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 迎 大 駕 光 臨  歡 迎 大 駕 光 臨  歡 迎 大 駕 光 臨  歡 迎 大 駕 光 臨  歡 迎 大 駕 光 臨  歡 迎 大 駕 光 臨  歡 迎 大 駕 光 臨 
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歷史上的今天:

論壇通知
返回列表 發帖
  進村後,在昌達的指引下,我們直接去了村支書李勇家。

  車子開到院門口,一個女娃在院壩裡用鍘刀切著豬草,長長的劉海散在眼前,卻遮不住她年輕的容顏。

  她很專注,以致於聽著我們轎車的轟鳴聲,連頭都沒抬一下。

  “這是誰?”我問昌達。

  “李勇的女兒,李曉玉,她的聽力有些差。”

  我當下釋然,原來她是沒聽見轎車的聲音。

  剛停好車,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從屋裡走了出來,沖我們這邊喊道:“昌達回來了啊!”

  “李叔。”昌達招呼著。

  這時,李曉玉才抬起頭,望向我們這邊,臉上露出了少女那害羞的笑容。

  由昌達介紹一番後,李勇把我們迎進了堂屋。

  一進屋子,我就聞到股香燭味,正對大門的牆角,擺著個香壇,上面插著的三柱香升騰著煙霧。兩旁的牆壁上,貼著幾副菩薩寶相。

  我心想,這李勇還真是個神漢。

  在堂屋,李勇張著一口被熏得發黃的牙,簡單給我們講述了昨日的事情,最後,拍著胸脯保證會竭力配合警察辦案。

  待他講完,昌達最先問:“李叔,我弟弟真是中了邪?”

  李勇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們幾人,這才說:“中啥邪呢,昌林那小子,是受驚嚇過度,沒甚麼大礙。”

  瘋哥看出他有所顧慮,就說:“李支書,我向來對神啊鬼啊的事情比較感興趣,無奈平時生活在城裡,接觸不到這些東西,現在有機會認識你這個行家,你別把我們當警察,就當成是普通人,有甚麼但說無妨。”

  說著,瘋哥走上前,給李勇發了一支軟中華煙,李勇不客氣地接了下來:“幾位警官,既然你們沒打官腔,我也和你們說老實話,依我看啊,這女人死得太慘,準是要找替死鬼的,昌林現在昏迷不醒,多半就是被她纏上了。”

  “你既是村裡的神漢,肯定有辦法破解的吧。”我順著他說。

  李勇晃了晃頭:“我道行淺,這鬼怨氣重,我惹不得,惹不得……我已經幫昌林護住魂了,能不能躲過去,得看他的造化。”

  “扯蛋吧,越整越玄乎了!”巫海很是不屑地說。

  李勇被他這麼一唬,便閉嘴不言了,弄得我和瘋哥很是無語。

  “咳……咳咳……”

  這時,隔壁屋傳來一陣粗重的咳嗽聲,李勇解釋說:“是我老爹,他身子不好,有氣管炎。”

  李勇並不是女屍的第一目擊人,眼看時間不早了,他這又沒問出甚麼,我們就準備告辭去王勝家。

  走出屋來,鍘刀和切好的豬草都在,卻不見李曉玉的身影,我正奇怪,就聽著前方傳來人聲,抬頭一看,只見三人正朝這邊走來。
[隨機語錄]:

TOP

  來人是兩女一男,李曉玉就在其中。

  “嬸子每天都要去鎮上接曉軍放學嗎?”昌達看著李勇問。

  “家裡沒活的時候,就去接唄,反正閒著也沒事。”李勇咂巴著剛才瘋哥給他的中華煙,一臉享受的模樣。

  這李曉軍看起來十歲左右,寸頭,胸前繫著根紅領巾,嘴裡銜著棒棒糖,邊走邊跳,極為活躍。

  婦人牽著他的手,臉上也帶著笑意,李曉玉則走在曉軍的另一邊,手裡提著一個書包。

  待走得近了,婦人大聲招呼道:“是昌達侄兒啊,快去看看你弟弟吧,你是警察,身上的陽氣重,那臟東西會怕你幾分的。”

  “昌達哥,把你的槍給我看看。”李曉軍一上來就伸手去昌達褲包裡摸。

  昌達忙笑著說我們出來辦案子不會帶槍,李曉軍一聽,撇了撇嘴,就到他爹那去了,李勇看著這個兒子,眼中笑意更盛,還捏了捏他的臉蛋。

  眾人說話時,李曉玉就安靜地站在旁邊,目光落在李曉軍身上,看得出來,她應該很喜歡這個弟弟。

  別說,兩姐弟站在一起,對比著看,臉蛋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只是,曉玉的衣服皺巴巴的,上面還沾著些泥土,曉軍的衣服就要光鮮整潔得多了。

  臨走,李勇說:“幾位警官,這裡離城遠,你們不嫌棄的話,晚上就在村子裡湊合住吧,我來安排。”

  來的時候我們已經了解過,縣局刑警隊的幾個同志昨晚是在車裡將就睡的。雖然空調開了一晚,不怎麼熱,但山裡蚊蟲多,車窗開了縫,蚊子飛進來,耳邊的“嗡嗡”聲吵著根本睡不著。

  這次辦案,我們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住在村子裡肯定要方便得多,反正要給村民付費,也不用不好意思,巫海就替我們答應了下來。

  道謝後,我們準備離開,昌達逐一與李家人打招呼告別,最後喊李曉玉時,他聲音提高了不少,李曉玉似乎有些怕生,抬起頭,臉上帶著抹紅暈,回應說:“昌達哥,再見。”

  風谷村的住戶相對分散,我們步行了近二十分鐘,才到王勝家,此時天色已擦黑了。

  剛到門口,一個穿警服的中年男子聞聲走出來,巫海說:“老蔣,快來和市局的同志認識下。”

  老蔣是個地中海髮型,頭頂光光的,他熟絡地摸出煙盒,巫海邊介紹,他邊給我們散發。

  “是昌達回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昌達聽了,應聲道:“二嬸,是我。”

  說罷,他看了我一眼,我點了點頭,示意他先進去。

  這邊,老蔣把我們帶到門外一棵核桃樹下,大概講述了這一天裡的調查進展。

  鏡湖水深從靠近岸邊的半米至湖中心二十米不等,湖底分佈不均,根據村民們的經驗,昨日發現女屍處的水深在三四米左右。

  “鏡湖是個封閉的湖泊,與外界不通,近幾日風谷村一帶無大風,因此,女屍在水中移動的機率不大,也就是說,發現女屍的點,即是拋屍點。”只幾句簡短的介紹,我就感受到,這老蔣的案偵水平,當在巫海之上。

  “拋屍湖中,兇手是如何運屍的?”瘋哥問。

  “村民喜好打漁,岸邊停有兩艘小木船,可以用來運屍。此外,不知你們到湖邊看過沒,鏡湖並不是一個規則的圓形,岸邊有幾處地方往裡凸起,而拋屍點附近就有這樣一處地方。”老蔣摸了一把光頭回答。

  “你是說,兇手走到那裡,居高臨下地拋出了屍體?”我腦海裡回想著之前在鏡湖邊看到的情況,比劃著動作。

  老蔣點了點頭,補充道:“那裡是一片小樹林,高出湖面兩米,平時沒人從那下湖,可對於拋屍來說,是很合適的地方。”

  關於王昌林,老蔣從王勝那了解的情況是,剛看見女屍那會兒,王昌林嚇得嗆了幾口水,其他也沒甚麼,之後幾個小孩被帶回家裡,王昌林由他媽照看著,王勝則跟著李勇他們去湖邊撈屍。

  待王勝從湖邊回來,發現王昌林睡在床上,他媽在做晚飯,飯做好後,王勝去叫兒子起來吃飯,卻聽著王昌林在說胡話,怎麼都叫不醒。

  王勝忙著找來神漢李勇,李勇說這是被水鬼纏上了,就收了王勝的錢,對王昌林做了場法事,還說睡一覺就好了。

  豈料,到了第二天上午,王昌林還是沒醒,說胡話的情況更嚴重了,王勝又請來李勇,李勇說女鬼怨氣太重,他只有盡力而為,還讓王勝把當警察的王昌達叫回來,以正壓邪。

  “這小孩還沒醒嗎?”我擔心地問。
[隨機語錄]:

TOP

  老蔣呸了一聲說:“我們昨天過來後,就一直在尋找屍源,沒顧上孩子的事,剛才我去看了,這哪裡是鬼上身,分明是嗆了水發燒感冒了,額頭燙得厲害。”

  “荒唐,怎麼不送醫院去!”巫海大吼一句。不得不說,在反封建思想上,他的態度還是不錯的。

  “我勸了,可王勝夫妻愚昧得很,就是聽不進去,還說大熱天的,怎麼可能感冒,醫院陰氣重,去了只會更嚴重,一個勁地說等警察侄兒回來就好了。”老蔣嘆了口氣。

  上午聽到王昌達說水鬼找替身的事,我還勉強能接受,可現在聽了老蔣的話,我徹底震驚了,孩子生病了不送醫院,只想著驅鬼除魔,風谷村的人,竟然迷信到瞭如此地步。

  “不像話,咱們進去看看!”瘋哥邊說邊往門口走去。

  進了屋,裡面掛著盞低瓦數的白熾燈,牆壁是泥土做的,並不反光,整間屋子顯得很是昏暗。

  王勝兩口子坐在床頭,聽著我們進來,頭也沒回,只定定地盯著王昌達俯身在床上小男孩的耳邊喊著他的名字:“昌林,昌林……”

  “怎麼樣了?”我走到昌達身邊問。

  “好像……有些發燒。”雖說出​​生於風谷村,昌達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實事求是地回答。

  瘋哥走上前來,伸手在孩子額頭和臉上摸了摸,轉過身,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說:“昌達,你馬上開車送小孩去鎮上的醫院就醫!”

  一聽這話,王勝側頭看向瘋哥問:“你是誰?”

  “甭管我是誰了,再不把你兒子送去醫院,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活他!”瘋哥毫不客氣地說。

  最後,在昌達的勸說下,王勝才抱著王昌林往門外走去。

  我們跟著出來,迎面撞上一男一女提著個大籃子過來。

  “爹、娘,我送弟弟去醫院。”王昌達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來者是昌達的父母,父親王良臉上皺紋密布,頭髮也白了大半,看起比王勝年齡大多了,母親佝僂著腰,頭上紮著黑色的頭巾,典型的農村婦女形象。

  他們的外貌,讓我心裡閃過一絲酸楚,在風谷村這樣貧窮的地方,供養出王昌達這樣一個大學生,王良夫妻,定然比旁人吃了更多的苦。

  王良告訴我們,昨天王昌林出事後,王勝兩口子就像丟了魂似的,所以,這兩天都是他們做好飯給兄弟和弟媳送過來。

  王勝家沒了人,我們一行人在王良的邀請下,都去了他家裡。

  進了屋,昌達媽去忙活著給我們下麵條,王良則拿出幾個大瓷碗,又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生鏽的小鐵盒子,揭開蓋子後,從裡面拿出個綠色的袋子,伸進兩根手指去拈出幾粒茶葉放進碗中,給我們泡茶水。

  “王大哥,昨天到湖邊抬屍體,你在場沒有?”見王勝忙活完了,瘋哥開口問道。

  當時王勝正拿著水瓶,挨著往瓷碗裡倒水,瘋哥問話後,我看到他的手明顯抖了一下,水灑了些出來。

  過了幾秒,他才說:“我不僅在場,還下水撈了屍體,太嚇人了,我活這麼大歲數,還是頭次見到水鬼。”

  “你親眼見到鬼了?”我忙問。

  “不是水鬼的話,那屍體怎麼會豎立著在湖裡……昌林又怎麼會昏迷不醒?”王勝回頭望著我問。

  王昌林昏迷是因為發燒,可屍體為何豎立在水中,這一點我的確無法解釋。

  老蔣接話道:“這麼熱的天,人死後,內臟最先腐敗產生氣體,導致上半身的浮力變大,自然就往上浮了。”

  “湖裡以前夏天也淹死過人,可都沒這樣。”王良把裝著茶水的瓷碗端了過來。

  “那你們抬屍體的時候,女水鬼有沒有‘哇’地咬你們一口?”巫海突然張大著嘴,兩手五指伸開,滿臉猙獰地問王良。

  “哐啷!”

  是王良手中的碗掉落在了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滾燙的茶水濺了少許在我褲腿上,傳來一股溫熱。

  王良臉色陰沉地看著巫海:“領導,這事亂講不得!”

  屋子裡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瘋哥樂呵呵地上前,給王良遞了支煙,又幫他點燃,我則彎腰把碗撿了起來。

  “老大哥,你別往心裡去,巫隊長是開玩笑的,沒成想嚇到你了,對不住對不住。”

  王良被瘋哥拉著在木凳上坐下,抽了口煙說:“千百年來,老祖宗說的東西,還能有假?”

  雖說我也覺得巫海剛才的行為有些不妥,可聽著王良的話,我心裡還是有些抵觸:風谷村,乾脆改名叫封建迷信村得了!

  巫海讓王良抵了兩句,也不以為意,撇了撇嘴,自顧自地端起剩下的一個瓷碗喝起水來。

  “你們是不知道,昨天撈屍時,有水鬼和我們搶屍體……”王良的話讓我的心驟然緊了起來。
[隨機語錄]:

TOP

  說著,莽狗的左手做著捏的動作,臉上則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條縫了。

  “我看他是真的傻了吧?”巫海再次退後兩步,看著張支書問。

  “他以前只是不咋懂事,像個小娃兒,說話沒這麼瘋癲的。”張支書皺眉道:“可能是常年獨居在這山上,與人少了溝通,腦子就慢慢不好使了。 ”

  “你才是傻子。”莽狗突然站了起來,頭低著,眼睛狠命往上翻,瞪著巫海說:“走走走,爬遠些。”

  “你!”眼看巫海就要動怒,老蔣忙著把他拉到一邊去抽煙了。

  通過這幾句對話,我算看明白了,莽狗的確有些傻,但還沒到神經病的程度,正常交流還是可以的,前提是不要刺激他。

  看著巫海被拉走了,莽狗復又蹲下去,盯著地上的小人出神,瘋哥掏出煙盒,點燃一支煙後,遞到他面前:“要不要來一口?”

  話還沒說完,那煙就被莽狗拿走了,塞進嘴裡,猛地吸了起來,樹枝則被他甩在一旁。

  “別急,這些都是你的。”瘋哥把煙盒在他眼前晃了晃,莽狗伸手要去搶,瘋哥卻抽回手說:“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快問快問。”莽狗笑嘻嘻地說。

  “你最近一次見到你媳婦是甚麼時候?”

  莽狗想了想,又掰著指頭數了數,答道:“六天,還是七天。”

  女屍於前日被發現,法醫判定其死亡時間在兩天前,也就是說,人已經死了四天了,如果
DNA比對證實死者是羅秀,那羅秀死前兩三天是見過莽狗的。

  “在哪見的?”

  莽狗指著他唯一的一間屋子說:“就在那裡面。”

  “我竟然都不知道你和羅秀關係這麼近。”張支書說。

  “她經常到你家來?”我好奇地問。

  “也不是。”說著,莽狗又開始掰著指頭:“嗯,一個月三……四……五次。”

  我看了看,莽狗這房子處在半山腰,與山腳下其他村民的屋子隔得老遠,四周又都是樹木,沒甚麼土地,平日裡不會有人過來,就算羅秀經常到莽狗家,估計也沒人知道。

  “你們在一起都做些甚麼?”瘋哥問。

  “嘿嘿……”莽狗臉上露出嚮往的神色:“她給我做肉吃。”

  “還有呢?”

  莽狗笑而不語,像是害羞的樣子。

  “你剛才說摸咪咪是甚麼?”瘋哥提醒道。

  “嘿嘿,你是不是想聽我和秀花打洞洞的事?”邊說,莽狗邊用右手拇指食指合成一個圈,左手食指則一下下地插進圈裡。

  莽狗比劃得這麼形象,看來他和羅秀的確做過男女之事。

  “你們打過洞洞?”瘋哥順著問。

  “打過,和吃肉一樣舒服。”

  通常來說,婦人賣淫,為的是錢財,羅秀在張家村也算以賣淫為生,可莽狗一看就是拿不出錢的人,羅秀與他走這麼近又是為了哪般?

  想著,我問:“你給你媳婦拿錢花不?”

  “拿啊,拿了好幾塊。”莽狗的表情不似開玩笑。

  “羅秀做次生意收多少錢?”我側頭問張支書。

  “好像是五十。”

  “不是不是……”莽狗舞著手:“秀花和別人打洞洞收錢,不收我的錢。”

  “為甚麼不收你的?”

  莽狗撓了撓頭:“因為她是我媳婦啊,嘿嘿。”

  看著莽狗說起“媳婦”二字時臉上的表情,我不由心中一動,當下釋然:羅秀在張家村被其他人稱為“喪門星”、“克夫命”,又做著見不得人的職業,也只有莽狗不會計較她這些事,對她真心相待,她應該是在莽狗這裡找到了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感覺,所以對莽狗的態度會有所不同。

  “但是秀花說,有壞人和她打了洞洞不給錢,呸!”莽狗一口吐掉嘴裡的煙頭,臉上盡是氣憤之色。

  我猛地抬頭盯著他:“那人是誰?”
[隨機語錄]:

TOP

  “呸,風谷村的瓜批(傻瓜)。”莽狗又吐了口唾沫。

  “風谷村的?”我和瘋哥近乎異口同聲。

  “可不是麼,狗日的,我要曉得是哪個,非要幫秀花把錢要回來。”莽狗吹鼻子瞪眼的。

  我很是無語,人都死了,錢要回來還有甚麼用。我更失望的是,他竟不知道是誰,瘋哥又遞了支煙給他:“啥時候的事?”

  “就前幾天啊,秀花和我說的。”莽狗笑著接過煙,吸了一口,很是享受。

  我聽了這話,眼皮一跳,忙問:“你是說最後一次見到秀花時,她告訴你這件事的?”

  莽狗快速地點了幾下頭說:“那狗東西把秀花氣得不行。”

  “她為甚麼不告訴你是誰?”瘋哥問。

  “她怕我說出去。”莽狗撇了撇嘴:“我才不會亂講,秀花不信。”

  我看著莽狗,他這樣子,碰著人難保不說出去,也是他平日裡都待在這山上,沒與村裡人接觸,要不然,只怕他與羅秀的事早就傳得人盡皆知了。

  “你以前有沒有聽她說誰……打了洞洞不給錢?”老實講,我一個未婚青年,說出那幾個字還是有些難為情的。

  莽狗陷入了沉思,吸了幾口煙後,他搖頭說:“沒有。”

  “那天她啥時候走的?”

  “第二天早上。”

  “秀花最後一次見你,還說甚麼事沒?”瘋哥問。

  莽狗又笑了:“和你們說了的嘛,吃肉,打洞洞,嘿嘿……”

  我和瘋哥對視一眼,看來莽狗這裡能得到的信息就這麼多了。

  瘋哥把手裡的煙盒交給莽狗,他欣喜地接了過去,我們起身時,他指著地上的小人問:“你們看我畫得像不?”

  我不認識羅秀,女屍的面部又被毀了,今天初步確定死者身份後,我也還沒看到羅秀的照片,因此無法回答莽狗。

  瘋哥卻給他豎了個大拇指說:“像。”

  莽狗聽了,就憨憨地笑了起來:“我也覺得像。”

  在目前我們掌握的線索裡,莽狗是最後與羅秀接觸的人,加之他與羅秀關係非同一般,因此,他也是有嫌疑的。

  我們找了個由頭,到他屋子裡轉了轉,沒發現甚麼異常。出來的時候,莽狗還蹲在地上,愜意地吸著瘋哥給他的煙,絲毫不在意我們進屋一事。

  下山途中,我問瘋哥明明沒​​見過羅秀,怎麼還說莽狗畫的小人像她,瘋哥笑了笑:“他那樣的簡筆劃,永遠不可能畫出真人的模樣,他想畫得像一些,我們如了他的願便是,你沒見他笑得很開心麼。”

  “腦殼有問題,人都死了還笑。”巫海很是不屑。

  “他說得沒錯,每個人都會死。”老蔣說:“其實像他這樣活著也挺好,只有快樂與思念,沒有傷心和痛楚。”

  我苦笑著說:“道理大家都懂,真要做到這樣,何其難啊。”

  下山後,我們四個警察分成兩組,我和瘋哥,巫海和老蔣。

  張支書又叫來了一個男子,分別帶著我們把張家村裡的住戶挨著走訪一遍,著重了解羅秀的情況。

  先前在風谷村,我們根據情殺的推測,確定了十一戶有成年男性的重點家庭,在張家村走訪時,我們同樣注重對家中男性最近幾日行動軌蹟的詢問。

  羅秀在張家村的名聲很差,女人怕她勾引自家男人,隨時都防著她,也極度厭惡她,縱然現在她很可能已經死了,這些婦人嘴裡也沒有留情,把她貶了個一無是處,說她只會張開腿賺錢。

  男人呢,誠如張支書所說,有賊心沒賊膽,看得見摸不著,所謂吃不著的葡萄總是酸的,他們提起羅秀,也是頻頻搖頭。

  “她晚上賣勾子,白天要麼睡覺,要麼在外面晃蕩,很少在村裡見到她。”在一干毫無意義的貶損當中,總算出現了一條有價值的線索。

  說這話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村婦,姓王,她的兩個兒子常年在廣東那邊打工,男人在鎮上一家磚廠幫忙,每天早上出門,夜裡回來,白天就剩她一個人帶著個兩歲多的孫子。

  “王嬸,她白天都在哪裡晃?”我問。

  “聽說多數時間都在鎮上茶館裡。”

  “鎮上離村子有近十公里,她怎麼過去的?”瘋哥沉聲問。

  “大路上有縣城到鎮裡的班車,兩塊錢就坐過去了,從鎮上回村子可以坐回城的班車,也有摩的,五塊錢。”村婦回答。

  她說的時候,我想著這一帶的路況,無論是回風谷村還是張家村,坐班車的話,在大路邊下車後,都要步行一段距離,而自己開車或是坐摩的,則能直接到達村口。

  羅秀比一般的農村人賺錢容易,打摩的方便快捷,她應該選擇這種方式的時候多些。我閉上眼,腦海裡浮現出一輛摩托車往張家村口行駛來的情形,羅秀就坐在摩的師傅後面。

  她最後一次去找莽狗那天下午,多半也是這樣回到村裡的。

  當腦海裡那輛摩托車在村口停下時,我想到一件事,猛地睜開了眼睛!
[隨機語錄]:

TOP

  羅秀既是不想讓莽狗把那件事說出去,最好的辦法是提都不提,提了卻又不說名字,最大的可能是這件事發生的時間並不長,羅秀還在氣頭上,見到莽狗,自然要傾訴一番,甚至在莽狗面前罵上幾句,待洩了憤後,她冷靜了下來,便及時收住了口,沒把那人的名字告訴莽狗。

  雖然羅秀一個月見莽狗的次數不多,但莽狗的住所偏僻,她想去的話,隨時都可以。在張家村,羅秀唯一說得上話的人也只有莽狗。

  在這種情況下,她心頭有氣,想找人傾訴,應該會第一時間去找莽狗。

  所以,我推測,“打洞洞”不給錢的事,就發生在羅秀最後一次去找莽狗那天,甚至就在她上山前的一兩個小時之內!

  想通這點,我拉著瘋哥出了門,講了我的推測,讓他接著走訪,我則回去找莽狗,確定羅秀當天上山的具體時間,如果是下午的話,那摩的司機就很可疑了!

  瘋哥對我的推測很是讚賞,同時提醒我,可以讓莽狗回想一下羅秀那天的原話是怎麼講的,以及講話時的表情。

  眼看天快黑了,我一路小跑著上了山,當我到達莽狗家時,他竟還坐在院壩裡,腳下是一地的煙頭。

  我平日雖不抽煙,可有時為了方便辦事,褲包裡也會裝一包煙,用來給別人分發,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我拿出煙盒,走過去說:“莽狗,還要不?”

  “你咋回來了?”聽著聲音,莽狗抬起頭問,待看到我手裡的煙盒,他笑著起身接過去說:“要,要,當官的煙抽著就是安逸。”

  “我怕你不夠抽,回來再給你拿一盒。”我故意獲取莽狗的好感。

  “你不錯,比那個瓜批好。”莽狗忙不迭地取出一支煙,點燃抽了起來,他口中的“瓜批”自然指的是巫海。

  這次,我詳細詢問了羅秀最後一次上山的情況,確認她是下午來的,過來沒多久天就黑了,而當時她給莽狗說起這事,很是氣憤,說那人不僅沒給錢,還把她的裙子弄髒了。

  “媳婦讓我幫她把背上的泥灰拍了,我拍的時候,看到一個洞,這狗日的,你們要找到他了,還要讓他賠衣服啊!”莽狗憤恨不平。

  “背上有泥土?衣服還磨破了?”我訝然。

  “有啥子奇怪的,農村裡土多。”莽狗白了我一眼。

  這個線索太重要了,羅秀裙子上有灰,還磨破了,我馬上推測,對方是把羅秀壓在地上辦那事的。

  而莽狗又證實羅秀是下午上山的,如此,那個摩的師傅的嫌疑越發大了!

  張支書說過,到村裡來找羅秀嫖娼的人,好些都是騎摩託來的,村鎮裡有摩託的人,很多都會趁著農閒的時候打摩的掙點錢。

  那天,羅秀叫的這個摩的,會不會就是她之前的一個顧客?

  羅秀坐在後面抱著師傅,身體的接觸刺激著師傅,讓他有了衝動,待行至一僻靜處,與羅秀就地發生性關係,卻沒有付錢,羅秀氣得不行,隨即上山找莽狗傾訴。

  當務之急,就是找到那個摩的司機!

  既然羅秀說這人是風谷村的,只需重點盤查風谷村有摩託的人家即可。

  我急匆匆地下山找到了瘋哥,因天色昏暗,路上還跌了一跤。

  瘋哥已經把剩下的村民走訪完了,沒甚麼有用的線索,至於上午在鏡湖撈出的“氮素”化肥編織袋,他特意看了,幾乎每家都有,這方面找不到突破。

  聽完我的分析,瘋哥用力地拍了我肩膀一下:“你小子行啊!這個線索太重要了!”

  我笑道:“都是你培養有方。”

  不過,誇獎之後,瘋哥又說:“你的整個推理過程,都是建立在羅秀當日是打摩的回來的基礎上,如果她那日偏偏沒打摩的,我們就得重新梳理了。 ”

  “會嗎?”我猶豫了。

  瘋哥補充道:“這事今晚咱們就把它弄清楚!”

  稍許,張支書帶著巫海和老蔣找到了我們,他們那邊的走訪更是沒有收穫。

  我把這邊的情況講了出來,老蔣摩拳擦掌地說:“還等甚麼,殺回風谷村,找到家裡有摩託的人,挨家問啊,反正沒幾戶人。”

  “對,趕緊走!”巫海一聽有了線索,也很興奮。

  我看向瘋哥,徵詢他的意見,瘋哥眼珠一轉道:“咱們還是兵分兩路,兩人回風谷村調查,兩人去趟鎮上,這會兒時間還早,說不定好多打摩的的人還沒回家。”

  瘋哥考慮得周全,我點頭說:“也好,順便到羅秀經常去的茶館問問當天的情況。”

  隨後,我們重新分了組,瘋哥和老蔣回風谷村,我和巫海開車去鎮上,巫海與鎮派出所的民警都很熟悉,有他在,方便開展工作。
[隨機語錄]:

TOP

  “若是無法根據紅色三輪車的特徵鎖定兇手,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挨著詢問村民,看那幾天到底有沒有在小松埡或是鏡湖邊上割草的人。”上車後,瘋哥說道。

  “恩,不過我覺得紅色三輪車一定會給我們帶來驚喜的!”我發動車子,神色堅定地說。

  到了風谷村,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我倆顧不得吃東西,直接去了李勇家,卻發現房門緊閉。

  “剛吃了午飯,怎麼人就不見了?”

  “會不會在睡午覺?”我走上前,通過大門中間的縫隙往裡望去。

  屋內沒有光線,看著一片黑,案情緊急,我顧不得許多,直接敲響了房門。

  沒人應。

  我用力又敲了一次,門後傳來幾聲咳嗽,與我們第一次到李勇家時隔壁屋傳來的聲音相同,看來是李勇的爹在裡面。

  “是李大爺嗎?我們是公安局的,找一下李支書。”我客氣地說。

  又是幾聲咳嗽,我耐心地等著,差不多兩分鐘後,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他們去何老五家拉豬了。”

  聽了這話,我向老爺子道謝後,就與瘋哥問著路找到了村子裡何老五家。

  快到時,我看到那邊圍了不少人,何老五家門口就停著一輛紅色的三輪車,幾個男子正把一頭被五花大綁的肥豬往上抬著,李勇也在其中,他老婆和另外兩個婦人站在旁邊看熱鬧。

  我和瘋哥過去,村民都與我們打著招呼,李勇問我們有甚麼事,瘋哥笑著道:“你們先忙,忙完再說。”

  此時豬已經被抬進了三輪車的後面,嘴裡發出嘶鳴,李勇說:“那我先幫何老五把豬拉到鎮上去。”

  說完,他安排兩個男子爬到車後面按住豬,防止它掙扎,自己則走到摩托前端,抬腳準備坐上去。

  “李支書,能不能換個人騎車?”我見李勇要走,不免有些著急。

  李勇一聽,回頭望著我問:“事情急嗎?”

  “急。”

  李勇有些猶豫,車後的一名男子說:“支書,你和警官談吧,我來騎。”

  李勇皺著眉頭,沒有吱聲,那男子又說:“拉豬錢我還是給三百。”

  “行吧,那你騎慢點。”李勇這才鬆了口。

  期間,我留意到,瘋哥趁我與李勇說話時,繞著三輪車走了一圈,想來是在檢查車上有沒有甚麼線索。

  待何老五把車騎走後,李勇問我們啥事,瘋哥道:“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李勇聽了,先是讓剩下的人都各自回去,特別吩咐自己媳婦下午記得去接曉軍,然後才回過頭來問:“案子有新情況了?”

  我模棱兩可地恩了一聲,又故意說:“有人看到兇手行踪了。”

  “是誰?”李勇馬上問。

  “人沒看清,只看到兇手騎著輛紅色三輪車往鏡湖邊去,估計車上拉著屍體。”瘋哥這話說得很隨意,邊說還邊給李勇發了支煙。

  我一直留意著李勇的神情,聽著“紅色三輪車”幾字時,他眼睛明顯地瞪大了些,在接瘋哥的煙時,皺眉問:“你們該不會懷疑那騎三輪車的是我吧?”

  “李支書啊,不瞞你說,這證人不是風谷村的,他並不知道你有輛紅色三輪車,我們來找你,只是想讓你帶我們挨著去找村裡那些有紅色三輪車的人,也就剛剛才知道你也有輛這種車。”我忙解釋說,當然,這解釋是說給他聽的。

  “是我爹告訴你們我在這裡的吧?”

  “恩。”我點了點頭。

  瘋哥吐出口煙霧,笑著說:“我們當然相信支書不會是兇手,不過,既然你也有這樣一輛車,按規定,我們得給你做一份詢問筆錄,主要是了解一下你當日的活動軌跡,也是為了排除你的嫌疑。”

  李勇一聽這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瘋哥又補充了句:“還望李支書理解與配合!”

  “配合”二字,瘋哥語氣較重,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這對李勇來說,也算是軟硬兼施了。
[隨機語錄]:

TOP

  單純的神漢,有可能會比較愚昧,反而容易不買我們的賬,李勇作為村支書,懂得順勢而為,聽了瘋哥的話,硬生生擠出了個笑容:“楊警官,你說哪裡話,我肯定是要配合的嘛!”

  根據李勇的交待,羅秀遇害那日下午,他一直與老婆在地裡幹活,只是,李曉軍快放學時,他老婆就離開去大路邊接兒子了,隨後的時間,李勇沒有證人。

  “只有你們夫妻在地裡幹活?曉玉呢?”我問。

  “她那天好像是在割草。”李勇說。

  “能不能確定?”瘋哥又說:“好好想想,曉玉能不能當你的不在場證人。”

  李勇想了一陣,點頭道:“她那天肯定割了草的,我回家時,看到她在切豬草。”

  當日李勇的行動軌跡比較簡單,我與瘋哥反復問了幾次,換著花樣想找出他的問題,遺憾的是,李勇的話語並無大的破綻。

  這樣的話,李勇老婆走後,他獨處的時段,就只有暫時擱置了,唯有等新的線索出現,才能證實他在那期間到底是不是在地裡忙活。

  “李支書,麻煩你再說說七天前的下午,你都做了些甚麼事。”瘋哥又問了句。

  我心中了然,瘋哥曾推測,殺人兇手與先前嫖娼羅秀未給錢的人是同一個人,若是李勇在這個問題上說不清楚,那我們就能順藤摸瓜了。

  李勇明顯愣了一下,疑惑地問:“羅秀明明是五天前死的……”說到一半,他反應了過來,極為不悅地說:“娘的!你們是懷疑我日了她沒給錢啊?”

  昨晚瘋哥與老蔣在風谷村調查村子裡打摩的的男子,也是李勇帶著去的,他也就知曉了羅秀死前兩天與人發生性交易一事。

  看著李勇發火,瘋哥自然又是一陣笑著解釋,李勇也知道這事沒法推脫,只得又極不情願地把當天的行程交待了一番,他仍然是先與老婆在地裡幹活,之後老婆去接曉軍,他就一個人做到六點過再回家。

  又是這樣無法證實,我心裡有氣,故意說:“李支書,你可真辛苦啊。” 

  李勇瞥了我一眼:“你不相信,可以去找我老婆問嘛!”

  瘋哥笑道:“李支書,剛才就說了,我們一直都相信你。”

  我們在風谷村的調查,還要仰仗李勇,既然他沒有明顯的問題,我們也不好逼得太緊,現在就過去問他老婆,肯定會引起他的抵觸,不利於後續工作的開展。

  並且,他老婆是他一家人,若是他倆提前串供,問了也白問。

  想著,我便附和著瘋哥說:“是啊,李支書,我們是例行公事,感謝你的配合。”

  這時,我手機短信響了,我打開一看,是老蔣發的,他說昨日在羅秀家中提取的毛髮與鏡湖中女屍的DNA比對結果出來了,兩者的確為同一個人。

  雖然我們早就按照死者的身份是羅秀在調查,但這個結果無疑給我們打了一針強心劑,要知道,一旦身份出了錯,辦案會繞圈子不說,還容易造成冤假錯案。

  隨後,李勇帶我們去找其他的紅色三輪車,他告訴我們,風谷村有紅色三輪車的人家有四戶,除了他,還剩下三戶。

  第一戶,李勇說這家男人是鎮上磚廠老闆的親戚,他經常用三輪車幫著老闆拉磚,賺點運費。

  我們去的時候,三輪車和男主人都不在,只有個年輕女子在院壩裡晾衣服,女人看著也就二十多歲,應該和曉玉差不多大。

  “你男人呢?”李勇上前就問。

  女人兩手在衣服上拍了拍水,看了看我和瘋哥,這才回答:“去磚廠拉磚了。”

  “怎麼弄?去鎮上找他還是先問其他人?”李勇回過頭來問我。

  我輕輕搖頭,然後問女人:“他每天都去?”

  “這段時間磚廠生意好,差不多是每天去。”

  “幾點出門?幾點回家?”瘋哥問。

  這兩天我們幾個警察在村裡辦案,村民都知道是因為啥事,這會兒見我們問得這麼仔細,女人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我男人老實得很,不會幹壞事的。”

  我安撫她說:“你只管如實回答,我們肯定不會冤枉好人的。”

  “最近半個月,都是早上七點過出門,到晚上七八點才會回來。”女人有些忐忑。

  男子那麼晚才回家,嫌疑應該比較小,但是,也不排除那日下班下得早,在途中遇到了羅秀,殺了人拋屍後再回來。
[隨機語錄]:

TOP

  不過,根據女子的年齡來推斷,男子歲數應該不大,最多三十來歲,他會對四十多歲的羅秀感興趣?

  我再打量了一番女子,比起羅秀來,她不僅年輕,容貌也嬌好許多,她丈夫更沒理由放著家中的美嬌娘不理,而半路停下來與羅秀到樹叢中翻雲覆雨吧。

  “你丈夫多少歲了?”為了確定自己的猜測,我還是問了句。

  “二十五。”女子回答得乾脆利落。

  “挺年輕啊。”我笑著說。

  “他認識張家村的人嗎?”瘋哥問。

  “不認識,不認識。”女子慌忙擺手。

  我心中已有斷定,遂說:“行吧,等他回來了,就讓他別再出去了,我們晚上會再過來,問他幾個問題。”

  “好。”女子眼中仍有著憂色。

  “應該不是他。”出來後,瘋哥說:“這小伙子的行踪很好查證,既然他在磚廠上班,只需去廠裡詢問幾個人即可,張虎那也可以再問問。”

  “我也覺得不是他。”我講出了自己的判斷依據。

  我與瘋哥分析案情,沒有迴避李勇,若他是無辜的,知道這些也無妨,若他真是兇手,風谷村總共就四輛紅色三輪車,我們排除了男子的嫌疑,那他的嫌疑就大了幾分,我們這樣討論,可以給他施加心理壓力,讓他露出破綻。

  “那可說不定,你們是不知道,村裡這些漢子,都是些悶騷包,就算家裡有年輕的婆娘,在外面要遇到送上門的女人,肯定不會拒絕的。”李勇聽了我的話,唾沫橫飛地講道。

  “哈哈。”我當即轉身看著他:“李支書,這麼說來,你也是悶騷包了?”

  李勇說這話,把自己也套了進去,我用開玩笑的語氣問他,既不顯得刻意,又能試探他一番。

  李勇愣了兩秒,反應了過來:“小陸隊長,我要再年輕他個十歲,肯定騷!”

  說完,李勇哈哈笑著繼續往前走去,我盯著他的背影,眼睛慢慢瞇成了一條縫。

  隨後,李勇帶我們去調查第二戶人家,車主老孫頭是個老大爺,和張虎家一樣,他的兒女都在外打工,老兩口在家裡帶著孫子。

  其實,不僅是風谷村和張家村,留守兒童現像在全國農村都很普遍,父母為了生計在外奔波,孩子則由爺爺奶奶帶大。隔輩撫養會產生孩子缺愛、性格缺陷、膽小怕生等一系列問題,可現狀卻又難以改變,讓人蠻無奈的。

  老孫頭的房子在村子靠裡的一座山腳下,我們走了近半小時才到,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過了,房門是關著的,院壩裡也沒有三輪車。

  李勇接連喊了幾聲“老孫頭”,沒人答,我上前敲了一陣子門,也是毫無反應。

  “人呢?”瘋哥問李勇。

  “前些天他婆娘帶著孫子走親戚去了,老孫頭會不會也跟過去了?”

  “你有幾天沒見著他了?”瘋哥又問。

  “兩天……”李勇想了想又說:“不對,三四天,鏡湖邊出事後,我就沒見過他了。”

  這個消息引起了我的警覺,我與瘋哥對視一眼,開始在老孫頭家周圍轉起來。

  “老孫頭品行如何?”找線索的時候,我問李勇。

  “有些刁鑽嘛,以前農業稅還沒免的時候,村裡每次都是他家最後才交,拖拖沓沓的,總想找各種理由抵賴。”李勇數落著:“聽我爹說,這老東西年輕的時候就出了名的摳,給他老子辦喪事,找我爹去看墳的方位時,也要討價還價,我爹氣得直接說不做了,還是他婆娘過來說了好話,我爹想著都是一個村的,這才勉強應了。”

  “這倒是挺符合嫖娼不給錢的特徵。”瘋哥說。

  “他與妻子關係如何呢?”我又問。

  “這是個軟蛋。”李勇笑了起來:“他長得醜,討不到婆娘,後來好不容易才在外鎮找了家換親的,他的婆娘跟了他,他的妹妹嫁給他婆娘的哥哥。他怕他婆娘跑,對他婆娘是言聽計從,他婆娘覺得他醜,對他沒甚麼好臉色,他也不惱。”

  李勇扔掉手中煙頭,咳嗽了兩聲,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接著說:“他把男人的臉都丟光了,村裡只有他屋頭是男人怕女人的。”

  “既然如此怕老婆,應該不會嫖娼才是。”瘋哥分析說。

  “他婆娘帶著孫子去親戚家了嘛,他龜兒一個人在屋頭,幹這種事也不稀奇。”李勇露出鄙夷的神色。

  我琢磨著,剛才從第一戶人家出來,我和瘋哥都分析男子作案的可能性小,李勇就否定了一次,這會兒在老孫頭身上,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李勇這樣說,是出於他對村民性情的了解,還是急於撇清自己的干係呢?
[隨機語錄]:

TOP

  “李支書,你在村裡威望這麼高,你說話,他肯定會聽的。”我也地給李勇扣著高帽子。

  瘋哥適時地給他遞過去一支煙,李勇接過後道:“行,我再去給他說說。”

  我和瘋哥回到人群當中,先前在湖邊去跪拜的村民已經回來了,勸著唐艷媽。

  “娃他媽啊,別哭了,水鬼拉走的,誰也救不了,不是你的錯。”

  “是啊,再生一個就是了。”

  “對!要再生個兒子,那可就賺了,以女換兒,划算啊。”說這話的是個流裡流氣的中年男子,一副猥瑣樣。

  “閉嘴!”我瞪向他,他臉露不滿,卻也沒再說甚麼。

  過了一陣,李勇和唐貴走回來,李勇看向我們,微微搖頭,看來是沒談妥。果然,走近後,唐貴說:“人不能拉走。”

  “為啥?”老蔣問。

  “我的女子,憑甚麼讓你們拉去隨便摸?”唐貴昂著頭,一副誓不相讓的模樣。

  “好生說話!”巫海道:“誰要摸你女兒了?”

  “這人剛才不就在唐艷身上摸嗎。”

  “我那是在勘查!”老蔣一個大爺們,被唐貴詆毀著摸一具屍體,並且還是個十歲的小女孩,也忍不住了。

  “不管怎麼查,反正就是摸了。哼,當著我的面還好,拉到你們那去,我看不到,還不知會怎麼樣呢!”

  聽著唐貴說這些話,看著他那神情,我真恨不得衝上去揍他一頓。可理智告訴我,我不能,幾年的從警經歷磨煉了我,讓我不再像剛入警時那般衝動,遇事都會三思而行。

  我剛這麼想,結果,巫海就一拳頭招呼上去了:“你真他媽是個畜牲!”

  唐貴完全沒有防備,被打得側翻在地,嘴角流出了血。

  那一瞬間,時間似乎凝固了,所有人都愣了兩秒,直到唐貴坐在地上,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再指著巫海喊:“警察打人了!”

  這下,村民們都反應了過來,兩人上前去扶唐貴,剩下的人則齊刷刷地看向我們,眼中隱隱閃著怒火。

  “你憑啥打人?”剛才那猥瑣男道。

  “我打的不是人。”巫海還在氣頭上,當即回道。

  我心裡當然為巫海的舉動拍手叫好,可按以往我在巡警隊處置群體性事件的經驗來看,若是雙方再繼續激化矛盾,只怕這事會越鬧越大。

  別看風谷村的村民平日裡對警察比較敬畏,可他們如此愚昧封建,一根筋,一旦被惹怒了,肯定會立馬變成刁民,再抱成團的話,那就更麻煩了。

  這次我們出來,都沒攜帶武器,若是被村民包圍起來,那鐵定只有挨打的份了。

  瘋哥顯然也想到了這點,當即把巫海往後拉去,我與老蔣則及時地上前勸慰村民,並讓李勇也幫著勸勸。

  讓我們沒想到的是,這一次,李勇竟也不買賬了:“是巫大隊長打人在先,你們讓我怎麼勸嘛。”

  猥瑣男一聽這話,像是得到了李勇的許可,叫囂道:“唐貴,打回來!”

  “對,我,我要打回來。”此時唐貴已經站了起來,附和著說。

  “唐貴,你女兒屍骨未寒,你還有心思打架?”文雅扶著唐艷媽走到人群當中,毫不示弱地瞪著他問。

  唐艷媽的身子還在抖動,臉上的淚也未乾,她看著唐貴,艱難地說:“他爹,算了吧。”

  “算個屁,他把我血都打出來了!”唐貴直接吼了回去,唐艷媽當即低下了頭。

  我擔心村民突然發難,忙著上前走到文雅身邊,以便隨時可以保護她,同時說:“唐大哥,唐艷出了事,大家心裡都不好過,巫大隊剛才那麼衝動,也是因為心疼你女兒。警察勘查現場,檢驗屍體,都是為了破案,絕對是沒有半點歪心思的,你剛才那麼說,實在是太不妥了。”

  “嘴巴長在我身上,我怎麼說是我的事,你們不願聽,捂著耳朵便是,他打人就是不對!”唐貴不依不撓。

  我強忍住心中的怒意,壓著聲音說:“當然,打人的確不對。這樣,我是這次專案組的負責人,就由我替巫大隊長給你道個歉,也請你理解和配合我們的工作。”

  唐貴不吭聲了,表情有些猶豫。

  “李勇,你是黨的干部,說句話!”老蔣大聲喊道。

  我看向李勇,他眼珠子轉了一圈,這才說:“唐貴,行了,小陸隊長親自道歉,你也別抵著說了。”

  “要打回來啊!”猥瑣男又喊了句,人群中不乏附和之聲。

  “二癩子!”李勇瞪著他:“少給我惹事!”

  猥瑣男立馬換了笑臉:“好,好。”

  李勇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對唐貴說:“你表個態,這事就算過去了。”

  唐貴伸手摸了一下被打的嘴角,爾後往巫海那邊看了眼,再“呸”地吐了口唾沫,這才說:“我聽支書的,可以不打回來,但唐艷不能拉走!”
[隨機語錄]:

TOP

  我正欲開口,李勇卻沖我使眼色,帶我走到人群外,他說:“小陸隊長,依我看,這人你們就別拉了,要不然,等會兒再起衝突,我也勸不住。”

  再三權衡之下,我只得妥協了,又讓瘋哥他們四人過來一起商量了下,他們也同意我的決定。

  走回人群,我對唐貴說:“行吧,那你們把唐艷帶回去,給她洗澡、再換身衣服,讓她體面地下葬。”

  “好。”唐貴馬上回答。

  “但是。”我話峰一轉:“我們對此事的調查不會停止,到時候還請大家都配合一下。”

  “配合配合。”只有廖廖的聲音回應著我。

  隨後,老蔣打電話讓法醫他們不用來了,我則招呼唐貴把唐豔的屍體抱上警車。先前我們幾人已經商量過,這裡離村子還有兩公里路,我們開車送她一程。

  意外的是,唐貴不為所動,村民也沒人幫忙,只有唐艷媽一個人去抱唐豔的屍體。

  好在唐艷本就瘦弱,她媽勉強抱得動,步履蹣跚地往警車走去,文雅上前要幫忙,她卻說不用了。

  這時,李勇小聲問我:“小陸隊長,你們不怕晦氣?”

  聽了他的話,我才明白過來,敢情村民都怕晦氣,才不去幫忙的。

  可是,連唐貴也不搭手,就讓人氣憤了,我沉聲道:“我們是警察,不信那些。”

  唐艷媽扶著唐豔的屍體坐後排,前面能坐兩人,其餘人就只有走路回村了。考慮到巫海與唐貴的矛盾,我就讓瘋哥和他開車回去。

  上車前,巫海走到李勇前,神情嚴肅,李勇似乎對他先前打唐貴的行為有所忌憚,忙退後一步問:“巫大隊,你要幹啥?”

  “愿賭服輸。”巫海說完這四個字,就向李勇鞠躬,接連三次後,轉身走到警車旁,拉車門,上車。

  車子開走後,我們也往村裡走。

  這次能找到唐豔的屍體,全靠李勇算卦定位,以二癩子為首的村民,把李勇誇得跟在世活神仙似的,李勇反倒謙虛了起來,淡然地說:“我一直就說,老祖宗的手藝,錯不了。”

  之後,又告誡村民,近期鏡湖接連死人,千萬不要再到湖邊去了,不然被水鬼拖走就是活該,唐艷就是鮮活的例子。村民聽了,在應聲的同時,不免又把李勇吹捧了一番。

  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唐貴夾在人群裡,也時不時地搭幾句話,似乎都忘記了剛剛才死了個人的事。

  我、文雅和老蔣跟在後面,老蔣說:“如果死的是個兒子,效果肯定會大不相同。”

  “實在太可怕了。”文雅說:“我真慶幸沒生在這樣的地方。”

  “是啊,難以想像,在這個村子長大的女孩子會受到多少的磨難。”

  “唉,這都是命,在他們眼裡,女兒都是別家的。”老蔣說:“剛才那個二癩子,流裡流氣的,我看可以重點盤查一下。

  我點頭道:“我也覺得他有點問題,跳得太兇了!”

  “你們真相信李勇的算卦嗎?”文雅突然問。

  “他說這不是迷信,是統計學。”我又把昨晚李勇的那一套說辭講了出來。

  先前在張家村,瘋哥也成功地運用統計學,通過觀察面相,詐出了張堯與羅秀性交易的事,所以,在李勇也扯上統計學的時候,我還真有些拿捏不准了。

  “似乎有點道理。”文雅喃喃說著,爾後卻又迅速搖頭:“可他成天吆喝著湖裡有水鬼找替身,這總算是迷信了吧?”


  “沒錯,他真是個矛盾綜合體。”我笑了笑,又道:“說起來,他的嫌疑也比較大,我們可得盯緊著點。”

  “看天象,測方位,村民迷信,李勇的威望應該就是靠這些應驗了的算卦樹立起來的,村支書的身份倒是其次。”老蔣說。

  我看向前面,李勇走在人群當中,眾村民分別在左右,尤如眾星拱月,他在村裡的地位,當真是無人能比了。

  “算了,不想說他。你們看,風谷村周圍植被茂盛,山高水清的,景色多好啊,可這裡的民風咋就如此不堪呢?”文雅嘆息道。

  我苦笑著說:“我也曾以為越是偏僻落後的地方,人民越是樸實,這次的案子,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啊。”

  回到村裡,我們立即分了工,瘋哥、老蔣和文雅一組,以調查羅秀案為由,對村民進行走訪,全面清查。

  其實,前兩日我們已經做過這種調查,與羅秀案有關的情況都掌握得差不多了。此次的主要目的,還是尋找昨日見過唐豔的人,還原其生前的活動軌跡。

  我和巫海則守著李勇,讓他聯繫老孫頭,催促其回村。突發的唐艷事件,並沒讓我們忘記這個在羅秀案中嫌疑極大之人!
[隨機語錄]:

TOP

  村裡面手機信號不穩定,我們就走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坡上,找了棵大樹,坐在樹蔭下。

  李勇仍然是給老孫頭老婆打的電話,對方卻稱,老孫頭一早就出門回村了,按理早就應該到了才對。

  老孫頭身上沒有電話,這樣一來,他就徹底失聯了。

  我覺得苗頭有些不對,當即讓巫海聯繫鎮派出所所長陳波,發動治安耳目,搜尋老孫頭的下落。

  半個小時後,陳波那邊就傳來了喜訊,今日鎮上趕集,周邊村子的人都起得早,碰巧就有人在路上看過到老孫頭,他當時正是騎的那輛紅色三輪車。

  “現在人呢?”我忙問。

  陳波說,鎮上都找遍了,沒見著,他已經將所裡警力全派出去了,只要老孫頭沒離開太遠,肯定能有線索。

  “這老東西,竟然敢不聽招呼!”李勇有些氣憤。昨日他親自打電話讓老孫頭一早趕回來,老孫頭卻沒有聽從,他臉上自然掛不住。

  “李支書,老孫頭在鎮上可有甚麼親戚?”巫海對李勇的態度客氣了不少。

  “沒有。”李勇回答,又補充道:“他那種人,就算有親戚,也不願和他來往啊。”

  摳門,怕老婆,長得醜,被村裡人瞧不起,我在腦海裡勾勒出老孫頭的模樣,別說,這種長期處於壓抑中的人,憋急了還真有可能做出殺人的事來。

  等陳波那邊消息的間隙,李勇掏出煙盒來,給我和巫海散發。我不抽煙,在推脫的時候,我瞥見是硬中華的盒子,略為驚訝:“李支書一直抽這煙?”

  “哪能啊?”李勇把盒子揣回褲包,邊點煙邊說:“也就上級領導來檢查時充充門面,平時都抽便宜的。”

  “哦。”我嘴上應道,心裡卻琢磨著,先是好手機,這會兒又是好煙,李勇的收入還真是可以。

  轉念一想,再怎麼著,鎮上每年也會給各個村拔點錢款,這傢伙該不會是公款私用吧?

  “支書,這挨著的兩塊花生地,怎麼一塊排列整齊,長勢茂盛,另一塊卻稀稀拉拉,葉子也少得很?”巫海站起身,指向後面說。

  我回過頭,可不是嗎,身後的兩塊地裡種的都是花生,差別卻很大。

  “這是昌達家的,王良大哥和嫂子勤勤懇懇,莊稼當然種得好。”李勇又指著差的那邊說:“這是二癩子家的,他那個德行,能種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我最喜歡吃剛從泥巴地裡挖出來的花生了,我去王良地裡扯幾窩,等會下去了給他付錢。”說著,巫海就往地裡走去。

  李勇沒起身,接著抽煙。我也沒去,昨晚睡眠時間短,今天又走了這麼遠的路,完全不想動,乾脆躺在了地上。

  空氣中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聞著很是舒服,我睏意上湧,閉上了眼睛。過了一陣,我迷迷糊糊的,聽著巫海好像回來了,吆喝我起來吃花生,我擺了擺手。

  巫海又招呼李勇吃,之後就是劈裡啪啦的剝花生聲音,好像巫海還說:“……邊上有一片的花生都不見了……是不是被偷了……”

  再之後,我就完全沒印象了。

  “陸揚,陸揚!”

  我猛地睜開眼,面前是巫海的臉龐,他見我醒了,又說:“抓到老孫頭了!”

  “在哪?”我一下坐了起來。

  “陳波他們找到後,直接帶到鎮派出所了,咱們趕緊去吧。”

  “好!”我猛地站起身,卻由於剛剛醒來,身體機能沒完全甦醒,血液供應不上,感覺到頭有些暈。

  “喲,小陸隊長,你可慢點。”身旁的李勇及時扶了我一把。

  我穩了兩秒,待緩過神後,這才說:“沒事了,謝謝。”

  因為我們要回去開車,所以剛才起身後,我是向著村子站的,這會兒,頭腦清醒、視線清晰後,我發現,站在這處高坡上,剛好能把整個風谷村的景色收入眼中。

  錯落的村舍,盛開的桂花,閒適的牛羊,裊裊的炊煙。

  “發甚麼神吶?”巫海碰了我一下。

  我笑道:“若是風谷村的村民再……”

  下面二字,我本想說“和善”的,想起李勇還在,便說:“再純樸一些,這裡簡直就是世外桃源了。”

  “這話不假,你們市裡肯定是難得找到這樣一處地方的。”風谷村隸屬平五縣,​​巫海作為平五人,也是有自豪感的。

  說完,他還向李勇找著認同:“李支書,你說是不是?”

  我倆說話時,李勇一直面向村莊而立,聽得巫海詢問,這才轉身答道:“是,是,小陸隊長要喜歡這裡,我代表風谷村,隨時歡迎。”

  在一番客套中,我們走下了山坡。

  瘋哥他們的摸排還未結束,我找到他講了這事,說由我和巫海去鎮上審老孫頭,同時讓他留意著李勇。

  剛好瘋哥走訪的這戶村民離唐艷家不遠,我和巫海順便過去看了看,院壩裡沒人,堂屋的門是開著的,我喊了一聲,沒人應。

  走到門口看見,唐豔的屍體被平放在一張竹蓆上,衣服已經換了,旁邊卻只有她媽守著,不見其他人的踪影。

  “唐貴呢?”我問。

  婦人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睛有些紅腫,沒有作答。

  “肯定是看他兒子去了!”巫海憤慨地說。

  我嘆了口氣,安慰婦人道:“唐艷已經走了,你節哀順變,不要過度悲傷。”

  巫海也說:“我覺得你應該為她高興才是,早死早投胎,說不定她下輩子能過得幸福多了。”

  巫海說這話,出發點是好的,只是太直接了些,我怕刺激著婦人,忙說:“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有甚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儘管來昌達家找我們。”

  講完,不等婦人反應,我就推著巫海出了門。剛出來,卻見唐貴家院壩的一角站著個人。
[隨機語錄]:

TOP

  “時間緊迫,咱們還是分成兩組吧。”吃完早飯,站在昌達家的院壩裡,我對瘋哥和文雅說。

  “恩,今天的調查很關鍵,重點對像是李勇、唐貴,再加個董有亮。”文雅說。

  瘋哥道:“這樣,我帶昌達去李勇和董有亮家,你倆去唐貴家,文雅是女孩子,可以順帶著安慰一下唐豔的媽媽。”

  “好。”我說。

  “昨晚的事總讓我心裡不安,大家都提高警惕,注意安全。”瘋哥叮囑著。

  我和文雅都重重地點了點頭。

  昨晚在昌達屋裡商討案情時,我們三人都是背對窗戶坐的,只有瘋哥是面對著窗戶。

  隨著瘋哥突然大喊一句“誰”並沖向窗戶邊,我幾乎也是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一併衝了過去。

  從窗戶灑出去的燈光照不了多遠,好在有幾絲月光,我努力看了兩三秒,發現在前方的夜色當中,有一個人影晃動,而瘋哥此時已經去開昌達的房門了。

  然而,當我們打開房門,再打開堂屋的門衝出去時,月色下,一片靜謐,哪裡還有甚麼人影。

  文雅想追,被我拉了下來:“這人跑那麼快,肯定對地形熟悉,我們追不上的。”

  “回去吧。”瘋哥也贊同我的觀點。

  重新回到屋子,四人的臉色都不好,瘋哥剛一坐下,就又點了支煙。

  “第一天過來的時候,李勇好像就偷聽過我們講話。”我對瘋哥說。

  “真的?”文雅和昌達近乎異口同聲地問,因為當時他倆都沒在現場。

  “當然是真的。”我看著昌達:“那天你媽還碰著他了,他沒帶電筒,說閉著眼都能走回去,符合剛才在黑暗中奔跑的特點。”

  瘋哥知道我的意思,回答道:“剛才光線太暗,我只看到一個東西從窗前晃過,根本看不清體形,無法確定。”

  “很值得懷疑!”文雅說。

  “算了,明天再說吧。”我用手指了指窗戶,出了這麼檔子事,看來以後不能在這個房間裡談案情了。

  王勝一家人從醫院回來了,他家只有兩間臥室,我們是沒辦法去住了。

  男人家無所謂,可以打地舖,文雅的住宿就有些麻煩。她卻說:“我也可以打地舖啊!”

  最後,還是昌達主動說:“文雅姐,你睡我的房間吧。瘋哥和陸揚哥只有打地舖將就一下了,我去二叔家和弟弟睡一張床。”

  “不行,這麼晚了,你不能單獨出去。”瘋哥馬上否定道:“你家席子多不,拿兩張出來,我們三個男的睡一起。”

  昌達卻堅持:“沒事的,那人剛才被發現了,肯定不敢再出來。明天肯定會很忙,我這會兒過去,可以再看看弟弟恢復得如何了。”

  說完,昌達就進屋去拿了個電筒,執意出了門去。

  “都八點過了,昌達這小子怎麼還沒過來?”瘋哥的話將我的思緒從昨晚的回憶當中拉了回來。

  “他昨晚到王勝家後,給我發了條短信,雖然由於信號差晚收到了十分鐘,但應該沒事吧。”我說。

  “來了。”是文雅的聲音。

  我抬頭看去,昌達出現在前面的田埂上,快步地走動著。

  “弟弟已經徹底好了,我二叔二嬸讓我代他們向你們表示感謝。”昌達一來就說。

  “謝我們甚麼?”我問。

  昌達愣了一下道:“謝你們堅持要把弟弟送醫院啊。”

  瘋哥笑呵呵地說:“他們不是說王昌林到醫院後情況好轉也是因為你這個警察哥哥在身邊,驅走了陰邪之氣麼,關我們啥事。”

  昌林尷尬地笑了笑,沒有辯解,轉而問:“今天怎麼安排的呢?”

  聽著是由我和文雅去唐貴家,昌達說:“陸揚哥,你們一定要好好審一下他!”

  “那是當然。”我說。

  分開時,瘋哥叮囑我:“你們看有沒有機會再接近唐豔的屍體,既然基本斷定她是被謀殺的,那做進一步的屍檢就很有必要了。不過,昨天那陣仗你們也看見了,我們警力不足,記得別和唐貴發生直接對抗,免得吃虧。”

  昨日巫海打了唐貴,為此惹得村民與我們對峙,差點收不了場,我還是有所忌憚的,遂點頭說:“實在不行的話,只有讓巫海他們多帶點人來搶屍了。”

  “唉。”文雅嘆息著說:“希望不要讓唐艷再受更多的磨難了。”

  一路上,我和文雅商量了許多詢問唐貴的技巧,以及應付他各種發難的對策。

  然而,當我們走到唐貴家時,卻傻眼了,房門緊閉,一個人都沒有。
[隨機語錄]:

TOP

  我有些不相信,幾步衝到門前,邊拍打邊喊:“有沒有人?”

  油漆剝落的木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門後卻始終沒有動靜。

  “唐艷屍骨未寒,這家人到哪裡去了?”文雅喃喃說道。

  我們圍著房屋繞了一圈,仍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那邊有人,我們去問問。”文雅指著一處說。

  她指的是唐貴家右前方一百多米遠的一戶人家。我們走過去,看家的是個老太太,她告訴我們,昨晚天黑的時候,還見著唐貴家裡亮著燈,今早上起來沒見著人。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時,老太太又說:“你們去他老爹那看看吧。”

  對!

  唐艷失踪那晚,唐貴以要回去帶兒子為由,沒去鏡湖邊找唐艷。昨日發現唐艷屍體時,唐貴也來了,我故意問他兒子呢,他說讓他老爹在看管。現在唐貴一家人不見踪影,找他父母是最好的辦法。

  我們問清了方位,就匆匆往唐貴父母住的房子找去。趕到時,只見一對老頭老太在院子裡陪著個小男孩玩耍,卻不見唐貴夫妻的身影。

  我們上前詢問,老頭老太正是唐貴的父母,小孩則是唐貴的兒子。

  當被問及唐貴的去向時,老頭子搖頭說:“不曉得,他婆娘在裡頭。”.

  我與文雅對視一眼,無需言語,便用眼神做好了分工,她進屋找唐貴老婆了解情況,我則繼續與唐貴父母交談,看能不能有意外收穫。

  見老兩口逗玩孫子很是開心,我忍不住問:“大爺大媽,你們知道唐豔的事嗎?”

  “知道,作甚?”老頭子看也不看我地回答。

  他的態度,讓我心裡打鼓,進一步確認道:“我是說,唐艷溺水死亡的事。”

  “死了就死了嘛,哪個喊她不聽話要跑去耍水,這女子從小就皮得很,還不喜歡帶她弟弟。”老太說這些話時,語氣頗為嫌棄。

  同樣是重男輕女,唐貴當日用力踹了唐艷一腳,讓我感到極度氣憤,而此時,老太對唐艷死亡的漠視,卻讓我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要知道,她自己也是女人啊!

  我深呼吸兩次,稍微控制了情緒,又問:“你們家就唐貴一個兒子嗎?”

  “兩個,老大有出息,在鎮上修了房子。”老頭接話說。

  “爺爺,我大姑二姑不是你生的嗎?”唐貴兒子滿臉疑惑地問老頭。

  我皺眉問:“你們還有兩個女兒?”

  “你剛才不是問‘兒子’麼,女兒又不是兒子,嫁出去就是別人屋頭的了。”老頭白了我一眼。

  “是啊。”老太附和說:“女子嫁了人,一年回來不了兩次,還是兒子可靠。”

  我心裡想,人與人都是相互的,就你們家對待女兒的這種態度,只怕她們出嫁後,一輩子都不願再回來。

  “大媽,你是風谷村的人嗎?”我突發其想地問。

  “不是,隔壁村的。”

  “那你嫁到這邊後,回過自己娘家麼?”

  “頭幾年要回,每次回去我爹媽都問我要錢,我的錢要養兒子,哪有多的給他們,後來就不回了。”老太撇著嘴說。

  相隔如此近,卻鮮少回家,看來,老太從小也受到了重男輕女思想的影響,不被父母放在眼中,雙方的感情自然很淡。

  之後她成家了,又把這思想“傳承”了下去,對兒子寵愛有加,對女兒卻尖酸刻薄,從而造成了女兒出嫁後不願回娘家的現狀。

  還真是惡性循環!

  “你們小兒媳婦也是附近的人?”我問。

  “不是,她是我兒子從外縣帶回來的。”老頭頗為得意地說。

  我當下釋然,定是唐艷媽生長的地方,沒有這麼嚴重的封建思想。唐艷失踪後,她表現得很急切,等發現了屍體,更是哭得不能自已。這一家子人當中,也只有她為唐豔的逝去而悲傷了。

  我想,她是愛唐豔的,只是,處在風谷村這樣的環境當中,這份愛被過多地隱藏了起來。

  而這份力量微弱的愛,也沒能改變唐艷悲慘的命運。

  “警察叔叔,你有槍嗎?”唐貴兒子仰頭看著我問。

  他的眼睛裡閃動著無邪的光芒,驅散了我心頭不少的陰鬱,我蹲下身子,笑著說:“有啊。”

  “能給我玩玩嗎?”

  “叔叔沒帶。”我摸著他的頭,想起自已小時候對警察的崇拜和對槍支的熱衷,遂問:“你想用槍做甚麼?”

  “打鳥。”小孩一臉的認真:“李曉軍總說他有槍,還說他打鳥都用槍打,又快又準,我也想要一把。”

  “孫兒,他那是玩具槍,打不死鳥的,爺爺明天就去鎮上給你買一把。”老頭馬上說。

  “好啊好啊。”小孩瞬間對我沒興趣了,回到了他爺爺身邊。

  我站起身,準備接著問問唐貴的情況,卻見文雅從屋子裡走出,快步向我而來,臉色有些不對勁。
[隨機語錄]:

TOP

  “怎麼了?”我迎上去問。

  “唐貴昨晚就把唐艷屍體弄走了,說要早點入土,免得唐艷媽一直傷心。”

  “啥?”我頗為震驚:“埋了?”

  “嗯,本來唐艷媽不讓,他是強行弄走的,並讓唐艷媽到這邊來照看兒子。”文雅眼中分明燃燒著怒火。

  “埋哪去了?”我預感到此事有些不正常。

  “不知道,他說等過段時間再告訴唐艷媽,免得她天天往墳上跑。”

  “不是說三天後才入土麼。”我沉聲道:“絕對有問題!”

  “我們去找李勇,他肯定知道埋在哪的。”文雅說著就往前走。

  我追上她問:“李勇昨晚也在?”

  文雅搖頭:“唐艷媽倒是說昨晚沒見到他,但不是說村裡埋人都要找他算方位麼,我覺得這事兒他多半知道!”

  我贊同道:“恩,唐貴偷偷摸摸地一個人把女兒埋了,必然有詐。家裡人不知情,李勇這個村支書兼神漢知情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路上,我給瘋哥打電話,問他們現在在李勇家還是董有亮家,瘋哥的回答讓我心裡一緊:“李勇沒在家,我們就先到董有亮家裡來了。”

  “他家一個人都沒有?”我急忙問。

  “我們去的時候,剛好碰到李曉軍的媽在鎖門,準備送曉軍去鎮上補習,他們走了後,就只剩下李勇的老爹在屋裡了。”瘋哥回答。

  “李勇啥時候出門的?”我又問。

  “一早就走了,說是隔壁村子死了人,他去看個穴位。”瘋哥說完,疑惑地問:“你們不是在唐貴家麼,怎麼突然問起李勇了?”

  我簡單把這邊的情況介紹了一下,只聽瘋哥在電話那頭說:“等一下。”

  隨後,我聽著走路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瘋哥沉聲問:“唐貴抱走了唐豔的屍體,一夜未歸?”

  “恩。”

  “這狗日的,唐艷不會真是他殺的吧!”瘋哥隱有怒火。

  “我也擔心這個,他先是不准我們拉屍體走,現在又急著下葬,還不讓人知道葬在哪裡,指不定是想毀滅證據。”我說。

  “這樣。”瘋哥提議:“我給李勇打個電話,讓他完事兒後就趕緊回村,你們現在還是去唐貴家守著,一旦他回來,馬上通知我。”

  “沒問題。”我說。

  瘋哥又道:“我們這邊把董有亮的情況核實後,也過來與你們匯合。”

  見我掛了電話,文雅氣憤地說:“我真想一槍崩了唐貴!”

  說起槍,她倒是提醒了我,在風谷村,我們是人單勢薄,為了提高偵破效率,還經常要把僅有的四五個人拆分開來。這種情況下,一旦遇到甚麼突發事件,真不好應對。

  我當即給巫海打電話,一來將他們走後收集到的案情與他通個氣,再就是讓他們帶兩支槍過來。

  “行啊!”巫海爽快地答應了:“你不說我都想帶槍過來,媽的個巴子,風谷村的人抱團思想嚴重,不把傢伙帶上,我這心裡總是虛的。 ”

  昨日在鏡湖邊,巫海打了唐貴一拳,雖是出了氣,卻也惹起了警民對峙,逼得我代巫海向唐貴道歉才平息下來,巫海肯定憋屈。

  老孫頭那邊,巫海說他還算老實,反正罪行已經坦白了,出不了甚麼麽蛾子,下午他們再去審訊一次,爭取今晚趕過來。

  打完電話,由於無法確定唐貴會先回哪一邊,我和文雅便分開了,她去唐貴父母家裡,我則去唐貴自己的家。

  為保險起見,我倆互相拔了一下彼此的電話,讓它成為第一條通話記錄,方便拔打。

  同時約定,一旦誰發現唐貴,立即給對方拔過去報信,並由對方通知瘋哥他們。

  從唐貴父母家經過時,三人還在院子裡玩耍,小男孩在爺爺奶奶的逗弄下,玩得很開心,我問文雅:“唐艷媽一個人在屋子裡做什麼?”

  “發呆。”文雅說:“神情呆滯。”

  “唉。”我嘆息著與文雅告別,叮囑她一定注意安全,可別一時衝動惹怒了唐家人。

  “放心吧,我有分寸。”文雅沖我笑了笑。

  我站在田埂上,看著文雅走進屋子,這才快步往唐貴家走去。

  走到離唐貴家還有幾十米遠時,我看到他家院壩裡有個人影,忙著跑了過去。

  跑到他家門口,那人正在拿鑰匙開門,我試著喊了一聲,他回過頭來,還真是唐貴。

  “幹啥?”他皺眉看著我問。

  唐貴的臉色有些疲憊,灰頭土臉的,黑眼圈很重,我再往下一看,褲腿上沾了不少的泥土,大門旁還豎著兩把帶泥的鋤頭。

  “你從哪裡回來?”我不答反問。

  “警察還管這個?”唐貴白了我一眼。

  我早有心理準備,不與他置氣,反而鎮定地說:“唐貴,對你女兒的死,我們都很難過,我今天來,是想問問唐艷甚麼時候出殯,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的。”

  “哦。”唐貴勉強笑了笑:“不用了。”

  看著他窘迫的神色,我故意問:“唐艷呢?”

  “她……”唐貴的頭稍稍往下低了一些,遲疑道:“埋,埋了。”

  “埋在哪裡的?”我步步緊逼。

  “山上。”

  “哪座山?”

  “我……我……”他突然抬起頭,像是下了決心:“我憑甚麼告訴你?”

  我悄悄在褲包裡給文雅拔了電話,繼續保持著笑容穩住唐貴:“你別激動,我只是想去祭拜一下。”

  “謝謝,我說不用了。”說罷,唐貴轉身繼續開門。

  “要的要的,我們在村裡辦案,村裡死了人,按規矩應該去祭拜一下,這也是你們村李支書的意思。”

  “他啥時候說的?”唐貴側過頭,疑惑地問。

  “就剛才啊,我來之前。”

  “不可能,他……”唐貴忽然意識到了甚麼,收住了聲。

  唐貴的異樣讓我心中一動,我說李勇是剛剛說的那話,他馬上就說“不可能”,語氣如此肯定,難道,他剛才與李勇在一起?
[隨機語錄]: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