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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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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著文雅的話說:“沒錯,對方下手很有針對性,反偵查能力也很高,幾乎沒留下有指向性的證據,他應該有著很高的智商。”

  在瘋哥辦公室裡,我只介紹了案情,文雅並不知道秦陽與秦曉梅兩家人之間交錯的關係,通過鄧思見鬼一事,我對秦陽的懷疑更甚,就把我的分析講了出來,文雅聽完,先是沉默了一陣,然後有些欣喜地說:“幾次事件他都有極大的參與可能,不在場證明又都是'在家睡覺',再根據你對他長相和體形的描述,我基本上可以肯定秦陽有問題,咱們馬上去找他!”

  “可他昨天下午回學校了。”我有些無奈。

  “那更好,把這個信息反饋給大隊,暗中核實秦陽現在所處的位置,我們則直接去他家裡,他或許給我們留下了線索。”文雅說這話時,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我很好奇她為何如此篤定,要知道連瘋哥都沒看出秦陽有什麼明顯的破綻,文雅卻只回答了我兩個字——直覺。

  這下輪到我無語了:“你辦案靠直覺?”

  “我所說的直覺不是憑空瞎猜,不是想當然,而是根據辦案經驗,從已知事實上得出的一種推斷,是腦力活動的結果,相信我吧。”

  我不得不承認,雖然只接觸了幾個小時,文雅給我的印象卻很好,不僅是外貌,還有她辦案時的敏銳洞察力與縝密思維,這在女生當中是很難得的。

  我不再多問,往秦陽家的方向開,文雅則給瘋哥打電話說了我們的計劃,從文雅的話語聽來,瘋哥還是很支持我們的。

  我唯一​​擔心的是,上次我們過去,秦陽父母都黑著臉,還是秦陽見著氣氛不對把我們帶進他臥室的,這次秦陽不在,也不知我們能不能進去。

  途中,文雅提起胡遠和曾大志手機裡視頻的事,問我在這之前有沒有聽說他們在這方面的怪癖,我當然說不知道,不僅是我,隊裡其他人應該都不知道,否則的話,早就被曝出來了,這種事一旦曝光,他們的前途也就毀了,所以,他們必定是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才做的。

  “先不說秦曉梅的案子,單從這事上講,他倆就死不足惜!”文雅恨恨地說道,聽得出來,她是真的氣憤。

  說起這事,我想起上午神棍讓我去找胡遠手機照片裡的五個女嫌犯,神棍讓我先別告訴瘋哥,理由是瘋哥也是當事人,現在文雅和我一樣都沒有參與那五個女嫌犯的審訊,就不存在這方面的擔心了,我把這事告訴了她,並把記著五個女犯信息的紙片拿了出來,讓文雅試著聯繫一下。

  文雅連著打了十多個電話,根據當時對嫌犯的處罰結果,有給女嫌犯本人打的,有給她們家人打的,也有給監獄打的。

打完後,文雅告訴我,五人當中,有兩人還在服刑,見她們需要拿單位介紹信去監獄,其他三人已經出獄了,都在市裡,電話裡不方便說,等從秦陽家回來,我們就去找她們。

  文雅說完,我嗯了一聲,她問:“怎麼,你對這事不感興趣?”

  我也不掩飾,直言道:“我們去找女嫌犯,最大的收穫也就是詢問出胡遠審訊她們時的細節,從而坐實胡遠以權謀私滿足自己淫欲一事,但對當前的兇殺案卻並無多大幫助啊。”

  “這你就錯了,盡快見到五名女犯,問清當時的情況,或許能幫助我們有效預判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是誰!”

  文雅的這話一下吸引了我,忙問她為什麼,她卻說她的想法還不成熟,等問了幾個女犯,進一步確定後再告訴我。

  她這個胃口吊得我心裡癢癢的,卻又奈何不得她,只得老實地開車,又過了十來分鐘,我們來到了秦陽家門口。

  停好車,我正要打開車門,文雅卻說:“你在車上等我吧,我一個人去效果應該更好一些。”

  她還真是細心,已經想到了這層,我也樂得在車上休息一會。

  文雅下車後,徑直上前敲門,開門的是秦陽媽,她看到文雅,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文雅笑著說了幾句,隨後,秦陽媽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把她迎進屋,關上了房門。

  由於我在車裡,聽不見她們說的什麼,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文雅做工作的確有一套,加之她剛才信心滿滿,我不禁有些期待她帶著線索從秦陽家裡走出來了。

  期間我給神棍打了個電話,交換了彼此蒐集到的信息。

  神棍告訴我,他已經對越野車司機做了詢問筆錄,整個車禍過程和他之前還原的相差無幾,當時下著雨,視線不好,他只看見捷達車突然撞過來,除此外沒什麼異常。司機身體還比較虛弱,為了不嚇到他,神棍並沒有告訴他開捷達車的是具女屍。另一方面,交警在現場採集到的痕跡證明越野車是正常行駛,屬於無過錯方,不用承擔什麼責任。

  “我給瘋哥也說了這事,司機這邊的情況基本上就這樣了,他想下午出院,醫院已經批准了,我留了他電話,有需要再找他就行,不過應該沒這個必要了。”

  我認同神棍的話,在整件事件中,司機不過是一個倒霉蛋,是被兇手利用的對象,他那裡的確沒給我們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隨後,神棍說了瘋哥交待他辦的另一件事,他找了胡遠的前妻,經過一番打探,從其口中得知胡遠竟然有性功能障礙,兩人時常因為此事鬧架,發展到後面,胡遠心態有了變化,從自卑到惱羞成怒,每次吵架必定對前妻大打出手,兩人最後以離婚收場。

  “如此說來,胡遠的行為其實是在尋求心理上的滿足,因為女犯人是不會罵他‘不行’的。”我分析說。

  “是這樣。曾大志的老婆孩子已經到隊裡了,我正在回去的路上,等會再找他們談談曾大志的事情。”

  神棍說完他那的信息,我也告訴了他我與文雅在科技大學的發現,我講完鄧思見鬼的事就停了下來,問他是什麼想法。

  電話那頭一直沒有聲音,我在心裡暗笑,過了幾秒,試探著問:“怎麼,申哥,大白天的,你又被這鬼故事嚇著了?”

  “那倒沒有,我是在想,這件事與屍體開車那種詭異的事不同,鄧思見到的情形應該是可以人為弄出來的。”神棍遲疑著說。

  一聽這話我就樂了,趁機勸說道:“申哥,拋開迷信,你還能做回當年的辦案高手。”

  “屁的辦案高手,要不是不想讓瘋哥為難,我才懶得東奔西跑……”

胡扯一番,神棍問我在現場有沒有發現,我說了痕跡組的勘測結果,還說我們正在秦陽家,這次神棍也支持我和文雅的觀點,祝我們在秦陽身上找到破案的關鍵。

  我與神棍這通電話打了近半個小時,掛電話後,我看到秦陽家的房門還是關著的,也不知文雅在裡面進展如何了。

又過了十來分鐘,房門總算開了,這次是秦陽父母一起送文雅出來,夫妻二人都皺著眉頭,文雅站在門口和他們說了幾句,然後向車子這邊走來,她的表情和平常一樣,看不出喜憂。

上車,關車門,文雅讓我開車,我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啟動車子回城,幾分鐘後,文雅讓我靠邊停車,此時我從後視鏡裡已經看不到秦陽家的房子了。

  停好車後,文雅看著我說:“可以抓秦陽了。”

  “為什麼?”我迫切地需要她的解釋。

“胡遠出事那晚,秦陽媽起夜時被窗外射進的燈光晃了眼,隨後看到一輛車子從家門口往城裡開去,他們家的位置比較偏,半夜幾乎不會有車輛過。前天晚上,秦陽有一段時間不在家中,秦陽給他父​​母說的是去城裡找同學玩了,很晚才回家。昨天,秦陽吃了午飯就從家裡走了,之後的行踪暫時無人知曉。”文雅一口氣說道。

  文雅說的三件事,看起來很平常,沒什麼奇怪的,可事情發生的幾個時間對應的正是案件的關鍵節點,我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首先,秦陽媽起夜的時間在車禍發生後,平常晚上幾乎沒有車輛經過,偏偏這時有輛車從家門口往城裡開,根據秦陽媽的描述,車速是越來越快,由此推測,很可能是有人在秦陽家門口上了車。

  鄉鎮上,每家人之間隔得遠,秦陽家附近一百來米都沒有人家,深更半夜的也不可能是有路人經過,乘車離開的人十之八九就是秦陽。

  第二,前天晚上,鄧思在校園裡見鬼,偏偏秦陽那段時間沒在家中,回家的時間也是在鄧思見鬼之後,他完全有作案的可能性。

  第三,秦陽昨天下午以​​回校的名義堂而皇之地消失在警方視野中,在這之後,我家中出現小鬼,曾大志被殺,秦陽同樣排除不了嫌疑。

  文雅接著說:“當然,這些都是我們的推測,不是直接的證據,我們現在只是把秦陽傳喚回來,讓他給一個交待。第一件事暫時不好查證,畢竟他媽沒有進他屋;第二件事,等秦陽回來,讓他說出他當晚找的哪位同學,第三件事,則是讓他說出昨日離家後的行踪,再聯繫學校方面,看他是什麼時候到校的。他身上的巧合實在是太多了,巧合一多,就不是巧合了,我相信他總會露出破綻的。”

  秦陽在省城上大學,從市裡坐車過去也就一個半小時​​,再算上中間耽擱一些時間,秦陽在昨天下午五點鐘之前怎麼都該到學校了。

  我打電話給瘋哥,響了好幾聲,我以為他在睡覺,正準備掛掉,他卻又接了起來。瘋哥說已經通過技偵手段確定了秦陽現處的位置,的確在學校,秦陽手機的上網記錄中,昨晚八點以後的登錄IP均在省城。我把文雅的發現告知於他,他當即就拍板讓人去學校把秦陽帶回來,我提醒他記得把秦陽的隨身物品檢查一番。

  掛了電話,我把瘋哥的話轉述給了文雅,之後,我靠在座椅上,假想秦陽為凶手,然後根據他的這些時間點,把他放回整個兇案過程中去,大部分都是吻合的,不過也有些對不上的地方,比如,秦陽是在車禍發生後才出門的,那麼,車禍是怎麼回事?還有就是,曾大志墜樓發生在昨晚十一點左右,那個時候秦陽在省城,是沒有可能作案的。

  “不止一個人!”文雅的一聲驚呼扯動著我的神經,也解釋了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我笑了笑,心想我倆還真是默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沒錯,如果秦陽真是兇手,那麼,他絕不是一個人在犯案!

  可是,還有誰對秦曉梅的死耿耿於懷,會願意為了秦曉梅而殺人呢?

  秦曉梅沒有男友,也沒有對她死心踏地的追求者。

  那麼,是老實巴交的秦川?還是瘋瘋顛顛的秦曉梅媽媽?

  我搖著頭,暫時把他倆排除了,他們都不像,一點都不像。 。

  是那個穿著黑衣的小鬼?

  恩,應該是的,可那個小鬼他本身又是誰呢?

  就像瘋哥說的,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隨機語錄]:

TOP

  我說出自己的想法,文雅點頭道:“等會回到隊上,你帶我去看看當晚法醫樓裡的監控視頻,哼,偷屍體的小鬼,我非得撩開你的真面目!”

  “嘭、嘭、嘭!”

  突然響起的敲玻璃聲嚇了我一跳,我順著看去,發現駕駛室外面站著一個老太婆,她敲了車窗的手還停留在空中,乾癟的臉上掛著樸實的笑容。

  我搖下車窗,還沒開口,她就操著一口本地話說:“老闆,買點野果吧,剛從山里摘的,你嚐嚐,甜膩了。”

  老太太穿著一身素淨的黑襖子,邊說邊把另一隻手挎著的竹籃子往上提,籃子裡裝著一些表皮為粉紅色的小果子,她不停地示意我自己拈著試吃一下。

  太婆臉上的皺紋很深,背駝得厲害,我估摸她有八十來歲了,和我外婆差不多,她的臉灰撲撲的,能看到明顯的細沙貼在上面,不知她為了賣掉這一籃子野果在馬路邊站了多久了。

  我沒有嘗,直接給太婆拿了一百元,太婆看著紅色的票子,有些不知所措,說她沒有那麼多錢給我找零,我笑著說:“婆婆,不用找了,我喜歡你這籃子,一併賣給我吧。”

  “不,不不,破籃子值不了幾個錢……”太婆連忙搖著頭,咧開嘴說道,我看到她嘴裡的牙齒已經所剩無幾了。

  “值的,現在市面上很難買到手工編的竹籃子了。”我笑著說的同時,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太婆把籃子放在地上,手忙腳亂地從褲包裡摸出一個折疊得很小的手帕,慢慢打開著,我知道她在做什麼,我外婆也喜歡把錢疊好放在方形的手帕上,再把手帕疊起來揣進包裡。

  我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把一百元錢塞進她手中,再次說:“婆婆,您真不用給我找錢,籃子值這個價。”

  太婆的手很涼,很粗糙,像是不光滑的木條一樣,我低頭看到好幾處地方都凍裂了,露出來的口子裡卻沒有血色,而是乾涸的白。

  我心裡一酸,不忍多看,提起籃子放在車後排。當我放好籃子轉過身時,太婆還站在那裡,臉色很是局促,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她不想要我的錢,卻又不知如何表達。

  我靈機一動,問道:“婆婆,您家住哪裡?”

  她馬上就給我指了一個方向,我順著看去,那是一座山,她說她住在半山腰,我故作認真地看了看,然後說:“那這樣,你再幫我找些野果,我過幾天來拿,這錢就當是預付的。”

  我這樣一說,太婆總算心安了一些,收了錢,叮囑我說:“那你一定要來啊,半山腰只有一間房子,你順著前面那條小路一直往山上走就能找到我的屋。”

  “我記下了,您快回去吧,天冷。”我雙手放在嘴前哈著氣說。

  “你要來啊。”

  說完這句,太婆就邁步往那座山走去,她穿著小腳布鞋,走起路來顫巍巍的,我真不知這一籃子野果她是如何採集的,我甚至有些後悔剛才說了那些話,因為她會為了我的話而再次進山林去採摘。

  “做了好事應該高興才是,怎麼我反而覺得你有些傷感?”文雅的聲音從我身旁傳來。

  “我想我外婆了。”我說。

  “那有什麼,等案子結了就回去看她老人家唄。”

  “她已經去世了。”

  “啊……對不起。”文雅喃喃道,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我們沒再說話,靜靜地看著太婆慢慢走著,她的背真的駝得厲害,隨著距離越來越遠,我甚至只能看到她佝僂著的身子,都快看不見向前埋著的頭了。

  “陸揚。”

  “陸揚。”

  “嗯?”我扭過頭,看著文雅,她剛才好像在叫我。

  文雅張了張嘴,最後卻輕嘆了口氣說:“算了,等回到隊上再說吧。”

  時間不早了,還要去市裡見三個女犯,我倆重新回到車上。係好安全帶,我通過後視鏡又看了一眼,老太太還在慢慢地移動著,她的頭已經徹底看不見了,只有一個聳起的背。

  我嘆了口氣,收回目光,發動了車子。

  回去的路上,我問文雅:“剛才敲門時,你是怎樣讓秦陽媽笑著把你迎進屋裡的?後來你們在屋子裡談了那麼久,又是說的什麼呢?”

  文雅回答我說:“很簡單啊,開門時,秦陽媽媽不認識我,自然會疑惑,如果我說我是來調查秦陽的,那她必定不會歡迎我,我使了個心眼,說我是派出所新來的戶籍民警,到轄區來走訪走訪,在鄉鎮上,老百姓對戶籍民警是很尊敬的,她自然不會把我攔在門外。”

  “這——也可以?”我吃了一驚,文雅的辦事手法還真是與眾不同。

  “這是善意的謊言,當刑警就這樣,有些時候,為了破案,不得不做些非常之事。剛好我認識這裡的派出所所長,順帶報出了他名字,秦陽媽哪有不信的。 ”說這些時,文雅的語氣其實帶著絲無奈。

  “好吧,後來呢,你是怎樣把話題引到案子上的?”我又問。

  “剛開始當然是詢問一下基本情況,家長里短地閒聊一陣,等熟悉以後,我慢慢說到秦曉梅的事情上,再有選擇性地告訴他們有人為了替秦曉梅報仇而殺人的事,在這個過程中,我把案件中幾次重要事件的發生時間作了改動,再詢問他們秦陽在那些時間都在做什麼,他們自然不會太抗拒,一五一十地把這幾天秦陽的踪跡都講了出來。”

  “改動案發時間?”我琢磨著​​這幾個字,很快明白了當中精髓。

  這方法真是妙啊,打個比方,胡遠是在晚上十一點被殺,秦陽的父母即便知道那個時間秦陽沒在家裡,為了消除秦陽的嫌疑,說不定也會幫他掩飾,說秦陽在屋裡睡覺,現在文雅把胡遠被殺的時間改在晚上九點,那個時候秦陽的的確確和父母在家裡看電視,那麼,即便在這之後秦陽沒在家裡了,他也不會成為嫌犯,他的父母自然會老實把後面的所見所聞講出來。

  文雅用這個方法成功套出了秦陽父母所知曉的秦陽這幾天的所有真實的行動軌跡,不得不讓人佩服。

  “不過,既是如此,那你出來時,秦陽父母為何又都皺著眉頭呢?”這一點我有些不明白。

  文雅道:“不論怎麼說,我今天是欺騙了秦陽父母,而根據他們所說的信息,我們會將秦陽傳喚回來訊問,為了不讓他倆擔心,我就說刑警隊有可能會找秦陽再了解一些事情,他們知道自己無法干預警察辦案,可秦陽這段時間正在期末考試,他​​們怕對他的發揮有影響,自然憂心。”

  我不由感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回到城裡,我們逐一去到那三個女犯的家中,雖然她們已經受到了應有了處罰,恢復了良民身份,可看到我與文雅時,臉上仍舊有些警惕之意。

  前面兩人的捲宗上,辦案民警是胡遠與娟姐,她們的回答正如神棍所說的那樣,材料其實是由胡遠一個人詢問的,娟姐最後在材料上簽了個字。

  當問到審訊細節時,我明顯感到對方的眼神有些游離,說話也開始支吾起來,這時,我藉故離開,留下文雅繼續詢問,這種事情,即便她們願意交待,有我在場,也會羞於啟齒的。

  後來文雅告訴我,剛開始女犯都不願承認胡遠在審訊過程中對她們有其他要求,文雅不得已,只得施加壓力,就說胡遠已死,檢察院掌握了他手機裡的視頻資料,胡遠自然是罪有應得,但這些女犯從胡遠那裡減輕的處罰也得重新執行。

  女犯一聽,自然嚇得不行,馬上說當時都是被胡遠逼的,並把詳細經過都交待了出來。

  從第二個女犯家裡出來時,天色已晚,我有些餓了,就問文雅要不明天再去找第三個女犯,文雅卻說監獄裡那兩人可以明天再去,這一個不行,她怕遲則生變,我笑著說一晚上的時間她又不會跑,文雅仍舊搖頭。

  我想起之前文雅說見女犯有助於我們預判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她這麼堅持定有她的道理,於是不再廢話,驅車前往第三個女犯家中,不曾想,這個女犯的情況果然與前面兩人不一樣。

  此人名叫齊小順,卷宗上辦案民警寫的是胡遠和神棍。

  齊小順是一個中年婦女,看起來有四十五六歲,實際上不到四十,當年她涉嫌組織婦女賣淫被抓捕,組織賣淫罪的量刑幅度在五年至十年之間,卷宗我看了,就齊小順的情節,判個七八年沒有任何問題,胡遠問材料時,通過提問角度的變換,巧妙地減輕了她的罪行,最後公安機關給出的建議是五年,檢察院沒有駁回,法院也按此宣判。

  齊小順兩個月前才從監獄出來,她說自己要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現在在一家餐館打工。當被問及當年的審訊情況時,她說審她的是兩個男警察,中途有個警察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過了很久才回來。

  出去的人自然就是神棍了,而胡遠應該就是在這期間與齊小順達成了交換協議。

  “那個警察出去後,留下的警察有沒有對你做什麼?”我急於求證,問了這個問題。

  齊小順猛地扭頭看向我,眼神也有了變化。

  “陸揚,你剛才不是說你餓了麼,出去吃點東西吧。”文雅邊說邊把我往外推。

  出了門,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刮得我生疼,我快步走到街口,買了四個餅子,又小跑著回來,打開車門坐上去,然後就狼吞虎咽起來。

  等我把兩個餅子吃完時,文雅也從齊小順家走了出來,她上車後,我把剩下的兩個餅子遞給她,她忙擺手說太油了吃不下,我也不勉強,就問她想吃什麼,我好開車過去,她卻讓我先去城廂派出所。

  “去那乾嘛?”我不解地問。

  “剛才我用同樣的方法讓齊小順說出了她與胡遠在訊問室裡的秘密……”

  “怎麼,有問題?”我來了興趣。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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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的內容倒是與前面兩人差不多,只不過,我總覺得她說這些話時太自然了,與前面兩人的扭捏、猶豫反差很大。”文雅回答道。

  聽著是這樣,我笑著說:“你別忘了齊小順是因為什麼被抓的,她本來就是個老媽子,根本沒覺得做這種事有多難為情,並且事情已經過去幾年了,我估計她給你說的時候,就像是在講別人的經歷一般。”

  “或許是這樣吧,可我心裡就是不踏實,不去轄區派出所查查她的底,今晚都睡不著覺。”

  文雅如此說了,我也不好再勸,反正城廂派出所也不遠,過去一趟耽擱不了多久時間。

  白天我和神棍在檔案室拿到幾個女犯的資料就出門了,並沒有核查。到了派出所,我們藉用了一台公安內網電腦,挨著輸入剛才詢問過的三名女犯的身份信息,前面兩人出獄後都沒再有違法記錄,這個齊小順卻有兩條。

  齊小順的兩條記錄分別是盜竊和賣淫,均被處以行政拘留,辦案單位正是城廂派出所。

  我不禁皺眉,出獄兩個月就犯了兩起事,齊小順似乎並沒有像她自己說的那樣重新做人啊。

  在搜索結果中,除了兩條違法記錄,還有一條出警登記,文雅點開後,我們看到,昨天晚上九點過,轄區內有人報警稱抓到一名小偷,派出所民警到現場後了解到系齊小順在盜竊報案人的一部蘋果6 plus手機時被當場抓獲。

  “這是一起刑事案件啊,怎麼裡面沒有處理結果,齊小順也被放回去了?”我不解地問。

  文雅也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找到值班的派出所民警,詢問這事到底是什麼情況,民警說他今早接班時還看到上一班的人在處理這案子,可沒過多大一會,所領導就讓人把齊小順放了,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刑案嫌疑人都能堂而皇之地放了,哪個領導竟敢如此徇私枉法?”文雅質問道。

  “是我們所長,這樣,我把他電話給你,你們自己問吧。”說完,民警給我們翻出了所長的號碼,這種事他作為下屬的確不好問。

電話是文雅打的,她向所長自我介紹後就直奔主題,我站在一旁,也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所長放了齊小順,一分鐘不到,我聽著文雅驚呼道: “你說什麼!我們的人?”

  文雅的話讓我也驚了一跳,焦急地問:“怎麼了?”

  文雅示意我別出聲,我盯著她,著急得不行,好不容易等到掛了電話,她直接拉著我鑽進了車裡。

  “是陳申。”上車後,文雅看著前方,吐出了這三個字。

  “神棍和這事有什麼關係?”我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陳申讓所長把齊小順放了的,就今天早上的事,理由是齊小順是我們刑警隊的重要線人,所長本來有些為難,陳申說齊小順和最近的一起故意傷人致死案有關,如果齊小順被關,那線索就斷了。派出所和刑警隊本來就有業務往來,所長與陳申打過幾次交道,也就賣了他這個人情,為此,所長還給手機失主做了一番工作。”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線人因為身份特殊,有時的確會被赦免一些社會危害性不大的違法行為,可神棍什麼時候又接了一起故意傷人致死案?

  隨後,我太陽穴猛地一跳,今天早上不正是神棍發現胡遠視頻拍攝位置的時候麼,齊小順被抓後肯定沒法打電話,神棍人在大隊,又怎麼會知道這事,還有,後來我與他在檔案室查卷宗,他看到齊小順的名字也沒說什麼啊。

  “回齊小順家去。”文雅說這話時,我已經發動了車子,沒錯,齊小順一定對我們隱瞞了什麼!

  從派出所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瘋哥沒打電話催我們,看來派去抓秦陽的人還沒回來。反倒是神棍打電話問我在哪裡,我思慮一番,如實回答說在對幾個女犯進行走訪,神棍先問我有沒有什麼發現,問完卻又馬上說:“算了你別回答,上午我還讓你別把這事告訴瘋哥呢,我作為當事人,還是避點嫌好些,等你回來當著全組人面說吧。”

  我“嗯”了一聲,然後說我在開車,掛了電話。

  “陳申?”文雅問。

  我點了點頭。

  “他是不是問你走訪女犯的事?”文雅又問。

  我扭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很是犀利,彷若洞察一切,我知道她在猜測什麼,辯解道:“神棍不會有問題的,他放齊小順應該是事出有因。”

  “下午買野果時我就發現了,你很重感情,這本身是好事,卻不是一個刑警應當具備的特徵。”

  我沒吭聲。

  到了齊小順家,我快步走上前,急促地敲打房門。齊小順租住在一處棚戶區,四周都有人家,敲門的響聲引得有人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房門打開時,齊小順看到黑著臉的我,明顯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進去說。”我沉聲道。

  齊小順低頭讓開路,我和文雅走進房間,她關上門後問:“二位警官怎麼又回來了?該說的我可都說了。”

  “那不該說的呢?”我馬上轉身質問道,直接噎得齊小順愣在原地。

  文雅適宜地上前拉著齊小順,笑著說:“你別緊張,我們剛才掌握到一些新情況,回來和你核實一下。”

  齊小順一介煙花女子,許多事情都是因利而為,自身並無太多主見,在我與文雅軟硬兼施、紅臉黑臉齊上陣之下,很快就交待了事情原委。

  昨晚偷手機,她自己也知道這次多半要“再進宮”,今早上辦案民警解開手銬說她可以走了時,她也很奇怪。後來,在回家的路上,有一個人找到她,她見這人面熟,卻想不起是誰,經他一提醒,她才記起這人是當初審問她組織賣淫罪的一個警察。

  警察說是他找了關係放齊小順出來,但要齊小順幫著做一件事。

  從齊小順的外貌描述來看,這個警察就是神棍,講到這裡,齊小順才給我們說了當年審訊時的真實情況,中途神棍接了個電話出去,但並不是最後才回來的,她給胡遠做那事時,胡遠從裡面反鎖了門,期間有人敲門,胡遠忙著提起褲子,開門發現是神棍,他對胡遠說他家裡有事要先走了,胡遠當然巴喜不得,之後神棍就離開了。

  神棍今早告訴齊小順,會有警察詢問她當年的情況,神棍讓齊小順做的事情就是,讓她在回答時,就說出去打電話的警察過了很久才回來,回來時看到的情況一切正常。

  我恍然大悟,之前文雅說齊小順的表現太過自然,原來不僅是因為她出身風月場所,還有很大原因是她早就把要說的“台詞”背得滾瓜爛熟了。

  “警察敲門後,另一個警察過了多久時間開的門?”我問。

  “很快,他提起褲子後,讓我坐回審問的椅子上,自己就去開門。”齊小順回答。

  齊小順說的就這些,連神棍的事都交待了,我相信她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回大隊的路上,我與文雅分析後得出結論,當年神棍突然返回,胡遠匆忙開門,神棍應該是發現了些端倪,甚至對胡遠做的事心知肚明,而他特意讓齊小順說假話,目的是不想讓我們知道這事。

  今早上我在大隊吃了早飯就去了瘋哥辦公室,出來後馬上見到了神棍,所以我以為他是一直在隊裡,事實上,他先來找了齊小順,之後才去上的班。

  同時,我也明白了一件事,神棍之所以讓我先不把事情告訴瘋哥,一個人來做詢問女犯的事,就是斷定我不會看出齊小順在撒謊。事實上,今天如果不是有文雅在一起,我還真發現不了。難怪早上我們仨一起從瘋哥辦公室出來時,神棍一直低頭不吭聲,因為半路殺出來的文雅讓他有些憂慮。

  當然,這一點我並沒有告訴文雅。

  “這事你準備怎麼辦?”快到大隊時,文雅問我。

  我沉默了一陣,在這時間裡,我想了很多,包括案子,包括神棍的經歷,包括我們相處時的情形,最後,我懇求文雅:“這事先別提出來,等會我找機會單獨問問他。”

  讓我意外的是,文雅答應得很爽快:“行,我相信你。”

  當我和文雅走進瘋哥辦公室時,裡面坐了好些人,煙霧繚繞的。我定睛一看,除了大隊長,市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也在,見著我們來了,兩位領導起身準備離開,大隊長對瘋哥說:“這案子上面盯得緊,你再考慮一下,實在沒把握就按我說的辦。”

  出門時,他又對我和文雅說 :“辛苦了,破了案給你們請功!”

  等他們走後,我關上門,湊到瘋哥跟前問:“什麼情況?”

  瘋哥吸口煙,緩緩吐出後,這才說道:“接連兩個民警非正常死亡,省廳在過問此事,準備派刑偵總隊的人來接手,領導過來是問我的意思。”

  “那你同意了沒?”

  瘋哥搖頭說:“沒有。眼看現在線索越來越多,破案還是有希望的,我是沒什麼奔頭了,你倆還年輕,能破了這案子的話,對以後的幫助很大。”

  “峰哥,看這情況,只怕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文雅說道。

  “恩,如果案子沒進展,局裡也頂不住,只有交出去。好在抓秦陽時,在他宿舍的衣櫃裡發現些東西,只要打開秦陽這個口子,進展就快了。”瘋哥說話的時候打了個哈欠,他又點燃了一支煙,猛地吸了幾口。

  “瘋哥,神棍呢?”我問。

  “領導來之前還在我辦公室,領導進來後,我就讓他先去備勤室休息,應該在那吧。”

  “行,那我去叫他。”說完,我就往外走。

  “陸揚。”瘋哥叫住了我。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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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疑惑地回過頭,瘋哥已經起身往我這走了過來,走到跟前,他伸出手說:“再把你昨晚收到的那張小鬼照片給我看看。”

  原來是這事,我摸出照片遞給他,然後往外走去。文雅跟著我走出來,說她趁這時間去看看監控,等會若秦陽被帶回來了,讓我去監控室找她。

時間還早,值班的民警都在值班室那邊,我去備勤室時,只有神棍一個人在裡面,門開後,他看到是我,就問秦陽抓回來沒,我搖了搖頭,隨手關了門。

  走到神棍旁邊坐下後,我隨意問:“申哥,曾大志老婆怎麼說?”

  “他老婆本來說曾大志平日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在我引導之下,她才說有幾次做愛時,曾大志特別亢奮,甚至有性虐行為。”

  我聯繫起曾大志找小姐以及猥褻女屍,分析說:“他們夫妻二人常年分居兩地,見面時間少,曾大志性需求得不到滿足,平日里與他接觸最多的女性反而是送檢的女屍,所以對女屍產生了一種變態的喜愛,可他又無法將性慾發洩在女屍身上,這樣很容易被發現,所以,他每次親吻撫摸了女屍後,會去紅燈區找小姐發洩。”

  聽我分析一番,神棍笑著說:“我贊同你的話,看不出你小子對犯罪心理學也有研究嘛。”

  “我都是瞎蒙的,文雅在這方面才厲害,下午走訪女犯時我見識過。”這話是我故意說的。

  提起文雅,神棍的笑停滯了一下,爾後才說:“是嗎,她是科班出身,自然厲害。”

  我冷不丁問道:“申哥,你是不是有個線人叫齊小順啊?”

  那麼一瞬間,神棍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不過他很快就回答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我反問。

  “你小子,得,我還是坦白從寬吧。”神棍憨笑著說,他笑的時候,眼角的魚尾紋很明顯,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符。我想起他悲慘的境遇,不由感到一陣悲傷。

  昨晚在曾大志小區對面的飯館裡,我與神棍對胡遠手機裡的照片和視頻分析了一陣,讓神棍想起自己好像與胡遠一起訊問過一個女犯。今天一早,他到大隊檔案室找出了五個女犯的捲宗,發現裡面果然有個叫齊小順的是女犯卷宗上寫著他和胡遠的名字。

  神棍翻閱著卷宗,努力回想了一陣,終於記起了當時的情形。那天是他妻子給他打的電話,一直發燒的女兒被送去中心醫院治療,查血結果顯示艾滋病陽性。聽到這個消息,神棍哪還有心思問材料,打算和胡遠說一聲就走。

  回審訊室時,他發現門被鎖上了,敲開門後,又看到胡遠的神情有些異樣,齊小順雖然坐在椅子上,本來銬著的雙手卻被解開了。神棍憂心女兒,就沒管這些,急匆匆趕去了醫院。

  那天以後的一年多時間裡,神棍都在為妻女的病情奔忙,壓根沒上過班,等到妻女相繼離開,他再回到單位時,早把當日的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這次,胡遠死亡,手機裡的視頻曝光,神棍的記憶才被喚醒,他反應過來,那天胡遠鎖門就是在讓齊小順口X

  神棍說,如果當時他多問幾句,或是事後留個心眼,說不定早就發現胡遠的秘密了,依他之前的性格,一旦發現這種事情,必定會向領導反映,那胡遠就會受到處分,調離刑警隊,如此一來,後面不會再有女犯受到胡遠的侮辱,胡遠本人也不會死。

  “所以你很自責,並且不願意讓我們知道這件事?”我接著話問。

  “是啊,也是怕麻煩,反正這事對案子沒什麼幫助,我不想曝出來後被領導叫去問東問西。我看到齊小順已經出獄了,就聯繫了案卷上她住址的社區居委會,當年她是租的房子,我本沒報太大希望,沒想到她出獄後繼續回那裡租了房。我去她房子找她,沒找著人,居委會的人說她回來後成天遊手好閒,可能是又犯事被抓了,我就去轄區派出所問,結果還真找到了她,後面的事你應該已經從齊小順那裡知道了。”

  聽了神棍的解釋,我鬆了口氣說:“申哥啊,這事你直接給我們說了就好啊,我和瘋哥都會相信你的,當時你家裡出了事,沒細問也是人之常情,至於領導那,我們都不說,他也不知道,你看看,你把這事弄得多複雜。”

  被我一說,神棍也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瘋哥打電話說秦陽帶回來了,讓我們都過去,我和神棍出了備勤室,我又去叫了文雅,然後一起往瘋哥辦公室走去。

  路上,我問文雅看了視頻沒,她說看了三次,都是用慢鏡頭放的,我又問她發現了什麼,她說她已經知道“小鬼”的秘密了。

  這讓我很是驚喜,神棍也極為好奇,此時我們已走到瘋哥辦​​公室門口,文雅說等會給我們演示。

  待我們進入辦公室,抓秦陽的兩個警察就出去了,瘋哥靠在桌子後的椅子上,秦陽坐在沙發上,忐忑地面對著四雙眼睛的審視。

  “這是從宿舍衣櫃裡搜到的東西,你們先看看。”瘋哥指著桌子上的一個黑色袋子說道。

  我上前打開袋子,裡面是一件黑色的衣服,一雙鞋子,一個帽子,還有,一個頭……

  當時那個頭是被衣服遮住的,我掀開衣服後,就看到一張慘白的臉,臉上的一對眼睛正盯著我,驚得我倒退了兩步,文雅和神棍忙著上前查看,神棍雙手捧出了那個頭。

  這下我才看明白,它是個假人頭,只不過做得惟妙惟肖,第一眼很容易看錯。人頭是小男孩模樣,外殼是塑料做的,頭下有半截脖子,脖子底端是平整的。

  神棍捧起頭時,一根連在上面的細線掉了出來,晃呀晃的,文雅伸手將細線拿起,細線末端是一個遙控器面板一樣的東西。

  “把它放在桌上看看。”文雅對神棍說道。

  神棍點了點頭,把人頭平放在辦公桌上,文雅按下按鈕,人頭臉上的嘴就動了起來,像是在說話,文雅又換了個按鈕,人頭竟然就以脖子為軸轉了起來,一直轉,轉到面向瘋哥時,文雅松掉開關,人頭停止了轉動,而此時它剛好轉了180度。

  神棍從口袋裡把帽子拿出來套在人頭上,他弄好後,文雅又操控著人頭轉了一圈。

  “原來如此,這就是小鬼的真身啊。”我恍然大悟,扭頭看向秦陽。秦陽埋著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見他的身子有些微微發抖。

  我打量著秦陽瘦弱矮小的身形,回想著法醫樓的那段監控視頻,視頻裡小鬼的頭應該就是瘋哥辦公桌上這個,可小鬼身高只有一米一二,秦陽明顯不止這麼高。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一副畫面,下午的駝背老太離開時,隨著距離越來越遠,我都看不見她的頭了,只能看到一個駝著的背,如果把人頭放到她的背上……

  “秦陽,你站起來。”我對他說道。

  秦陽照我說的做了,頭仍然低著,我又讓他轉過身去背對著我,再向前彎腰下去,整個上身往下壓,雙手放在兩腿之前。

  秦陽做好這個動作時,文雅抱著人頭走到他身旁,把人頭放在了他躬著的腰背上,這樣一來,從秦陽的腳跟到人頭的頭頂,便只有一米二左右高了。

  看著文雅如此知曉我的想法,我不由問:“下午看著老太太離開時,你是不是就已經想到些什麼了?”

  “是,我見你當時情緒不好,就沒說出來,想著等回來看了監控確認了再說,剛才我看了幾遍監控,基本上推斷出了小鬼所做一系列動作的緣由。既然主角和道具都在,我也不用演示了,讓主角給我們還原整個過程吧。”文雅說著,取下秦陽背上的人頭,讓他站起來來,然後又取過桌上的黑色袋子放在地上,讓秦陽穿上這身行頭。

  我們一進來就被袋子裡的東西吸引住了,都沒人問過秦陽一句話,現在文雅直接讓他表演那晚偷屍體的過程,他只是猶豫地看了我們一眼,也沒辯解什麼,就拿起袋子裡的衣服開始穿起來。

  想來,秦陽既是大學生,又能設計出如此巧妙的偽裝方法,智商和情商一定很高,他是明白,現在的情況下,無論他如何抵賴,都洗脫不了嫌疑,乾脆老實配合我們得了,免得被帶去審訊室遭受輪番審問。

  秦陽先脫下了自己的鞋子,當他的雙腳露出時,我不由瞪大了眼睛,因為我發現他兩隻襪子前面的三分之一都是癟下去的。秦陽正要把腳伸進鞋子,我忙說:“把你的襪子脫掉看看。”

  聽到這話,秦陽一下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神如刀,與之前的忐忑完全不同。秦陽的反應出乎所有人意料,文雅試探著問:“你的腳掌受過傷?”

  一定是的,秦陽的腳有殘疾,這是他的痛處,也是他最不願讓人看的地方,這是多數殘障人士共有的心理,難怪他會有如此反應。

  文雅問完,秦陽收回了帶著敵意的目光,再次低下頭去,回答道:“我一出生就沒有腳趾,你們不用這樣審視我,既然被你們發現了,我自會交待我所知道的一切。”

  說完,秦陽穿上了那雙小鞋子,整個過程並不困難,因為鞋子的長度是夠的,只是兩邊有些擠。

  秦曉梅與秦陽是姐弟一事在他們的鎮子上並不是秘密,然而,我與瘋哥在鎮上走訪時,卻從未聽說秦陽的腳有殘疾。想必是秦陽為了不被人另眼相看,平日穿的鞋子都是正常長度,外人根本不知道他鞋子的前端是空的,這事只有兩家人自己知道,否則的話,我們一定早就把他與“小鬼”聯繫起來了。

  鞋子穿好,秦陽接著穿衣服,他先把衣服兩隻袖子的前面塞進衣服包,然後把衣服套在腰部以下,最後像剛才那樣躬身下去,我們從後面看過去,就像是一個沒有頭的小孩把兩手揣在衣服包裡。

  文雅再把戴著帽子的小孩頭放在秦陽躬著的腰上,當晚視頻裡的“小鬼”就出現了。

  小鬼在屋子裡前進,過程中,小鬼自己控制著頭旋轉,還扯動嘴角露出怪異的笑容,與視頻裡的畫面如出一轍。弄完後,秦陽直起身來,看了看瘋哥的辦公桌,然後說要用一下桌上的透明膠。

  神棍當時站在桌子邊,馬上把透明膠帶遞給他,只見秦陽取出放在包裡的袖子,用透明膠帶把衣袖纏在自己手臂的上端,纏好後,他再次躬下身,兩手仍然放在腿前,只是間隙比之前大了些,從背後看去,就像是“小鬼”的雙手拖著什麼東西,他這演示的正是視頻裡拖著秦曉梅屍體出來的情形。

  在監控裡,小鬼一直是背對著探頭的,拖屍體出來時也是倒退著行進,現在看來,是因為一旦他轉過身來就會露餡。

  演示​​完後,秦陽站起身來,脫掉衣服和鞋子,又穿上自己的鞋子,站在那裡,比之前淡然多了。

  “剛才你走路時還算靈活,視頻裡卻很僵硬,這是為什麼?”我問。

  “一頓一頓地走,才能讓你們覺得是鬼啊,當然,也可以認為是殭屍。”秦陽想都沒想就說。

  “你為什麼要偷屍體?”文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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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事的晚上,你們警察打電話到家里通知我爸媽去認領姐姐的屍體,那晚是我堂兄守靈,他給我說了這事,我聽了後,怎麼都睡不著,後來乾脆穿好衣服到門口等車子,沒想到真有輛返城的轎車,我就讓他帶我去事發地,去之前我就想好要把姐姐屍體弄出來,所以帶上了這些東西。

  快到現場時,我看到一輛警車和一輛殯儀館的車子一前一後駛來,我就讓司機掉頭跟上,一直跟到刑警隊外面,我看到姐姐屍體被拉進去,就讓司機在外面等我,我拿著這些東西進去偷了姐姐屍體出來,然後又讓司機把我送到姐姐家,等我把姐姐屍體放進棺材後他再送我回家。我做這些,是不想讓我姐姐死了還得不到安寧。 ”

  “哼,如果沒有預謀的話,你為什麼剛好帶著這些偽裝的東西?”這個問題是神棍問的,神棍本來就比較信鬼神,當晚他可是被視頻裡的小鬼嚇得不行。

  聽到這個問題,秦陽訕訕笑道:“這幾樣東西我早就有了,本來是打算捉弄同學的,那晚上我想著可能用得上,就帶著了。”

  “你怎麼能打開法醫樓的鐵門和屍檢室的房門?”瘋哥也走了過來,加入了詢問隊伍,他問的這個問題就比較關鍵了,因為當初我們曾因為這事而懷疑曾大志。

  “我的專業平日與機器打交道的時間多,我自己又對開鎖這種傳統技術感興趣,不僅把我們學校圖書館里相關的書籍都看完了,還花錢在網上找了些開鎖視頻學習,不是我吹,市面上百分之七八十的鎖我都能開。”秦陽坦然回答。

  根據瘋哥這個問題,我又想到一點,就問:“既然你是第一次進法醫樓,為何如此了解它的構造,知曉攝像頭的位置?”

  秦陽沉默了一陣,方才回答道:“我是看到你們把我姐屍體運到法醫樓二樓的,至於停屍間的位置是我推測出來的,一般來說,屍體都放在最邊上的房間。一樓樓道的攝像頭安在右方,我就賭二樓攝像頭同樣在右方,所以我打開鐵門後,直接面向左邊走了進去,沒成想真讓我蒙對了。”

  這個回答我並不是很滿意,可想來想去又挑不出明顯的漏洞,只得作罷。

  “我們在院子裡提取到了你的鞋印,到門口就消失了,如果那時你上車並回家了,為什麼有人在刑警大院背後看到了你姐姐的屍體?”瘋哥問。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我出門時候,在我家神龕上抓了一把香灰放在包裡,我們那有個說法,香灰可以為亡靈引路,所以我去你們法醫樓裡把姐姐背走時,就灑了一把在裡面,讓姐姐跟著我走,出了院子要離開時,還需要再灑一次,可我怕我在院門口呆太久會被你們發現,就讓司機把車子開到後面,我看到那裡有個亭子,叫司機等我一會,我把姐姐背到亭子裡,又灑了些香灰,我沒想到會有人在亭子裡睡覺,那人被嚇走時,我其實在姐​​姐背後扶著姐姐,所以他沒看到我。”秦陽說這段經過時,作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樣。

  秦陽的這段話解釋了為何腳印會在刑警大院門口消失的問題,我們其實早就想到“小鬼”出門後上了車,卻因秦曉梅屍體在刑警大院背後重新出現而對“上車離開”的推測有了動搖,因為我們想不通女屍在那裡出現的原因是什麼,如此一來,反而顯得腳印突然消失是多麼高深的事。很多時候就是這樣,我們會被一些不相關的線索影響判斷,從而錯過看清事物本質的時機。

  瘋哥不像我一樣想了這麼多,追問道:“真這麼簡單?可那人說當時聽到有女人哭的聲音,這又怎麼解釋?”

  “聲音是我弄出來的,那是一種古老的引魂曲,姐姐剛死那天,家里為她做法事時,那個神婆唱了好多遍,我就記住了,這種曲子都是哀樂,聽起來像是在哭。”說完,秦陽還給我們哼唱了幾句,他唱的時候扯著個聲音,咿咿呀呀的,的確像女人哭。

  這聲音聽著讓人很不舒服,我打斷了他,雙目如炬地盯著他問:“大半夜的,你從刑警隊背出一具屍體,那個司機都沒起疑心?”

  “我是用黑袋子把姐姐裝著的,晚上又沒什麼燈光,司機看不出來也正常,到刑警院子後面,我讓他在路口等我,我把姐姐抱到涼亭才打開袋子的,並且我承諾給司機三百元車費,他就沒有多問。”這次,面對我的怒視,秦陽沒有像剛才那般冒火。

  “你偷屍就偷屍,把你姐姐臉上弄些血淚做什麼?”

  “撒香灰和唱引魂曲是為了把我姐姐帶回家,扮小鬼和塗血淚是我故意營造出我姐姐亡魂不安的假象,以此掩飾我偷屍的行為,讓你們疑神疑鬼,無法查到我身上來,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你們看破了。”秦陽低下了頭。

  “哼!就算偷屍這件事你勉強能自圓其說,那你回學校前到我家裡來做什麼?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地址的?”秦陽剛才回答的那些話,明明很可疑,可我們又沒有直接的證據反駁他,這讓我心裡憋著一股子火,再想起他曾經悄無聲息地進到我房間,我就更來氣。

  “誰讓你那天上午質問我在那警察出車禍時我在做什麼,弄得像是我殺了警察一樣,我心裡有氣,就想嚇唬嚇唬你,吃了午飯,我離開家就去了刑警隊,在外面守了沒多久就看到你出來了,我一直跟著你回到小區,上樓後在你門外聽了好久,最後聽到裡面沒動靜了,估計你睡了,就開門進去。我裝扮成小鬼,想要把你嚇醒,這時我聽到窗戶上有聲音,我直起身來,看到那裡有台懸空的無人機,鏡頭是對著房間裡的,我看向它,它就飛遠了。這時我看到窗戶上有花盆,有了另一個主意,就把花盆拿到廁所去打碎,再從你臥室扔下去,之後我就離開了。 ”

  “我本來就沒想把你怎麼著,只想搞個惡作劇嚇嚇你,你頂多就給我扣上個非法入室的罪名,大不了拘留我幾天,反正我出了氣了,也不虧。後來看到花盆,我就改了主意,想給你製造些麻煩,其實廁所裡的腳印是我故意留下的,目的就是要嚇唬你,任誰在家裡看到'小鬼'的腳印,都會害怕的吧,哈哈。”秦陽說到這裡,神情竟然有些興奮起來。

  看著秦陽那樣子我就來氣,忍不住沖他吼道:“你他媽知不知道你差點砸到一個老大爺!”

  “差點就是還差一點,我扔的時候觀察過,計算好了時間,剛好在他面前掉落,傷不到他的。”秦陽有些得意。

  神棍見我的情緒有些激動,把我拉到一邊,然後上前問秦陽:“你說的司機在哪裡?你進陸揚小區時有沒有門衛攔下你?”

  “司机我是半夜在路上拦的,完事后他就走了,我也没法找他。我进小区时没人拦我,扔了花盆后,单元门外围了好些人,我是从负一楼出去的,也没碰到什么人。”

  “放屁,你说你跟在我后面进的小区,当晚我查看了小区的监控,根本没看到你的影子!”我很是气愤。

  “任何小区的监控都有死角,我既然跟踪你,自然会避开探头,你进电梯后,我看着电梯停在13楼,然后爬楼梯上去,再挨着挨着听每间屋里的动静,那个时候正是上班时间,其他屋子都没声音,只有一间屋子有响动,肯定就是你的房子了。”秦阳的说法仍然没有破绽,要刻意避开监控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一时语塞,再加上被秦阳刺激得有些激动,竟是不知再从哪个角度去质问他。

  “你离开陆扬家里后去了哪里?你是否认识曾大志?”神棍继续问。

  秦阳回答说:“我出来后就去车站坐车回了学校,应该是八点过到了省城,接近九点到的宿舍,我室友可以作证。你说的曾大志是谁?”

  這事倒是與我們查到的結果相符,如此一來,曾大志死亡一事,秦陽沒有作案時間,那麼另一個問題來了,曾大志家裡也出現過的“小鬼”腳印,莫非是兇手故意留下混淆我們視線的?

  可是,除了秦陽自己,知道“小鬼”偷屍一事的就我們幾個辦案人員,難道兇手就隱藏在我們中間?

  “我一直在看著你。”

  小鬼照片背後的這句話很合時宜地閃現在我腦海中,我不由倒吸口涼氣,扭頭看著屋子裡另外三個警察。

  “你想到什麼了?”神棍與瘋哥當時是看著秦陽的,只有文雅注意到了我的動作,輕聲問道。

  文雅是在曾大志死後才加入我們組進而知道詳細案情的,她可以排除,剩下就只有神棍和瘋哥了,他們像兇手嗎?從情感上看,我自然不相信是他們,從動機上看,他們與胡遠曾大志也沒有深仇大恨啊。

  對了,當晚看了視頻的還有大隊長和我們組的任勇,會是他們嗎?

  本以為秦陽的抓獲會給案件的偵破帶來重大線索,現在卻是讓局面更加混亂,我閉上眼睛,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無論如何,不能輕易懷疑自己的戰友!

  重新睜開眼後,我回答文雅說:“沒事,房間里呆久了,感覺有些悶。”

  “秦陽,虧你還是個大學生,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嗎?”仍然是神棍的聲音。

“我知道啊,無非就是偷屍和非法入室嘛,可我偷的是我親姐姐的屍體,我只是不想讓她死了還得不到安生,我是在帶她回家。現在​​警察都講究人性化執法,你們沒理由因為這個處罰我吧?非法入室嘛,你們剛剛抓到我時,我還有些擔心,怕影響學業,現在我想通了,我的情節構不上刑事處罰,學校不會太過追究,至於行政處罰,你們該怎麼罰就怎麼罰,我都認。”秦陽的回答有條不紊,根本沒了我們剛進來時的忐忑。

  聽完這番話,文雅冷哼了一聲,秦陽神色一凜,看著文雅問:“你笑什麼?”

  “恐怕不只這兩樣罪名吧,你偷你姐姐的屍體可以理解,可你挖開我們同事的屍體,再把他的​​心臟嚼碎餵到你姐姐肚子裡,這事怎麼算?”

  秦陽被問得一愣,我以為他是被文雅的話噎著了,他卻搖著頭說:“沒有,我壓根就沒動過另一具屍體,你們別想栽贓到我身上!”

  文雅的話讓我想起了一件事,在曾大志對胡遠秦曉梅做完屍檢後,瘋哥又叫了另一個法醫過來複檢,當晚法醫走的時候說第二天上午就會出結果,​​這個結果應該包括血檢結果和秦曉梅胃裡被嚼碎心臟的結果。

想著,我就問瘋哥那個法醫把報告送過來沒有,如果秦曉梅胃裡能檢測出秦陽的唾沫,他就沒法抵賴了,不過把死人心臟嚼碎再餵到另一具屍體的嘴裡,這還真是有些噁心。

  我問瘋哥時,他正要去上廁所,已經走到門口了,轉過身回答我說:“報告我已經拿到了,秦曉梅口腔和胃裡並無第三者唾沫。”

  這讓我有些洩氣,文雅似乎對報告感興趣,問瘋哥報告在哪裡,能不能看一看。

  “報告在我辦公桌右邊的抽屜裡,你自己拿一下。”說完,瘋哥就打開了門。

  文雅走到辦公桌前,剛把手放在抽屜上,瘋哥卻又快步走了回來,邊走邊說:“算了,還是我來拿吧,裡面亂糟糟的……”

  瘋哥這樣說,文雅只好又回到辦公室中間,稍後,瘋哥拿出報​​告,又關上抽屜,走過來把報告遞給文雅,然後才出了門去。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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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湊過頭去看著文雅手中的報告書,上面有幾項結果,胡遠的血液沒問題,秦曉梅消化道沒有第三者唾沫。

  除此外,在頁面底端有一項結果,是對我收到的“死亡預言”裡模型車裡血液的檢測,仍然沒有異樣。

  不過,除了這些“化學檢測”,還有一項“物理檢測”,主要是對胡遠和秦曉梅身上外傷的鑑定,這份報告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胡遠乘坐的捷達車被迎面駛來的越野車猛烈撞擊,按理說胡遠的頭部受到重創是很正常的,可法醫在這項結果上給出的意見是:後腦勺有創傷,懷疑小腦受過外力撞擊,考慮襲擊的可能。

  那天晚上,最後有人目擊到胡遠行踪是在加油站,之後他就出車禍死了,我們之前為了排除“鬼魂復仇”的可能,一直在尋找他致死的原因,卻沒有收穫,這個鑑定結果無疑有很大幫助,奇怪的是瘋哥怎麼沒有及時告訴我們。

  我曾懷疑胡遠在車禍前就沒有意識了,可曾大志說胡遠血液中既沒安眠藥又沒酒精成分,身上除了車禍受的傷,沒有其他外傷,這就誤導了我們,認為出車禍時胡遠是清醒的,從而凸顯了胡遠被鬼魂迷惑的表象。

  “曾大志的屍檢怎麼如此不嚴密,連外傷都會出現錯誤?”看完報告,文雅皺眉說道。

  “當時胡遠被撞得血肉模糊,估計的確不好分辨吧。”作為一個非專業人士,我就我所了解到的情況,如實說道。

  文雅卻搖頭說:“通常情況下,人坐車時都是靠在座椅上,越野車從前面撞去,車輛變形嚴重,氣囊都撞破了,受傷最嚴重的自然是面部,胡遠後腦勺的撞擊痕跡應該不是車禍時形成的。”

  “你是說出車禍時胡遠其實是昏迷的?”神棍問。

  文雅點了點頭。

  我也認同了文雅的分析,同時,我不得不承認,事發當晚,我們被現場所表現出來的詭異迷惑了不少。

  可是,我們組四個人,任勇就不說了,別人是公子哥,根本不屑於辦案,神棍也可以理解,自從他妻女出事後,心思就沒在工作上,至於我嘛,經驗不足,沒什麼主見,可是,瘋哥怎麼也會被表象迷惑呢?按理說,他經驗那麼豐富,理應很快發現其中的疑點啊。

  不過,話說回來,瘋哥心中其實是有疑慮的,所以才不相信曾大志的報告,特意讓人復檢。估計也是這幾天太忙了,瘋哥忘了給我們說報告已經出來的事。

  我正想著,辦公室的門開了,瘋哥推門而入,見我們盯著報告發呆,甩了甩手上的水說:“怎麼,你們對檢測報告有看法?”

  “峰哥,從這份報告來看,胡遠在出車禍前受到了襲擊,顯然,對方是故意引他前去的,之所以把地點約在城外,是為了避開城區裡的監控。 ”文雅直接說道。

  瘋哥聽了,點了點頭,走到秦陽面前問:“偷屍體之前,你都在家裡?”

  “當然在,剛才就說了,我是接到堂哥電話後才出門的。”秦陽看著瘋哥回答。

  “你只交待了偷屍和非法入室的事情,除此外,還有什麼事情沒說?”說著,瘋哥上前了一步,縮短了與秦陽之間的距離,這會讓人有很強的壓迫感。

  果然,秦陽不由往後退去,靠在了牆上。

  “好好想想!”瘋哥突然伸手揪住秦陽衣領,用力往上一提。

  秦陽本來就比瘋哥矮不少,被這樣一提,只有腳尖還挨著地面,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刑警在審訊時,迫不得已會用上一些手段,但隨著法制的健全以及違法人員法律意識的增強,現在很少有刑警動手打人了。

  瘋哥這一行為並不過分,所以我們三人都沒有上前勸阻,靜靜地看著,特別是我,剛才被秦陽氣得何嘗不想上前給他兩耳光。

  秦陽並沒有吭聲,瘋哥加大了力道,把他完全提了起來,這下秦陽受不了了,用兩手去拉瘋哥的手。

  瘋哥見他反抗,乾脆鬆開了手,秦陽趁機大口喘氣,瘋哥卻馬上將前臂一橫,抵在秦陽脖子上,嘴裡說著:“我看我們是對你太好了! ”

  這動作比剛才那個還讓人難受,秦陽的臉很快就漲紅了起來,眼睛也鼓得圓圓的,看得我都有些揪心。

  “我說,我說……”秦陽終於受不了了。

  瘋哥鬆開手,秦陽就蹲了下去,不停地咳嗽,文雅到底是女孩子,去旁邊拿紙杯子接了水遞給他,他喝了幾口,這才緩過來一些。

  這次,秦陽交待了去科技大學嚇唬鄧思的事,整個過程和行為動機都跟我們之前推測的差不多。

  秦陽說他知曉秦曉梅一案的案情,心裡一直對鄧思不滿,那晚他見流浪漢被秦曉梅屍體嚇得不行,就萌生了嚇唬鄧思的想法。

  後來,我們四人又輪番問了秦陽一些問題,可謂是多角度、高強度,秦陽卻都是一口咬定胡遠和曾大志的死與他沒有關係,他做偷屍、入室與嚇唬鄧思都是一個人,沒有幫手。

  案子再次遇到瓶頸,瘋哥讓人把秦陽先帶出去,然後問我追不追究秦陽進我家的事,我笑了笑說:“現在可沒功夫追究這點破事。”

  “瘋哥,我覺得秦陽只有百分之七十的真話,還有百分之三十的假話,有些地方太牽強了。”文雅不死心。

  “我知道​​,然後呢?”瘋哥反問。


故事介紹的人物有瘋哥、神棍、胡遠(車禍中死亡)、任勇(此人好像不用理會,但推理故事中偏偏又有一個這樣的人,還是有可能是兇手)、曾大志(跳樓亡)、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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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雅一時語塞,神棍接過話茬說:“都知道他有問題,可他剛才說的話,表面上都解釋得通,在沒有新的證據出現之前,我們還真拿他沒辦法。”

  “那就讓他回學校吧,他畢竟還是學生。你們不用擔心他會跑,我現在巴不得他弄點么蛾子出來!”瘋哥定下了這事。

  從辦公室出來,瘋哥讓人把秦陽連夜送回學校,隨後他與神棍二人各自回家,我和文雅去值班室查詢楊寧清的資料,希望從他身上找到些線索。

  我們到值班室時,只有一個人在裡面,我問他是不是又有什麼案子,他笑著說:“有啥案子啊,組長陪老婆逛街去了,另外兩人在街口的網吧上網。”

  “值班還可以到處跑?”聽了這話,文雅有些不可思議。

  “這位美女是?”值班民警疑惑地問。

  我忙給他倆介紹了一番,然後扯了扯文雅衣角,示意她別再說這事。

  因為只知道楊寧清的名字,沒有身份證號碼,我們查找了好一陣才確定了下來。

  查詢結果顯示,楊寧清在讀研期間回過三次國,第一次是在吳英死後的沒幾天,中間一次是去年夏天,應該是放暑假,最後一次則是今年八月份,之後再沒有離境,看來他研究生畢業後是選擇回國工作。

  戶籍信息上沒有他本人的聯繫方式,我們聯繫到他戶籍所在地派出所,再通過居委會找到他父母,得到了他電話。

  我用值班室的座機給他打了過去,很快他就接了,當我表明來意後,他說秦曉梅一案對他打擊很大,他本來不願再提這事,不過配合警察是公民的義務,他同意明天下午見我們,地點約在市中心步行街的一處咖啡館裡。

  從值班室出來,我給文雅解釋說,刑警雖然也是一線警種,但一般不會第一時間到現場,最先去的要么是派出所要么是交巡警,所以我們在時間上要求並不嚴格。

  我們大隊人少,每個組值班的時間多,平時辦案還時常加班,陪家人的時間太少,領導考慮到實際情況,允許我們在值班時去辦自己的私事,但不得離開責任警區。

  這樣一來,就算有突發案子,我們也能在半個小時內趕到現場,不會耽誤工作的。

  文雅是從縣局刑警隊調來的,自然也知道刑警的辛苦,聽完我解釋,表示了理解,笑著說:“你們領導還挺人性化的。”

  “是我們領導。”我糾正她。

  “噢,對,我還沒習慣。”

  走到院子裡,文雅問我住在哪裡,說開車送我,我擺手說不用了,她卻直接把鑰匙扔給我說:“我主要是想和你再商討一下案情。”

  我發動車子時,文雅伸手在後排把籃子提了過來,吃了一顆野果。

  “還沒洗呢。”我忙說。

  “洗了就沒有山谷裡的清新味了,嗯,真甜,你嚐嚐……”

  說著,文雅抓了一把遞過來,我拈了兩顆放進嘴裡,味道的確不錯。

  吃完果子,我感嘆道:“真沒想到買一籃野果會意外地幫助我們想明白小鬼的玄機。”

  “對啊,所以我一直相信善惡都有報,做好事得善報,做壞事得惡報。你幫助了老太太,老天爺就讓我們從她身上得到了啟示。”

  這話讓我有些感觸,就說:“善惡有報,如果秦曉梅真是冤死的,那胡遠與曾大志算是得了惡報麼?”

  “人在做,天在看,他倆做的那些事,早晚都會有報應的,特別是那個曾大志,業務能力實在太差了,連外傷都檢查不出來,我嚴重懷疑當年他給吳英屍檢時,錯過了很多線索。”

  我心想,曾大志做屍檢時滿腦子想的都是與女屍親熱,倒真有遺漏線索的可能!

  同時,文雅的話讓我想起了另一個人,神棍。他本應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卻是妻女相繼離去,剩下他一人,他又做錯了什麼呢?

  這話我沒問出來,因為我已​​經知道答案,文雅一定會說:“興許是他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吧……”

  “齊小順的事,你問了神棍沒?”見我沉默,文雅也不再繼續那個話題,轉而問道。

  我遂將與神棍的談話講了出來,文雅聽後說:“僅僅因為內疚而做這件事,似乎有些牽強,稍不注意就會弄巧成拙。”

  “所以你還是懷疑神棍嗎?”我問。

  文雅卻嘆息道:“不,我是擔心他成為第三個受害者。”

  “怎麼說?”我很是疑惑。

  “剛才在辦公室裡,你突然把我們三個人都看了一遍,那個時候你心裡在想什麼?”文雅不答反問。

  文雅的話讓我吃驚不小,她察言觀色挺有一套嘛。

  一天時間接觸下來,我發現這個同齡的女警察很多時候的思維方式與我相同,在同樣線索的情況下,我們能想到一塊去,說起來還真是有默契。

  “我在想我收到的那張照片上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回答得很隱晦。

  “那隻是表象,你其實是在懷疑凶手就在你身邊。”文雅一語道破。

  我嘿嘿笑了兩聲,掩飾著尷尬。

  “沒什麼,你有這種懷疑才是正確的,我很慶幸你沒有因為感情而亂了思維,只不過,這事有兩種可能,第一,兇手的確是內部人,看過小鬼視頻,準備了一雙與小鬼腳印吻合的鞋子;第二,秦陽在撒謊,他與兇手是共犯,兇手是從他那知曉的小鬼一事。”

  “你偏向於哪種可能呢?”我問。

  “秦陽肯定在說謊,但兇手也未必不是我們內部的人。”文雅的回答竟是包含了剛才她所說的兩種可能。

  “曾大志死前曾與熟人飲酒,莫不是……”

  “不僅是曾大志,胡遠死前頭部受到重擊,我懷疑也是熟人所為,他們二人共同的熟人會有誰?”文雅一步步引導著。

  “胡遠是外地人,他在市裡應該沒有親戚,他平日里交往的朋友多是由同事發展而來的,那他與曾大志熟人的交集一定是我們同事!”

  文雅沒有說話。

  我喃喃說著:“不會,不會的……應該是我們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或者,是兇手在故佈疑陣,目的就是讓我們互相猜忌。”

  “我能理解你對他倆的感情,不過,我們同事不止有峰哥和神棍,還有其他人,所以,你不必這麼消極。”文雅勸我說。

  “是其他人也不行啊,胡遠和曾大誌已經讓我心寒了,我不想警察隊伍裡再有個殺人犯。”我仍然搖著頭。

  “你啊,辦案的敏銳性很強,可終究還是需要歷練。”文雅說起這兩話來,頗有領導風範。

  “是,文雅中隊長。”我故意說。

  “切,少來這套。”文雅說這話時,我在開車,不過我猜她肯定白了我一眼,繼而又說:“秦陽雖然是大學生,智商高,可他畢竟沒有社會經驗,更沒有應對警察審訊的經驗,可你看剛才,我們四個人輪番上陣,連珠炮似地發問,他硬是沒亂陣腳,極有可能是受過高人指點。”

  文雅的這話倒是在理,我也相信她在這方面的直覺,這在齊小順身上已經得到了驗證。如果說秦陽有一個警察同伙的話,就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後來,文雅告訴我,她之所以擔心神棍成為第三個被害對象,是基於她的一個想法,從表面來看,胡遠和曾大志死是因為他們是“秦曉梅冤案”的締造者,可湊巧的是,他們二人同時還有其他惡習。

  以這個假設來推測,下一個受害者應該是既參與了秦曉梅案件,又有某種惡習。

  就目前情況來看,神棍和瘋哥兩人,顯然是神棍的惡習比較突出,一來,他身為警察,終日神神叨叨、沉迷彩票,可以說是不務正業;二來,當日胡遠審齊小順,他明明撞見了胡遠的齷齪事,卻沒有發現與揭露出來,縱容了胡遠的禽獸行為。

  文雅還沒說完,我就摸出手機來,邊開車邊翻看著神棍號碼,文雅嚇了一跳:“大哥,認真開車啊。”

  “不行,我得再提醒提醒神棍。”說話時,我已經翻出了神棍號碼,按下了綠鍵。

  “嘟——嘟——”

  電話一直響著,卻沒有人接,我只覺自己心跳快了不少。

  “沒人接?沒道理睡這麼早啊?”文雅見我一直沒說話,小聲地嘟嚷著。

  她這麼一說,我更心急了,乾脆一甩方向盤,把車停到路邊,接著給神棍打電話。

  老實說,雖然神棍在工作上不是很積極,但我一直把他當成前輩來尊敬著,並沒有像隊上其他一些人那樣看他笑話。

  不過,我對他的情感也僅限於此,直到上次瘋哥給我說了他的家事,我才重新審視起這個男人,心中更添了幾分敬意,自然不希望他出事。

  神棍的電話一直沒人接,這下文雅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出主意說:“剛才他和峰哥一起出的院子,要不你給峰哥打電話問問?”

  我又給瘋哥打去,這次,剛響兩聲就傳來了瘋哥的聲音:“餵。”

  “瘋哥啊,你能聯繫上神棍嗎?”我馬上問。

  “恩,怎麼了?”

  “我給他打電話一直沒人接。”我答道。

  “打你電話不接……哦……我和他說……”

  聽筒里傳來的聲音有些小,我聽不清,疑惑地喊了句:“瘋哥?”

  “陸揚啊,神棍和我在一起,他說他剛才在備勤室睡覺時把手機調成靜音了,所以沒聽見你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你倆怎麼在一起?”我有些奇怪,剛才他倆不是各自回家了嗎,不過神棍沒事就好。

  瘋哥回答說:“我,剛才從大隊出來,神棍打不到車,我就送他一程,反正時間還早。”
  
  “你讓他……啊……讓他等會到家給我打個電話,我問他個私事,嘿嘿。”
  
  “好,沒問題。”
  
  “幸虧你聰明。”待我掛了電話,文雅長舒口氣說。
  
  “你在防著瘋哥?”我皺眉看著她,剛才正是她捏了捏我手臂,讓我臨時改了話頭。
  
  “不是,我突然有件事想問你。”

  “恩?”我更疑惑了。

  “你說你們值班時可以外出,胡遠死的那天剛好是你們值班,那天晚上,組裡都有誰外出過?”

  文雅的一句話把我的思緒拉回到了出事的那天,下午在大隊食堂吃了飯後,我就沒看到神棍和任勇了,瘋哥說他倆都給他請了假的,晚上八點過,瘋哥說去醫院看個病人也走了,只剩下我值班。

  “你還真是冤大頭啊,他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文雅又問。

  “我一個單身漢,值班也沒什麼,再說了,值班就是把電話守著,我還可以做其他事。任勇晚上陪女朋友看了場電影,散場後就回來了,十點不到,瘋哥和神棍回來的時間差不多,也就一前一後的事,十點二十左右吧。”

  “胡遠十點出現在加油站,車禍發生在十點五十,這期間峰哥和神棍都有二十分鐘時間……”

  “沒可能的,不說胡遠把車開出了城,就是從胡遠最後出現的加油站到刑警大隊,開車都需要近二十分鐘,他們根本沒有作案時間。”剛才文雅問我值班時有誰不在我就猜到了她的意思,眼皮也跳了幾下,現在能從時間上徹底否定她的猜測,我也鬆了一口氣。

  “恩,也對,這下你放心了吧。”文雅笑著說。

隨後,文雅又問了我車禍的一些情況,當時瘋哥留下神棍和任勇在現場,我和他則回到隊上詢問秦川,所以我對現場的細節並不很清楚,就讓她明天問神棍,她卻讓我明早陪她去趟交警隊找當晚出現場的交警,再順道看看胡遠的那輛捷達,我答應了下來。

  說話間,已經到了我住的小區門口,我把車停好,與文雅道謝後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經過門衛室時,我習慣性地往裡瞧了瞧,今天值班的是一個年輕保安。不知怎的,看到不是老張,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雖然我知道老張不會與案子有關聯,可連續兩天他值班我都收到了信件,我是真不想再收到第三封了。

  進了小區,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是神棍打的,他說剛到家,問我找他什麼事。

  “申哥,你晚上睡覺把門反鎖好啊。”我三言兩語也和他解釋不清楚,只有叮囑他注意安全。

  “恩,知道,你一個人住,也要注意些,怪得很,這兇手似乎對你特別感興趣。”

  神棍不說還好,他這一說,我頓時又有種身後有人的感覺,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快速走進單元樓,正好有部電梯停在一樓,我按開後走進去,按下“13”,電梯門緩緩合上。呆在狹窄的密閉空間,我的安全感總算回復了一些,這時,剛合好的電梯門又打開了,我以為是有人在按,門開後外面卻是空蕩蕩的。

  我一下有些慌,伸出右手食指不停地按關門鍵,電梯合上後,這才往上運行。

  在電梯裡我就找出了那把新鑰匙,出了電梯,我快步走到房門口,趕在聲控燈熄滅前打開了房門,側身走了進去。

  反鎖防盜門,再反鎖臥室門,關窗戶,拉窗簾,做完這些,我才踏實地上了床。

  腦子裡想著案子的事,翻來覆去的,一直都沒怎麼睡著,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聽到手機響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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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手機的短信提示音,換成以前,我是不會被這聲音弄醒的,就是弄醒了也不會去理它,因為單位有急事都是打電話,不會用短信通知。

  這天我還沒睡熟,就伸手從枕頭下拿出手機,迷迷糊糊地,看到信箱最上面一條是個陌生號碼發的,我感覺有些不對勁,揉了揉眼睛,將它點開。

  信息的內容是張圖片,通過彩信方式發送的,打開需要加載一段時間,我從床上坐起來,看著那個加載的圈,睡意全無。

  大概半分鐘後,那個圈突然一閃消失了,屏幕上出現了一張昏暗的照片。

  當時我沒開燈,加載圖片時屏幕還是白色的,比較亮,這突然變了色調,整個房間再次陷入黑暗,照片上的內容根本看不清,我連忙按開了檯燈。

  照片上是一間屋子,準確地說,應該是一間臥室,因為透過窗外的些微光亮能看到屋子裡有張床。

  床上的情形不是很清晰,不過從被子的弧度來看,床上一定是躺著人的。

  這張照片不由讓我想起了“小鬼照片”,都是在臥室,床上都有人,光線都不強。

  我心裡一緊,慌忙四下看了看,發現房門是關著的,窗簾也沒被拉開,我還是不放心,穿鞋走到窗戶邊,撩開窗簾,看到窗戶也是合上的。

  我鬆了口氣,看來不是拍的我。如果在門窗緊鎖的情況下,還能有人進到我房間拍下這張照片,那就太可怕了。

  我仔細觀察起照片,發現它與之前的照片有兩處不同,首先,前面那張照片是從窗戶往裡拍的,床邊還站著秦陽扮的小鬼,這張照片卻是站在屋子裡對著床拍的,再者,之前照片的床上躺的是我,這次明顯是另外一個人。

  我盯著照片看了好幾分鐘,看不出任何端倪,因為百分之九十的臥室在光線昏暗的情況下都相差無幾,我也無法透過拱起的被子看到裡面的人臉。

  我點擊了一下照片,想選中它並放大,再仔細研究一番。沒成想,這一點,照片卻沒了,屏幕上彈出了一行字——有罪的人不應苟活。

  這句話猛烈地衝擊著我的神經,我很快反應了過來,這是第三封死亡預言!

  按照兇手前兩次的手法,他會在做案前對我進行提醒,並且這種提醒很是直接,第一封快遞裡,是胡遠出車禍的模型,第二次的花盆墜落暗指曾大志墜樓,這一次,照片裡顯示的定然就是兇案現場了,床上的人就是兇手的目標。

  “有罪的人不應苟活,有罪的人……”我念著這句話,在屋子裡踱著步子,念到第二遍的時候我就想起了神棍,今天晚上文雅才分析過,他身上有著“惡習”。

  我匆忙穿好衣服,一邊往外走一邊給神棍打電話,電話通了,卻一直沒人接。

  我安慰自己,神棍這傢伙一定是忘了把靜音模式調回來。出了電梯,我又給瘋哥打電話,此時已是凌晨四點過,瘋哥的聲音聽著有些慵懶,估計睡著正香,我讓他馬上去神棍家裡,他有車,比我方便多了。瘋哥知道我不是莽撞的人,沒有多問就答應了。

走到小區門口,我又給文雅說了這事,她同樣沒多問,還說開車過來接上我一起,我也沒客氣,這個點,好多出租車司機都把車停在邊上睡覺了,的確不好打車。

  文雅動作很快,十分鐘不到,我就看到她的車呼嘯而來。上車後,我先把從瘋哥那問來的神棍家地址告訴她,然後把彩信的事大致說了一遍,文雅也很擔心神棍,車速飆到了一百碼。

期間我又給神棍打了幾次電話,都是無人接聽,再與瘋哥聯繫,他說他已經在神棍家門口了,拍打房門無人應答,他隱約聞到有天然氣味道,就通知了鎖匠和消防隊。

  “天然氣?”我把電話內容告知文雅後,文雅極為震驚。

  我也是心急如焚,門外面都能聞到天然氣味道,裡面的濃度估計已經很高了,我再翻出手機上那張照片,心想神棍若在睡夢中因天然氣洩漏窒息而死,死亡現場不就與照片上一樣麼。

  這個喪心病狂的兇手,果真把尖刀對準了神棍!

我們到神棍小區時,碰到了趕來的鎖匠,院子裡停著消防車和救護車,我給瘋哥打電話問上面情況如何了,他說消防戰士帶了電鋸,但不敢作業,怕火花引爆屋內的天然氣。

  我告訴他鎖匠已經到了,他讓我們趕緊上去。上樓的時候,我給鎖匠說了大致情況,他說只要房門沒從裡面反鎖,開起來還是比較快。

鎖匠開鎖的時候,瘋哥作了安排,等會由我和他帶兩名消防戰士衝進去,進屋後,他和一名戰士到臥室把神棍背出來,再由醫護人員進行搶救,我則和另一名戰士負責打開窗戶、關掉天然氣源。

  為了保證效率,瘋哥還給我們說了神棍家裡的佈局,他之前來過幾次。當年神棍為了給妻女治病,花了不少錢,妻女死後,他就把原來的房子賣了,給雙方父母拿了些錢,自己重新買了套一室一廳的房子,他給別人說的是一個人住大房子浪費,其實大家都知道,他是不想睹物思人。

  為了安全起見,瘋哥要求大家進屋時把手機閃光燈打開,進屋後不要動裡面的電燈開關。

  此時距我收到彩信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所有人都皺著眉頭,把目光投在鎖匠手上。

  好在鎖匠爭氣,兩分鐘不到就打開了門,我們四人立馬衝了進去。

  一進屋子,我就聞到一股濃烈的天然氣味,這與剛才在通風的樓道裡聞到的氣味完全是兩個概念。根據事先的安排,我讓跟著我的消防戰士去開窗戶,我則進到廚房裡,尋找天然氣的洩漏源。

  剛進廚房,我就听到“噝~噝~”的聲音,我把手機照過去,看到那裡是燃氣灶,兩個燃氣閥門都處於打開狀態,我趕緊把它們關掉,又把廚房裡的窗戶打開,一股冷空氣撲面而來,別提多舒服了。

  隨後,我再次檢查了燃氣灶和天然氣管道,確定沒有問題後才出了廚房,剛到客廳就听到文雅在門口叫我:“陸揚,你沒事吧?”

  “恩,洩漏源已經找到並關閉了。”我回答說。

  幾扇窗戶一打開,再與房門處形成對流,我明顯感到天然氣濃度下降了不少。

  我出來後沒看到神棍,瘋哥說醫務人員已經帶他下樓了,還得拉去醫院搶救。保險起見,瘋哥打電話讓隊裡值班的人抽出兩人去醫院守著神棍,待我們​​把現場勘查完就過去換。

  我問神棍有沒有生命危險,瘋哥搖頭說不知道,然後又問我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把彩信的事複述了一遍,瘋哥看著我手機上的照片,點了一下,換到了那行字的頁面。

  文雅站在旁邊,盯著屏幕念了一遍那句話,然後低聲說道:“不應該啊。”

  “什麼不應該?”

  文雅回答:“前面兩次都是用牛皮信封給你傳遞關鍵信息,字也是手寫,這次咋就不一樣了呢?”

  “估計是怕麻煩吧。”瘋哥淡淡道。

  “第一次是把快遞放在垃圾桶里通知快遞員去拿,第二次是把信封扔到門衛室讓老張送去,相比起來,這第三次的確是簡單得多。”文雅接著瘋哥的話說。

  我倒沒像文雅那麼心細注意到這些,因為我到現在都還有些後怕,如果我等到明早起床才看那條短信,後果不堪設想,而一旦神棍因此殞命,我在痛恨兇手的同時,只怕自己也會內疚一輩子。

  說起兇手,我問瘋哥痕跡組的同事什麼時候能到,兇手進入房間打開天然氣閥門,又到臥室給神棍拍照,指不定會留下些線索,雖然按前兩次事件的情況來看,兇手出現這種紕漏的可能性很小,但我們不能因此而放棄對線索的搜查。

  “按理應該快到了。”瘋哥回答我的時候,走到門口聞了聞裡面的氣味,然後打開了門後的燈。

  “神棍後來給你回電話沒有?”文雅輕聲問我。

  “回了啊,我還叮囑他小心一些,回家記得把房門鎖上。”

  “你覺得兇手是如何進去的?”文雅問這話時,眼睛盯著防盜門上的鎖。

  “我猜和秦陽一樣,也是技術開鎖吧。”我隨口回答。

  這時,傳來電梯到站的聲音,門開後,痕跡組的同事走了過來,組長與瘋哥交談一番後,帶人進入了房間,瘋哥也跟著一併進去了。

  走道裡只剩下我與文雅,她接著剛才的話說:“不對,剛才那鎖匠都說了,如果從裡面把防盜門反鎖,外面是很難打開的,神棍說他不想死,應該會記得反鎖門,這樣的話,兇手就無法悄無聲息地潛入房間了。”

  我看著她那沉思的表情,就問:“那你覺得是怎樣的?”

  “我想到兩種可能,要么,是兇手敲門,神棍自己把門打開,要么,是兇手與神棍一起回的家。”

  “這……”我極力領會著文雅話裡的意思。

  文雅繼續說:“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有個前提,兇手一定是神棍信賴的熟人。”

  文雅的話再次把懷疑的矛頭指向了熟人作案,兇手與胡遠、曾大志和神棍都認識,那隻能是我們同事了。

  我推敲著文雅的話,想到一個問題,天然氣是有味道的,兇手定然不會在神棍醒著時打開閥門,而是會等到神棍進入深度睡眠狀態再動手,這說明兇手是在神棍家留宿的!

  能讓神棍放鬆警惕帶進家並留宿的同事能有誰呢?

當時我是面向神棍家房門站的,痕跡組的同事在裡面忙碌著,瘋哥坐在一把椅子上,嘴裡銜著一支煙,煙霧升起,熏得他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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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哥?”我腦子裡蹦出這兩個字時,嚇了一跳,隨後馬上否定了這個荒謬的想法。

  雖然瘋哥送了神棍回來,有與神棍一同回家的可能性,瘋哥半夜前來,神棍也必定會給他開門,瘋哥想在神棍家沙發上睡一晚也沒問題,可打死我都不相信瘋哥會對神棍下手。

  再者,在胡遠一案上,我與文雅從作案時間上也早把我們組幾人的嫌疑排除了。

  “你在想什麼?”文雅拍了我一下問。

  “啊……沒什麼,我在挨個把隊上的人過濾一遍。”我慌忙答道。

  “先別費腦細胞了,祈禱神棍能醒來吧,他會告訴我們正確答案的。”文雅說這話時,聲音略顯疲憊,不知是因為沒休息好,還是她內心深處也不願面對兇手是身邊戰友的可能。

  我嘆了口氣,走到門口,問瘋哥有沒有線索了,他看向我,沉聲說:“再等等吧。”

  與瘋哥對視的幾秒鐘,我看到他雙眼佈滿血絲,發案幾天來,組里人屬他的壓力最大,休息的時間最少,昔日鐵漢也露出了倦容。

  又等了一陣,痕跡蒐集工作結束,至於結果,同樣的,只提取到了一些“小鬼”鞋印,除此外一無所獲。

  “他媽的!”聽完痕跡組的報告,我忍不住罵了一句。

  “走吧,我們去看看神棍。”瘋哥扔掉手中的煙頭,徑直往電梯走去。

  我們到達醫院時,急救室門上的紅燈會亮著,外面守著的兩個同事說神棍情況很糟糕,不僅有窒息情況,血液裡還檢測有安眠藥成份。

  “安眠藥?難怪,這就能保證他不會因窒息的不適而中途醒來了。”文雅馬上想到了其中的關鍵點。
  
  “還真是雙重保險。”瘋哥接了句。

  我心情很沉重,眼睛一直盯著急救室,心裡不停地為神棍祈禱。現在的天然氣倒是沒什麼毒,可長時間的窒息會致人死亡不說,好些搶救過來的人還會留下後遺症。

  隨後,瘋哥讓那兩個民警先回去,走廊裡只剩下我們三人,大家揣著心事,都沒說話,內心焦躁外表安靜地等著。

  快到七點的時候,搶救室的門終於打開了,我們同時起身,瘋哥問:“醫生,怎麼樣了?”

  “放心,命救回來了,不過病人還需要幾個小時才會醒,在這過程中,你們最好時不時叫叫他名字。”醫生取下嘴上的口罩說道。

  “會有後遺症嗎?”我趕緊問。

  “這個不好說,需要觀察一段時間。”另一名醫生回答。

  看著神棍被推進病房,瘋哥鬆了口氣說:“還好沒事,不然他家四個老人怎麼辦。”

  “要通知他家裡嗎?”我問。

  “先別通知,免得讓老人擔心,等他醒了自己決定吧。”

  “好。”我應了下來。

  “你們去病房守著吧,我去給你們買早飯。”文雅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在病房裡吃完早飯,瘋哥打電話給大隊長,要了兩個人,專門負責照看神棍。

  掛了電話,他說他留下來等隊裡的人過來,讓我和文雅去車上休息一會,他知道我們白天還要跑案子的事。

  我的確有些困倦,但這個時候哪裡還睡得著,我問文雅,她說她也睡不著。出了醫院,我打電話給市局技術偵查部門,請求他們幫我核查昨晚給我發彩信的號碼,隨後,我與文雅直接驅車去了交警隊。

  找到胡遠車禍那晚出現場的事故交警後,文雅再次詳細詢問了他整個事情經過,又把現場照片拿來看了一陣。

  這些案情我早就知曉,所以沒怎麼在意,等文雅看完照片,我問她有沒有發現,她從照片裡取出一張問我:“你們去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嗎?”

  我接過照片,上面是兩車相撞後挨在一起的樣子,仔細看,還能看到車裡有人。

  “這是交警照的第一現場的情形,我們趕到時,車裡的人已經被取出來了,越野車司機送到了醫院,胡遠和秦曉梅擺在地上。”我回答說。

  文雅又問交警:“兩車車速如何?”

  “越野車車速在八十碼左右,捷達三十碼左右。”

  聽到捷達車速度這麼慢,我馬上問:“捷達車掛的哪一檔?”

  “一檔。”

  果然如此,兇手可以把女屍的腳放在油門上,讓車輛保持前行,卻沒辦法讓女屍在途中換檔加速。

  “車子現在在哪裡?”

  “兩部車都在我們停車場,我帶你們去看。”說著,交警在前面給我們帶路。

  “越野車司機出院後沒把車弄走?”我有些奇怪。

  “他出院了嗎?我還以為他至少得躺十天半月才能下床呢。”

  “你們交警隊沒有對這起事故後續跟踪?”文雅問道。

  “這事表面看是交通事故,可其實與你們刑警隊之前辦的命案有關,當天晚上我們就把案子全部移交給你們了啊,我們只提供車禍痕跡相關的技術支持,兩輛車也只是寄放在我們這。”

  “越野車司機的信息有嗎?”文雅又問。

  交警搖頭說:“當晚那司機被撞得人事不省,沒法問信息,他身上又沒證件,後來把案子移交給你們,我們也就沒管了。”

  “你們還真會推麻煩事……”文雅很是無語。

  “我們事故中隊人本來就少,案子卻多得不行,但凡移交出去的案子,我們都不會再插手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老交警訕笑著說。

  “沒事,那司機一直是神棍在跟進,他那有信息的。”我勸解著文雅。

  到了停車場,我看到兩輛車是挨著放在一起的,越野車是一輛國產的SUV型號。

我當晚的注意力都在胡遠和秦曉梅身上,沒仔細看車子,現在看來,它們的外貌還真有些滑稽,兩車交錯相撞,副駕駛位都被撞得稀爛,駕駛位那邊卻沒什麼大礙。

  文雅打開捷達車駕駛門,問交警這車還能開不,交警說不知道,那晚是用拖車拖回來的,之後一直放在這,沒人開過,刑警隊也沒人來接手。

  我心想我們組就那麼幾個人,都在跟進與活人有關的線索,哪還有功夫來查看車子。

  “鑰匙呢?”文雅問。

  “在保管室,我去給你拿。”

  交警走後,文雅坐進捷達車,在裡面又是感受坐椅又是嘗試踩離合與油門的。雖然我知道她是在分析如何實現讓女屍開車,可我還是忍不住說:“這可是女屍坐過的,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忌諱。”

  “你別忘了,我不僅是女孩子,還是女刑警。”文雅笑著說。

  “好吧女刑警,說說你都有什麼發現?”

  “這車子有點舊啊,方向盤好重。”

  我解釋說:“沒發動的車子方向盤都重吧。”

  這時,交警把鑰匙拿​​了過來,文雅接過後將其插入鑰匙孔,點火,順利啟動。

  捷達車放在停車場中央,前後都有車子,文雅想將其開出來,在轉動方向盤時,我看她的確有些費力,這下我才想起,胡遠的車太老了,可能沒有方向助力器。

  文雅慢慢把車開到了停車場邊上,這裡的空間比較大。開了幾圈後,文雅下車告訴了我她的收穫:“車子離合怠速低,稍微鬆一點車子就能前行;車子沒有方向助力器,方向盤很重。”

  我稍一思慮,就明白了文雅這兩句話包含的深意。我沒有急著說話,自己也上車去試著開了兩圈。

  捷達車的擋風玻璃在車禍時完全碎裂了,開車的時候,冷風吹進來,在我耳邊呼呼響著;車上不知什麼零件被撞鬆了,車子行進時,發出“哐哐”的聲音,此外還夾雜著發動機的轟鳴。

  就是在這樣一片嘈雜當中,我明白了女屍開車的奧秘!

  在開第二圈的時候,我先把方向盤往左偏離了五度,然後左腳踩離合,掛一檔,右腳踩油門,左腳慢慢鬆開,車子動了起來。

  車子前行過程中,我雙手並沒放在方向盤上,右腳始終保持著踩油門的力度,車速從起初的零慢慢提升,最後穩定在了三十碼。而因為方向盤往左偏離了五度,車子也慢慢向左前方偏去。

  停好車,我與文雅合計一番,基本上就把這事敲定了,出車禍的地方是一段長距離的直線路段,兇手打暈胡遠後,把胡遠放在副駕駛位,女屍放在駕駛位,那時秦曉梅已經死了三天了,屍體僵硬,正好方便兇手讓其左右兩腳分別踩著離合與油門,兇手調整好方向盤,站在駕駛室外面,等待著時機,當看到遠處有燈光時,兇手點火,慢慢抬起女屍左腳讓轎車發動起來,最後關上駕駛室車門,女屍就開著轎車前進了……  

  方向盤偏移的幅度很小,所以等著捷達車偏到對面車道時,離出發點應該有很長一段距離了,我估算了下,接近一公里,就車禍而言,警察很少會到事發地一公里之外去查找痕跡。

  “兇手應該是提前開車載著秦曉梅屍體在路上等胡遠,待確認車禍發生後,迅速開車離開了現場。”文雅分析說。

  “應當是這樣的,我不明白的是,兇手怎麼就能確保對面駛來的車輛一定會撞上捷達車呢?萬一司機眼力好,提前發現並剎車,那兇手的如意算盤豈不是落空了?”我皺眉說道。

  “秦曉梅三天前就死了,兇手選擇在這一天動手,應該有其他考慮,下雨剛好就是個極大的優勢,一來,雨水可以抹去兇手存在以及離開的痕跡,二來雨夜視線不好,燈光穿透力低,捷達車渾身漆黑又沒開燈,對面司機不容易看見。”

  文雅回答完,閉上了雙眼,我問她在做什麼,她說她在想像兇手的模樣,這個兇手不僅有著縝密的思維、專業的計算力、超強的反偵查意識,甚至連天氣都用上了,真是可怕至極。

  聽著她的話,我也閉眼想像了一下,腦海裡浮現出一個虛幻的人影,他隱藏於黑暗中,面容模糊,兩隻眼睛卻閃著狡黠的精光,令人心中發寒。

  當我睜開眼時,發現文雅不在身旁,我轉身四處看了看,才發現她在越野車跟前,正盯著車子發神。

  我走到文雅身旁,問道:“你在看什麼?”

  “神棍一時半會醒不了,我想先電話聯繫一下司機,問一些細節。”

  我隨口答道:“神棍那不是有詢問筆錄麼,該問的都問了。”

  “哈,我辦案就是這樣,好些事情不親自核實一下,心裡總不踏實,在縣局的時候,為此得罪了不少人。”

  文雅這樣做事,的確容易得罪人,比方說,瘋哥已經查過一次的事,我再去查,那瘋哥知道後心里肯定不舒服,這也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你一定在心裡說我這樣做是不對的……”文雅扭頭看著我,似笑非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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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沒有啊……”我有些局促。

  “沒事,我都習慣了,不過,有幾次我查出的結果與前面民警查出的截然不同,幾乎是讓案件來了個180度大旋轉,所以,我把這個做法堅持了下來,得罪同事不怕,怕的是辦下錯案。”文雅一臉嚴肅。

  我看著文雅那堅毅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意,也決定在這件事上支持她。

  我們記下車牌號,然後到交警隊辦公區查到了該車輛車主的電話號碼,在查詢時,我發現車主的照片與當晚車禍時看到的樣貌有些差別。

  帶著這個疑問,我給車主打了電話,屏幕上顯示號碼歸屬地為省城,這倒有些意外,因為車牌照是上在M市的。電話響了好一陣才被人接起,對方聲音低沉,聽著是個中年男子。

  “怎麼樣?”文雅見我還沒問到車禍的情況就掛了電話,有些焦急地問。

  “那晚開車的司機不是車主,是車主的朋友,車主是M市人,不過在省城工作,省城車牌不好弄,他就在M市買的車,出事前一天,他朋友找他借車回M市辦事,沒想到出了車禍。”我回答說。

  “他人在哪裡?他的車都不要了嗎?”文雅問。

  “他說出車禍當晚就接到了警察的電話,不過他這一周都在北京出差,要明天才能回來,他朋友出院時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們二人約好明天晚上在M市見面,到時候再來辦車子的手續。”

  車主說他當晚接到警察的電話,剛才那交警說把案子移交給了我們,看來這個電話是神棍打的。

  “你沒問司機現在在哪裡?”文雅又問。

  “問了,車主說那人出院時給他打過電話,說在M市等他,等會車主會把電話號碼給我發過來。”說話間,我的手機就收到了一條短信。

  我打開信箱,撥通了車主發來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聽到這個結果,文雅滿臉都是懊惱,我安慰她說:“沒事,反正他倆約好明天晚上見面,到時候我給車主聯繫,我們直接去找他們就是了。”

  “只能這樣了。”文雅撇了撇嘴。

  “你這個表情總算像是我的同齡人了。”我見她不高​​興,故意逗她說。

  “嗯,什麼意思?”文雅面露疑惑。

  我笑而不語,往我們停車的地方走去,身後傳來文雅佯怒的聲音:“陸揚,你欠揍啊!”

  出了交警隊,我們回到隊上,開了介紹信,直奔川北女子監獄。胡遠照片視頻裡的五個女犯,剩下兩人都在這裡服刑,她們二人卷宗上的辦案民警均寫的胡遠和瘋哥。

  有了神棍提前聯繫齊小順的前車之鑑,我們先查詢了監獄的會見記錄,翻看最近一個月都有些什麼人來探視了她們。

  結果是,其中一名女犯已有兩個月沒人探視,另一名女犯​​的母親在本月初來看過她,除此外,再無他人。

  初見我和文雅,兩名女犯都有些緊張,不敢坐下,我與文雅表明來意,希望她們幫著回想一下被審訊時的情況,並承諾這對她們不會有任何影響,她們的神色才輕鬆了一些。

  每個女犯詢問了半小時,過程中,我和文雅詢問了很多細節,一點一點幫她們回憶,在提問的時候,我們不經意地加入了一些測謊的問題,從二人的反應來看,有百分之九十把握她們未說假話。

  與另外三人不同的是,這兩人當年被審問時,全程都是由兩名民警進行的,詢問完,胡遠與瘋哥分別簽字確定,在這之後,胡遠讓瘋哥先行離開,他以還要再核對一下材料為由,與女犯在審訊室裡獨處了一段時間,他就是在這段時間裡要求女犯為其口X的。

  至於女犯為何甘願在材料已定的情況下為胡遠服務,是受到了胡遠的威逼得誘,胡遠說他在檢察院和法院都有關係,只要她們“聽話”,可以幫她們求情,少判幾年,否則的話,就讓法官在量刑範圍內頂格宣判,這兩個女犯都沒什麼文化,不懂法律,只想著不能得罪“當差的”,就從了胡遠。

  “前幾年,一般都是由主辦民警一個人問材料,問完後再找協辦民警簽字,好多協辦民警連材料都不看就把字簽了。在這兩個案子中,瘋哥作為協辦,卻不嫌麻煩,從頭到尾參與了訊問,問完後簽了字才離開,還真是有責任心。”從監獄出來,我感嘆道。

  “的確如此,你們市局還好,我在縣局時聽說有些單位直接讓協警問材料,問完後民警檢查一下就完事,這是嚴重的不負責任,放在古代叫'草菅人命' !”文雅很是憤慨。

  我點了點頭:“好在國家意識到了這些問題,最近幾年加大了內部隊伍整治,現在基本上沒有這種現象了。”

  “是啊,我相信隨著國家法制的健全以及公民法制意識的提高,這種現象最終會杜絕的,到那個時候,公安機關才會是一片淨土。”

  “嗯?”我故意皺起眉頭,疑惑地看著文雅。

  “我臉上有花?”她邊用手摸自己的臉邊問。

  “不是,我突然想到,你剛才說的那段話,似乎與兇手的意願有些吻合啊……”

  “所以你在懷疑我是兇手?”文雅瞪大眼睛看著我。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一下沒繃住,笑了出來。

  監獄在郊區,等我們回到城裡時,已經快十二點了,我們在路邊找了個飯館吃了午飯。

  離下午與楊寧清約定見面的時間還有一陣,我給瘋哥打電話,問他神棍情況如何了,他說神棍好像快醒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興奮地說:“那我們馬上過來!”

  文雅也很高興,既是因為神棍能平安醒來,也是因為我們能從神棍那裡得到一些關於兇手的消息,他可是唯一一個從兇手那揀回條命的人。

  我們趕到病房時,裡面圍了好些人,除了瘋哥他們,還有醫生護士,其中一個醫生正在給神棍做著血壓等系列檢查,旁邊桌子上擺著的心電監護儀顯示,神棍的心跳很​​緩慢,振幅不強。

  我看向神棍,他已經醒了,平躺在床上,臉色發白,嘴唇乾裂,兩眼微微睜開看著天花板。

  我們站在一旁,等醫生檢查完後,瘋哥問:“怎麼樣?”

  “窒息導致大腦缺氧,他現在的神智可能會有些不清楚,還有,他攝入了過量的安眠藥,現在機體還沒有完全醒來,你們可以根據情況扶他起來走一走,最好不要問他太多問題。”交待完這些,醫生就帶著護士離開了病房。

  “申哥,你感覺如何?”我走到病床前,關切地問。

  神棍把頭往我這邊偏了一點,勉強笑著說:“還行,感覺死不了。”

  “昨晚誰在你家裡?”文雅問了句。

  “昨晚……”神棍皺起了眉頭。

  “申哥,你別急,慢慢想。”我見神棍似乎有些難受,趕緊提醒他。

  “嗯,我記起來了,昨晚瘋哥把我送到樓下,我一個人上樓……進屋後,我在飲水機裡接了杯水喝,之後覺得很困,我就上床睡了,後面……後面就不知道了,我怎麼會在醫院?”

  “你進屋後鎖門了嗎?”我趕緊問。

  “應該是鎖了的吧,我記得瘋哥好像還打電話提醒我鎖門來著……”

  一旁的瘋哥馬上說:“我啥時候給你打過電話?”

  “是我打的。”我趕緊解釋了一番,神棍的大腦果然還是有些遲鈍,把我記成了瘋哥。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神棍的話推翻了之前文雅說的兩種可能。神棍是一個人回的家,進屋後喝了水,然後上床睡覺,中間並沒有給人開門。

  如此說來,飲水機裡的水是提前被人動了手腳,兇手放入安眠藥後,潛藏在神棍家中守株待兔,等著神棍藥效發作再行後面之事。

  瘋哥馬上安排了人去神棍家中對飲水機裡的水進行成分檢測,以確定神棍是從水中攝入安眠藥一事。

  “怎麼這麼多開鎖的高手……”文雅顯然也想到了兇手是提前進入神棍家中的,不禁感嘆了句。

  還真是,這起案子,目前已經出現了兩個能隨意開鎖的人。秦陽昨天下午到晚上一直在我們看護之下,這倒也排除了他是兇手的可能。

  在神棍家中時,有那麼一瞬間,我懷疑過瘋哥,瘋哥昨晚同樣與我們在一起,最後還送了神棍回家,他也不可能事先埋伏在神棍家中。

  這樣的話,我們之前認為是熟人作案的推測也站不住腳了,只要能技術開鎖,陌生人也可進入神棍房間,且神棍壓根沒見到兇手。

  “申哥,胡遠出車禍那晚,後來是你給越野車車主打的電話吧?”我想確定一下這事。

  神棍輕輕點了點頭。

  “你對司機的詢問筆錄呢?今天我們去交警隊查看了兩輛車,發現了些問題,想再看看司機是怎麼說的。”這事文雅不方便問,我就幫她問了出來。

  “在我辦公桌裡,你直接去拿就行了,沒鎖。”神棍回答說,他的聲音聽著比剛才要小一些,我彎腰把耳朵湊近了才能聽見。

  “行了陸揚,神棍剛從鬼門關回來,現在還很虛弱,讓他多休息吧,案子的事,也不急在一時。”瘋哥勸我。

  “嗯。”我應了下來,直起了身子。

  這時,我看到神棍嘴唇在動,像在說什麼,我忙湊近一些,聽著他說:“幫我把手和腳露出來,好熱。”

  我這才看到護士給神棍蓋了兩床被子,估計是怕他受涼。我想著自己晚上睡覺覺得熱時也喜歡把手腳晾在外面,沒出過什麼問題。並且病房裡還開著空調,別說神棍了,我都覺得背上有些出汗,想著,我就撩開被子,把神棍的兩隻手臂和腳腕露了出來。

  神棍的右手插著輸液的針頭,衣袖是被挽起來的,我拉開被子時,看到他小臂上有一條十來厘米長的疤痕,像是刀疤,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時我電話響了起來,是技偵那邊打過來的,我走出病房接起,對方告訴我,給我發彩信的號碼是張新卡,沒有個人信息,使用記錄就一條,通過定位找到那卡在一個小區,他們派了幾個人過去,最終在小區的樓道裡找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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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了小區名字,發現正是神棍住的地方。

  兇手是凌晨四點給我發的彩信,電話卡在樓道裡,說明兇手是在發完短信後才離開的現場,他必定不會坐電梯,而是從樓道下去,一直到地下停車場,最後離開。

  曾大志死那次,兇手就是趁著樓下看熱鬧的混亂逃離了現場,我昨晚要是稍微多個心思,想辦法第一時間通知神棍小區的值班保安,讓他們封住停車場和小區大門,不讓任何人出去就好了。

  瘋哥趕去神棍住的地方也就用了十來分鐘,等我們都到了,就可以給兇手來個甕中捉鱉!

  想到這裡,我很是懊惱地嘆息道:“唉!”

  聽到我的聲音,文雅走出來問我怎麼了,我把這事和她一說,她安慰我說:“在那種情況下,首先考慮的自然是同事的安危,沒顧及周全也是正常的。”

  我再次嘆息:“唉,只有這樣想了。我還是把這事給峰哥說一下,讓他派人去走訪小區保安,再查看一下監控,雖然多半不會有收穫,總要試試的。 ”

  文雅說:“恩,那我在車上等你。”

  重新進入病房,和瘋哥說完正事後,我準備與神棍道別,卻見他已經閉上眼睡了,這時我意外發現他的右手又讓被子蓋住了。他右手手臂衣袖是拉起來的,估計是他在外面放了一會後覺得有些涼吧。

  從醫院出來,我問文雅要不要先回隊上去拿神棍對越野車司機的詢問筆錄,文雅看了看時間說:“來不及了,還是直接去見楊寧清吧。”

  在步行街里停好車,我給楊寧清打電話確認,​​結果他說他已經在咖啡館裡等我們了,還給我說了桌號。

  掛了電話,我笑著說:“海龜的素質就是高。”

  初見楊寧清,他身穿一套藏青色西裝,裡面是件格子襯衣,沒有系領帶,鼻子上架著一幅金邊眼鏡,面相斯文,臉形較瘦,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臉上,顯得他臉色有些白,少了些血色。

  我與文雅進去時,他坐在落地窗邊,翹著腿,左手翻看著放在腿上的書,右手端著咖啡杯,手腕上的金屬錶帶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光彩,卻並不讓人覺得刺眼,整個人給我一種儒雅的感覺,很是舒服。

  直到我們坐在他對面,楊寧清才把目光從書上移開,看著我們,微笑著說:“二位警官好。”

  按理說,楊寧清應該比我小才對,可他舉手投足乃至說話的語氣,都透出一股成熟穩重的氣息,讓我自嘆不如。

  “你好,敢問楊先生在哪里高就?”在我愣神時,坐我旁邊的文雅回應了他。顯然,文雅也覺得楊寧清氣度不凡,所以用上了“先生”二字。

  “回國後自己開了個諮詢公司,高就談不上,能養活自己,再就是比較自由。”說話間,楊寧清合上書本,把咖啡杯放回桌上,往裡面加了一小勺糖,慢慢攪動著。

  客套一陣,服務員把我與文雅點的咖啡也端了過來,待服務員走後,我們開始把話題引到當年的案子上。

  我先問:“你恨秦曉梅嗎?”

  “恨,也不恨。”

  “怎麼講?”

  “全班同學都知道,當年我與吳英愛得很深,可以說如膠似膝。大學畢業前夕,我們看好了婚房,並在爸媽的資助下交了定金,準備等我從美國一回來就結婚。當年秦曉梅殺了我的愛人,破滅了我的希望,毀了兩個家庭,我自然恨她,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幫吳英報仇!咳……”重提當年的事,楊寧清有些激動,說到後面咳嗽了起來。

  文雅給他倒了杯白水說:“抱歉,觸動了你的傷心事。”

  楊寧清搖了搖頭,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深呼吸了幾下,接著說道:“我說不恨,是因為我先認識秦曉梅,通過秦曉梅才認識了吳英,我並不知道秦曉梅一直愛著吳英,所以,對於秦曉梅來說,反而是我搶了她的愛人,我才是第三者。”

  “她那是同性戀,是不正常的。”我接話道。

  “不,最初我也像你們一樣無法理解這種愛,可我在美國生活了兩年,在那裡,同性之愛是被國家承認的,是同樣受到尊敬的,後來,我慢慢就能理解秦曉梅了,她何嘗不是愛吳英愛得太深,以致於認為吳英跟我在一起就是對她的背叛,只是她的方式太偏激了一些。整件事情,最無辜的是吳英。”說到這,楊寧清側目看向外面,他的頭微微抬起看向天際,似在緬懷吳英。

  稍許,文雅打破了沉默:“楊先生,冒昧問一下,你當年的英文名是否叫Qew呢?”

  楊寧清不為所動,文雅又喚了一聲:“楊先生?”

  楊寧清收回視線,扶了扶眼鏡,這才說:“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我是問你的英文名是不是叫Qew?”文雅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

  “是的,大一的時候,英語老師讓我們每個人給自己取了個英文名,不過我平時沒用,只有幾個熟識的朋友知曉。”楊寧清的回答與鄧思的說法一致。

  文雅不再糾結這事,接著問:“秦曉梅被抓後,一直保持沉默,第五天,她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給你發了那封道歉的郵件,對於這事,你是怎麼看的?”

  “我當時正處於失去吳英的悲痛之中,對她只有恨意,自然沒理會她。現在看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更何況她殺的是自己的愛人,我想,她在衝動之後也有了悔意,那封郵件便是她的懺悔書。”

  “你後來有關注過她的案子嗎?”我問。

  “當然有,特別是前期,我每天都會在美國查看M市的本地新聞,只希望案子早日宣判,讓吳英能夠瞑目,後來時間拖長了,我又要研究課題,就關注得少些了,但至少也會每週查看一次有沒有出宣判結果。”

  回答完這個問題,楊寧清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我不由問:“你急著走嗎?”

  “不好意思,我等會要去見個客戶,你們還有十分鐘時間。”楊寧清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吳英被害一事,你覺得兇手就是秦曉梅嗎?”文雅又問。

  “難道不是嗎?這案子不是你們警察偵破的嗎,我又沒看到現場情況,自然只有相信警察了。”楊寧清面露疑惑。

  “我是想問,你與吳英戀愛,秦曉梅也不是不知曉,她平日有沒有在你面前表現出對吳英的恨意,還有,在你心目中,秦曉梅像不像個殺人犯? ”文雅解釋道。

  殺人往往在一念之間,行凶前兇手可能還在對受害者笑,下一秒卻把尖刀刺入了對方心臟。沒有誰天生長得像殺人犯,愛恨只在剎那,你別看我斯文,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成為殺人犯,就像這樣……”說著,楊寧清拿起一根牙籤,插進盤中的一塊小點心裡面,再塞到嘴裡吃起來。

  “呵呵,楊先生真會開玩笑。”文雅眠了一口咖啡說道。

  我接著問:“秦曉梅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兩年前,女大學生殺害室友一案鬧得沸沸洋洋,現在兇手被執行死刑,全城的媒體都在報導,我想不知道都難。”

  “她死後,屍體被家人接回去,擺了靈堂,你有去弔唁嗎?”

  “我現在雖然可以做到不那麼恨她,但也不可能去弔唁,否則,我如何面對死去的吳英?”楊寧清又看了看手錶。

  “吳英死的那天晚上,你是住的哪個賓館,房間號是多少?”放下杯子的文雅冷不丁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文雅話音剛落,正在看手錶的楊寧清猛地抬起頭來,盯著文雅,眼裡帶著極力壓制的怒意:“你什麼意思?”

  “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一下當年的事情,沒其他意思。更何況,兩年前就有警察去你住的賓館調取了樓道監控,證明發案時你一直在賓館,我怎麼可能懷疑你。”文雅笑著說。

  “當年吳英死了,現在兇手秦曉梅也死了,我不明白,你們還來問這些做什麼?”楊寧清畢竟受過高等教育,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

  “實不相瞞,從我們掌握到的情況來看,秦曉梅一案極有可能是起冤案,現在她死了,有人在幫她復仇,鄧思已經受到了威脅,你作為那起案件的證人,當年提供了很多對秦曉梅不利的證詞,也有可能被兇手列入復仇對象,我們今天找你,是想從你這得到些線索,讓案子有所突破,從另一個角度講,盡快破案也是對你的保護。”文雅看著楊寧清,誠懇地說。

  文雅的這段話讓我吃了一驚,“鬼魂復仇”案一直作為內部機密,被要求不得向外洩露,文雅不僅給楊寧清講了部分案情,還直接提到秦曉梅是被冤枉的,這事要被媒體知道了,只怕M市的公安系統會受到外界莫大的質疑。

  若此案真是冤案,質疑也就罷了,問責也是應當,可現在案情還未明了,一旦被別有用心之人大肆宣揚一番,只怕連政府公信力都會降低。

  果不其然,聽完文雅的話,楊寧清直起身子,皺眉道:“什麼!冤案?意思是秦曉梅被你們誤殺了?”

  “這只是猜測,可能性很小的。”我連忙圓場說。

  “我的天,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楊寧清搖著頭,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事涉及到機密,尚在偵查階段,我告訴你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們,配合我們,還請楊先生不要說出去。”文雅叮囑道。

  過了好一陣,楊寧清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回答說:“你放心,我不會說的。人命關天,只希望這次你們能用心一些,別再出叉子了,無論結果如何,都麻煩告知我一聲,我有權知道吳英到底是被誰殺害的。”

  說完,楊寧清仰頭喝光杯子裡剩下的咖啡,卻不小心再次嗆到了,接連咳了幾聲,我問他有沒有事,他說沒事,就是這幾天有些感冒,然後起身向我們告辭。

  我們也站起來與他道別,在他轉過身後,文雅卻叫住了他:“楊先生,你還沒告訴我當年你是住在哪裡的。”

  楊寧清回過頭來,凝神回想了幾秒後回答:“金泰賓館三樓,房間號記不得了。”

  “謝謝,你慢走。”文雅臉上掛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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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寧清離開了咖啡店,我與文雅重新坐下後,我問她為何要給楊寧清說那些案情​​,如果只是想知道楊寧清當日住的賓館和房間號的話,直接去查閱秦曉梅案子的捲宗就可以了,裡面有楊寧清的詢問筆錄。

  出人意料地,文雅回答說:“我故意的。”

  “為什麼?”我更不解了。

  “楊寧清在提到吳英時,說他們愛得多麼多麼深,可事實上,我聽起來並不是那麼回事,我想刺激一下他。”

  “我覺得還好啊,能感覺到他心裡的悲傷。”

  文雅有些得意地說:“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女人更加感性,在識別感情真偽上比你們厲害多了。沒錯,楊寧清說到他與吳英的過往時,的確動情,我也相信他們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可他在提到'吳英'這個人名時,那種語氣,總讓人覺得帶有一絲疏遠。”

  “你該不會懷疑他是殺吳英的真兇吧?他壓根沒動機啊!”我吃驚不小。

  “是啊,他沒動機……”文雅臉上流露出了疑惑。

  從咖啡館出來,瘋哥打電話告訴我,神棍家中飲水機裡的水檢測報告出來了,的確含有大量安眠藥成分,另一方面,神棍小區的監控視頻裡沒看到可疑人員及車輛,不過在排查監控時有個發現,地下停車場裡,每棟樓的出口處都正對有一個探頭,兇手從樓梯下來,​​能躲開電梯裡的監控,卻躲不開這個探頭。

  然而,昨晚九點,神棍那棟樓的探頭畫面突然轉動了起來,最後停的地方對著一處牆角,一直到今天刑警過去調監控才發現這個問題,到地下車庫一查看,原來是探頭被人用透明膠帶固定住了。

  顯然,這探頭是被兇手動了手腳。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把兇手進入神棍家的時間確定了。兇手為了完美完成第三次謀殺,還真是煞費苦心。

  “可惜。”聽我說完瘋哥電話的內容,文雅嘆息了句。

  我好奇地問:“可惜什麼?”

  “這兇手真是個人才,方方面面考慮得太周全了,如果他當警察的話,一定是個辦案高手!”

  文雅的話讓我想起我們之前推斷兇手是內部人一事,不由感嘆道:“我真不希望他是​​警察……”

  上車後,我問文雅去哪裡,她想都沒想就說:“金泰賓館。”

  “你還是想查楊寧清?”我問。

  “反正其他線索一時沒什麼進展,過去看看吧,看完再回隊裡拿神棍對司機的詢問筆錄。”

  到了金泰賓館,表明身份後,我問前台小妹他們這的住房記錄最多能保存多久,她說住房記錄都是文字格式的,佔內存不多,他們一直沒刪。

  這個消息讓文雅面色一喜,馬上說:“那你幫我查一下楊寧清是住在哪一間的。”

  前台小妹“啪啪”敲擊著鍵盤,幾秒鐘後告訴我們:“508房間。”

  “啥?不是三樓麼。”

  “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人。”小妹指著屏幕讓我們看。

  我和文雅側頭看去,哭笑不得,原來小妹查找的是“楊林青”。我拿筆寫下“楊寧清”三字,讓小妹再查,同樣只用了幾秒,小妹就說查到了。

  “小妹妹你打字怎麼這麼快?”文雅有些好奇。

  我笑著說:“你沒看她用的五筆啊,當然快了。”

  “呵呵,對啊,你們看看我這次查對了沒。”小妹笑意盈盈地說。

  我再次看去,是楊寧清沒錯,他在金泰賓館的入住記錄有八條,入住時間都在兩年前,最後一條正是吳英被殺那晚,這些都沒問題,可當我看到那一列入住房間號時,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205,501,407……309,309。”文雅按時間順序挨著把楊寧清8次住的房間念了出來。

  “你們這裡是怎樣安排房間的?”我問前台小妹。

  “先問客人要住單間還是標間,確定類型後,就在空著的房間裡隨機安排。”小妹回答。

  文雅接著問:“如果是老顧客的話,會優先為他安排上一次住過的房間嗎?”

  “我們一般不主動這樣安排,如果客人特意要求,剛好那間房又空著,就可以。”

  “能不能幫我打印一份這個查詢記錄?”

  “沒問題,稍等。”小妹說完,熟練地操作電腦,給我和文雅一人打印了一份。

  “309房間現在有人住嗎?我們想進去看看。”從小妹手中接過單子時,文雅問了句。

  “我看看。”小妹查詢了一下,爾後說道:“沒人,你們去吧,我讓樓上的人給你們開門。”

  上樓的時候,文雅問我:“剛才我看你皺了下眉頭,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楊寧清前面6次住的房間都不同,後面兩次卻一樣,我是理科生,看到這組數字,第一反應是後面兩次不符合整體的隨機排列規律。不過這也不算什麼事,畢竟隨機分配也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只不過概率小了些,再一個,也可能是楊寧清覺得309住著特別舒服,第二次來時直接要了這個房間。”

  “309住著是不是特別舒服,我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文雅淡然一笑,接著說:“除了房間號,你再看看入住時間,前面6次的間隔時間差不多,都是一周左右,後面兩次中間卻只隔了2天,這有些反常。”

  我想了想說:“因為工作地點的不同,大學好多情侶畢業後都會分開,所以會抓緊時間溫存,可吳英是要跟著楊寧清一起去美國的,兩人暫時不會分開,沒必要這麼膩歪啊。”

  這時,電梯已經到了三樓,門開後,外面站著一個服務員。我與文雅停止交談,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進入了309房間。

  有些意外的是,309在拐角處,房間內的空間相對較小,我詢問服務員,她說每層的9號房都在拐角,比正常房間要小一些。

  “價格呢?”我馬上問。

  服務員說:“價格和其他單間是一樣的。”

  聽到這個回答,我與文雅對視一眼,彼此臉上都有了疑惑。在價格相同的條件下,估計沒人會願意住條件較差的房間吧,除非是確實沒得選了。

  文雅問道:“你們賓館生意很好嗎?”

  “平日能住一半,週末學生多,基本上能住滿。”

  我立即拿出手機,調出日曆,再與單子上的入住時間對照,發現前面6次有5次是周末,而最後住309的兩次都不是周末,不存在沒房可選的情況。

  當時文雅在我旁邊,看到了我的對照,她沒說什麼,我也就沒吭聲,我倆開始觀察房間。

  房間很小,構造一目了然,沒什麼好看的,我去廁所轉了轉,也沒什麼發現。從廁所出來,我看到文雅站在窗戶邊,窗戶上安有防護欄,防護欄往外凸出去了近三十厘米。

  文雅把頭伸出去在看著什麼,我好奇地走過去,問她怎麼了。

  “陸揚,取下防護欄,再讓你順著這排水管道爬到一樓去,你有沒有把握?”文雅回過頭來看著我說。

  她的話聽得我心裡“咯噔”一下,忙探出頭去觀察窗外的地形。

  309處在樓層拐角處,隔著窗戶不到一米就是樓層的排水管道,管道是常見的那種白色硬塑料材質,圓形,直徑有十五厘米左右。我仰頭往上看,管道從最上面的六樓開始,筆端下來,一直延伸到一樓,再沒入地下。

  我衡量著窗台與管道的距離,估算了一下,如果排除恐高因素,我從窗台跨步到管道應該是沒問題的。管道本身是光滑的,但每隔一米就有加固的套環,可以承重。只要稍加練習,在套環的幫助下,順著管道爬上爬下都不是難事。

  “服務員。”聽了我的回答,文雅對著門外喊道。

  在我們檢查309房間的時候,服務員去打理樓道的衛生了,聽著文雅叫她,忙著走了進來。

  “你們賓館從開業起就每層樓都安有防護欄嗎?”文雅問。

  “不是的,最開始只有一樓和二樓安了,去年住在四樓的一個客人丟了台電腦,破案後,小偷說他是順著排水管道爬到四樓再翻進房間的,為此我們老闆給客人賠了不少錢,打那以後,老闆才給所有房間都安上了防護欄。”服務員回答說。

  服務員說完,文雅陷入了沉思,服務員見她沒吭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見狀說道:“知道了,謝謝,你先去忙吧。”

  服務員走出房間後,我輕聲問文雅:“你是在想楊寧清當年也可以用這種方法離開賓館,完事後再回來,這樣就能避開樓道裡的監控了。”

  文雅點了點頭說:“我們的確不能排除這種可能,甚至可以推測,他連續兩次入住309,第一次就是來踩點的。不過,我仍然猜不透他的動機。”

  “如果他的動機明顯,秦曉梅一案也不會這麼簡單了。話說回來,我們之所以查楊寧清,也是因為潛意識裡認同秦曉梅是被冤枉的,而這個想法自始至終都是胡遠案的兇手強行給我們灌輸的,目前為止並沒有切實的證據,我想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被他牽著鼻子走。”我有些擔憂地說。

  文雅看著我,張了幾次口,最後道:“你說的也對,如果完全按照兇手的節奏來進行的話,我們始終處於被動地位,根本就觸碰不到他。”

“是啊,我感覺兇手給我們布了一張網,我們被縛在當中,所有的行徑都被兇手看在眼裡,他甚至提前算好了我們下一步的調查方向,這樣下去,難保不會再出第三起命案。”當警察以來,我第一次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不僅是我,連瘋哥這樣身經百戰的老刑警,在這起案子中,也時常表露出疲憊的神態,少了些以往雷厲風行的作風。

  
[隨機語錄]:

TOP

  從賓館出來後,我們直接回了刑警隊,文雅還是決定要仔細看看神棍對越野車司機的詢問筆錄。

  在院子裡停好車,我們正準備往辦公室走去,我就听見背後有人叫我:“陸揚。”

  我回過頭,只見任勇朝這邊走來。胡遠出車禍後,我一直在忙著案子的事,也沒留意他,現在他突然出現,我才想起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我不是請了兩天假麼,當時比較匆忙,給大隊長說了一聲就走了,現在休假回來,大隊長讓我把假條補上,這假條得先讓組長簽字。你們在忙案子,我也不知瘋哥什麼時候在隊上,你幫我把假條給他吧。”說著,任勇從褲包裡摸出一張單子。

  “難怪這幾天沒見你,你請假做什麼去了?”我好奇地問。

  “嘿嘿,陪女朋友出去玩了。”任勇笑著說。

  “你走之前給瘋哥說了沒啊?”我又問。

  “我直接在大隊長那請的假,大隊長批了後,我給瘋哥打電話說了的。”

  “行,那就沒問題。”我邊說邊把假條疊好揣進包裡。

  “謝謝啊,對了,胡遠的案子你們辦得怎麼樣了?”

  “麻煩著呢,沒什麼實質性的突破。”我搖了搖頭。

  “你唬我吧,剛才大隊長還在說給咱們組添了個女神探呢,再加上瘋哥,破案還不是遲早的事。”任勇把視線移到了文雅身上。

  我這才想起給他倆做介紹,客套幾句後,任勇說:“我晚上有個飯局,就先走了,案子的事有什麼我能做的,你們儘管開口啊。”

  說完,任勇開車離開了大院。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我心想,你一個公子哥,除了值班守電話,有什麼能做的?

  大家都在同一個組,我們成天忙得焦頭爛額,別人還能請假去旅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種人就該清除出警察隊伍。”文雅也有些不平。

  我嘆息道:“唉,現狀如此,我們無力改變,也只有接受了。”

  文雅在縣局當過小領導,見到的這種情況只怕更多,她很快調整了情緒,對我說:“走吧,辦正事要緊。”

  我們組除了瘋哥有單獨的辦公室,其他人的辦公室都是共用的。進了辦公室,我走到神棍桌子旁,試著拉了拉抽屜,的確沒鎖。

  神棍把與案子有關的資料放在最上面的,我很快就找到並遞給了文雅。

  文雅翻看著資料,共有三份內容,除了神棍對司機的詢問筆錄,還有他對車禍過程的還原報告,以及他查到的胡遠與秦曉梅手機的微信聊天記錄。

  文雅先看了車禍還原報告,邊看邊說:“這個倒是與我們下午的推斷差不多。”

  報告很快就看完了,文雅把它放在了桌子上,接著看微信記錄。

  聊天記錄的內容並不多,可文雅看了好一陣,我正疑惑呢,她就念叨著:“我太想你了……我也想你,可我已經死了……就算你變成鬼,在這世間,我也只愛你秦曉梅……”
  “這幾句話有什麼問題嗎?”我問。

  “胡遠平時不傻吧?”文雅抬起頭來看著我問。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是說,他精神有沒有異常?”文雅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我想了一下,回答道:“沒聽說啊,出事那天白天他上班了的,中午我在食堂門口碰著他還打過招呼,挺正常的。”

  “既然腦子不傻,為什麼會去見一個死人呢?”文雅喃喃道。

  剛拿到這份記錄時,瘋哥也提過這個問題,當時我還在說聊天記錄會不會是別人偽造的,可時間又對不上,我就說:“有一種情況倒是和被鬼魂迷惑挺像的。”

  “你是說催眠?”文雅馬上想到了。

  我點了點頭。

  “不會的。”文雅回答得很肯定。

  “為什麼?”這下反而是我疑惑了。

  “胡遠後腦勺有外傷,應該是受重擊後昏迷,這意味著胡遠並不會配合兇手完成這起詭異車禍。如果胡遠被催眠了,一切聽從兇手的指示,兇手又何必再弄這麼一出?要不是曾大志業務能力差,警方早就發現了這處破綻,也就不會被'鬼魂復仇'迷惑視線了。”

  文雅的分析不無道理,如此一來,胡遠去見死人的事仍然得不到解釋。

  沒有頭緒,我的思想就放開了去,隨口說:“該不會是秦曉梅壓根沒死吧?胡遠知道內情,甚至就是他來了個狸貓換太子,幫秦曉梅脫了身,這樣他去見秦曉梅就說得通了。”

  “你沒發燒吧?”文雅白了我一眼,又說:“我看你是古裝劇看多了,換死囚,虧你想得出來!”

  “嘿嘿,我這也是發散思維嘛……”我笑著說。

  文雅不再理我,繼續盯著聊天記錄,過了一會,她說:“這幾條消息是九點五十發的,十點鐘有人在加油站看到了胡遠。”

  我回答:“對。”

  “意思是,沒人能證明九點五十這幾條消息是胡遠親手發的。”

  “理論上說是這樣,但微信這東西,別人手機也上不了啊。”我反駁說。

  “如果是別人用胡遠的手機發的呢?”文雅又問。

  “那也不對,在那之後胡遠和秦曉梅還聊了好一陣,胡遠很容易翻看到之前的信息。”

  “你手機呢,拿出來,加我微信。”文雅的神色帶著欣喜。

  這個時候,我隱約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由也有些興奮。很快,我們互加了微信好友。

  “陸揚。”添加成功後,文雅馬上發了這條消息,我回了條:“文雅。”

  “你長得像熊一樣。”文雅的這條消失讓我很無語,我也不甘示弱:“你才是。​​”

  文雅又發:“等會請我吃大餐吧。”

  我回:“好。”

  “你來看。”文雅抬起頭來叫我。

  我走過去,看到她已經把自己發的那條“你長得像熊”和我回的“你才是”刪除了,剩下四句仍然能連接上,並且看不出刪除痕跡,而我這邊的記錄並不受影響。

  我脫口而出:“中途有人上了胡遠的車,借過他手機用!”

  文雅的這個推測讓我忐忑不已,因為這再次把懷疑的矛頭引到了熟人作案上面。

  不僅如此,文雅馬上問了一個更加讓我心驚肉跳的問題:“我記得你說過,出事那天晚上瘋哥和神棍都是十點二十左右回來的?”

  “呃……”我支吾道。

  “回答我,是還是不是?”文雅壓根不給我思考的時間。

  “是,不過……”

  “是就行了,沒有不過。我又沒說他倆是兇手,你急什麼。”文雅瞪了我一眼,我閉了嘴,心裡卻不是滋味,坐在了神棍的椅子上。

  文雅見我情緒真的受到了影響,放下資料,看著我說:“對不起啊,我這人有時做起事來很少考慮到別人的感受。”

  我本就不是生她氣,她來道歉,我忙說:“不是你的原因,是我始終不願意去懷疑他們二人,你說得對,作為一個刑警,這是很不應該的。”

  “你明白就好,你休息一會吧,我再想想。”文雅笑著說。

  “不用,我和你一起分析吧,沒問題的。”我長舒口氣,似是下了很大決心。

  “好!”聽我這樣說,文雅很高興。

  隨後,文雅再次向我確認了那天晚上我們組幾人回來的時間,任勇是接近十點回來的,瘋哥與神棍是十點二十左右回來的。

  從加油站到刑警隊是二十分鐘車程,發那幾條信息的時間是九點五十,假定發信息的人是瘋哥與神棍,他們發完信息後下車,再趕回刑警隊,時間綽綽有餘。假定發信息的人是任勇,時間似乎有些趕……”文雅分析著說。

  她說的時候,我腦海裡已經閃現出了加油站到刑警隊的路線圖,我隨手從神棍抽屜裡拿出一個本子,一邊用筆在上面畫著,一邊說道:“你來看,只要在九點五十的時候胡遠的車子位於加油站與刑警隊的中間點,任勇下車後花十分鐘趕回隊上,胡遠花十分鐘到加油站,也是可行的。”

  “恩,從時間上看,三人都有可能,任勇說陪女朋友看電影,瘋哥說去醫院看病人,神棍呢,他做什麼去了?”文雅馬上問。

  我搖頭說不知道,他回來時沒有提起。

  “沒提的先不管,提了的不見得沒有問題,能不能想辦法核實一下任勇和瘋哥的話?”

  這事的確有些不好辦,因為那個時間點本就敏感,稍不注意就會引來對方猜忌,影響同事間的關係。

  我想了一陣,決定從任勇開始,一來詢問看電影這事比較容易切入,二來我與任勇的關係本就不緊密,為了辦案,我也不在乎他會對我有看法。

  想著,我就給任勇打了電話,客套幾句後,我問:“勇哥啊,前幾天值班,你和女朋友看的什麼電影,幾點鐘的……是這樣,我這兩天忙得暈頭轉向的,感覺大腦都不夠用了,剛好今晚沒什麼線索可查,我準備去看場電影放鬆放鬆……好的好的,謝謝你啊。”

  掛了電話,我對文雅說:“萬達影院,《假如愛有天意》,九點半結束後他先把女朋友送回家,然後回的隊上。”

  “他回答的時候,語氣如何?”文雅問。

  “沒什麼不正常的。”我如實說道。

  “也是,兇手心理素質那麼強大,就算任勇真是兇手,也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栽跟頭的。”

  “那怎麼辦?”我問。

  “走一步算一步吧,畢竟涉及到內部人員,在沒有確定證據前,無法正面調查,只希望對方能盡快露出破綻。”文雅嘆息道。

  “恩,那瘋哥和神棍那我就先不打電話了,找到合適的機會再探詢吧。”說著,我把剛才畫路線的本子放進神棍抽屜。

  放本子時,我憋見最下面有一個黑色的盒子,一時好奇,就把盒子上的東西都拿開了。盒子是木頭材質的,上面有些花紋,看著古色古香的。

  文雅見我在往外拿東西,也湊了過來,指著盒子問我:“這裡面是什麼?”

  “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神棍有這麼個盒子。”

  “打開看看吧。”文雅說。

  沒經過神棍同意,會不會不好?”我有些猶豫。

  “你看看盒子有沒有鎖。”

  聽了文雅的話,我試了一下,盒子蓋是鬆動的。

  文雅看到就說:“既然沒鎖,應該不是什麼個人隱私,看看也無妨。現在他們三人都有嫌疑,我們無法正面調查,多了解一些信息也好。”

  我本來就對盒子裡的東西好奇,聽著文雅這樣說,便打開了​​盒子。

  盒子打開後,一股香味撲鼻而來,像是檀香的味道。我挨著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上面是五個筆記本,下面是一個相框,相框裡的照片上有一男一女,男人抱著個一歲多的小女孩。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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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神棍家的全家福。”我並不認識神棍的妻女,卻認得照片上的男人正是神棍,他笑得很燦爛,看著比現在年輕多了。

  “真乖。”文雅伸出手輕輕摸著照片上小女孩的臉蛋說。

  看著她可愛的模樣,想著她早已不在人間,我心裡湧出一股莫大的悲傷。我從未見過小女孩都這樣,神棍作為她的父親,承受的悲痛可想而知了。

  我不忍再看,把相框交給文雅,卻見文她已是雙眼發紅,隱有淚光。

  我取了張抽紙遞給文雅,她說了句“謝謝”,然後將相框重新放回了木盒子。

  隨後,我們翻看了五個筆記本,裡面是神棍的日記,從內容上看出,第一篇日記是他妻子去世的那天寫的,之後每天都有記載,從未間斷,最近一篇是昨天寫的。

  在日記裡,神棍述說著自己的日常,從工作到生活,從當日天氣到三餐飲食,事無鉅細,稱呼多用的“你”,像是對話一般。

  我細看了幾篇,平淡的文字裡,透露著神棍對妻女深深的思念之情。這種思念幾度讓神棍生出厭世之意,是對雙方老人的責任讓他堅持了下來。

  最讓我動容的是,每一篇日記的結尾都是相同的一句話——我很好,爸媽也好,我只是很想你們。

  日記有五本,我與文雅是分開看的,我畢竟是男人,情感控制還好,文雅的淚水已經流了出來,一邊擦拭,一邊繼續翻看。

  “神棍太不容易了。”文雅說這話時,聲音有些哽咽。

  “是啊,對於他來說,或許死亡反而是種解脫。”我有感而發。

  文雅放下筆記本,把五本整理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裝回盒子。

  我突然想起,神棍每天都有記日記,我們看看胡遠出車禍那天他的日記,不就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想著,我讓文雅等一下,文雅疑惑地看著我,我抽出最下面的筆記本,快速翻到出事那天,發現這天是神棍妻子的忌日,他​​白天上班,晚飯後請假去公墓祭拜了妻女,她們母女倆是葬在一起的。

  我又翻出第一篇日記,查看它的日期,的確與車禍那天相同。

  我長舒口氣,神棍果然是沒問題的,並且,祭拜妻女這種事,自然不會掛在嘴上,他那天沒說出來也正常。

  誠然,沒人會傻得把自己殺人的事寫在日記上,再放在一個沒有鎖的盒子裡,但我想也沒人會用妻子的忌日為幌子去做見不得光的事。於我而言,神棍更不可能這樣做。

  重新把盒子放進抽屜後,文雅說:“我們走吧。”

  “司機的詢問筆錄還沒看呢。”我提醒她。

  “我現在難受著呢,沒心情分析案子,我們把筆錄拿著,等會再說吧。”

  上了車,我問文雅去哪,她想了下說:“你不是答應請我吃大餐麼?”

  我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她指的是剛才微信上聊的話,我剛想說那不是在還原案情麼,可看到她那淚痕未乾的臉,我轉而問:“你想吃什麼?”

  “只要是好吃的都行。”

  最終,我請文雅吃了市裡一家四星級酒店的海鮮自助餐,生蠔、扇貝、鮑魚、蝦蟹……幾乎每樣她都吃了一大盤,看得我是瞠目結舌。

  從酒店出來,文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讓你破費了,下次我請你。”

  我故意逗她:“反正是自助餐,我只給了那麼多錢,算不得破費,倒是酒店,在你​​身上肯定虧本了。”

  “你這是在嘲笑我能吃嗎?”文雅雙手叉腰,氣乎乎地問。

  “沒有啊,能吃是福,你看你身材這麼好,我就沒那麼好的命,喝水都長胖,平時見著好吃的都不敢多吃。”

  “那敢情好,以後你有好吃的都拿來,我幫你分擔。”文雅笑著說。

  上車後,我問她:“現在心情好些了吧?”

  “恩,唯美食能解我憂。”

  “那就好,我們去醫院看看神棍吧。”我提議。

  文雅應下後,我就開車往醫院而去,文雅則打開車頂的小燈,開始查看司機的筆錄。

  快到醫院時,文雅讓我先停一下,我把車停好,問她怎麼了,她指著筆錄說:“你看看這一句。

  “警官,我還有事,想下午出院。”

  “下午就出院?你那晚傷得不是挺重嗎?再休養幾天吧。”

  “就是胸口有些痛,沒什麼大問題了。”(文雅用手指著的正是這句話)

  “醫生怎麼說的?”

  “主治醫生已經同意了。”

  以上是神棍與越野車司機的一段對話,我問文雅有什麼問題,她指著那句話說:“車禍當晚,醫生說司機要24小時後才會醒來,按理說應該傷得比較重,他卻這麼快就能行動自如了。”

  我接口道:“可能有朋友來接他出院。”

  “這倒是可以解釋,但另一方面卻又沒對。”文雅皺起了眉頭。”

  “哪方面?”我很好奇。

  “下午你也看到了,那輛越野車很新,一般來說,新車的保險都買得比較全,這中間就包括司機險。車雖然不是司機的,但他同樣能享受這個保險,可保險報銷的重要憑證就是醫院的費用清單。司機急著出院,意味著後續的治療只有他自己承擔,我想正常人都不會這樣做的吧?”

  文雅的話不無道理,我順著她的思路,試著分析道:“我要是借了別人的車,一定比對自己的車還要愛惜,因為能藉車給你的必然是信任你的把你當好朋友的人,我不能辜負對方的情意。車子被撞,我心裡會很內疚,會第一時間把車子修理好,完好如初地交還給車主。在這一點上,司機的做法同樣不正常。”

  “所以說,這個司機讓我感覺怪怪的。”文雅盯著筆錄說。

  本來我對這份筆錄沒什麼興趣,現在卻被文雅提出的問題勾起了疑慮,我也就與她一道細看起筆錄來。

  看著看著,我的目光落到下面幾句話上——

  “車禍當晚,你到M市做什麼?”

  “我白天去梓州縣看了一個朋友,在他家吃的晚飯,然後回M市住,準備第二天一早回省城。”

  “你那麼晚才往市區趕,不怕訂不到酒店嗎?”

  “不會,我出發時已經打電話訂好了房間。”

  ……

  這時文雅要往後翻頁,我忙止住了她,她猜到我是發現了什麼,輕聲問:“哪裡有問題?”

  “司機說他第二天一早就要回省城,可案發時已經是夜裡十點過,他這麼晚趕回市裡就為了睡覺?再者,回省城的話,從梓州直接上高速比從市區上高速還要近一些,如此一來,他回市裡顯得有些多餘啊。”我微微搖頭。

  聽了我的話,文雅遲遲沒吭聲,弄得我有些忐忑,正當我準備問她對我的分析是什麼看法時,她一拍大腿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想到什麼?”我問。

  “去醫院!”文雅的神情有些急切,我更加疑惑了。

  好在文雅並沒賣關子,在我把車子往醫院開時,她說:“你想想,如果事發當晚越野車司機反應再慢點會怎樣?”

  “自然是兩車正面相撞,估計司機會傷得更重。”我順口回答。

  “沒錯,傷得重不說,撞死都有可能。對於兇手而言,司機就是個被利用的對象,他的死活不重要,可這樣的話,秦曉梅的屍體也會與胡遠一樣面目全非,這是兇手萬萬不願看到的!”

  文雅的話讓我醍醐灌頂,我接著說:“沒錯,兇手為秦曉梅復仇而不惜殺人,在殺害曾大志後,又顧及秦曉梅形象而把曾大志猥褻秦曉梅的照片刪除了。這些都可以證明,兇手是深愛秦曉梅的人,他在設計'女屍開車'事件時,必定不會允許秦曉梅屍身受損。”

  “要達到胡遠被撞死且秦曉梅無損的雙重目的,就必須讓兩車交錯相撞,以副駕駛撞副駕駛!”文雅語氣中帶著興奮。

  我脫口而出:“而要讓車禍百分百按照設定的情形發生,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兇手自己開車!”

  不用文雅再說,我已經知道她急著去醫院做什麼了,不是看望神棍,而是要查閱越野車司機的病歷。

  醫院停車場被擠得滿滿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車位。我還在倒車呢,文雅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跳了下去,丟給我一句話:“我先去急診室。”

  我特別能理解文雅的心情,因為我也一樣。如果我們的推論正確,那這起案子就算是破了!

  意外的是,我們在病歷上看到的個人資料,從姓名到身份證號,都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並未出現在我們之前的調查中。

  “既不是親戚,也不是同學,這個人與秦曉梅到底有什麼關係?”文雅看著資料,沉吟道。

  “問問醫生吧。”我提議。

  隨後,我倆對當晚出診的幾個醫生護士進行了詢問,卻沒有什麼收穫。他們把司機從越野車裡抬出來時,司機臉上沾了不少血,頭髮被雨水淋著貼在額頭上,根本看不清臉是什麼模樣,拉回醫院清洗後,又纏上了繃帶,直到出院時都只拆了鼻子以下的繃帶,所以沒人能把司機的相貌描繪出來。

  這個結果讓文雅有些失望,她盯著主治醫生問:“他的傷情到底如何?”

  “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雖不致命,大腦和內臟受到的衝擊也不小,的確會持續昏迷一段時間。”

  “我看也不是很重……”旁邊一個護士輕聲說道。

  “你怎麼看出來的?”我馬上看著她問。

  “前天晚上他就出過病房。”

  這話一出,我與文雅都上前兩步走到她身邊,追問她是怎麼回事,文雅更是伸手抓住了護士妹妹的手臂,把她嚇了一跳。要不是事先知道我們是警察,恐怕她都要喊“救命”了。

  護士告訴我們,前天晚上十一點過,她接夜班後,到各個病房去查房,在這過程中,就看到一個人影從電梯出來後,直接走到司機病房前打開門閃了進去。

  “司機住在哪一間病房?”聽到這,我問了句。

護士抬頭左右看了看,帶我們走到走廊,指著牆上一張病房格局圖說:“每一層樓的分佈相同,你們看,司機是住在三樓的這一間的,離電梯口很近。”

  “恩,你怎麼知道從電梯出來的就是他?”文雅問。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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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開始我也不知道是他,車禍那晚,他住進去後,就有警察交待過,不要安排其他病人到那個房間,以免延遲他的甦醒和康復,所以我們平時比較注意這個病房。前天晚上已經很晚了,我以為是他的朋友來看望他,打算過去提醒一下,結果當我走到病房外時,發現裡面的燈是關了的,我覺得奇怪,就打開房門,順手按了電燈開關。”

  “你看到了什麼?”我感覺自己明顯緊張了起來,因為我已​​經暗自核對了時間,前天晚上十一點過,曾大志剛剛墜樓不久!

  “我看到一個人正在往床上躺,他的頭上纏著繃帶,除此外,房間裡沒有其他人。”

  “頭上纏著白色的繃帶,那應該比較顯眼,他從電梯裡出來時你都沒發現?”

  “後來我回憶了下,他從電梯裡出來時是戴著帽子的,還有,電梯出來那人的衣服和他能對上。”護士很肯定。

  “你進去後,他有沒有說什麼?”文雅繼續問。

  “燈剛打開時,我和他都愣了一下,然後是他先開的口,說他去上了廁所,還讓我去忙我的,他那不需要我護理。”

  “你們每層樓都有廁所吧?”

  “有啊,他那間病房還有單獨的廁所。”護士回答道。

  “後面你就出來了?”

  “是啊,因為他說完話後就開始脫褲子,我忙著關了燈退出來。”小護士說到這,臉上不由泛起了紅暈。

  “你們晚上都什麼時候查房?查房會進到房間裡麼?”文雅問得很細緻。

  “我們夜班是十一點交接,前一個班會在十點半查房,夜班接班後會在十一點半再查一次,查房一般是要進房間的,病人有要求的除外。”

  “前天晚上你們上一個班是誰?她查房時司機在不在?”

  “我打電話問問。”護士說著,拿出手機走到了一旁。

  趁這個時間,我與文雅交換了意見,司機的嫌疑越來越大了,我試著再打了一次他的號碼,仍然是關機。

  “等護士打完電話,我們就把這號碼報給技偵支隊,請求確定位置,我還不相信他能跑得掉!”

  “嗯!瘋哥知道這消息一定也會高興的!”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兩分鐘後,護士小妹走過來告訴我們,前天晚上十點半查房的護士並沒有進入司機房間,因為在八點過查房時,司機特意交待過,他晚上想好好休息,讓護士不要再進房間。

  “是他錯不了!”得到這個消息,我倆都有些激動。

  給技偵那邊聯繫好後,我們往神棍病房走去,這麼重大的線索自然應該向瘋哥匯報。同時,我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司機的嫌疑越大,神棍、瘋哥和任勇就越是清白!

  快到神棍病房外時,我看到瘋哥從裡面走出來,我加快步子迎過去,瘋哥聽著腳步聲往這邊看來,見著是我們,開口道:“我正有事要給你打電話呢!”

  “瘋哥,怎麼了?”我忙問,他這麼晚找我肯定是有正事的。

  “剛才我接到城廂派出所的電話,他們受理了一起轎車牌照失竊案,與胡遠的案子有關。”瘋哥看著我與文雅說道。

  “車牌照?”我奇怪地問。

  “失竊的車牌號碼是川XXXXXX。”

  “這不是那輛越野車的牌照麼?”文雅驚呼道。

  我也很吃驚,瘋哥剛才報出的車牌號正是撞上胡遠捷達車的號牌,這是怎麼回事?

  瘋哥繼續說:“沒錯,兩車的型號顏色都一樣,失主是M市人,前兩天在梓州縣辦事,他在胡遠出車禍那天下午就發現車牌照不見了,因為這種事比較常見,他也沒什麼損失,就沒報案,想著找時間補回來就行。今天下午他回到市區家裡,他老婆知道了這事,才逼著他到戶籍地所在的城廂派出所報案,派出所把車牌號碼錄入系統,發現其與我們手頭的這起案件有關,就給我打了電話。”

  這件事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再次確認道:“嫌犯只偷了車牌照,沒偷車子?隨後這個牌照在另一輛同樣型號的越野車上出現,然後這輛車撞死了胡遠?”

  瘋哥點了點頭:“是這樣。”

  “牌照的主人到底知不知道那起怪異的車禍?”我又問。

  “報案前不知道,現在可能知道了一些。”

  “很好,這下更能證明越野車司機就是兇手了!”文雅眼中閃出精光。

  我琢磨著裡面的門道,有了些方向:“兇手犯案,當然不會用自己的車子,但又不能隨便偷輛車,一來偷車並不容易,二來車輛失竊是大案,全市公安系統都會協查,無論兇手的作案過程設計得多麼完美,一旦越野車被發現是失竊車輛,兇手的身份也會暴露。所以,兇手只偷了牌照,將其安在另一輛一模一樣的車上來實施他的計劃。”

  文雅補充說:“看來,車禍那天,司機的確去過梓州縣,目的就是偷牌照。全市每年會有幾百起車輛牌照失竊的案子,兇手特意到梓州去偷,也是煞費苦心,周邊幾個縣,我們梓州縣公安局警察人數最少,警力嚴重缺乏,根本沒精力去偵破這類社會危害性極小的案子,很多都只是登記了事。這樣的話,就算失主在梓州報案,民警不將其錄入系統,也沒人會發現兩起案子之間的關係。”

  文雅之前在梓州縣局工作,對那裡的情況自然比較了解。

  一聲打火機響,是瘋哥點了一支煙,他接著文雅的話說:“這疑犯也是不走運,沒想到失主並不是梓州縣人,更沒想到失主是個'妻管嚴',一回M市就被逼著報了警,還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我想起件事,正要問出來,瘋哥卻看向文雅問:“剛才你說'這下更能證明越野車司機是兇手了',這話怎麼講?你們早就把他鎖定為嫌犯了?”

  文雅笑著回答:“沒有很早,也就今天晚上的事。”

  隨後,文雅把我們今天的收穫悉數講了出來,瘋哥聽完,認同了我們的推測,最後說:“沒想到兇手從一開始就出現在我們視野中了,我還真是不中用。”

  我連忙安慰他:“瘋哥,別這樣說,是敵人太狡猾了。”

  文雅附和說:“是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案子,兇手的心智讓人感到害怕。”

  “唉,神棍這傢伙,案偵能力退化得厲害,他要有你這麼敏銳的洞察力,司機也就出不了院了……”瘋哥嘆息著說,我卻聽得出來,他並沒有責怪神棍的意思。

  文雅擺手道:“不不,說起來還得感謝神棍,他那幾個問題看似隨意,卻讓兇手不經意間露出了破綻,如果不是這份詢問筆錄,我們也懷疑不到司機身上去。 ”

  “哈哈,他這是誤打誤撞。得,現在他成了唯一見過嫌犯的警察了,我們進去找他!”瘋哥笑著推開了病房門,我與文雅跟在後面。

  房間裡放著電視,照看神棍的一個同事看得津津有味,神棍病床的上半部分被搖了起來,神棍靠在上面,兩隻眼睛明明盯著電視,卻沒有神采,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在看。

  神棍的臉色仍然有些蒼白,卻比中午我們離開時要好一些。我們走進去,神棍轉頭看向我們,微微笑了笑,他的嘴唇乾幹的,裂開的地方能看到些微血漬​​。

  “坐。”神棍招呼著我們,聲音仍然虛弱。

  我坐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後,問道:“申哥,你有沒有見過那個越野車司機的真面目?”

  “嗯……他當時纏著繃帶,我只看到了鼻子下的半張臉,沒什麼明顯的特徵……怎麼,他有問題?”神棍看向我,臉上帶著疑惑。

  “通過今天的調查,我們認為他有很大嫌疑。”說罷,我又把剛才文雅向瘋哥介紹的案情重複了一遍。

  我說到中途的時候,神棍的表情就有些變化,聽我說完,更加激動了:“竟然是這樣!這事都怪我啊……咳咳……”

  我忙站起身拍他的背,文雅也把床頭櫃上的水遞了過來。

  “怪你個屁啊,誰能想到兇手會這樣狠,把自己也計劃成車禍的一部分!”瘋哥憤慨地說道。

  “真怪我啊,我連他的身份都沒有核實,這麼看來,他給的身份證號多半也是假的。”神棍喝了口水,有些自責地說。

  文雅一听就急了:“啊?我馬上打電話讓人查查。”

  說完文雅就拿著司機的資料出門去了,神棍端著水杯,神情有些焦灼,瘋哥默默站在窗台邊抽煙。

  這時,照看神棍的同事突然問了句:“身份證號是假的,車牌呢?通過車牌找車主啊,總能把司機揪出來。”

  這名同事是我們大隊其他組的,叫做李光明,他今天值班,被瘋哥叫來照看神棍。李光明也知曉一些胡遠案的情況,剛才我們開始談話後,他就關了電視,站在一旁聽。

  “車主?”我看著他,重複了這兩個字,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

  這個問題剛才在病房外我就想提出來了,結果被瘋哥一打岔給忘了。

  疑犯的車牌明明是偷來的,按車主事後報案所講,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車牌被安在了另一輛同樣的車上並且發生了車禍,可下午我與文雅在交警隊通過車牌號查找到車主電話打過去後,對方又明顯是知道這件事的,還說與司機約定在明日晚上見面。

  兩個車主,到底誰是真的?

  這同時讓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車禍發生的第二晚,我按瘋哥的要求跟踪曾大志,在他家外面的巷子裡,我看到過兩個曾大志。當時神棍就在我後面,後來在瘋哥辦公室我問他,他卻說沒這回事。

  由於這起案子最初表現得實在詭異,我內心無法完全抗拒鬼魂之說,所以相信了神棍說的“鬼打牆”,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現在查明所有的古怪都是人為弄出來的,那麼,兩個“曾大志”又該如何解釋呢?

  我看著神棍,想起他平時神叨叨的,做事很不讓人放心,問個筆錄連對方身份都沒核實,那日瘋哥讓他跟在我後面保護我,他人是來了,卻極有可能沒上心,兩個曾大志一前一後出現也就十幾秒的事,他稍一分神,沒有看見倒也正常。我心裡打定主意,得抽時間再去曾大志家外的巷子裡看看,說不定能有發現。

   剛才說出“車主”二字後,我就陷入了沉思,這時神棍見我看著他,皺起眉頭,疑惑地問:“車主怎麼了?”

我回過神來,講了兩個車主供述的完全不同的話,李光明馬上說:“這事好辦,誰能拿出行駛證,誰就是真的車主。不過根據現在的線索分析,你們下午打電話聯繫到的,多半是假的。”

  “假的怎麼能有真車主的電話?”我百思不得其解。

  李光明笑著說:“這簡單,車主的信息可以修改,兇手偷車前到車管所把電話號碼變更成自己的就行了。”

  “改動車輛信息,總得要行駛證吧,總得要車主的身份證吧?”我看著李光明

  “看文雅那邊的核查情況吧,如果司機的身份真是偽造的,那行駛證和車主身份證也可以偽造。”這話是神棍說的。

  我馬上發現了其中的問題:“要偽造車主身份證,首先得知道車主信息,兇手是怎麼知道的?”

  “咳!”窗台邊的瘋哥抽完了煙,走回病床邊說:“別分析了,我接了城廂所的電話後也想到了這一層,就打電話把它查清楚了。對方的確是拿著偽造的行駛證和身份證去變更的信息。至於兇手是如何知道那輛車的車主到底是誰,這都是我們內部人幹的好事!”

  說到這,瘋哥目光一凜,向我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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