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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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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子一日未破,我想到張艷死不瞑目,心裡就不踏實,我一直懷疑是李城殺了她,你們警察沒時間盯著他,我有空就會去看看,希望能找到證據。 ”何建解釋。

  何建對案子的態度讓我唏噓不已,張豔的三個男友,林天豪幾年前甩了她,現在又成了家,根本沒心思過問案情;李城是張艷追求來的,外人眼中,二人的感情很好,在一起很甜蜜,張艷死後,他也表現得最為傷心難過,可他卻有可能是殺張豔的兇手。

  張艷最愛林天豪,第二愛李城,嚴格來說,何建只是她失戀期間用來療傷的“道具”而已,到頭來,卻是何建最在意她的生死。

  我討厭打女人的男人,更看不起給女人下跪的男人,可這一刻,看著何建臉上的熱衷,想著他這段時間所做的事情,我不由在心中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柳如煙教導柳思孝,愛一個人,就要讓他幸福。

  深愛著張豔的何建,從拘留所出來後,接受了張艷離她而去的事實,不再騷擾她與李城,只是會到麗發超市外默默地看看她,何嘗不是對這句話的一種詮釋。

  縱觀世事,我愛你,你卻愛著他,這樣的無奈總是在我們身邊上演著,有的人選擇放手,有的人選擇毀滅。

  何建的聲音把我拉回到了現實當中:“你們不讓我跟著你們,我也不知道案子到底查得如何了,只有把李城盯著,昨晚我下班後,去了一趟他家裡,就看到他在院子裡燒紙,就是給死人燒的那種。”

  “你去監視過他幾次了?”文雅問。

  “我白天多數時間在他醫院對面的快餐店裡盯著,去他家也就三次吧。”

  “前兩次你有沒有見到他燒紙?”我問。

  何建搖頭說:“沒,前兩次的晚上,他們父子都在各自房間裡,十一點左右燈就熄了,我會等到十二點再離開,看他們會不會出門,結果都沒有。昨晚我九點過到的,只看到李城的房間燈亮著,十點左右,他提著袋子到院裡,燒紙磕頭,嘴裡還念念有詞,由於隔太遠,我沒聽清說的什麼。”

  “他還磕頭?”我訝然。

  “是啊,戀人之間哪用得著磕頭,你說他這不是心虛是什麼,肯定是做噩夢夢見張艷來找他,嚇著了,磕頭求張艷原諒!”何建很是篤定。

  何建說得沒錯,李城與張艷是戀人關係,就算他懷念張艷,給張艷燒紙,也沒必要磕頭。

  若是被嚇著了呢?勉強能說通。

  “昨晚這個時間點還真是奇妙,先是李城給故人燒紙,緊接著楊曉蘭又做噩夢嚇得不行,難不成真是張豔的鬼魂回來索命了……”文雅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一定是,一定是,這兩個狗男女勾結起來害了張艷!他們都該死!”何建兩隻拳頭捏得緊緊的。

  當時我們還站在公安局大門口,他這樣說影響不好,我忙說:“案件還在調查當中,你不能這麼武斷。”

  話雖這樣說,其實仔細想想,不管是誤打誤撞還是什麼,上次何建說李城與楊曉蘭的關係不一般,現在基本已被證實,或許,他這次提供的線索同樣能為案件的偵查帶來突破。

  “不會錯的,你們把李城抓起來,打他一頓,他肯定就招了。”

  我聲音陡然提高:“行了!越說越離譜!”

  何建神色一滯,尷尬地笑了笑。

  文雅也有些不悅:“謝謝你反映的線索,我們會調查的,請回吧。”

  何建走後,我們也往會議室走去,路上,文雅突然問我:“若李城真殺了張艷,憑他現在的表現來看,他的心理素質肯定很好,不應該會嚇得給張艷燒紙磕頭啊。”

  “你的意思是?”問出這話時,我隱約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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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雅猶豫著說:“他會不會是在祭拜他的母親,陳月英……”

  這也是我心中所想:“難道陳月英真的已經死了,而李城是知道的?”

  祭拜母親,磕頭就是理所應當的事。

  “趕緊和二哥聯繫一下,讓他們在詢問李治平時,問問李城可否與某個逝去的長輩關係好,有祭拜該長輩的習慣。”文雅想得周全一些,不僅是母親,祭拜其他長輩也說得通。

  我當即打電話給二哥,他們剛到看守所,我告知了他們何建提供的線索,二哥也說李城不像是在給張艷燒紙。

  “這會兒李城應該沒在家裡了,咱們過去看看。”待我掛了電話,文雅說。

  我看了看時間,還來得及,就說“好”。

  路上,我問文雅去李城家做什麼,她回答:“去確定一下燒紙的位置。”

  我馬上明白了過來,先前我們有個猜測,陳月英被埋在李家的院子裡,或許李城燒紙的位置能指明她的埋屍地。

  李城果然沒在家,院門緊閉,他的車子也沒在裡面。

  我和文雅站在門口,從鐵門往裡看,找了好一陣,終於發現了一堆燃燒後剩下的灰燼,就在那塊翻動過的空地上。

  “其他地方都種著蔬菜,沒辦法燒紙,李城選擇在這裡燒,是正常的,不見得屍體就在下面。”我說。

  文雅也沒了主意:“從院子現在的狀況來看,的確是那一塊最適合燒紙。”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一個男聲從背後傳來,中氣十足。

  當時我與文雅都專心地盯著院子裡那堆灰燼,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突然有人說話,我著實驚了一跳。

  轉過身來,這人已經走到了我們跟前,正是院子的主人,李城。他的車停放在前方五十米處,與我們的警車挨在一起。

  李城本可以直接開車到院門口的,可那樣的話,我們肯定會聽到轎車的聲音。看來,他是故意停遠一些,這樣可以輕手輕腳地走過來,看我們在做什麼,也就是說,他很可能已經在我們身後站了好一陣子了。

  “李醫生,我們剛好從這裡經過,想來看看你在家裡沒有。”文雅很快反應了過來。

  “是嗎?”李城的眼神明顯在說著“不相信”三字。

  我附和說:“是啊,你在家的話,我們可以在家裡談嘛,你就不用去公安局了。”

  李城看向我,打量了幾秒後,臉色換成微笑狀:“可我讓律師直接去的公安局。”

  “現在打電話讓他過來也不遲嘛,李醫生家裡的環境真好,你若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在這院子裡談吧。”文雅笑著說。

  “每天吃自己種的蔬菜,一定很有成就感。”我明白文雅的意思,想趁機到他屋裡打探一番,也就配合著把氣氛弄輕鬆一些。

  李城掏出鑰匙來開門,並說:“成就感是其次,主要是健康,這可是真正的綠色食品。”

  我看向那片菜地,贊同地點了點頭,心裡卻想著,若這地下埋了具屍體,只怕蔬菜再“綠色”也沒幾個人敢吃吧。

  門開後,李城自顧自地往裡走,並沒邀請我們,我看向文雅,她已經邁步了,我也就跟著一起。

  “李醫生今天不上班麼?”文雅繼續找話題聊著。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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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城回過頭說:“我就是從醫院回來的,這不是約了與你們見面麼,我回來換身衣服。你們隨意,我先去換衣服。”

  說著,李城就進了房間,留下我與文雅在院子裡。我們故做隨意地閒逛,眼睛卻是四處觀察。

  院子裡的果樹,有三棵比較粗大,分佈也較隨意,應該是很早以前就栽種於此。其餘的幾棵則小了些,分佈規律,看樣子是修建院牆時才移植的。

  移栽成品果樹,為了保證存活,挖坑時,通常都會掘地半米。我就想,就算陳月英被深埋在一米的位置,兇手也不會願意讓人在上頭挖坑的,因為一旦出現甚麼意外,屍體就有被挖出的可能。

  所以,移栽的果樹下,一定不會有屍體。

  相比而言,三棵大果樹下倒是有埋屍的可能,陳月英失踪了二十多年,當年兇手埋屍於此後,種棵果苗在上面,也能長到這麼大了。

  “你覺得會在哪裡?”文雅先看了看李城的房間,沒甚麼動靜,這才輕聲問我。

  我說了自己的判斷,文雅“嗯”了一聲,分別看了看三棵大果樹,最後目光卻是移到了菜地上。

  “你覺得在菜地下面?”我問。

  “首先,這三棵樹的年齡完全有可能超過陳月英失踪的年份,也就是說,陳月英失踪前,它們就被種在這裡了,兇手不至於會挖開果樹埋屍。其次,如果我是兇手的話,我寧願把屍體埋在菜地下面。”

  “為甚麼?”我好奇地問。

  “你看,這麼大一棵果樹,它的根系應該已經鑽到地下兩三米的位置了,如果下面有屍體,根系則會穿屍而過,並汲取屍體的'養分',我們現在懷疑的兇手李治平,他殺妻是有原因的,是恨妻子的不忠。兇手不是變態,就算一時衝動殺了人,也不會願意吃用屍體餵養出來的果實吧。”文雅站在我身旁,極為輕聲地解釋著。

  她的話讓我恍然大悟,接著說:“而菜地是每年都會重新播種的,它們的根不會長那麼深,這對兇手來說,沒那麼大的心理壓力。”

  文雅點頭道:“你看,小蔥、蒜苗、白菜……這些菜的根莖短則幾厘米,長的十多厘米。雖然菜地每年都會翻動,但最多往下挖三四十厘米,完全不會達到埋屍的深度。”

  “二位在說甚麼呢?這麼神秘。”換好衣服的李城站在門口,沖我們喊道。

  “我們在說你家的蔬菜品種還挺齊全。”文雅笑道。

  我也故意問:“李醫生,你們父子倆的廚藝都挺厲害吧?”

  提到李治平,李城的臉色冷了幾分:“小時候都是我爸做飯,最近幾年我才學著做的,你們把他抓了,這兩天我都沒心情做飯。”

  “我們也是秉公辦事,你是高級知識分子,希望能理解。”我說。

  “我不相信我爸會殺人。”李城正色道。

  文雅說:“可是他自己都承認了。”

  “除非我親自聽他說。”李城看著我們,兩眼圓睜,語氣也有些衝:“你們警察……哼!不是經常有冤案被曝光麼!”

  他這意思是說我們刑訊逼供,我正要反駁,文雅拉了拉我,說:“無論我們怎麼講你都不會相信,反正你請好了律師,等律師去見了你爸,你聽聽他怎麼說吧。”

  “明明是我女朋友遇害了,你們來幫我們找兇手,卻調查出我爸殺了另外一個女人,換成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的。”李城陰沉著臉。

  “殺你女朋友的兇手,我們也找到了。”我看著他,緩緩說道。

  昨天二哥去看守所審訊李治平,他承認了殺害張艷一事,李城還不知道。

  這會兒我故意拋出這事,純粹是想看李城的反應。

  “是誰?”李城迫切地問。

  “你真想知道?”文雅問。

  “廢話,我當然想知道,我等破案這天等了好久!”

  “兇手是——李,治,平。”文雅一字一頓地回答。

  我一直觀察著李城的表情,前三個字,他很期盼,當聽到他爸名字時,換成了震驚的神色,一兩秒後,是不可思議,是不相信。

  “不可能!”他怒吼道。

  初識李城,我覺得他一定是深愛著張豔的,因為他表現出的悲傷是那麼真切。

  現在,心中有了質疑,再看他這些動作與神情,我只覺得,這人的心理素質和演技實在太好了。

  當然,這一切都未得到證實,所以,我並不會表露出來,更是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對他有過多的偏見。

  “這也是他承認了的。”我說。

  李治平說,他不願承認殺張艷,是怕李城恨他,在交待罪行時,也懇請二哥不要告訴李城,可是,這種事是瞞不住的,殺人案,會公審,會宣判,張豔的父母都會到場,李城也遲早會知道。

  所以,我這裡說出來,並無多大影響,重要的是,這是我們試探李城的好話題。

  不僅如此,在說出這句話時,我似乎也看穿了李治平的一個小心思。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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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張艷真是被李治平所殺,他一日不親口承認,李城就一日不會恨他。無論公安機關的外圍工作做得多麼仔細與全面,李城也不會相信我們所說。

  那麼,就算李治平因殺害柳如煙而被判死刑,在李城心中,他也永遠都是那個好父親,而不是奸殺自己女朋友的兇手。

  而一旦李治平承認殺了張艷,就算警察幫他保密,這件事也不可能捂得住,李城終究會知道,這就違背了李治平的意願。

  憑著李治平的智商、籌謀能力以及多年進行理科教學養成的嚴密邏輯思維,他必然能想明白這中間的道理。

  然而,無論在審訊時表現得多麼堅決與抗拒,最終的結果是,他認罪了。

  這只有一種解釋,那便是,李治平愛子心切,願意為李城頂罪,他之前的狡辯與掩飾,都是欲迎還拒,是在製造假象。

  可以說,李治平其實在等我們,等著我們去訊問他殺張艷一事,若是我們不懷疑他,他反而會慌張,因為,一旦他不能成為殺張豔的“兇手”,那他所做的犧牲就全都沒有意義了。

  到這個時候,我心中更加肯定了“李城殺人,其父頂罪”的判定。

  同時,我還想通了另一件事,不過我對梓州的地形不熟悉,需要等會兒在文雅那裡求證。

  “一定是你們抓不到兇手了,迫於社會輿論壓力,想讓我父親當替死鬼,從而盡快結案!”李城沖我喊道,身子微微有些發抖。

  “你錯了,輿論壓力越大,我們才會越謹慎仔細,這種大案,一旦出錯,造成的負面影響是不可估量的。”文雅云淡風輕地說著。

  “你不是一直希望張艷能夠瞑目麼,現在兇手抓到了,你應該高興才對。”我繼續刺激李城。

  “我……我是希望抓到兇手,這個人卻不能是我父親……”這句話從李城緊咬住的牙縫中擠出來,表明著他心中的痛苦。

  看來,他有些信了。

  對破案的熱切、對父親是兇手的震驚與質疑,到目前為止,李城的表現都是那麼自然與符合常理,讓人看不出一絲破綻。

  “李醫生,你從小便與父親相依為命,我很理解你們之間深厚的父子情,你放心,現在此案還在偵查階段,我們會多方面蒐集證據,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文雅也看出這件事無法刺激李城露餡,遂及時安撫著他的情緒,以便問話能繼續下去。

  李城沉默著沒有應話。

  文雅繼續說:“聽說你媽媽當年是因為心中有其他男人,這才離開了你們,你對此事可有印象呢?”

  “我那時還小,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時你已經三歲了,有記憶了,平時朝夕相處的媽媽突然不見了,你一定會詢問父親,這麼些年來,你父親是如何回答你的呢?”我問。

  李城似乎很反感這個話題,看著我,臉上的肌肉抖動著,十來秒才沉聲回答:“你們不是已經調查清楚了麼,就是剛才說的那樣,我爸說媽媽跟野男人跑了,還說女人都不是好東西,讓我別和女人接觸。”

  我尷尬地笑了笑,又說:“小時候,你學業重,也沒時間去了解女性,就對父親的話信以為真,直到工作後,你通過自己的接觸,發現女人也不是那麼可惡,於是,對父親的話產生了懷疑,張豔的出現,讓你徹底顛覆了以往的觀念,並因此與父親產生了衝突。”

  “是!”李城乾脆地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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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豔的愛意讓你如沐春風,感受到生活是那麼的美好,你愛她、疼她,卻也想佔有她,容不得她對你心有不忠。”我一步一步地引導著。

  這次,李城遲疑了幾秒,眼神中帶著探究,似在思考著我到底有何用意,我看著他,也不急。

  稍許,他點了點頭,並說:“我全心愛一個人,當然希望她也如此愛我,難道你不是?”

  我笑道:“所有人都會有如此期願,我也不例外。”

  隨之,我語氣一轉:“正因如此,一旦發現自己被欺騙與背叛,先前的愛有多深,後面的恨就有多濃,你會恨不得,殺了她!”

  說最後三個字時,我把雙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一個扼脖的動作。

  那一瞬,我總算在李城眼中捕捉到了一絲慌亂,儘管只有一秒不到的時間。或許,他沒想到我會突然說出這些話來,更沒想到,我們對他已經有了強烈的懷疑。

  很快,他恢復了正常,氣憤地說:“別把你的思維強加在別人身上,並且,我與張豔的感情很好,我愛她,她也深愛著我,我們之間不存在你說的這種情況!”

  “很遺憾,張艷最愛的人並不是你。”文雅兩手一攤,作無奈狀。

  “你放屁!”李城猛地扭頭瞪著文雅,兩眼快噴出火來。

  “唉,其實你很清楚,她愛的是林天豪,就連當初追求你,也不過是想證明給林天豪看而已。”我嘆息著說。

  我們越是淡然,李城就越是容易被激怒,而我們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放屁放屁!全是放屁!張艷都死了,你們還要誣陷她!”李城怒吼著向我走來,與我面對面,就差把拳頭揮向我了。

  “我們沒有誣陷,這些都是她的同學、朋友告訴我們的。”文雅說。

  “他們不是張艷,不能代表她,這世上只有我最了解張艷,與我在一起後,她的心中便只有我!”李城堅持著。

  “那她為什麼要瞞著你去參加林天豪的婚禮?”我問:“你可別說不知道這件事。”

  “我當然知道!”

  “那麼,對這件事,你是怎麼想的呢?”文雅問。

  “我承認,當我爸告訴我這件事時,我的確很生氣,甚至一度想要去質問她,可是,我忍住了。”

  講到這,他咽了口唾沫,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看他如何辯解。

  “包括你們剛才說的那事,早在兩個月前,楊曉蘭就給我提過,但是,我思來想去,從張艷平日里對我的態度來看,我認定她是真心愛我的,她應該只是想去參加一場同學的婚禮而已,順便與其他同學聚聚,所以,兩件事我都沒質問她。”李城的情緒緩和了些。

  “李醫生還真是大度。”我說。

  “愛她,就要信任她,兩個人在一起,信任是基石。”李城竟講起了戀愛經。

  “是嗎,那請教下李醫生,如果真遇到對感情不忠的人,應當如何對待呢?”文雅笑著說。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遇到過,張艷是我第一個女朋友。”李城就是不接招。

  “不好意思,來晚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們回過頭去,只見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從門口走了進來,他穿著白色短袖襯衣,下擺扎於西褲當中,腳上是皮鞋,整個人顯得乾練、精神。

  “王律師,快請進。”李城繞過我,迎向那男子。

  “竟然請動了他。”文雅小聲嘀咕了句。

  我正想問這人是什麼來頭,他已經註意到了我們這邊,笑著說:“文隊長,咱們又見面了。”

  “王律師,你不是大忙人麼,省里市裡的案子都接不過來,怎麼還有時間管梓州縣城的案子,讓你事務所的其他律師來辦不就行了。”文雅回應說。

  “再忙也不能六親不認不是,李醫生是我朋友,朋友有求於我,自然要親自上陣才行的,這位是?”與文雅說話時,男子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往我身上瞟。

  文雅作了一番介紹,又看著李城說:“沒想到李醫生與梓州的‘一號’律師是朋友。”

  難怪文雅驚訝,原來這眼鏡男子是梓州縣排名第一的律師,這不由讓我有些擔憂,優秀的律師能讓嫌疑人被無罪釋放,這是有先例的。

  李城還未答話,男子搶先回答:“我的牙一直不好,都拖了好些年了,去年到李醫生那治了幾次,竟治斷了根,李醫生年輕有為,我很是敬佩,一來二去,也就熟了。這次他父親入獄,李醫生找到我,言辭懇切,流露出對父親的深情厚誼,讓人感動,我也就接了。”

  看著男子自信滿滿的樣子,我心裡更打鼓了,李城請來這麼個厲害人物,難不成還想把李治平的嫌疑也洗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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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文雅笑道。

  隨後,李城把我們迎進了他家客廳,四人坐下後,談話就開始了。

  李城堅持稱他父親是冤枉的,言語中仍然透露出懷疑警方逼供的想法,並拜脫王律師到看守所去好好詢問一下李治平。

  有律師在場,我和文雅要注意得多,不再試探李城,也不刺激他,免得落人口實。

  這次的會見算是非正式的,沒用多長時間,一個小時不到就結束了。總的來說,王律師還是比較公正,讓李城先別急,又耐心地聽我們介紹了詳細案情,期間未有針對警方的話語。

  待文雅講完,王律師對李城說:“李醫生,大致情況我已經知道了,坦白地說,若令尊真的已經認罪,這案子會比較棘手。”

  “人被關在裡面,說什麼還不是警察說了算。”李城看向我們,很不友好:“你們總說我爸殺了人,那他把贓物藏到哪裡去了?找不到贓物,我就有理由懷疑你們對我爸用了非常手段。”

  王律師卻搖頭:“我與文組長打過交道,她是女中豪傑,剛正不阿,若這案子真是她負責,那你擔心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請你一定要幫我。”李城懇切道。

  “你放心,我自當盡力,一切等我見了令尊再說吧。”

  談話結束,我們走出房間,到了院子裡,王律師似為了緩和沈悶氣氛,指著菜地說:“李醫生,你家這些小菜長勢真好,綠油油的,看著都喜人。”

  “這片菜地比我的年齡都大,我是吃自家的菜長大的。”李城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真是天然又健康。”王律師說。

  “李醫生,這片空地之前種的什麼?”文雅故作好奇地問。

  “土豆,前段時間剛收穫,給親戚朋友送了些,剩下的都在廚房堆著。”李城說著,站到空地邊上,回過頭來看著王律師:“王律師,你喜歡這些天然的食物,明天我收拾一下,給你送一箱過來。”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王律師笑呵呵地說。

  “咦,那是什麼?”文雅指著李城身後問。

  文雅指的正是那堆燒剩的灰燼,剛才李城站過去,擋在了它面前。

  “沒什麼,是燒掉的廢紙,可以當肥料。”李城邊說邊用腳把灰與泥土混和起來。

  他的回答和行為讓我心生疑慮,明明是給死人燒紙,卻不願承認,看來,這裡面真的有問題。

  “這紙明顯是才燒不久,李醫生父親還關在看守所裡,你倒有興致收拾家中的廢紙,心態真不錯。”文雅把目光從灰燼上移開,意有所指地說。

  李城不予理會,轉而對王律師說:“我還要趕回醫院上班,咱們保持聯繫。”

  這話明顯是在下逐客令,文雅也不好再開口,我們都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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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我與文雅商量後,認定李城絕不會像他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他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磕頭跪拜,是對長輩的行為,李城的成長環境中,除了父親,並無其他親近的長輩,現在李治平還在世,肯定不是跪拜的他,剛才李城遮遮掩掩不願承認,說明他跪拜的對像不能見光,這案件,越來越有趣了。”文雅手指輕敲著車窗說。

  “這事可以和小武確認一下,李城生命中是否有其他長輩,他爺爺奶奶應該是知道的。”我說。

  當時我在開車,文雅立即給小武打了電話,小武正在李城爺爺奶奶家中,剛好已經詢問了這件事,得到的答案是,李城從小與父親生活在一起,父子倆很少與親戚走動,連爺爺奶奶都見得少。

  聽完文雅轉述,我一拍方向盤:“這樣來看,或許我們還真猜對了,他祭拜的是他母親陳月英!”

  “死人才需要祭拜,李城這是確信他母親已經遇害了啊。”文雅說。

  我繼續分析:“我們懷疑李治平殺了陳月英,如果與李城的異常聯繫起來,是不是可以推測,李城親眼見到了李治平殺人的過程?”

  文雅不敢確定:“三歲的孩子,看到父親殺母親,肯定會大哭大鬧的,事後也很容易說漏嘴,慢慢懂事後,更會因這一幕而恨李治平,可這麼多年來,李城並無這方面的跡像啊。”

  我想了想也是,李治平當年可是帶著李城到處找陳月英,還經常與派出所警察打交道,萬一李城口無遮攔,那李治平殺妻的事實就暴露了。

  李治平不至於這麼傻,他應該確定李城是安全的、可靠的,而對於三歲小孩,唯有他真不知道的事,才不會說出來。

  這樣一反推,至少陳月英剛失踪那幾年,李城是不知道內情的。

  “李城的話提醒了我。”文雅說:“我們可以藉著搜查贓物的名義,在院子裡挖掘一番,能找到陳月英骨骸的話,這案中案就明了了。”

  我這才想起,二哥他們的筆錄裡,竟沒問李治平把贓物弄到哪裡去了。這也不能怪他們,連續長時間的審訊,人的注意力和思維能力都會下降,有此疏忽也能理解。

  文雅給官飛打電話說了這事,讓他們進行補充訊問。

  特事特辦,搜查令下午就能拿到,到時候我們多去些人,以搜查柳如煙遇害案的贓物為由,非把李家的菜園掘地三尺不可。

  說到掘地,我想起之前的一個問題,就問文雅:“縣城到看守所的路上,地形如何?”

  文雅面露疑惑,不過還是回答了我:“剛出縣城的一兩公里路很好開,平緩,寬敞,之後會經過一座橋,後面是鄉鎮路,兩車道,水泥路面,一直到看守所。地形嘛,過橋後一公里處和兩公里處分別有個山坡,比較陡,其餘路段兩邊多是農田。”

  果然,之前二哥就說過,幸好李治平作怪的路段兩邊都是田地,就算車子衝下去,也出不了大事,若是在山坡發難,他們幾人都會性命不保。

  “李治平是土生土長的梓州人,自己又有車,按理說對縣城周邊的地形很熟悉才對。”我道。

  “是。”文雅回答。

  “如果他成心求死,一個橋面,兩個山坡,車輛行駛至這三處路段時,是最好的下手機會,他卻一次都沒把握住,偏偏在安全係數最高的地方發難…… ”

  文雅驚呼:“你是說,他本來就沒想死!”

  我釋然一笑:“張豔的案子都還沒頂下來,他怎麼能死?”

  “用求死的行為讓我們覺得他並不在意張艷案懸而未決,實際上他不僅死不了,還會逐步承認殺張艷一事,真是老謀深算啊。”

  我說:“是老奸巨滑。”

  “對柳如煙狠,對陳月英狠,對李城卻如此袒護,李治平的情感還真是極端。”文雅感嘆道。

  我笑著說:“你這話,可是在李治平殺了妻子、李城殺了張艷、李治平替他頂罪這三件事都成立的基礎上才正確。你作為專案組的決策者,可不能像我們一樣'武斷'喲。”

  “到了現在,這個推測怎麼會是'武斷',不過,這件案子的棘手之處就在於此,縱然我們把李家父子的陰謀詭計全都看透了,手裡卻連一件直接證據都沒有! ”

  文雅說得沒錯,在講求證據的法庭之上,所有的猜想都不過是一個氣泡,無論這氣泡有多麼的完美,只需輕輕一碰,它便破了。

  我突然就冒名地擔憂起來:“你說,在李治平的口供裡,會有會有什麼陷阱?”

  “陷阱?”文雅皺眉。

  我解釋說:“我記得有部電影的情節是這樣的,殺人嫌犯招供時,給警察安了幾個陷阱,到了法庭上,律師硬是憑著這幾個陷阱為嫌犯作了無罪辯護,最後,法官判定那份供認犯案事實的口供無效,嫌犯謀殺罪名不成立,被當庭釋放。李城請來王律師,莫非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說完,文雅沉默了,我腦子裡也自行地回想著二哥兩次訊問的筆錄……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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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錄沒什麼矛盾啊。”想了一陣,我自己先否定了剛才的想法。

  文雅說:“二哥的問題都很中立,沒有誘供的嫌疑,更沒有恐嚇逼迫的語言,不至於出現你說的那種情況。再一個,王律師的為人我也知道一些,他本事不小,卻不是唯利是圖的人,不會為了金錢而做違背道義之事,若他查明李治平真是殺人犯,就算他與李城的情誼再深,也不會顛倒黑白的。”

  “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我鬆了口氣。

  暫時沒什麼事,文雅給刑警隊打電話,詢問柳思孝的情況,意外的是,柳思孝已經被鄧氏接回家了。

  我們開車去了五星樓,在門口碰到了鄧氏,她正與小區裡的幾個大媽一起閒聊。

  鄧氏的精神狀態並不好,她告訴我們,她想了一整天,還是決定把外孫接回來,一來,這是柳如煙唯一的兒子,二來,鬍刀死在家中,她一個人住著還真有些害怕,多個人,心裡也踏實些。

  趁此機會,我把柳思孝說的那些話都講給了她聽,鄧氏聽著也深受感動,嘆息道:“這孩子很懂事,只怪投錯了胎啊。”

  告別鄧氏,我們又順道去了楊曉蘭家中,是她父親楊錚開的門,他告訴我們,從派出所出來後,楊曉蘭的情緒好了許多,回家就睡了。

  與她父母聊了一陣,他們也知道了楊曉蘭昨晚突然“見鬼”的來龍去脈,我們也了解到,楊曉蘭從小便是個要強的人,上幼兒園時,見著同學有好的玩具都想去搶過來,隨著她慢慢長大,這種行為也越來越少,父母還以為她能控制住自己了,沒想到仍然沒有變。

  “阿姨叔叔,現在她把心裡的秘密說了出來,也算解了心結,相信經此一事,她以後會更加成熟與大度的,你們不用太過擔心。”文雅勸慰著說。

  “唉,如果因為曉蘭的幾句話而害了那個女娃娃,這孽就作大了。”楊錚拍著大腿說。

  這父親倒是個明事理的人,沒有急著撇清楊曉蘭與張艷死的關係。

  我們這會兒過來,本是想再問楊曉蘭一些關於李城的事情,她在睡覺,也就不好刻意叫醒她了。

  臨走的時候,她媽拉著文雅問:“警官,我聽曉蘭說,徐忠厚在超市廁所安裝了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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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文雅如實回答。

  “這個挨千刀的,怎麼這麼變態!那我們曉蘭豈不是也被他看了?”婦人很是氣憤。

  “他年輕時就不是啥好東西,當初我就不贊成讓曉蘭去他店裡,你不信吧。”楊錚搖頭說。

  “我還不是想讓曉蘭換個輕鬆點的工作。”婦人不甘道。

  這話提醒了我,楊曉蘭是徐忠厚的遠房侄女,她父母年輕時便認得了徐忠厚,我們可以探聽一些徐忠厚與陳月英的事情。

  “陳月英?這名字不熟悉。”婦人滿臉疑惑。

  “你說她是徐忠厚的女朋友?”楊錚似想起了什麼。

  我忙點頭。

  “好像見過,那年家裡一個長輩賀壽,徐忠厚不是帶了個女的一起來吃飯麼。”楊錚看著婦人說。

  “噢,有點印象了。”婦人恍然大悟道。

  “具體是什麼時候?”我忙問。

  “這麼多年了,哪能記得清。”婦人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楊錚皺眉想了想說:“那個時候,曉蘭還懷在你肚子裡,我記得你孕吐得厲害,還抱怨說看著一大桌好吃的卻無福消受。”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那兒年生活條件差,吃酒席就算是打牙祭了,我懷曉蘭,錯過了好多頓美食。”婦人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

  “楊曉蘭今年多大了?”我問。

  “28歲。”文雅和楊錚同時回答,我這才想起,之前我們有調查過楊曉蘭的資料。

  “當時你懷孕幾個月了?”我問婦人。

  婦人看向楊錚,楊錚回答:“三四個月吧。”

  “楊曉蘭是當年出生的還是次年出生的?”

  “當年。”

  “那麼,這事就是28年前發生的……”我低聲說著,腦海裡快速地捕捉著這個時間與李家的關係。

  很快,我想到,李城也是28歲,只要再把兩人的出生月份對比一下,就能推算出那時陳月英是否已經認識了李治平。

  這事不難,文雅馬上打電話查到了李城的具體生日,發現楊曉蘭竟比他大了兩月。

  得到這個結果時,我與文雅都有些吃驚,因為這表明,不出意外的話,陳月英陪著徐忠厚去參加這場宴席時,肚子裡已經懷上了李城。

  “徐忠厚不是好東西,我看這女人也不咋地,都嫁人懷孕了,還和前男友攪在一起!”楊錚憤然道。

  “我看啊,說不定肚子裡的孩子就是徐忠厚的。”婦人撇了撇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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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這句話,尤如一聲響雷掠過我的心頭,李城是徐忠厚的兒子?

  這個想法太瘋狂了!

  文雅的眉頭也緊緊地皺了起來,我倆都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震驚。

  徐忠厚曾交待,陳月英與她分手後,還偷偷去找過他幾次。憑著徐忠厚對女人的慾望,他定會奉行“送上門的菜,不吃白不吃”的準則,與陳月英行那男女之事。

  這樣一來,兩件事還真對應上了,至少,從時間上講,李城是徐忠厚兒子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我迅速把它放回進整個案件進程,發現若這事成立的話,先前的一些疑團便能解開了,但是,卻又有其他不合理之處。

  我與文雅有太多的問題需要交流,便匆忙地離開了楊家。

  “難道李治平發現李城不是自己親生兒子,一怒之下殺了陳月英?”一上車,我就急著說。

  “不合理,既然李治平如此介意這件事,為何在明知李城不是自己兒子的前提下,還對他那麼好?並且,他也沒去找徐忠厚的麻煩啊。”文雅搖頭說。

  似乎挺有道理,我又說:“那就是陳月英發現了這件事,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李治平,所以離家出走了。”

  文雅想了想,有些猶豫:“在那個年代,這種事一旦曝光出來,足以讓一個女人毀滅,也會讓李城從小受人白眼,陳月英因害怕和不敢面對而離開,是說得通的。”

  “可她這麼多年都杳無音訊。”我提醒文雅。

  “有可能是自殺了。”文雅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對李治平的懷疑就錯了。”我說。

  文雅沉聲道:“這起案子,直接證據太少,很多過程都是我們推測出來的,雖然看起來很完美,可一旦出現新的情況,極有可能直接推翻先前的猜想,所以,我們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文雅的話再次給我提了醒,辦案不是解數學題,靠在紙上演算就能得出答案的,證據才是最重要的,上了法庭,法官也只看證據,而不是邏輯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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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很多時候,都是先猜測,再求證,這中間有個度,一些警察沒有掌握好這個度,思想上先入為主,一旦短時間內沒找到證據,便會發生刑訊逼供的事,釀成大禍。

  從法律的角度來說,以證據為準是符合國際社會要求的,也是相對公平公正的,只不過,事物都有兩面性,有些高智商的罪犯便是通過消除作案痕跡來免罪,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人是他殺的,他卻能微笑著問警察:“證據呢?”

  沒有證據,便不能定罪,全世界範圍內,這種案例有許多,他們手上沾滿鮮血,卻能坦然地像普通人一樣繼續生活著。

  “你知道江洋吧?”聽了我的感慨,文雅問。

  “當然知道,洋龍集團老總,因涉黑涉惡被查處,手上還有人命,判了死刑。”我說。

  “早在十來年前,警察就調查過他派馬仔槍殺生意對手的事,馬仔與死者無任何仇怨,可他對江洋忠心耿耿,無論如何,就是不把江洋供出來,最後,馬仔被判死刑,江洋給他風光大葬,又給他父母拿了幾十萬,而洋龍集團順利拿到了那單生意,賺了上千萬。”

  “唉!”我只覺心裡壓抑得緊。

  “多年來,他坐擁上億資產,與省市一些主要領導都交好,讓他愈發囂張跋扈,不把警察放在眼裡。他害了十多條人命,卻苦於沒有證據,要麼成為懸案,要麼是馬仔頂罪,他本人一直逍遙法外。”

  “殺了十多個人?”我很吃驚。

  文雅說:“是啊,很多年長的刑警都知道這事。前年,中央點名要除掉這個惡霸,公安部派了督導組來,制定了一個完善的'打蛇'計劃,先從經濟方面著手,調查江洋洗黑錢以及經營黃賭毒場所的事,讓他的經濟出問題,資產迅速崩盤。江洋被關進看守所半年後,他的上億資產被查封了絕大多數,手下的人一看他這次是真的栽了,人心也就散了。這個時候,警方再把相關人員傳喚過來,逐一訊問那些人命案子,這才順藤摸瓜,讓真相大白於天下。最後,江洋見回天無望,也是承認了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

  “唉!”我再次長嘆了口氣。

  “別灰心,你看他最後不還是惡有惡報麼。我們是警察,如果連我們都不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這世間便再無正道可言了。”文雅勸我說。

  我側過頭,她看著我,面帶微笑,讓人看到希望。

  我心頭升起一股暖意,回了她一個笑容,扭轉鑰匙,發動車子,駛出了五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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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武從李治平的父母處回來,臉色有些不好。

  “怎麼了?”文雅問。

  “剛開始,我只說有起案子涉及到李治平父子,要來了解些情況,兩位老人很樸實,把知道的都說了。快結束時,村幹部說漏了嘴,他們聽說李治平殺了人,急得不行,卻又不知如何表達,一個勁地給我說'大官,治平很孝敬我們,他不會殺人的',到後面,那老婆婆的眼淚都出來了,就拉著我,讓我幫她兒子。”
  
  小武滿臉淒然。

  聽聞是這樣,文雅也不知如何安慰,轉而問:“都問到些什麼信息?”

  小武告訴我們,很多年前,李治平就想把父母接到家裡一起住,可老人一輩子生活在農村,習慣了,不願意搬到城裡,李治平也就不強求,隔三叉五的會帶著李城回去陪伴,一家三代也是其樂融融。

  李治平對李城是很嚴厲的,賞罰分明,在學習上,隨時督促著,考好了會獎勵他一些書籍玩具,一旦哪次考差了,就會受罰,通常的方式是讓李城連續幾週的周末都不能出門,在家裡做練習題。

  說起陳月英,二十多年過去,老人對這個兒媳婦已經沒了多少印象。她在李家的幾年裡,也不怎麼喜歡與父母交流,成天像是有心事似的,後來她失踪了,老人也不在意,反正已經抱得孫子了。

  老人並不知道李治平時常教導李城遠離女人,在他們眼中,父子都很正常,與其他人沒什麼區別。

  只是,李城畢業回到梓州後,老人想抱重孫,曾催促過李治平,讓他給兒子張羅婚事,李治平每次都說不急,李城還小,當以事業為重。

  半年前,李城帶了一個女孩回老家看望爺爺奶奶,李治平沒回去。從老人的描述來看,此女正是死去的張艷。

  那天,張艷很會說話,討得老人的喜歡,李城也很高興。李城爺爺說,他已經很久沒看到李城那麼開心了,像個小孩子似的。

  最近兩個月,父子每次回家都是一起的,張艷沒有隨同,老人詢問李城,李城只說她工作忙,李治平聽聞李城曾帶張艷回過老家,也沒當著老人的面責備他。

  李治平孝敬父母,卻不喜與其他親戚走動,好些人背地裡說他是知識分子,瞧不起窮親戚,他也不在意,仍是我行我素。

  這樣的後果是,李城除了在學校有幾個交好的男同學外,就再無其他玩伴了。

  “我小時候每次放假,都會和好多小朋友一起玩,李城在這種環境中成長,性格難免會孤僻。”小武說。

  “看得出來,李城是很孝順爺爺婆婆的,不會在老人面前表達出對張豔的不滿。”我說。

  文雅說:“這次走訪還是有意義,李城孝順老人,在李治平沒完全接受張艷時,偷偷帶她回去見爺爺奶奶,這再次說明,李城是真心喜愛她的。”

  下午接近兩點時,二哥和官飛才回來,他們為了套出李治平的話,可以說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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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對李城不滿張艷心中記掛林天豪一事,李治平打死都不鬆口,他的原話是:“雖然我一直希望他倆分手,我也恨張艷搶了我兒子,可李城是真的喜歡她,不惜為了她而頂撞我,他太糊塗了,一味地相信她,我看見張艷參加林天豪的婚禮,本想著拆散他們,可他們的感情還是那麼好,張艷死了,李城這段時間都是魂不守舍的樣子,早知如此,我真不該殺了她……”

  為了試探李治平,二哥故意透露出李城已經知道李治平承認殺張豔的事實,李治平聽後,反應很大,對二哥是破口大罵,說二哥不講信用,明明答應他不把這事告訴​​李城的,現在好了,李城一定會恨死他。

  “他還說做鬼也不會放過我。”二哥無奈地笑道:“可我當時並沒答應一定不說,只是說盡量,這也不算言而無信吧。”

  “當然不算。”我說。

  官飛也說:“現在又不能對嫌犯用刑,就靠耍點嘴皮子功夫套話,要訊問時再中規中矩,那這案子沒法辦了。”

  文雅笑道:“這可不是耍嘴皮子,二哥問材料,那是真本事。”

  “別誇我了,講講你們那邊的情況吧。”二哥有些不好意思,掏出一支煙來,邊點邊說。

  三個方向的信息匯總後,還要屬我與文雅這邊的收穫最大。

  “李城是徐忠厚的兒子?開玩笑吧!”小武驚得瞪大了眼。

  “李治平要知道他當寶貝一樣養大的兒子是別人的,說不定會真的氣死……”官飛忍不住想笑。

  “雖然這事有點戲劇化,但也不是沒可能,我看,可以給父子倆做個DNA鑑定,說不定對案件的偵破有用。”姜還是老的辣,二哥沉穩多了。

  “可以,不過當前還是先等搜查令下來,把李家上下仔仔細細地搜一遍再說。”文雅道。

  說起搜查,我想起贓物一事,就問二哥:“李治平有沒有交待把贓物藏在哪的?”

  “說了,在他家菜園的那塊空地下面,地裡之前種的土豆,前段時間剛收了,地是翻過的,這樣再挖開埋東西,也不會顯眼,李治平就把東西埋在了那。”官飛回答。

  “張艷和柳如煙的東西都在那?”我問。

  “他是這樣說的。”二哥說。

  這塊地還真是“特別”,李治平把贓物埋在下面,李城又在那燒紙祭拜。

  “事不宜遲,我去給局長匯報,盡快把搜查令弄來。”說完,文雅就出門了。

  當李城接到電話被告知警方要對其住宅進行搜查時,有些抵觸,不過,聽聞我們已經辦好了搜查令,他知道這是無法抗拒的,極不情願地同意回家去等我們。

  考慮到此次搜查的特殊性,文雅向局長多要了些人,算上專案組的成員,總共去了十五個人,分成三個組,對李治平的住所進行搜查。

  搜查的重點是菜園,而那片空地則是重中之重。按李治平所說,贓物埋得併不深,為了能夠探測更深處是否有屍骨,我們商定,先不挖掘埋贓物的部位,而是從旁邊開始,一直往下挖,挖到一米五深處還沒有發現的話,再把贓物挖出來。

  我們到達李家時,鐵門緊閉,等了五分鐘,才見著李城的車子過來。

  認真看完搜查令,他扳著臉打開了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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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門後,我和文雅帶著第一組徑直往房間裡走去,二哥他們則帶二、三組留在院子裡。

  這樣安排也是有用意的,外面不過是一片菜地,正常情況下,李城應該更在意房間裡的東西,從而會守著我們,如此一來,外面的兩個組就有充足的時間去挖掘了。

  若李城不中計,留在院子裡看,這就表明他心裡有鬼,知道些甚麼。當然,李家父子這種高智商的人,是無法用常理去揣測的。

  實際情況是,李城果然跟著我們走進了屋子,並叮囑我們不要把他家的東西翻得太亂。

  三個組裡面,每個組都有人專門負責攝像,這樣的話,一旦搜出了甚麼東西,就算李城沒在場見證,也是有效的。

  雖然是搜查,但起碼的尊重也是有的,我們不會像古時候欽差大人帶人抄家那般亂翻一氣,而是輕拿輕放,檢查完沒有發現的話,再原封不動地放回去。

  從一間屋到另一間屋,從樓下到樓上,我們檢查得很仔細,李城也一直跟在旁邊。

  李治平房間裡有一個上了鎖的抽屜,鑰匙我們帶了過來,當著李城的面打開了它。

  抽屜裡是三個筆記本、兩張老照片、一個厚厚的信封,再就是一千元的現金。我翻了翻筆記本,上面全是李治平這些年來的教學心得,他幾乎每週都會總結,記錄得非常仔細。可見,作為一個教師,他還是稱職的。

  兩張照片,第一張是一對青年男女,男子正是年輕時的李治平,他臉上帶著笑,女人我們並不認識,表情要木然許多。

  我正想問李城,他卻已經把照片搶了過去,盯著照片看得出神,臉色變了又變。

  “這是你媽媽嗎?”文雅輕聲問。

  “是。”他沉聲說。

  我覺得李城的反應有些大,就問:“你媽走了二十多年,你連她的照片都沒見過?”

  他沒回答,伸出手來,輕輕摸著照片上女子的臉蛋。這讓我想起我們第一次去張艷房間時,李城也是拿起有張艷照片的相框,輕輕地撫摸著。

  這是他對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表達思念之情的方式。

  我們沒打擾他,回過頭看第二張照片,是一個全家福,這一次,陳月英手中抱著一個嬰兒,笑得很燦爛,旁邊的李治平同樣喜笑顏開。

  看得出來,雖然對李治平沒有感情,陳月英對兒子還是很疼愛的。

  而李治平呢,陳月英失踪二十多年,他一直珍藏著這兩張照片,足以說明他對陳月英的情意。

  那一刻,我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對這女人的不滿。嫁了人,心裡想著前男友不說,還主動去聯繫他,與他幽會。李城都兩三歲了,她還背著李治平與在部隊裡的徐忠厚通書信,這種行為,用“不恥”二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誠然,她從小生活在父親與弟弟的陰影之中,沒有得到關愛,的確可憐;她想追求自己的幸福,與心愛之人在一起,這個想法本身是值得尊重的。

  但是,既然結了婚,就要守婦道,就要相夫教子,如果覺得不幸福,大可離婚,而不是暗地裡勾搭男人。

  所以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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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面是甚麼?”我拿著那個信封問李城,他手中仍然拿著父母的照片。

  “信封裡總裝不下凶器和贓物吧?”李城看著我問。

  我愣了一下,尷尬地說:“是裝不下。”

  “書信屬於人的隱私,既然與案件無關,我想你們是無權查看的。”說著,他伸出手來。

  我看向文雅,她猶豫幾秒後,點了點頭,我無奈地把信封放到了李城攤開的手心。

  接過信封,他小心地放下照片,從信封裡抽出了一疊信紙,看了看我們,我笑了笑,把臉扭向一旁,繼續搜查其他物件。

  李城站在房間中央,一頁頁地翻看著信紙,期間我瞟了他幾眼,只見他眉頭微微皺著。

  我們把李治平的房間搜查完後,李城還在那看,我們正欲出去,他突然說:“你們拿去看吧。”

  我看著李城遞過來的信紙,搞不清楚他是甚麼心思,不過,既然他同意了,我們自然巴喜不得能看看信上的內容。

  只看了一頁,我便明白了,這些都是徐忠厚當年寄給陳月英的信,陳月英是藏在床下的,被李治平發現了。李治平也是,這種東西,他還留著幹嘛,不是應該撕成碎片才解恨麼。

  徐忠厚真不要臉,雖說是陳月英主動聯繫的他,可他在信上寫的話語也相當曖昧,極富挑逗性,陳月英本來就喜歡他,哪裡把持得住。

  這事我們早就知道,所以隨意看了看,便裝回信封,還給了李城。

  文雅問:“這些信,有損你媽的顏面,你怎麼願意拿給我們看?”

  “你們不看到,心裡總是不放心的吧?我懶得聽你們事後說東說西。”他冷哼了一聲。

  “你有沒有聽你爸提起過寫信的這個人?”我趁機問。

  “沒有!他害得我媽媽離開了我們,我要知道他是誰的話,會殺了他的!”李城咬牙說道。

  看著他這個態度,我沒再問下去,心想還是暫時不讓他知道徐忠厚的存在為好。

  就在這時,二哥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快來看,有發現!”

  我心頭一緊,也不顧李城的反應,與文雅匆忙往外走去。

  出來一看,除了那塊空地,另外的菜地也被翻開了幾處,院子裡都是挖起的泥土。

  此時,二、三組的十個人都站在空地周圍,這讓我更加急切,加快了腳步。

  “李城呢?”官飛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

  我們趕到跟前,空地已經被挖出了一個一米多深的坑,兩個痕檢隊的專業人員蹲在裡面,他們的中間,有一隻手,準確地說,是一隻骷髏手。

  我馬上想到:陳月英果然是被埋在這裡的!

  “這……這是誰?”李城用顫抖的聲音問。

  “在你家的院子裡,我還要問你是誰呢!”官飛大聲說。 、

  “我……我怎麼知道……”

  在隨後的半個小時裡,兩名痕檢員小心翼翼地清理土壤,讓這具骷髏露出了真面目。

  “從骨格大小、長頭髮以及所穿衣物來看,這是一名女性。”因為事先有準備,二組裡配備有一名法醫,痕檢員出來後,他第一時間去到了坑裡。

  聽到這話,李城蹲了下來,趴在坑邊,臉色非常難看,幾乎沒了血色。

  “李醫生,你認得這身衣服嗎?”文雅問。

  好半天,他才吐出幾個字:“記不得了……”

  “屍體左手無名指上戴有一枚黃金戒指。”法醫說。

  “媽……媽媽……”李城顫抖的聲音喊道。

  “你認得這枚戒指?”我問。

  “媽媽以前也有枚金戒指,我有些印象。”李城作勢要到坑裡去。

  我與文雅對視一眼,心中已然明了,這具骷髏應該就是陳月英了,她竟真被殺害並埋屍於此。不用說,嫌疑最大的正是之前被我們懷疑的李治平。

  法醫檢查完畢,李城趴在骷髏上,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看著這一幕,我們也不好受,無論這幾單案子的真相如何,陳月英作為李城母親這一事實是無法更改的。

  陳月英失踪時,李城只有三歲多,我想,他對母親的記憶並不會很深刻,他哭泣的,是這二十多年來的一種思念,是對壓抑在心底的“媽媽”二字的釋放。

  骷髏的出現,牽扯出了一宗新的命案,它會被拉回公安局法醫中心作進一步檢驗,包括確定死因,以及檢測DNA核實身份。

  搬走骷髏,搜查繼續進行,很快,在空地的另一處地方發現了一個黑色的塑料口袋,打開後,裡面正是張艷與柳如煙被搶走的財物,一切都在我們的意料之中,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看到這些,李城不再爭辯,只是神色變得很頹廢。

  我們離開時,他一直送了出來,直到車子開了很遠,我從後視鏡還看到他站在院門口。

  我知道,他不是在送我們,而是在目送陳月英,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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