍轉去了省醫院治療,全身不同程度燒傷,不過命是撿回來了。

  “呼,反正這傢伙也沒打算再娶老婆了,身上有點疤也沒事。”聽著神棍還活著,瘋哥長舒了口氣。

  他臉上有傷,聲音很小,這話是嫂子把耳朵湊在他嘴邊聽了後再轉述給我們的。瘋哥的頭被紗布纏著,我卻能從他露出的兩隻眼睛裡看到笑意。

  第三天下午,醫生告知,我與文雅都可以出院了。

  “瘋哥,要不我留下來陪你吧。”我看著被裹得像木乃伊一樣的瘋哥說道。

  瘋哥伸出手擺了擺,輕聲說:“快回去,我一個人正好清靜。”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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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會,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應該束手就擒,而不是以炸彈要挾。

  我的大腦快速轉動,很快想到了關鍵之處,楊寧清體內的艾滋病毒已經發作,據權威統計,此病毒一旦發作,患者的存活期只有半年到兩年,也就是說,楊寧清是必死無疑的。

  根據前面死者的共性來看,兇手是在為秦曉梅復仇,之前我就分析過,除了調去省廳的兩人和死去的胡遠、曾大志,剩下與秦曉梅案件有關的只有神棍與瘋哥了。

  昨天晚上,楊寧清對神棍下手,從他剛才說的話來看,他並不知道神棍沒死,那麼,他手裡的炸彈就是為瘋哥準備的!

  想著,我擔心瘋哥安危,一時情急,脫口而出:“楊寧清,你殺了吳英,嫁禍給秦曉梅害死了她,現在又殺害辦案民警,最該死的人是你!”

  “陸揚!”身旁的文雅用力扯了扯我衣角。

  “年輕人就是衝動,你難道不怕你剛才說的話激怒我,我讓你們全部陪葬嗎?真可惜我這麼看重你。”楊寧清搖頭看著我,頗為失望地說。

  “我憑什麼要你看重!”我馬上回應,不過楊寧清的話也真是讓我有些後怕,這次我的語氣緩和了些。

  “陸揚,29歲,台縣人,現居世紀小區,四川大學畢業後考入公安系統,兩年前從巡警轉為刑警,嫉惡如仇,以匡扶正義為己任,兩年內參與辦理刑事案件十起,其中主辦三起,所辦案件公平公正,不偏袒不包庇,得到當事雙方認可,無不良嗜好,無陋習。”

  當楊寧清念出我的戶籍地和大學名字時,我就目瞪口呆了,再聽到後面他對我工作情況和生活習性的掌握,我內心的震驚可以說是無以復加。

  “怎麼樣,準確嗎?”楊寧清看著我,還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我的眉頭擰在了一塊:“你調查我?”

  還有,想必你們已經發現了他們二人手機上不堪入目的照片視頻資料,你們捫心自問,作為一個警察,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去做這些事情,應該被原諒嗎?值得被原諒嗎?

  而陳申呢,相對而言,你在這起案件中起的作用其實很小,兩年前,你還原的兇案現場中沒有“第三者”的存在,不是你無能,而是我太聰明了,我只是反感你現在這樣在其位不謀其事的樣子。老天爺似乎也覺得你罪不至死,讓你撿了條命回來。

  第三個原因嘛,我是故意給陸揚線索,鍛煉你的偵破能力。一個好警察,光有正義感是不行的,還必須有敏銳的洞察力與強大的邏輯思維,不被表象迷惑,善於以小窺大,挖掘出案件深層原因。

今晚你們這個陣勢前來,想必是已經把兩起​​案子的經過都推演了出來,確認了我是兇手,如此來看,陸揚的表現還是不錯的,比我預計的時間要早了兩天。 ”

  楊寧清說起他的動機來,條理清晰,頭頭是道,展現了他強大的邏輯思維能力。而他的這一番話,讓我哭笑不得的同時,也頗有感觸。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竟能如此從容地說出“正義”二字,而我卻無力反駁他對胡遠與曾大志的定罪。

  是啊,他們應該被原諒嗎?如果不被原諒,他們罪當至死嗎?

  我不知道。

  “楊先生,我想請教幾個問題。”文雅往前走了兩步,從側面看向楊寧清。

  楊寧清看了看文雅,轉而對我說道:“陸揚,你得感謝這位聰明的警花,老實說,文雅的出現是我整個計劃中的意外,如果沒有她,你們不見得能這麼快查到我頭上,畢竟,在胡遠定案的基礎上,我是吳英的愛人,我應該最恨曉梅,沒人會想到我要為她報仇。”

  他說得沒錯,文雅調來的時候,正是我們對案件一籌莫展之際,而她才來了兩天,我們就接連發現重大線索,直至追查到楊寧清身上。初見之時,我就覺得她或許會對案件偵破帶來重大轉機,沒想到真是這樣。

  “文警官,請問。”楊寧清复看向文雅,淡然一笑。

  “你殺吳英,是恨她明知自己有艾滋病而與你相戀?”文雅從兩年前的案子開始問起。

  “沒錯,你們應該已經查到疾控中心那邊的記錄了,她在大二時就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在這之後,卻陸續交了三個男朋友,我是第三個,不知前面兩個倒霉蛋現在情況如何了,不管怎樣,我也算是幫他們出了一口氣。”

  文雅吸了口氣,接著問:“你還恨她?”

  “我愛她的時候,是真的愛,很愛很愛,甚至想過為了她而放棄留學的機會,可從我知道自己因她而感染艾滋那一天起,我對她就只有恨意,無盡的恨!你們可知道,她明知自己有病,還與我上床,這是想讓我陪她一起死啊!這樣的蛇蠍女人就應當早點下地獄,免得繼續殘害其他人!”提起吳英,楊寧清的情緒有了波動。

  楊寧清的話再次觸動了我,如果說他殺害吳英有罪的話,那吳英明知自己會讓楊寧清染上絕症還要與他同房,這是否是另一種形式的謀殺?

  如果楊寧清沒有殺吳英,只是與她分手的話,她繼續戀愛,繼續把病毒傳播,她是不是可以被稱為“連環殺手”?她又應當受到何種懲罰?

  善與惡,僅在一念之間;罪與罰,可有明確界限?

  楊寧清又何嘗不是受害者呢!

  緩了十幾秒,待楊寧清冷靜下來後,文雅繼續問:“兩年前,你到底是如何殺死吳英的?”

  “哼,你們不是應該已經猜到了嗎?房間是我讓她一個人去租的,曉梅也是我讓她打電話約的,我說大家都要畢業了,晚上一起吃頓飯,我來下廚,吳英很高興,但我讓她不要提前告訴曉梅這事,以免曉梅不來,她完全按我的意思做了。

  那天晚上,我先回到金泰賓館,待天黑後從窗戶爬下去,在曉梅來之前悄悄進到出租屋,完事後再回賓館。

  我與吳英戀愛時,聽聞曉梅也喜歡她,我為此和曉梅鬧了幾次彆扭。曉梅快到時,我故意以此為由藏了起來,讓吳英先試探她的口風,免得我突然出現而讓氣氛尷尬。

  兩人說了一陣後,根據事先的安排,吳英去廚房做飯,留曉梅一人在客廳,我趁機從廁所出來,繞到曉梅背後,用事先準備好的帶有迷藥的毛巾將其捂暈,然後到廚房掐死了吳英。

  至於如何偽造曉梅殺害吳英的現場,以及如何抹去我存在的痕跡,你們自能想通,我就沒必要細說了吧? ”楊寧清副戲謔的口吻。

  好一個嫁禍於人的謀殺計劃!

  我看著楊寧清,他的臉上隱隱帶著興奮,像是在述說著一件讓人喜悅的事情,著實讓我感到恐懼。

  吳英故意讓自己的伴侶染病,楊寧清從容殺死曾經的愛人,再放乾她的血液。

  這不由讓我想起了瘋哥曾給我說的那句話,世上最可怕是人心。

  “哼,左一個'曉梅',右一個'曉梅',你嫁禍給她時,可曾有過遲疑?秦曉梅也真是個奇女子,醒來後發現被殺的吳英,竟能那麼鎮定。她被抓後,用了五天時間想明白了兇手是誰,爾後認罪,甘願為你而死,好一個癡情人!是你害死了她,害死了這世上最愛你的人!”文雅說到後面,有些激動,音調很高。想來,同樣是女生,她是在為秦曉梅不值。

  “別過來!”楊寧清大聲喊道,我定睛看去,原來是瘋哥試圖趁著文雅吸引其註意力的時候接近他。

  神棍見勢不對,一邊拉著瘋哥後退,一面說:“你別激動,我們離你遠一點。”

  楊寧清這才平靜了些,接著文雅的話說:“我最對不起的就是曉梅,我與她相識四年,她就喜歡了我四年,我卻從沒察覺出來。”

  “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我馬上問了一句。

  “我與吳英是因為曉梅認識的,當初我被吳英氣昏了頭,把怒氣也撒到了曉梅身上。這兩年裡,我其實心裡也很煎熬,所以一直關注著案子進展,也是在這個過程中掌握了參與辦案的所有警察的信息。

  隨著曉梅死去,我心裡的怒氣徹底消散,我去她家裡弔唁她,在賓客本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曉梅有個弟弟,他看到名字後找到我,給我看了曉梅生前的一本日記,我才知道這些。

  受成長環境和家庭條件的影響,曉梅生性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我,從來不敢把心意表達出來。後來,她覺得吳英更適合我,又攝合我與吳英,她日記上說,只要我能幸福就好了,而所謂的她與吳英“同性戀”甚至接吻,竟然是因為吳英身上和口中有我的氣息。

  有一篇日記裡,她提到她喜歡用五筆的打字碼去說一些暗語,直到這時,我才恍然明白'Qew'的意思,在這之前我一直疑惑,為何曉梅被警察抓走後從來沒有辯解過,看完日記,我全都明白了。

  可是,曉梅已經不在了,誠如你說,這世上最愛我的人,願意為我而死的人再也活不過來了……”

  說到這裡,楊寧清的聲音竟有些哽咽,看來,殺人犯心中也有柔軟之地,秦曉梅就是楊寧清最脆弱的琴弦。

  秦曉梅對楊寧清的這種愛,徹底震驚了我,世上竟然有人願意拋下父母兄弟,背負謀殺之名,只為了讓另一人能好好活著,哪怕她明知那人是個魔鬼,哪怕她身陷囚籠的處境也是那人造成的。

  楊寧清算不上秦曉梅的愛人,秦曉梅默默地愛了他四年,從未曾表露,只在最後頂罪的時候,說出了“我愛你”三個字,她是怕自己再不說就沒機會了。而為了不讓這份愛意給楊寧清惹來麻煩,她還刻意加了一份愛的密碼。

  沒人知道秦曉梅是如何猜出楊寧清是兇手的,或許是吳英之前的談話中無意間透露了什麼,或許是她知道能提前藏在出租房裡的人只會是楊寧清,或許是她太了解楊寧清了……

  她用自己的行動詮釋著——我會用生命去愛你。

  這種無數人嚮往卻終其一生都沒能找到的愛情,原來真的存在!

  “我對不起曉梅,可我也恨你們這些警察的無能!是你們製造了一起冤案!我要為曉梅報仇!”被觸動了軟肋的楊寧清再次亢奮了起來。

  “退後!”

  眼見楊寧清捏著按鈕的手有些顫抖,瘋哥當即拉著神棍往後退來,我們後面的人聽見他的話也退到了門邊。

  “其他人可以走,你倆留下!”楊寧清猛然往前衝了幾步,沒讓瘋哥和神棍拉開距離。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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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我們這裡的住宅是獨獨的一棟,沒有小區圍牆,加之地處商業圈,為了安全,我們要求所有住戶都得安裝防護欄。”姓陳的保安回答說。

  “很好,這就不用擔心他跳樓了。”文雅對這個結果比較滿意。

  這時,兩名消防戰士也進了大廳,瘋哥開口道:“行,上樓吧。”

  “瘋哥,不用找保安要一份楊寧清家裡的戶型圖麼?”我有些奇怪,以往入室抓人,戶型結構是必須事先掌握的。

  瘋哥頓了一下,不過也就一兩秒的時間,繼而對一個保安說道:“給我們講一下戶型結構,還有,等會你和我們一起上樓,由你去敲門,以免對方有所警覺。”

  保安明顯有些不情願,卻又沒辦法拒絕,掛著一副苦瓜臉。

  待保安給我們講解了戶型後,我們一行人進了電梯。李光明按下數字“18”,神棍笑著說:“這傢伙房子沒買好啊,注定要下地獄。”

  關於“18”這個樓層,在我們當地有兩種極端的說法,第一種,它的諧音是“要發”,很多生意人就喜歡買18樓的房子;第二種說法是把它與十八層地獄聯繫起來,以致於好些人寧願買14樓也不買18樓。

  神棍這裡指的,自然是第二種說法。

  我們一行人走路時都留意著腳步,樓道裡很安靜,在這安靜中,我幾乎能聽見自己快速的心跳。

  到了門口,我們分成幾個梯隊,瘋哥示意我們後面的人全都蹲下。

  “咚,咚,咚。”保安勾起右手的食指中指,有節奏地敲擊在楊寧清的房門上。

  我蹲在地上,仰頭看向防盜門上的貓眼,貓眼是暗的,快到十二點了,楊寧清應該睡了。

  第一次敲門後,房間裡沒有動靜,保安看向瘋哥,瘋哥示意他繼續,他轉過頭,又敲了一次。

  “誰啊?”房間里傳來慵懶朦朧的聲音。

“你好,我是物業保安,你樓下的住戶反映天花板上有浸出的污水,請你開門讓我們檢查一下。”這個藉口是文雅幫保安想的,保安的心理素質還不錯,聽不出異樣。

  房裡的人說道:“你等等。”

  過了一會,我看到房門的貓眼處有了黃色的光,接著傳來走路的聲音,離門口越來越近。瘋哥與神棍則站起來了一些,呈半蹲姿勢,隨時準備衝進去。

  腳步聲到房門後就停了,貓眼上的黃色也消失了,我猜到是裡面的人把眼睛湊在貓眼上往外看。雖然明知道他看不到我們蹲的地方,我還是不由往下縮了縮脖子。

  “好了嗎?”保安催促道。

  貓眼再次亮起,那人回答:“稍等,我剛才用鑰匙從裡面反鎖了,我去拿鑰匙。”

  又是一陣腳步聲。

  當腳步聲重新回到房門後時,門上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咔!”房門開了個縫。

  瘋哥眼疾手快,猛地衝上去,用身子撞在房門上,房門向後開了一大半,神棍也跟著衝了過去,我緊隨其後。

  本以為衝進房門就是展開對楊寧清的抓捕,然而當我看清面前的情況時,卻傻眼了。

  “神棍,照你這麼說,我們今天豈不是也要到十八層地獄走一遭?”李光明調侃他說。

  神棍馬上答道:“哈哈,有罪之人,是十八層地獄,沒罪之人,就是發財的樂土。”

  之前離開病房時,神棍看起來還有些精力不足的樣子,我們從金泰賓館回去後,他的精神好了許多,再到現在,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之外,哪裡還像是個病人。

  人活著就得有個盼頭,這話還真不假,手頭的疑案就要破了,想必神棍是打心里高興。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了18層,瘋哥帶我們走進樓道。

  在樓道裡,瘋哥做了更細緻的安排,由保安上前敲門,門開後馬上退後,他和神棍衝進去,如果對方不開門,鎖匠開鎖,如果房門是從裡面反鎖的,消防戰士撬門,其餘人在最後。唯一的手槍在瘋哥手中,他會根據情況決定是否擊斃楊寧清。

  “瘋哥,還是我和你一起吧。”我提議說,因為我覺得神棍目前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沖在前面。

  神棍一聽馬上說:“陸揚,就按瘋哥安排的來,我比你有經驗。”

  瘋哥做了個折中的考慮:“這樣吧,陸揚和鎖匠在一起,緊跟在我們後面。”

  瘋哥說這話時,眉頭緊鎖,我突然有種感覺,他與神棍二人今晚的表現似乎與平時調換了一下,神棍以往辦案都是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今晚卻很主動,瘋哥平日積極,今晚卻沒有要抓獲兇手的那種興奮。

  總之,兩個人都怪怪的。這個想法讓我心裡一驚,忙晃了晃頭,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這種時候可分不得神,只希望那些都是我的錯覺吧。

  隨著離楊寧清家門越近,我還是不由緊張了起來,雖然我們人多,可對方畢竟是我從警以來遇到的最為厲害的殺人疑犯。

  我們一行人走路時都留意著腳步,樓道裡很安靜,在這安靜中,我幾乎能聽見自己快速的心跳。

  到了門口,我們分成幾個梯隊,瘋哥示意我們後面的人全都蹲下。

  “咚,咚,咚。”保安勾起右手的食指中指,有節奏地敲擊在楊寧清的房門上。

  我蹲在地上,仰頭看向防盜門上的貓眼,貓眼是暗的,快到十二點了,楊寧清應該睡了。

  第一次敲門後,房間裡沒有動靜,保安看向瘋哥,瘋哥示意他繼續,他轉過頭,又敲了一次。

  “誰啊?”房間里傳來慵懶朦朧的聲音。

“你好,我是物業保安,你樓下的住戶反映天花板上有浸出的污水,請你開門讓我們檢查一下。”這個藉口是文雅幫保安想的,保安的心理素質還不錯,聽不出異樣。

  房裡的人說道:“你等等。”

  過了一會,我看到房門的貓眼處有了黃色的光,接著傳來走路的聲音,離門口越來越近。瘋哥與神棍則站起來了一些,呈半蹲姿勢,隨時準備衝進去。

  腳步聲到房門後就停了,貓眼上的黃色也消失了,我猜到是裡面的人把眼睛湊在貓眼上往外看。雖然明知道他看不到我們蹲的地方,我還是不由往下縮了縮脖子。

  “好了嗎?”保安催促道。

  貓眼再次亮起,那人回答:“稍等,我剛才用鑰匙從裡面反鎖了,我去拿鑰匙。”

  又是一陣腳步聲。

  當腳步聲重新回到房門後時,門上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咔!”房門開了個縫。

  瘋哥眼疾手快,猛地衝上去,用身子撞在房門上,房門向後開了一大半,神棍也跟著衝了過去,我緊隨其後。

  本以為衝進房門就是展開對楊寧清的抓捕,然而當我看清面前的情況時,卻傻眼了。

  房間裡的人是楊寧清沒錯,他仍然是下午的那一身裝束,藏青色西裝,格子襯衫,金邊眼鏡,不同的是,襯衫上係了一條純黑色的領帶。

  他的臉色很蒼白,下午我還以為是陽光照在臉上的原因,現在明白了,他是一個病人,並且是一個絕症病人,再者,前幾天他才出過車禍。

  此刻,瘋哥舉槍瞄準著他,他卻沒有半分懼色,沒有絲毫錯愕,微笑看著我們,像是面對一群朋友,溫文爾雅幾字用在他身上仍然合適。

  當然,這些都不是讓我傻眼的原因,震驚我的,是楊寧清舉在面前的一隻手,手中拿著一個按鈕,按鈕下連著一根線,這條線的另一端隱沒在他的西服當中。

  “恭候多時。”待我們所有人都進入房間後,楊寧清淡然說道。

  “大家都別靠近,他手裡是炸彈。”神棍提醒著我們,他自己卻站到了瘋哥的前面。

  楊寧清看到神棍,頗為意外地說:“你竟然沒死,不錯。”

  到“不錯”二字時,楊寧清的視線繞過神棍,看向了後面的我,似乎在稱讚我反應迅速,昨晚收到照片後能及時救下神棍。同時,這句話也再次表明了他的“兇手”身份。

  “怎麼回事?你讓開!”瘋哥衝神棍喊道。

  神棍不為所動,問楊寧清:“你想怎麼樣?”

  楊寧清沒有理會他,反而對瘋哥說:“楊組長,我勸你最好把槍收起來,別想著偷偷打死我。我要死了,按鈕一鬆,你們都得給我陪葬。”

  “你別衝動,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瘋哥明白楊寧清說的是真話,收起了槍,又讓李光明帶其餘人退到門外,在樓道處等著,沒他的命令不得進來,同時把這個情況報告給大隊長。

  “誰都不許走!”楊寧清揚了揚手中的按鈕,猛然瞪大眼睛喊道,露出了猙獰的一面。

  “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別亂來。”神棍安撫他說,瘋哥一把拉開神棍,與他並排而站。

  這兩位老大哥是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後面的我們,我不由有些動容。

  看著一群面色沉重的警察,楊寧清似乎很有快感,恢復了之前云淡風輕的模樣,不緊不慢地說:“別怕,你們不是想破案麼,我只是想幫助你們而已,你們這些人民衛士,都應該聽聽我的作案過程,學習學習我的思維,要不然,以後再遇到厲害的兇手,還是會犯錯。”

  “你想交待案情,有的是機會,先跟我們回隊上。”瘋哥上前一步,楊寧清馬上後退一步,不讓瘋哥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你認為我會和你們回去麼?”楊寧清又是一笑。

  “你……行,我留下來聽你說,讓其他人先出去。”瘋哥繼續談判。

  “楊組長,你就別浪費時間了,放心,盜亦有道,我雖然手上染了鮮血,卻不會胡亂殺人,我殺的都是該死之人!當然,前提是你們別激怒我。”

  瘋哥反問:“誰該死?誰又該活?”

  “等我講完,你自然就明白了。”此時楊寧清已經退到了客廳的沙發旁,他說完這話,竟是直接坐到了沙發上。

  在進門之前,我本以為憑著楊寧清的高智商,應該早就做好了巧妙應對警察的準備,甚至為自己做無罪辯護,完全沒想到門打開後​​會是這樣一種局面。

  手持炸彈與警方對峙,這無疑是在說“我就是兇手”,而剛才那句“我殺的都是該死之人”被現場這麼多人聽到,也算是一種證據,現在他又要幫我們破案,所以,他是準備認罪伏法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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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追問她:“沒想到你當年這麼主動啊,給我說說,那張紙條上寫的什麼?”

  “就四個字,我喜歡你。”說起當年的糗事,文雅的表情蠻可愛的。

  “用打字碼傳遞信息,你們女孩子真會玩……”

  “這事你可不准說出去!不然絕交!”說完,文雅還逼我發了誓,展露出十足的小女生一面。

  夜里道路暢通,我們很快就到了金泰賓館,幸好那個小妹還沒下班,文雅拿了張紙,寫下“對不起,〝QEW”這句話,讓小妹從五筆的角度對後面三個字母進行解碼。

  讓我們意外的是,文雅剛說完,小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在我們疑惑的目光中寫出了三個字——我愛你。

  “我愛你?”我皺眉問。

  小妹點頭道:“是的,知道我為什麼笑嗎,因為我給我的前男友發過一條短信,內容與這句話一模一樣。”

  “不是‘我有人’嗎,怎麼成‘我愛你’了?”我還是不明白。

  “你來看。”小妹邊說邊在電腦上給我演示,她先按了一個“Q”,屏幕上出來“我”,她接著按“EP”,屏幕上出來“愛”字,她再按“WQ”,屏幕上出來“你”字。

  這下我明白了,原來是取的首字母。

  小妹繼續說:“好多打五筆的人一看到這三個字母就會想到‘我愛你’這句話。”

  賓館裡不方便說話,謝過小妹後,我們回到車上,文雅說道:“對不起,我愛你。原來秦曉梅真正愛的人是楊寧清!”

  我一時駭然:“所以她是在幫楊寧清頂罪?”

  “兩年前的案子,所有線索都指向秦曉梅是兇手,她自己也認罪了。唯一能肯定這是起冤案的人,只有凶手自己!現在楊寧清在替秦曉梅復仇,同時告知警方秦曉梅是冤枉的,可以大膽推斷,當年殺害吳英的真兇正是楊寧清!”

  “他既是要為秦曉梅復仇,甚至不惜為此而殺人,足見他對秦曉梅的情意之深,那他當年為何還要嫁禍給秦曉梅?”我提出了不合理之處。

  文雅稍一思考後回答說:“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楊寧清也是不久前才明白了‘Qew’的含義,極有可能是在秦曉梅死後才知道的。”

  “那他殺吳英的動機呢?還是解釋不通。”

  “恩,只剩這最後一個難題了,你開車,我馬上把這個發現告訴瘋哥,由他定奪是不是立即抓捕楊寧清。”說著,文雅就掏出了手機。

  從文雅與瘋哥的對話中,我聽出瘋哥並不贊成抓楊寧清,理由很簡單,楊寧清是一個有著高智商的嫌犯,無論是殺吳英一案,還是當前的殺警案,唯一能與他扯上關係的僅僅是神棍和幾個醫護人員能證明他與越野車司機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除此外,我們手裡並沒有他行凶的直接證據。

  瘋哥認為,在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還是先不要驚動楊寧清,反正他現在處於我們的嚴密監控之中,是跑不掉的。

  “我聽瘋哥的語氣怎麼像是和誰吵了架一樣。”掛了電話,文雅咂著嘴說道。

  “他還在神棍病房裡呢,總不能和一個傷員吵架吧?”說到一半,我想起瘋哥與我不同,是有家室的,就說:“估計是這段時間忙著辦案子,回家的時間少了,嫂子不高興吧。”

  “唉,難為嫂子了,警察的家屬真不容易。”文雅感嘆道。

  回醫院的路上,我接了幾個電話,說是資料準備好了要傳過來,一想著還有好多資料要查看我就心煩,就隨意問他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信息,想讓他們幫著先篩一遍。

  這些人平時都不值班,是從家裡趕到單位加班查的資料,心里肯定不舒服,我本沒指望他們能說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結果還真讓我問出了一條重要信息!

  這條信息是疾控中心那邊給的,內容相當勁爆:吳英與楊寧清都是艾滋病毒攜帶者,並且楊寧清已經發病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馬上問。

  對方告知我,信息庫裡查到的資料顯示,吳英在大二的時候就查出體內有艾滋病病毒,之後她定期去疾控中心複查,病毒一直沒有發作,她最後一次去複查是死前一個月。

  楊寧清第一次查驗記錄的時間在吳英死前半個月,顯示艾滋病病毒陽性,之後就再沒有記錄,直到十天前,有了第二次記錄,而這次查驗的結果顯示他已經發病了。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案情一下明白了起來,我與文雅稍一分析就有了論斷:吳英知道自己是艾滋病毒攜帶者,卻沒有告知楊寧清並與楊寧清保持情侶關係,楊寧清偶然知曉了這事,到疾控中心檢查,發現自己已被感染,從而生出了對吳英的恨意。楊寧清是通過秦曉梅才認識吳英的,所以一併遷怒到了秦曉梅身上,於是精心設計了一出殺人嫁禍的戲碼。

  想通後,我忍不住一拍方向盤,大聲說道:“殺吳英的動機也有了,抓人!”

  我的手重重拍在方向盤正中,轎車尖銳的鳴笛聲響徹在寂靜的夜晚,聽在我與文雅耳裡,像是衝鋒的號角。

  文雅再次撥通了瘋哥的電話,為了方便我聽,文雅按了免提。瘋哥聽到這條信息,問我們還有多久能到醫院,我加大了踩油門的力度,大聲喊道:“五分鐘。”

  “行,我在神棍病房等你們!來了當面談!”說完,瘋哥掛了電話。

  文雅收起手機,嘟噥道:“都這種情況了,還談什麼啊,直接讓李光明那組上門抓人唄!”

  我聽出她的語氣裡帶有抱怨之意,勸慰說:“瘋哥估計是想和我們商討一下抓捕和後期的審訊計劃,反正楊寧清跑不掉,也不差這幾分鐘嘛。”

  快到醫院時,技偵那邊回了話,之前我們讓定位的司機號碼已經有了結果,在城郊的一處垃圾堆積場。看來,司機出院後就把號卡扔進了垃圾桶,再被收走拉到了那裡。

  這個看似無用的結果對我們是有利的,因為它加大了司機的嫌疑!

  到了醫院,我與文雅小跑著往神棍病房趕去。推開門我就愣了,因為神棍竟然穿戴整齊地坐在床上。

  看到我們,神棍笑著說:“你們來啦。”

  “申哥,你這是?”我疑惑地問。

  “我不是說了麼,抓人得算上我一分子。”神棍邊說邊拍了拍自己胸膛,表明他身體沒問題。

  “瘋哥,你同意了?”文雅越過我上前問。

  瘋哥皺著眉頭,嘆息道:“唉,我拗不過他……”

  我倒是覺得沒什麼,雖然神棍還沒完全恢復,但我們這麼多人去抓楊寧清,到時候讓神棍在最後面做做樣子就行了,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既然瘋哥都同意了,文雅也不好再說什麼,瘋哥說他已經和李光明那邊說好了,等我們過去就實施抓捕。

  這時我才知道,瘋哥讓我們先回醫院來,並不是要和我們商量什麼,而是在給神棍時間換衣服。

  出發前,我問瘋哥要不要聯繫鎖匠和消防,像上次救神棍一樣,先由鎖匠技術開鎖,不行的話讓消防撬門。

  “噢,那你聯繫一下吧。”瘋哥隨口應道。

  楊寧清住在城中心一棟高檔住宅樓裡,這與他最新的戶籍地址相同,技偵對他電話號碼定位後,也確定了他此時正在房間裡。

  住宅樓下是一條商業街道,住宅樓對面的一側畫有停車線,可以停放車輛。此時已是夜裡十一點過,商舖都關門了,李光明他們幾人隱藏在一輛黑色的轎車裡面,透過車窗觀察著住宅樓門口的動靜。

  我們四人開著文雅的私車趕到後,把車停在了李光明他們後面。由於這裡有住宅,所以整條街上停的車並不少,這樣一來,我們兩輛車停在這裡也不會顯得突兀。

  停好車後,瘋哥就開始安排抓捕工作,李光明他們組留兩人在樓下警戒,另外兩人加上我們組三個男的上樓去抓楊寧清,鎖匠隨行,文雅留在自己車裡。

  “我不同意。”瘋哥話音剛落,文雅就不買賬了:“我也要上樓。”

  “楊寧清可是殺人犯,你一個女孩子摻和什麼,傷到哪裡可不好。”瘋哥扳著臉說。

  文雅堅持道:“不行,你們不能搞性別歧視,我在縣上時,我們中隊的抓捕行動我每次都參與了的。”

  我能理解文雅的心情,就幫著她說話:“瘋哥,楊寧清智商再高也只有一個人,我們這麼多人抓他綽綽有餘,何況李光明他們不還從隊裡帶了兩支手槍出來麼。”

  瘋哥聽了這話,轉過臉瞪著我,文雅又說:“對啊,神棍一個傷員都能上去,我怎麼就不行了。”

  “瘋哥你就同意了吧,到時候讓文雅走在後面就行了。”神棍也在旁邊幫腔。

  我一聽這話,馬上說:“對,申哥,你和文雅走後面,由你照看著她。”

  “我?哦,好,好。”神棍訕訕說道,我聽著他語氣有些怪,卻因為車廂裡光線暗,並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行了,那就這樣吧,上樓後聽我指揮。”瘋哥作了決定,同時打開了車門。

  “不等消防嗎?”我提醒瘋哥。

  “哦,對,那就再等等。”瘋哥重新關上了車門。

  幾分鐘後,消防到位了,他們的車子停在五百米之外,兩名戰士攜帶撬門工具步行過來。

  下車前,瘋哥問我們帶證件沒有,得到肯定答復後,我們打開車門,正常地走向住宅樓。

  兩支槍,我們拿了一支,留守的兩人拿了一支,走之前瘋哥下了命令,如若楊寧清從門口出來,先警告,警告不聽的話,可以直接開槍射擊,當然,不是萬不得已,不要瞄準致命部位。

  進入大廳,保安攔住了我們,我們把證件都亮了出來。保安一見全是警察,猜到樓上出了大事,臉色稍稍有變,問我們需要做些什麼。

  “你認不認識這個人?”李光明拿出一張照片問道。

  我看過去,這是楊寧清的照片,看模樣應該是幾年前照的了,少了下午見面時那種成熟,多了幾分稚氣。照片的背景像是在大學校園,估計是李光明從科技大學那邊要來的。

  “有點面熟,像是我們這的業主,老陳,你來看看。”保安說著,又叫了另一個保安來辨認,對方也說面熟。

  李光明收起照片,向瘋哥點了點頭。

  神棍問:“你們樓上住戶的防護欄安裝情況如何?”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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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裡一緊,以為他在懷疑我,忙著辯解:“瘋哥,我……”

  然而,瘋哥很快把視線從我臉上移開,又看著神棍說:“梓州縣車管所的交警太不像話了,收點好處就能隨意變更車主資料,要不是我同學求情,我一定要把這事告訴他們局長。”

  我長舒口氣,瘋哥剛才那突然一看真是嚇死我了,我隨即問道:“瘋哥,你同學是誰?”

  “我警校同學現在是梓州車管所所長,我剛才就是給他打電話問的這事,他挨著給辦業務的下屬打電話核實,很快就查清楚是誰幹的了,那傢伙收了疑犯五百元錢。”瘋哥說著,又點了一支煙,猛吸一口,吐出繚繞的煙霧。

  我馬上想到一事:“車管所裡一定有監控,調出監控不就能鎖定疑犯的樣貌了?”

  “現在他們都下班了,明天我讓我同學把監控畫面發過來。”瘋哥回答道。

  “這些交警也太不負責任了。”聽了瘋哥的話,神棍有些氣憤。他說話時,不小心吸入了煙霧,咳嗽了幾聲,臉都漲紅了。

  李光明一看他這樣子就樂了:“神棍,你咳幾下,倒顯得更有血色,哈哈。”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文雅興沖沖地說:“查到了,我通過身份證號聯繫到對方戶籍地派出所,證實這人這幾天一直在家裡,沒有外出,司機果然盜用了別人的身份證。”

  “唉!”一聽這話,神棍更加懊惱了,看著文雅說:“把資料再給我看看,我仔細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況,爭取把司機的樣貌勾勒出來。”

  文雅聽了,直接把手中的一摞資料都遞給了神棍,神棍埋頭翻看了起來。

  趁著這功夫,我輕聲給文雅說了交警修改車主信息一事,文雅露出疑惑的神色,旋即問瘋哥:“車管所我認識不少人,是誰膽子這麼大?”

  “算了,我都答應我同學不追究了,他自會內部處理的。”瘋哥似乎並不願過多地提這事。

  文雅又問:“瘋哥,你同學是梓州縣局的領導?”

  “車管所所長是瘋哥警校同學。”我幫瘋哥回答說。

  “噢。”文雅應了一聲,沒再問下去,面上卻是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這是誰?”神棍的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只見他手中拿著一張單子,正仔細地看著。

  我走近一看,發現神棍手裡拿的是楊寧清的戶籍信息,昨晚我與文雅去值班室查詢時,順手打印了一份。文雅把它與司機的詢問筆錄放在一起,剛才全給了神棍。

  “他是秦曉梅殺人案中死者的男朋友。”我回答了神棍的問題。

  神棍沒吭聲,左手拿著單子,右手手掌放到楊寧清那裡,遮住了他的上面半張臉。

  看到神棍這個動作,我猜到了什麼,不由緊張起來。其他人也沒有說話,一起看著神棍。

  比劃一陣後,神棍喃喃道:“像,太像了。”

  “楊寧清像誰?”文雅迫切地問。

  “像越野車司機,你們把見過他的醫生護士叫來認認,這兩人鼻子以下的部位真的很像。”神棍的臉上帶著欣喜,想來他是覺得自己的這個發現可以彌補之前的疏忽。

  他的話讓我也很興奮,轉身就往房門走去。與瘋哥錯身時,我憋見他的臉上並無喜色,反而像在思考著什麼。

  我很快就叫來了幾個醫生護士,讓他們逐一對楊寧清的照片進行辨認,最後的結果是,司機與楊寧清是同一人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七十。

  雖然不是百分之百,但這個結果足已讓我們對楊寧清實施口頭傳喚了!

  “這人就是楊寧清?”瘋哥走上前,看著戶籍信息上的照片問。

  我回答說:“對啊,當年秦曉梅一案,你沒見過他嗎?”

  瘋哥搖了搖頭:“案發幾天后他回國,是胡遠給他做的筆錄,我當時在調查其他的線索。”

  “現在怎麼辦,要不要立即傳喚他?”我徵詢著瘋哥意見。

  “你們今天見他時,他表現如何?”瘋哥轉而問我。

  我把與楊寧清接觸的過程回想了一遍,回答說:“他的表現倒是很正常,淡定從容,可以說無可挑剔,不過後來我們去他當年住的賓館,發現他其實有作案可能的。”

  具體過程剛才文雅在走廊裡已經給瘋哥說了,我也就沒有細說。

  瘋哥沉聲道:“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的是,胡遠車禍是越野車司機製造的,司機就是兇手,這個兇手智商高、反偵查能力強,如果他與楊寧清是同一個人,那麼,當年秦曉梅一案中,楊寧清要想殺了吳英再嫁禍給秦曉梅,最後自己全身而退,也不是沒有可能!”

  文雅接著說:“沒錯,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只是有一個地方我們沒想明白,就是他殺吳英的動機!”

  我補充了一個問題:“還有,如果吳英真不是秦曉梅殺的,她為何要招供?”

  “你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在秦曉梅給楊寧清發的那封郵件當中。”神棍分析道。

  “馬上對楊寧清進行定位,派人在住宅外監控,務必做好隱蔽措施,以免打草驚蛇。再一個,對吳英、秦曉梅和楊寧清的個人信息進行全面清查,盡可能找中當中的關聯!”瘋哥很快做出了安排。

  瘋哥的命令像一針強心劑,讓病房裡的幾人臉上都湧出了興奮之色,連不是我們組的李光明也如此,神棍還摩拳擦掌地說:“抓捕的時候可得把我算上啊!”

  “你?”瘋哥定定地看向他。

  “怎麼?瞧不起人啊,我查案沒你們​​厲害,抓人還是行的。”神棍笑著說。

  瘋哥沉吟片刻後方才說:“到時候看吧。”

  隨後,瘋哥出了病房,估計是去給大隊長請示匯報了。

幾分鐘後,瘋哥回來,做了細緻的分工:“光明,你馬上回隊裡,帶三個人去楊寧清家附近監控,陸揚、文雅,你們負責聯繫科技大學、人才中心、楊寧清三人的戶籍地派出所以及市區各大醫院,調出他們的全部信息。”

  “這麼晚了,怎麼查啊?”我有些為難。

  “我剛才把案情向大隊長匯報了,他說馬上給局長匯報,局長自然會讓秘書給相關單位負責人打招呼的。”瘋哥胸有成竹。

  聽了這話,我徹底放心了,市公安局局長還掛著副市長的官銜,有他出面,調取資料自然沒問題。

  “瘋哥,那我做什麼?”神棍見我們三人都有任務,也有些心癢難耐。

  “你還是好好呆在這裡吧,我留下來保護你,兇手一日未抓到,就有再次對你下手的可能。”

  我笑著說:“申哥你安心休養,等我們的好消息。”

  “快去幹活!”瘋哥催促我,我訕笑著與文雅和李光明一起出了病房。

  出來後,李光明就開車回隊上了,我與文雅想著局長的秘書挨著給幾個單位打電話還要一會兒功夫,就坐在車上休息。

  “瘋哥多少歲了?”上車後,文雅莫名其妙地問了我這個問題。

  我笑看著她說:“你該不會是被瘋哥安排工作時的樣子給迷住了吧?他可是有家室的人。”

  “滾滾滾,我對當小三沒絲毫興趣。”

  “那你怎麼突然問瘋哥的年齡?”我繼續逗她。

  文雅瞪了我一眼說:“你別管,快回答我!”

  我見文雅不似在說玩笑話,也就收起笑容,正色道:“四十出頭。”

  文雅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梓州車管所的所長我認識,怎麼也有五十五歲了,他倆年齡相差那麼多,會是警校同學?”

  “這有什麼奇怪的,他們那個年代,好多人都是高中畢業很久了又去參加高考進入大學的。”

  文雅扭頭看著我說:“那倒也是。”

  又過了一陣,我們下車分別給幾個單位打電話,對方明顯已經接到了通知,問資料怎麼給我們,我與文雅在醫院值班室找到一台傳真機,讓他們傳真過來。

  最先傳來資料的是三個派出所,因為派出所24小時都有人值班,何況是局長秘書打電話交待的事,效率自然快。

  這些資料包括楊寧清、秦曉梅與吳英三人出生後的所有戶籍信息以及他們在當地的一些情況,我和文雅迅速篩查了一遍,並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第二個傳來資料的是科技大學,內容是三人的學籍檔案、報名表、成績單等所有在校時期的信息,足足有上百頁。

  看著厚厚的一摞紙,我頭都大了,不過為了不放過任何有可能的線索,我倆還是打起精神,我先看一遍,再由文雅檢查一遍。

  一直看了六十多頁都沒找到珠絲馬跡,我覺得口渴,起身去接了杯水,正要喝呢,就听著文雅喊道:“楊寧清的英文名不叫Qew!

  聽到這話,我水都沒心思喝了,放下杯子就走到文雅身旁,只見她手中拿的是一張楊寧清大一時班上所有人的英語成績單。

  單子最前面的兩個項目分別是“中文名”與“英文名”,我目光移動到文雅手指著的地方,前面中文名一欄寫著“楊寧清”三個字,後面對應的英文名卻寫著“Dave”

  “還有沒有其他英語單子?”我馬上翻看後面的資料,因為一張單子的說服力是不夠的。

  翻看的過程中,我發現了一張有意思的證書——打字比賽冠軍。

  這張證書的主人是秦曉梅,比賽組織方是科技大學校團委,秦曉梅獲得的是全校打字比賽五筆組的第一名。

  “你看看這個,沒想到秦曉梅還是個打字高手。”我把證書遞給文雅,她接過去後,我繼續往後翻。

  很快,我找到了第二張英語成績單,上面楊寧清的英文名同樣是“Dave”

  “楊寧清的英文名明明不叫Qew,下午你問他時,他為何要承認呢?”我拿著單子,不解地問文雅。

  文雅沒有回答我,嘴裡輕聲念著:“五筆打字組第一名……”

  “文雅?”我​​又喚了她一聲。

  “我知道​​了!”文雅抬起頭來,飛快地跑到電腦旁。

  我跟了過去,就看到文雅新建了一個記事本,把輸入法調到五筆狀態,然後在鍵盤上輸入“QEW”三個字母。

  隨後,打字框裡出現了“解體”二字,文雅搖了搖頭,又把三個字母分開,輸入一個字母敲一下空格鍵,文檔裡顯示出“我有人”三字。

  此時我已經明白了文雅的意思,她是猜想那三個字母是秦曉梅留的暗語,而五筆輸入法就是解碼關鍵。

  我試著把郵件裡“Qew”前面的話連起來讀道:“對不起,我有人……這不通啊?”

  “走!”文雅拿著資料就往外走。

  “去哪啊?”我忙著跟上她,出門時不忘把門關上。

  到了停車場,文雅讓我去金泰賓館,她要找下午那個會打五筆的小妹。路上,我問她為何如此肯定那三個字母一定與五筆打字有關。

  文雅回答說:“你也看到了,楊寧清的英文名根本不是Qew,那麼這三個字母一定另有深意。我上小學時,爸爸給我買了一台小霸王學習機,除了打遊戲,還可以練打字。我在說明書上對比了幾種打字方法,覺得有種'區位碼'很簡單,輸入數字就能出漢字,就練習了好一陣子。”

  “區位碼?”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打字方法。

“是啊,比如'文雅'二字對應的區位碼分別是46364937。我之所以看到那張打字證書就想到'Qew'與五筆有關,是因為我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我小學班上有一小男孩挺帥的,六年級的時候,眼看大家要畢業分開了,我寫了張紙條放在他文具盒裡,又沒勇氣寫自己名字,就在落款的地方寫下了46364937 。呵呵,估計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那是我寫的。”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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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開始我也不知道是他,車禍那晚,他住進去後,就有警察交待過,不要安排其他病人到那個房間,以免延遲他的甦醒和康復,所以我們平時比較注意這個病房。前天晚上已經很晚了,我以為是他的朋友來看望他,打算過去提醒一下,結果當我走到病房外時,發現裡面的燈是關了的,我覺得奇怪,就打開房門,順手按了電燈開關。”

  “你看到了什麼?”我感覺自己明顯緊張了起來,因為我已​​經暗自核對了時間,前天晚上十一點過,曾大志剛剛墜樓不久!

  “我看到一個人正在往床上躺,他的頭上纏著繃帶,除此外,房間裡沒有其他人。”

  “頭上纏著白色的繃帶,那應該比較顯眼,他從電梯裡出來時你都沒發現?”

  “後來我回憶了下,他從電梯裡出來時是戴著帽子的,還有,電梯出來那人的衣服和他能對上。”護士很肯定。

  “你進去後,他有沒有說什麼?”文雅繼續問。

  “燈剛打開時,我和他都愣了一下,然後是他先開的口,說他去上了廁所,還讓我去忙我的,他那不需要我護理。”

  “你們每層樓都有廁所吧?”

  “有啊,他那間病房還有單獨的廁所。”護士回答道。

  “後面你就出來了?”

  “是啊,因為他說完話後就開始脫褲子,我忙著關了燈退出來。”小護士說到這,臉上不由泛起了紅暈。

  “你們晚上都什麼時候查房?查房會進到房間裡麼?”文雅問得很細緻。

  “我們夜班是十一點交接,前一個班會在十點半查房,夜班接班後會在十一點半再查一次,查房一般是要進房間的,病人有要求的除外。”

  “前天晚上你們上一個班是誰?她查房時司機在不在?”

  “我打電話問問。”護士說著,拿出手機走到了一旁。

  趁這個時間,我與文雅交換了意見,司機的嫌疑越來越大了,我試著再打了一次他的號碼,仍然是關機。

  “等護士打完電話,我們就把這號碼報給技偵支隊,請求確定位置,我還不相信他能跑得掉!”

  “嗯!瘋哥知道這消息一定也會高興的!”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兩分鐘後,護士小妹走過來告訴我們,前天晚上十點半查房的護士並沒有進入司機房間,因為在八點過查房時,司機特意交待過,他晚上想好好休息,讓護士不要再進房間。

  “是他錯不了!”得到這個消息,我倆都有些激動。

  給技偵那邊聯繫好後,我們往神棍病房走去,這麼重大的線索自然應該向瘋哥匯報。同時,我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司機的嫌疑越大,神棍、瘋哥和任勇就越是清白!

  快到神棍病房外時,我看到瘋哥從裡面走出來,我加快步子迎過去,瘋哥聽著腳步聲往這邊看來,見著是我們,開口道:“我正有事要給你打電話呢!”

  “瘋哥,怎麼了?”我忙問,他這麼晚找我肯定是有正事的。

  “剛才我接到城廂派出所的電話,他們受理了一起轎車牌照失竊案,與胡遠的案子有關。”瘋哥看著我與文雅說道。

  “車牌照?”我奇怪地問。

  “失竊的車牌號碼是川XXXXXX。”

  “這不是那輛越野車的牌照麼?”文雅驚呼道。

  我也很吃驚,瘋哥剛才報出的車牌號正是撞上胡遠捷達車的號牌,這是怎麼回事?

  瘋哥繼續說:“沒錯,兩車的型號顏色都一樣,失主是M市人,前兩天在梓州縣辦事,他在胡遠出車禍那天下午就發現車牌照不見了,因為這種事比較常見,他也沒什麼損失,就沒報案,想著找時間補回來就行。今天下午他回到市區家裡,他老婆知道了這事,才逼著他到戶籍地所在的城廂派出所報案,派出所把車牌號碼錄入系統,發現其與我們手頭的這起案件有關,就給我打了電話。”

  這件事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再次確認道:“嫌犯只偷了車牌照,沒偷車子?隨後這個牌照在另一輛同樣型號的越野車上出現,然後這輛車撞死了胡遠?”

  瘋哥點了點頭:“是這樣。”

  “牌照的主人到底知不知道那起怪異的車禍?”我又問。

  “報案前不知道,現在可能知道了一些。”

  “很好,這下更能證明越野車司機就是兇手了!”文雅眼中閃出精光。

  我琢磨著裡面的門道,有了些方向:“兇手犯案,當然不會用自己的車子,但又不能隨便偷輛車,一來偷車並不容易,二來車輛失竊是大案,全市公安系統都會協查,無論兇手的作案過程設計得多麼完美,一旦越野車被發現是失竊車輛,兇手的身份也會暴露。所以,兇手只偷了牌照,將其安在另一輛一模一樣的車上來實施他的計劃。”

  文雅補充說:“看來,車禍那天,司機的確去過梓州縣,目的就是偷牌照。全市每年會有幾百起車輛牌照失竊的案子,兇手特意到梓州去偷,也是煞費苦心,周邊幾個縣,我們梓州縣公安局警察人數最少,警力嚴重缺乏,根本沒精力去偵破這類社會危害性極小的案子,很多都只是登記了事。這樣的話,就算失主在梓州報案,民警不將其錄入系統,也沒人會發現兩起案子之間的關係。”

  文雅之前在梓州縣局工作,對那裡的情況自然比較了解。

  一聲打火機響,是瘋哥點了一支煙,他接著文雅的話說:“這疑犯也是不走運,沒想到失主並不是梓州縣人,更沒想到失主是個'妻管嚴',一回M市就被逼著報了警,還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我想起件事,正要問出來,瘋哥卻看向文雅問:“剛才你說'這下更能證明越野車司機是兇手了',這話怎麼講?你們早就把他鎖定為嫌犯了?”

  文雅笑著回答:“沒有很早,也就今天晚上的事。”

  隨後,文雅把我們今天的收穫悉數講了出來,瘋哥聽完,認同了我們的推測,最後說:“沒想到兇手從一開始就出現在我們視野中了,我還真是不中用。”

  我連忙安慰他:“瘋哥,別這樣說,是敵人太狡猾了。”

  文雅附和說:“是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案子,兇手的心智讓人感到害怕。”

  “唉,神棍這傢伙,案偵能力退化得厲害,他要有你這麼敏銳的洞察力,司機也就出不了院了……”瘋哥嘆息著說,我卻聽得出來,他並沒有責怪神棍的意思。

  文雅擺手道:“不不,說起來還得感謝神棍,他那幾個問題看似隨意,卻讓兇手不經意間露出了破綻,如果不是這份詢問筆錄,我們也懷疑不到司機身上去。 ”

  “哈哈,他這是誤打誤撞。得,現在他成了唯一見過嫌犯的警察了,我們進去找他!”瘋哥笑著推開了病房門,我與文雅跟在後面。

  房間裡放著電視,照看神棍的一個同事看得津津有味,神棍病床的上半部分被搖了起來,神棍靠在上面,兩隻眼睛明明盯著電視,卻沒有神采,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在看。

  神棍的臉色仍然有些蒼白,卻比中午我們離開時要好一些。我們走進去,神棍轉頭看向我們,微微笑了笑,他的嘴唇乾幹的,裂開的地方能看到些微血漬​​。

  “坐。”神棍招呼著我們,聲音仍然虛弱。

  我坐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後,問道:“申哥,你有沒有見過那個越野車司機的真面目?”

  “嗯……他當時纏著繃帶,我只看到了鼻子下的半張臉,沒什麼明顯的特徵……怎麼,他有問題?”神棍看向我,臉上帶著疑惑。

  “通過今天的調查,我們認為他有很大嫌疑。”說罷,我又把剛才文雅向瘋哥介紹的案情重複了一遍。

  我說到中途的時候,神棍的表情就有些變化,聽我說完,更加激動了:“竟然是這樣!這事都怪我啊……咳咳……”

  我忙站起身拍他的背,文雅也把床頭櫃上的水遞了過來。

  “怪你個屁啊,誰能想到兇手會這樣狠,把自己也計劃成車禍的一部分!”瘋哥憤慨地說道。

  “真怪我啊,我連他的身份都沒有核實,這麼看來,他給的身份證號多半也是假的。”神棍喝了口水,有些自責地說。

  文雅一听就急了:“啊?我馬上打電話讓人查查。”

  說完文雅就拿著司機的資料出門去了,神棍端著水杯,神情有些焦灼,瘋哥默默站在窗台邊抽煙。

  這時,照看神棍的同事突然問了句:“身份證號是假的,車牌呢?通過車牌找車主啊,總能把司機揪出來。”

  這名同事是我們大隊其他組的,叫做李光明,他今天值班,被瘋哥叫來照看神棍。李光明也知曉一些胡遠案的情況,剛才我們開始談話後,他就關了電視,站在一旁聽。

  “車主?”我看著他,重複了這兩個字,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

  這個問題剛才在病房外我就想提出來了,結果被瘋哥一打岔給忘了。

  疑犯的車牌明明是偷來的,按車主事後報案所講,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車牌被安在了另一輛同樣的車上並且發生了車禍,可下午我與文雅在交警隊通過車牌號查找到車主電話打過去後,對方又明顯是知道這件事的,還說與司機約定在明日晚上見面。

  兩個車主,到底誰是真的?

  這同時讓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車禍發生的第二晚,我按瘋哥的要求跟踪曾大志,在他家外面的巷子裡,我看到過兩個曾大志。當時神棍就在我後面,後來在瘋哥辦公室我問他,他卻說沒這回事。

  由於這起案子最初表現得實在詭異,我內心無法完全抗拒鬼魂之說,所以相信了神棍說的“鬼打牆”,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現在查明所有的古怪都是人為弄出來的,那麼,兩個“曾大志”又該如何解釋呢?

  我看著神棍,想起他平時神叨叨的,做事很不讓人放心,問個筆錄連對方身份都沒核實,那日瘋哥讓他跟在我後面保護我,他人是來了,卻極有可能沒上心,兩個曾大志一前一後出現也就十幾秒的事,他稍一分神,沒有看見倒也正常。我心裡打定主意,得抽時間再去曾大志家外的巷子裡看看,說不定能有發現。

   剛才說出“車主”二字後,我就陷入了沉思,這時神棍見我看著他,皺起眉頭,疑惑地問:“車主怎麼了?”

我回過神來,講了兩個車主供述的完全不同的話,李光明馬上說:“這事好辦,誰能拿出行駛證,誰就是真的車主。不過根據現在的線索分析,你們下午打電話聯繫到的,多半是假的。”

  “假的怎麼能有真車主的電話?”我百思不得其解。

  李光明笑著說:“這簡單,車主的信息可以修改,兇手偷車前到車管所把電話號碼變更成自己的就行了。”

  “改動車輛信息,總得要行駛證吧,總得要車主的身份證吧?”我看著李光明

  “看文雅那邊的核查情況吧,如果司機的身份真是偽造的,那行駛證和車主身份證也可以偽造。”這話是神棍說的。

  我馬上發現了其中的問題:“要偽造車主身份證,首先得知道車主信息,兇手是怎麼知道的?”

  “咳!”窗台邊的瘋哥抽完了煙,走回病床邊說:“別分析了,我接了城廂所的電話後也想到了這一層,就打電話把它查清楚了。對方的確是拿著偽造的行駛證和身份證去變更的信息。至於兇手是如何知道那輛車的車主到底是誰,這都是我們內部人幹的好事!”

  說到這,瘋哥目光一凜,向我看來。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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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神棍家的全家福。”我並不認識神棍的妻女,卻認得照片上的男人正是神棍,他笑得很燦爛,看著比現在年輕多了。

  “真乖。”文雅伸出手輕輕摸著照片上小女孩的臉蛋說。

  看著她可愛的模樣,想著她早已不在人間,我心裡湧出一股莫大的悲傷。我從未見過小女孩都這樣,神棍作為她的父親,承受的悲痛可想而知了。

  我不忍再看,把相框交給文雅,卻見文她已是雙眼發紅,隱有淚光。

  我取了張抽紙遞給文雅,她說了句“謝謝”,然後將相框重新放回了木盒子。

  隨後,我們翻看了五個筆記本,裡面是神棍的日記,從內容上看出,第一篇日記是他妻子去世的那天寫的,之後每天都有記載,從未間斷,最近一篇是昨天寫的。

  在日記裡,神棍述說著自己的日常,從工作到生活,從當日天氣到三餐飲食,事無鉅細,稱呼多用的“你”,像是對話一般。

  我細看了幾篇,平淡的文字裡,透露著神棍對妻女深深的思念之情。這種思念幾度讓神棍生出厭世之意,是對雙方老人的責任讓他堅持了下來。

  最讓我動容的是,每一篇日記的結尾都是相同的一句話——我很好,爸媽也好,我只是很想你們。

  日記有五本,我與文雅是分開看的,我畢竟是男人,情感控制還好,文雅的淚水已經流了出來,一邊擦拭,一邊繼續翻看。

  “神棍太不容易了。”文雅說這話時,聲音有些哽咽。

  “是啊,對於他來說,或許死亡反而是種解脫。”我有感而發。

  文雅放下筆記本,把五本整理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裝回盒子。

  我突然想起,神棍每天都有記日記,我們看看胡遠出車禍那天他的日記,不就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想著,我讓文雅等一下,文雅疑惑地看著我,我抽出最下面的筆記本,快速翻到出事那天,發現這天是神棍妻子的忌日,他​​白天上班,晚飯後請假去公墓祭拜了妻女,她們母女倆是葬在一起的。

  我又翻出第一篇日記,查看它的日期,的確與車禍那天相同。

  我長舒口氣,神棍果然是沒問題的,並且,祭拜妻女這種事,自然不會掛在嘴上,他那天沒說出來也正常。

  誠然,沒人會傻得把自己殺人的事寫在日記上,再放在一個沒有鎖的盒子裡,但我想也沒人會用妻子的忌日為幌子去做見不得光的事。於我而言,神棍更不可能這樣做。

  重新把盒子放進抽屜後,文雅說:“我們走吧。”

  “司機的詢問筆錄還沒看呢。”我提醒她。

  “我現在難受著呢,沒心情分析案子,我們把筆錄拿著,等會再說吧。”

  上了車,我問文雅去哪,她想了下說:“你不是答應請我吃大餐麼?”

  我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她指的是剛才微信上聊的話,我剛想說那不是在還原案情麼,可看到她那淚痕未乾的臉,我轉而問:“你想吃什麼?”

  “只要是好吃的都行。”

  最終,我請文雅吃了市裡一家四星級酒店的海鮮自助餐,生蠔、扇貝、鮑魚、蝦蟹……幾乎每樣她都吃了一大盤,看得我是瞠目結舌。

  從酒店出來,文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讓你破費了,下次我請你。”

  我故意逗她:“反正是自助餐,我只給了那麼多錢,算不得破費,倒是酒店,在你​​身上肯定虧本了。”

  “你這是在嘲笑我能吃嗎?”文雅雙手叉腰,氣乎乎地問。

  “沒有啊,能吃是福,你看你身材這麼好,我就沒那麼好的命,喝水都長胖,平時見著好吃的都不敢多吃。”

  “那敢情好,以後你有好吃的都拿來,我幫你分擔。”文雅笑著說。

  上車後,我問她:“現在心情好些了吧?”

  “恩,唯美食能解我憂。”

  “那就好,我們去醫院看看神棍吧。”我提議。

  文雅應下後,我就開車往醫院而去,文雅則打開車頂的小燈,開始查看司機的筆錄。

  快到醫院時,文雅讓我先停一下,我把車停好,問她怎麼了,她指著筆錄說:“你看看這一句。

  “警官,我還有事,想下午出院。”

  “下午就出院?你那晚傷得不是挺重嗎?再休養幾天吧。”

  “就是胸口有些痛,沒什麼大問題了。”(文雅用手指著的正是這句話)

  “醫生怎麼說的?”

  “主治醫生已經同意了。”

  以上是神棍與越野車司機的一段對話,我問文雅有什麼問題,她指著那句話說:“車禍當晚,醫生說司機要24小時後才會醒來,按理說應該傷得比較重,他卻這麼快就能行動自如了。”

  我接口道:“可能有朋友來接他出院。”

  “這倒是可以解釋,但另一方面卻又沒對。”文雅皺起了眉頭。”

  “哪方面?”我很好奇。

  “下午你也看到了,那輛越野車很新,一般來說,新車的保險都買得比較全,這中間就包括司機險。車雖然不是司機的,但他同樣能享受這個保險,可保險報銷的重要憑證就是醫院的費用清單。司機急著出院,意味著後續的治療只有他自己承擔,我想正常人都不會這樣做的吧?”

  文雅的話不無道理,我順著她的思路,試著分析道:“我要是借了別人的車,一定比對自己的車還要愛惜,因為能藉車給你的必然是信任你的把你當好朋友的人,我不能辜負對方的情意。車子被撞,我心裡會很內疚,會第一時間把車子修理好,完好如初地交還給車主。在這一點上,司機的做法同樣不正常。”

  “所以說,這個司機讓我感覺怪怪的。”文雅盯著筆錄說。

  本來我對這份筆錄沒什麼興趣,現在卻被文雅提出的問題勾起了疑慮,我也就與她一道細看起筆錄來。

  看著看著,我的目光落到下面幾句話上——

  “車禍當晚,你到M市做什麼?”

  “我白天去梓州縣看了一個朋友,在他家吃的晚飯,然後回M市住,準備第二天一早回省城。”

  “你那麼晚才往市區趕,不怕訂不到酒店嗎?”

  “不會,我出發時已經打電話訂好了房間。”

  ……

  這時文雅要往後翻頁,我忙止住了她,她猜到我是發現了什麼,輕聲問:“哪裡有問題?”

  “司機說他第二天一早就要回省城,可案發時已經是夜裡十點過,他這麼晚趕回市裡就為了睡覺?再者,回省城的話,從梓州直接上高速比從市區上高速還要近一些,如此一來,他回市裡顯得有些多餘啊。”我微微搖頭。

  聽了我的話,文雅遲遲沒吭聲,弄得我有些忐忑,正當我準備問她對我的分析是什麼看法時,她一拍大腿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想到什麼?”我問。

  “去醫院!”文雅的神情有些急切,我更加疑惑了。

  好在文雅並沒賣關子,在我把車子往醫院開時,她說:“你想想,如果事發當晚越野車司機反應再慢點會怎樣?”

  “自然是兩車正面相撞,估計司機會傷得更重。”我順口回答。

  “沒錯,傷得重不說,撞死都有可能。對於兇手而言,司機就是個被利用的對象,他的死活不重要,可這樣的話,秦曉梅的屍體也會與胡遠一樣面目全非,這是兇手萬萬不願看到的!”

  文雅的話讓我醍醐灌頂,我接著說:“沒錯,兇手為秦曉梅復仇而不惜殺人,在殺害曾大志後,又顧及秦曉梅形象而把曾大志猥褻秦曉梅的照片刪除了。這些都可以證明,兇手是深愛秦曉梅的人,他在設計'女屍開車'事件時,必定不會允許秦曉梅屍身受損。”

  “要達到胡遠被撞死且秦曉梅無損的雙重目的,就必須讓兩車交錯相撞,以副駕駛撞副駕駛!”文雅語氣中帶著興奮。

  我脫口而出:“而要讓車禍百分百按照設定的情形發生,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兇手自己開車!”

  不用文雅再說,我已經知道她急著去醫院做什麼了,不是看望神棍,而是要查閱越野車司機的病歷。

  醫院停車場被擠得滿滿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車位。我還在倒車呢,文雅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跳了下去,丟給我一句話:“我先去急診室。”

  我特別能理解文雅的心情,因為我也一樣。如果我們的推論正確,那這起案子就算是破了!

  意外的是,我們在病歷上看到的個人資料,從姓名到身份證號,都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並未出現在我們之前的調查中。

  “既不是親戚,也不是同學,這個人與秦曉梅到底有什麼關係?”文雅看著資料,沉吟道。

  “問問醫生吧。”我提議。

  隨後,我倆對當晚出診的幾個醫生護士進行了詢問,卻沒有什麼收穫。他們把司機從越野車裡抬出來時,司機臉上沾了不少血,頭髮被雨水淋著貼在額頭上,根本看不清臉是什麼模樣,拉回醫院清洗後,又纏上了繃帶,直到出院時都只拆了鼻子以下的繃帶,所以沒人能把司機的相貌描繪出來。

  這個結果讓文雅有些失望,她盯著主治醫生問:“他的傷情到底如何?”

  “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雖不致命,大腦和內臟受到的衝擊也不小,的確會持續昏迷一段時間。”

  “我看也不是很重……”旁邊一個護士輕聲說道。

  “你怎麼看出來的?”我馬上看著她問。

  “前天晚上他就出過病房。”

  這話一出,我與文雅都上前兩步走到她身邊,追問她是怎麼回事,文雅更是伸手抓住了護士妹妹的手臂,把她嚇了一跳。要不是事先知道我們是警察,恐怕她都要喊“救命”了。

  護士告訴我們,前天晚上十一點過,她接夜班後,到各個病房去查房,在這過程中,就看到一個人影從電梯出來後,直接走到司機病房前打開門閃了進去。

  “司機住在哪一間病房?”聽到這,我問了句。

護士抬頭左右看了看,帶我們走到走廊,指著牆上一張病房格局圖說:“每一層樓的分佈相同,你們看,司機是住在三樓的這一間的,離電梯口很近。”

  “恩,你怎麼知道從電梯出來的就是他?”文雅問。
[隨機語錄]:

TOP

  從賓館出來後,我們直接回了刑警隊,文雅還是決定要仔細看看神棍對越野車司機的詢問筆錄。

  在院子裡停好車,我們正準備往辦公室走去,我就听見背後有人叫我:“陸揚。”

  我回過頭,只見任勇朝這邊走來。胡遠出車禍後,我一直在忙著案子的事,也沒留意他,現在他突然出現,我才想起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我不是請了兩天假麼,當時比較匆忙,給大隊長說了一聲就走了,現在休假回來,大隊長讓我把假條補上,這假條得先讓組長簽字。你們在忙案子,我也不知瘋哥什麼時候在隊上,你幫我把假條給他吧。”說著,任勇從褲包裡摸出一張單子。

  “難怪這幾天沒見你,你請假做什麼去了?”我好奇地問。

  “嘿嘿,陪女朋友出去玩了。”任勇笑著說。

  “你走之前給瘋哥說了沒啊?”我又問。

  “我直接在大隊長那請的假,大隊長批了後,我給瘋哥打電話說了的。”

  “行,那就沒問題。”我邊說邊把假條疊好揣進包裡。

  “謝謝啊,對了,胡遠的案子你們辦得怎麼樣了?”

  “麻煩著呢,沒什麼實質性的突破。”我搖了搖頭。

  “你唬我吧,剛才大隊長還在說給咱們組添了個女神探呢,再加上瘋哥,破案還不是遲早的事。”任勇把視線移到了文雅身上。

  我這才想起給他倆做介紹,客套幾句後,任勇說:“我晚上有個飯局,就先走了,案子的事有什麼我能做的,你們儘管開口啊。”

  說完,任勇開車離開了大院。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我心想,你一個公子哥,除了值班守電話,有什麼能做的?

  大家都在同一個組,我們成天忙得焦頭爛額,別人還能請假去旅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種人就該清除出警察隊伍。”文雅也有些不平。

  我嘆息道:“唉,現狀如此,我們無力改變,也只有接受了。”

  文雅在縣局當過小領導,見到的這種情況只怕更多,她很快調整了情緒,對我說:“走吧,辦正事要緊。”

  我們組除了瘋哥有單獨的辦公室,其他人的辦公室都是共用的。進了辦公室,我走到神棍桌子旁,試著拉了拉抽屜,的確沒鎖。

  神棍把與案子有關的資料放在最上面的,我很快就找到並遞給了文雅。

  文雅翻看著資料,共有三份內容,除了神棍對司機的詢問筆錄,還有他對車禍過程的還原報告,以及他查到的胡遠與秦曉梅手機的微信聊天記錄。

  文雅先看了車禍還原報告,邊看邊說:“這個倒是與我們下午的推斷差不多。”

  報告很快就看完了,文雅把它放在了桌子上,接著看微信記錄。

  聊天記錄的內容並不多,可文雅看了好一陣,我正疑惑呢,她就念叨著:“我太想你了……我也想你,可我已經死了……就算你變成鬼,在這世間,我也只愛你秦曉梅……”
  “這幾句話有什麼問題嗎?”我問。

  “胡遠平時不傻吧?”文雅抬起頭來看著我問。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是說,他精神有沒有異常?”文雅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我想了一下,回答道:“沒聽說啊,出事那天白天他上班了的,中午我在食堂門口碰著他還打過招呼,挺正常的。”

  “既然腦子不傻,為什麼會去見一個死人呢?”文雅喃喃道。

  剛拿到這份記錄時,瘋哥也提過這個問題,當時我還在說聊天記錄會不會是別人偽造的,可時間又對不上,我就說:“有一種情況倒是和被鬼魂迷惑挺像的。”

  “你是說催眠?”文雅馬上想到了。

  我點了點頭。

  “不會的。”文雅回答得很肯定。

  “為什麼?”這下反而是我疑惑了。

  “胡遠後腦勺有外傷,應該是受重擊後昏迷,這意味著胡遠並不會配合兇手完成這起詭異車禍。如果胡遠被催眠了,一切聽從兇手的指示,兇手又何必再弄這麼一出?要不是曾大志業務能力差,警方早就發現了這處破綻,也就不會被'鬼魂復仇'迷惑視線了。”

  文雅的分析不無道理,如此一來,胡遠去見死人的事仍然得不到解釋。

  沒有頭緒,我的思想就放開了去,隨口說:“該不會是秦曉梅壓根沒死吧?胡遠知道內情,甚至就是他來了個狸貓換太子,幫秦曉梅脫了身,這樣他去見秦曉梅就說得通了。”

  “你沒發燒吧?”文雅白了我一眼,又說:“我看你是古裝劇看多了,換死囚,虧你想得出來!”

  “嘿嘿,我這也是發散思維嘛……”我笑著說。

  文雅不再理我,繼續盯著聊天記錄,過了一會,她說:“這幾條消息是九點五十發的,十點鐘有人在加油站看到了胡遠。”

  我回答:“對。”

  “意思是,沒人能證明九點五十這幾條消息是胡遠親手發的。”

  “理論上說是這樣,但微信這東西,別人手機也上不了啊。”我反駁說。

  “如果是別人用胡遠的手機發的呢?”文雅又問。

  “那也不對,在那之後胡遠和秦曉梅還聊了好一陣,胡遠很容易翻看到之前的信息。”

  “你手機呢,拿出來,加我微信。”文雅的神色帶著欣喜。

  這個時候,我隱約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由也有些興奮。很快,我們互加了微信好友。

  “陸揚。”添加成功後,文雅馬上發了這條消息,我回了條:“文雅。”

  “你長得像熊一樣。”文雅的這條消失讓我很無語,我也不甘示弱:“你才是。​​”

  文雅又發:“等會請我吃大餐吧。”

  我回:“好。”

  “你來看。”文雅抬起頭來叫我。

  我走過去,看到她已經把自己發的那條“你長得像熊”和我回的“你才是”刪除了,剩下四句仍然能連接上,並且看不出刪除痕跡,而我這邊的記錄並不受影響。

  我脫口而出:“中途有人上了胡遠的車,借過他手機用!”

  文雅的這個推測讓我忐忑不已,因為這再次把懷疑的矛頭引到了熟人作案上面。

  不僅如此,文雅馬上問了一個更加讓我心驚肉跳的問題:“我記得你說過,出事那天晚上瘋哥和神棍都是十點二十左右回來的?”

  “呃……”我支吾道。

  “回答我,是還是不是?”文雅壓根不給我思考的時間。

  “是,不過……”

  “是就行了,沒有不過。我又沒說他倆是兇手,你急什麼。”文雅瞪了我一眼,我閉了嘴,心裡卻不是滋味,坐在了神棍的椅子上。

  文雅見我情緒真的受到了影響,放下資料,看著我說:“對不起啊,我這人有時做起事來很少考慮到別人的感受。”

  我本就不是生她氣,她來道歉,我忙說:“不是你的原因,是我始終不願意去懷疑他們二人,你說得對,作為一個刑警,這是很不應該的。”

  “你明白就好,你休息一會吧,我再想想。”文雅笑著說。

  “不用,我和你一起分析吧,沒問題的。”我長舒口氣,似是下了很大決心。

  “好!”聽我這樣說,文雅很高興。

  隨後,文雅再次向我確認了那天晚上我們組幾人回來的時間,任勇是接近十點回來的,瘋哥與神棍是十點二十左右回來的。

  從加油站到刑警隊是二十分鐘車程,發那幾條信息的時間是九點五十,假定發信息的人是瘋哥與神棍,他們發完信息後下車,再趕回刑警隊,時間綽綽有餘。假定發信息的人是任勇,時間似乎有些趕……”文雅分析著說。

  她說的時候,我腦海裡已經閃現出了加油站到刑警隊的路線圖,我隨手從神棍抽屜裡拿出一個本子,一邊用筆在上面畫著,一邊說道:“你來看,只要在九點五十的時候胡遠的車子位於加油站與刑警隊的中間點,任勇下車後花十分鐘趕回隊上,胡遠花十分鐘到加油站,也是可行的。”

  “恩,從時間上看,三人都有可能,任勇說陪女朋友看電影,瘋哥說去醫院看病人,神棍呢,他做什麼去了?”文雅馬上問。

  我搖頭說不知道,他回來時沒有提起。

  “沒提的先不管,提了的不見得沒有問題,能不能想辦法核實一下任勇和瘋哥的話?”

  這事的確有些不好辦,因為那個時間點本就敏感,稍不注意就會引來對方猜忌,影響同事間的關係。

  我想了一陣,決定從任勇開始,一來詢問看電影這事比較容易切入,二來我與任勇的關係本就不緊密,為了辦案,我也不在乎他會對我有看法。

  想著,我就給任勇打了電話,客套幾句後,我問:“勇哥啊,前幾天值班,你和女朋友看的什麼電影,幾點鐘的……是這樣,我這兩天忙得暈頭轉向的,感覺大腦都不夠用了,剛好今晚沒什麼線索可查,我準備去看場電影放鬆放鬆……好的好的,謝謝你啊。”

  掛了電話,我對文雅說:“萬達影院,《假如愛有天意》,九點半結束後他先把女朋友送回家,然後回的隊上。”

  “他回答的時候,語氣如何?”文雅問。

  “沒什麼不正常的。”我如實說道。

  “也是,兇手心理素質那麼強大,就算任勇真是兇手,也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栽跟頭的。”

  “那怎麼辦?”我問。

  “走一步算一步吧,畢竟涉及到內部人員,在沒有確定證據前,無法正面調查,只希望對方能盡快露出破綻。”文雅嘆息道。

  “恩,那瘋哥和神棍那我就先不打電話了,找到合適的機會再探詢吧。”說著,我把剛才畫路線的本子放進神棍抽屜。

  放本子時,我憋見最下面有一個黑色的盒子,一時好奇,就把盒子上的東西都拿開了。盒子是木頭材質的,上面有些花紋,看著古色古香的。

  文雅見我在往外拿東西,也湊了過來,指著盒子問我:“這裡面是什麼?”

  “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神棍有這麼個盒子。”

  “打開看看吧。”文雅說。

  沒經過神棍同意,會不會不好?”我有些猶豫。

  “你看看盒子有沒有鎖。”

  聽了文雅的話,我試了一下,盒子蓋是鬆動的。

  文雅看到就說:“既然沒鎖,應該不是什麼個人隱私,看看也無妨。現在他們三人都有嫌疑,我們無法正面調查,多了解一些信息也好。”

  我本來就對盒子裡的東西好奇,聽著文雅這樣說,便打開了​​盒子。

  盒子打開後,一股香味撲鼻而來,像是檀香的味道。我挨著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上面是五個筆記本,下面是一個相框,相框裡的照片上有一男一女,男人抱著個一歲多的小女孩。

  
[隨機語錄]:

TOP

  楊寧清離開了咖啡店,我與文雅重新坐下後,我問她為何要給楊寧清說那些案情​​,如果只是想知道楊寧清當日住的賓館和房間號的話,直接去查閱秦曉梅案子的捲宗就可以了,裡面有楊寧清的詢問筆錄。

  出人意料地,文雅回答說:“我故意的。”

  “為什麼?”我更不解了。

  “楊寧清在提到吳英時,說他們愛得多麼多麼深,可事實上,我聽起來並不是那麼回事,我想刺激一下他。”

  “我覺得還好啊,能感覺到他心裡的悲傷。”

  文雅有些得意地說:“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女人更加感性,在識別感情真偽上比你們厲害多了。沒錯,楊寧清說到他與吳英的過往時,的確動情,我也相信他們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可他在提到'吳英'這個人名時,那種語氣,總讓人覺得帶有一絲疏遠。”

  “你該不會懷疑他是殺吳英的真兇吧?他壓根沒動機啊!”我吃驚不小。

  “是啊,他沒動機……”文雅臉上流露出了疑惑。

  從咖啡館出來,瘋哥打電話告訴我,神棍家中飲水機裡的水檢測報告出來了,的確含有大量安眠藥成分,另一方面,神棍小區的監控視頻裡沒看到可疑人員及車輛,不過在排查監控時有個發現,地下停車場裡,每棟樓的出口處都正對有一個探頭,兇手從樓梯下來,​​能躲開電梯裡的監控,卻躲不開這個探頭。

  然而,昨晚九點,神棍那棟樓的探頭畫面突然轉動了起來,最後停的地方對著一處牆角,一直到今天刑警過去調監控才發現這個問題,到地下車庫一查看,原來是探頭被人用透明膠帶固定住了。

  顯然,這探頭是被兇手動了手腳。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把兇手進入神棍家的時間確定了。兇手為了完美完成第三次謀殺,還真是煞費苦心。

  “可惜。”聽我說完瘋哥電話的內容,文雅嘆息了句。

  我好奇地問:“可惜什麼?”

  “這兇手真是個人才,方方面面考慮得太周全了,如果他當警察的話,一定是個辦案高手!”

  文雅的話讓我想起我們之前推斷兇手是內部人一事,不由感嘆道:“我真不希望他是​​警察……”

  上車後,我問文雅去哪裡,她想都沒想就說:“金泰賓館。”

  “你還是想查楊寧清?”我問。

  “反正其他線索一時沒什麼進展,過去看看吧,看完再回隊裡拿神棍對司機的詢問筆錄。”

  到了金泰賓館,表明身份後,我問前台小妹他們這的住房記錄最多能保存多久,她說住房記錄都是文字格式的,佔內存不多,他們一直沒刪。

  這個消息讓文雅面色一喜,馬上說:“那你幫我查一下楊寧清是住在哪一間的。”

  前台小妹“啪啪”敲擊著鍵盤,幾秒鐘後告訴我們:“508房間。”

  “啥?不是三樓麼。”

  “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人。”小妹指著屏幕讓我們看。

  我和文雅側頭看去,哭笑不得,原來小妹查找的是“楊林青”。我拿筆寫下“楊寧清”三字,讓小妹再查,同樣只用了幾秒,小妹就說查到了。

  “小妹妹你打字怎麼這麼快?”文雅有些好奇。

  我笑著說:“你沒看她用的五筆啊,當然快了。”

  “呵呵,對啊,你們看看我這次查對了沒。”小妹笑意盈盈地說。

  我再次看去,是楊寧清沒錯,他在金泰賓館的入住記錄有八條,入住時間都在兩年前,最後一條正是吳英被殺那晚,這些都沒問題,可當我看到那一列入住房間號時,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205,501,407……309,309。”文雅按時間順序挨著把楊寧清8次住的房間念了出來。

  “你們這裡是怎樣安排房間的?”我問前台小妹。

  “先問客人要住單間還是標間,確定類型後,就在空著的房間裡隨機安排。”小妹回答。

  文雅接著問:“如果是老顧客的話,會優先為他安排上一次住過的房間嗎?”

  “我們一般不主動這樣安排,如果客人特意要求,剛好那間房又空著,就可以。”

  “能不能幫我打印一份這個查詢記錄?”

  “沒問題,稍等。”小妹說完,熟練地操作電腦,給我和文雅一人打印了一份。

  “309房間現在有人住嗎?我們想進去看看。”從小妹手中接過單子時,文雅問了句。

  “我看看。”小妹查詢了一下,爾後說道:“沒人,你們去吧,我讓樓上的人給你們開門。”

  上樓的時候,文雅問我:“剛才我看你皺了下眉頭,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楊寧清前面6次住的房間都不同,後面兩次卻一樣,我是理科生,看到這組數字,第一反應是後面兩次不符合整體的隨機排列規律。不過這也不算什麼事,畢竟隨機分配也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只不過概率小了些,再一個,也可能是楊寧清覺得309住著特別舒服,第二次來時直接要了這個房間。”

  “309住著是不是特別舒服,我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文雅淡然一笑,接著說:“除了房間號,你再看看入住時間,前面6次的間隔時間差不多,都是一周左右,後面兩次中間卻只隔了2天,這有些反常。”

  我想了想說:“因為工作地點的不同,大學好多情侶畢業後都會分開,所以會抓緊時間溫存,可吳英是要跟著楊寧清一起去美國的,兩人暫時不會分開,沒必要這麼膩歪啊。”

  這時,電梯已經到了三樓,門開後,外面站著一個服務員。我與文雅停止交談,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進入了309房間。

  有些意外的是,309在拐角處,房間內的空間相對較小,我詢問服務員,她說每層的9號房都在拐角,比正常房間要小一些。

  “價格呢?”我馬上問。

  服務員說:“價格和其他單間是一樣的。”

  聽到這個回答,我與文雅對視一眼,彼此臉上都有了疑惑。在價格相同的條件下,估計沒人會願意住條件較差的房間吧,除非是確實沒得選了。

  文雅問道:“你們賓館生意很好嗎?”

  “平日能住一半,週末學生多,基本上能住滿。”

  我立即拿出手機,調出日曆,再與單子上的入住時間對照,發現前面6次有5次是周末,而最後住309的兩次都不是周末,不存在沒房可選的情況。

  當時文雅在我旁邊,看到了我的對照,她沒說什麼,我也就沒吭聲,我倆開始觀察房間。

  房間很小,構造一目了然,沒什麼好看的,我去廁所轉了轉,也沒什麼發現。從廁所出來,我看到文雅站在窗戶邊,窗戶上安有防護欄,防護欄往外凸出去了近三十厘米。

  文雅把頭伸出去在看著什麼,我好奇地走過去,問她怎麼了。

  “陸揚,取下防護欄,再讓你順著這排水管道爬到一樓去,你有沒有把握?”文雅回過頭來看著我說。

  她的話聽得我心裡“咯噔”一下,忙探出頭去觀察窗外的地形。

  309處在樓層拐角處,隔著窗戶不到一米就是樓層的排水管道,管道是常見的那種白色硬塑料材質,圓形,直徑有十五厘米左右。我仰頭往上看,管道從最上面的六樓開始,筆端下來,一直延伸到一樓,再沒入地下。

  我衡量著窗台與管道的距離,估算了一下,如果排除恐高因素,我從窗台跨步到管道應該是沒問題的。管道本身是光滑的,但每隔一米就有加固的套環,可以承重。只要稍加練習,在套環的幫助下,順著管道爬上爬下都不是難事。

  “服務員。”聽了我的回答,文雅對著門外喊道。

  在我們檢查309房間的時候,服務員去打理樓道的衛生了,聽著文雅叫她,忙著走了進來。

  “你們賓館從開業起就每層樓都安有防護欄嗎?”文雅問。

  “不是的,最開始只有一樓和二樓安了,去年住在四樓的一個客人丟了台電腦,破案後,小偷說他是順著排水管道爬到四樓再翻進房間的,為此我們老闆給客人賠了不少錢,打那以後,老闆才給所有房間都安上了防護欄。”服務員回答說。

  服務員說完,文雅陷入了沉思,服務員見她沒吭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見狀說道:“知道了,謝謝,你先去忙吧。”

  服務員走出房間後,我輕聲問文雅:“你是在想楊寧清當年也可以用這種方法離開賓館,完事後再回來,這樣就能避開樓道裡的監控了。”

  文雅點了點頭說:“我們的確不能排除這種可能,甚至可以推測,他連續兩次入住309,第一次就是來踩點的。不過,我仍然猜不透他的動機。”

  “如果他的動機明顯,秦曉梅一案也不會這麼簡單了。話說回來,我們之所以查楊寧清,也是因為潛意識裡認同秦曉梅是被冤枉的,而這個想法自始至終都是胡遠案的兇手強行給我們灌輸的,目前為止並沒有切實的證據,我想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被他牽著鼻子走。”我有些擔憂地說。

  文雅看著我,張了幾次口,最後道:“你說的也對,如果完全按照兇手的節奏來進行的話,我們始終處於被動地位,根本就觸碰不到他。”

“是啊,我感覺兇手給我們布了一張網,我們被縛在當中,所有的行徑都被兇手看在眼裡,他甚至提前算好了我們下一步的調查方向,這樣下去,難保不會再出第三起命案。”當警察以來,我第一次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不僅是我,連瘋哥這樣身經百戰的老刑警,在這起案子中,也時常表露出疲憊的神態,少了些以往雷厲風行的作風。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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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了小區名字,發現正是神棍住的地方。

  兇手是凌晨四點給我發的彩信,電話卡在樓道裡,說明兇手是在發完短信後才離開的現場,他必定不會坐電梯,而是從樓道下去,一直到地下停車場,最後離開。

  曾大志死那次,兇手就是趁著樓下看熱鬧的混亂逃離了現場,我昨晚要是稍微多個心思,想辦法第一時間通知神棍小區的值班保安,讓他們封住停車場和小區大門,不讓任何人出去就好了。

  瘋哥趕去神棍住的地方也就用了十來分鐘,等我們都到了,就可以給兇手來個甕中捉鱉!

  想到這裡,我很是懊惱地嘆息道:“唉!”

  聽到我的聲音,文雅走出來問我怎麼了,我把這事和她一說,她安慰我說:“在那種情況下,首先考慮的自然是同事的安危,沒顧及周全也是正常的。”

  我再次嘆息:“唉,只有這樣想了。我還是把這事給峰哥說一下,讓他派人去走訪小區保安,再查看一下監控,雖然多半不會有收穫,總要試試的。 ”

  文雅說:“恩,那我在車上等你。”

  重新進入病房,和瘋哥說完正事後,我準備與神棍道別,卻見他已經閉上眼睡了,這時我意外發現他的右手又讓被子蓋住了。他右手手臂衣袖是拉起來的,估計是他在外面放了一會後覺得有些涼吧。

  從醫院出來,我問文雅要不要先回隊上去拿神棍對越野車司機的詢問筆錄,文雅看了看時間說:“來不及了,還是直接去見楊寧清吧。”

  在步行街里停好車,我給楊寧清打電話確認,​​結果他說他已經在咖啡館裡等我們了,還給我說了桌號。

  掛了電話,我笑著說:“海龜的素質就是高。”

  初見楊寧清,他身穿一套藏青色西裝,裡面是件格子襯衣,沒有系領帶,鼻子上架著一幅金邊眼鏡,面相斯文,臉形較瘦,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臉上,顯得他臉色有些白,少了些血色。

  我與文雅進去時,他坐在落地窗邊,翹著腿,左手翻看著放在腿上的書,右手端著咖啡杯,手腕上的金屬錶帶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光彩,卻並不讓人覺得刺眼,整個人給我一種儒雅的感覺,很是舒服。

  直到我們坐在他對面,楊寧清才把目光從書上移開,看著我們,微笑著說:“二位警官好。”

  按理說,楊寧清應該比我小才對,可他舉手投足乃至說話的語氣,都透出一股成熟穩重的氣息,讓我自嘆不如。

  “你好,敢問楊先生在哪里高就?”在我愣神時,坐我旁邊的文雅回應了他。顯然,文雅也覺得楊寧清氣度不凡,所以用上了“先生”二字。

  “回國後自己開了個諮詢公司,高就談不上,能養活自己,再就是比較自由。”說話間,楊寧清合上書本,把咖啡杯放回桌上,往裡面加了一小勺糖,慢慢攪動著。

  客套一陣,服務員把我與文雅點的咖啡也端了過來,待服務員走後,我們開始把話題引到當年的案子上。

  我先問:“你恨秦曉梅嗎?”

  “恨,也不恨。”

  “怎麼講?”

  “全班同學都知道,當年我與吳英愛得很深,可以說如膠似膝。大學畢業前夕,我們看好了婚房,並在爸媽的資助下交了定金,準備等我從美國一回來就結婚。當年秦曉梅殺了我的愛人,破滅了我的希望,毀了兩個家庭,我自然恨她,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幫吳英報仇!咳……”重提當年的事,楊寧清有些激動,說到後面咳嗽了起來。

  文雅給他倒了杯白水說:“抱歉,觸動了你的傷心事。”

  楊寧清搖了搖頭,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深呼吸了幾下,接著說道:“我說不恨,是因為我先認識秦曉梅,通過秦曉梅才認識了吳英,我並不知道秦曉梅一直愛著吳英,所以,對於秦曉梅來說,反而是我搶了她的愛人,我才是第三者。”

  “她那是同性戀,是不正常的。”我接話道。

  “不,最初我也像你們一樣無法理解這種愛,可我在美國生活了兩年,在那裡,同性之愛是被國家承認的,是同樣受到尊敬的,後來,我慢慢就能理解秦曉梅了,她何嘗不是愛吳英愛得太深,以致於認為吳英跟我在一起就是對她的背叛,只是她的方式太偏激了一些。整件事情,最無辜的是吳英。”說到這,楊寧清側目看向外面,他的頭微微抬起看向天際,似在緬懷吳英。

  稍許,文雅打破了沉默:“楊先生,冒昧問一下,你當年的英文名是否叫Qew呢?”

  楊寧清不為所動,文雅又喚了一聲:“楊先生?”

  楊寧清收回視線,扶了扶眼鏡,這才說:“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我是問你的英文名是不是叫Qew?”文雅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

  “是的,大一的時候,英語老師讓我們每個人給自己取了個英文名,不過我平時沒用,只有幾個熟識的朋友知曉。”楊寧清的回答與鄧思的說法一致。

  文雅不再糾結這事,接著問:“秦曉梅被抓後,一直保持沉默,第五天,她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給你發了那封道歉的郵件,對於這事,你是怎麼看的?”

  “我當時正處於失去吳英的悲痛之中,對她只有恨意,自然沒理會她。現在看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更何況她殺的是自己的愛人,我想,她在衝動之後也有了悔意,那封郵件便是她的懺悔書。”

  “你後來有關注過她的案子嗎?”我問。

  “當然有,特別是前期,我每天都會在美國查看M市的本地新聞,只希望案子早日宣判,讓吳英能夠瞑目,後來時間拖長了,我又要研究課題,就關注得少些了,但至少也會每週查看一次有沒有出宣判結果。”

  回答完這個問題,楊寧清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我不由問:“你急著走嗎?”

  “不好意思,我等會要去見個客戶,你們還有十分鐘時間。”楊寧清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吳英被害一事,你覺得兇手就是秦曉梅嗎?”文雅又問。

  “難道不是嗎?這案子不是你們警察偵破的嗎,我又沒看到現場情況,自然只有相信警察了。”楊寧清面露疑惑。

  “我是想問,你與吳英戀愛,秦曉梅也不是不知曉,她平日有沒有在你面前表現出對吳英的恨意,還有,在你心目中,秦曉梅像不像個殺人犯? ”文雅解釋道。

  殺人往往在一念之間,行凶前兇手可能還在對受害者笑,下一秒卻把尖刀刺入了對方心臟。沒有誰天生長得像殺人犯,愛恨只在剎那,你別看我斯文,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成為殺人犯,就像這樣……”說著,楊寧清拿起一根牙籤,插進盤中的一塊小點心裡面,再塞到嘴裡吃起來。

  “呵呵,楊先生真會開玩笑。”文雅眠了一口咖啡說道。

  我接著問:“秦曉梅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兩年前,女大學生殺害室友一案鬧得沸沸洋洋,現在兇手被執行死刑,全城的媒體都在報導,我想不知道都難。”

  “她死後,屍體被家人接回去,擺了靈堂,你有去弔唁嗎?”

  “我現在雖然可以做到不那麼恨她,但也不可能去弔唁,否則,我如何面對死去的吳英?”楊寧清又看了看手錶。

  “吳英死的那天晚上,你是住的哪個賓館,房間號是多少?”放下杯子的文雅冷不丁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文雅話音剛落,正在看手錶的楊寧清猛地抬起頭來,盯著文雅,眼裡帶著極力壓制的怒意:“你什麼意思?”

  “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一下當年的事情,沒其他意思。更何況,兩年前就有警察去你住的賓館調取了樓道監控,證明發案時你一直在賓館,我怎麼可能懷疑你。”文雅笑著說。

  “當年吳英死了,現在兇手秦曉梅也死了,我不明白,你們還來問這些做什麼?”楊寧清畢竟受過高等教育,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

  “實不相瞞,從我們掌握到的情況來看,秦曉梅一案極有可能是起冤案,現在她死了,有人在幫她復仇,鄧思已經受到了威脅,你作為那起案件的證人,當年提供了很多對秦曉梅不利的證詞,也有可能被兇手列入復仇對象,我們今天找你,是想從你這得到些線索,讓案子有所突破,從另一個角度講,盡快破案也是對你的保護。”文雅看著楊寧清,誠懇地說。

  文雅的這段話讓我吃了一驚,“鬼魂復仇”案一直作為內部機密,被要求不得向外洩露,文雅不僅給楊寧清講了部分案情,還直接提到秦曉梅是被冤枉的,這事要被媒體知道了,只怕M市的公安系統會受到外界莫大的質疑。

  若此案真是冤案,質疑也就罷了,問責也是應當,可現在案情還未明了,一旦被別有用心之人大肆宣揚一番,只怕連政府公信力都會降低。

  果不其然,聽完文雅的話,楊寧清直起身子,皺眉道:“什麼!冤案?意思是秦曉梅被你們誤殺了?”

  “這只是猜測,可能性很小的。”我連忙圓場說。

  “我的天,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楊寧清搖著頭,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事涉及到機密,尚在偵查階段,我告訴你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們,配合我們,還請楊先生不要說出去。”文雅叮囑道。

  過了好一陣,楊寧清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回答說:“你放心,我不會說的。人命關天,只希望這次你們能用心一些,別再出叉子了,無論結果如何,都麻煩告知我一聲,我有權知道吳英到底是被誰殺害的。”

  說完,楊寧清仰頭喝光杯子裡剩下的咖啡,卻不小心再次嗆到了,接連咳了幾聲,我問他有沒有事,他說沒事,就是這幾天有些感冒,然後起身向我們告辭。

  我們也站起來與他道別,在他轉過身後,文雅卻叫住了他:“楊先生,你還沒告訴我當年你是住在哪裡的。”

  楊寧清回過頭來,凝神回想了幾秒後回答:“金泰賓館三樓,房間號記不得了。”

  “謝謝,你慢走。”文雅臉上掛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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