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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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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勁松的個頭很高,差不多有一米八了,只是微微有些駝,整張臉都很白,包括鬍鬚和眉毛,就連眼睛裡的瞳孔顏色似乎都比正常人要淺一些。

  他的年齡應該在七十以上,臉上的皺紋卻不多,我再細看,原來不是不多,而是因為皺紋同臉上的其他部分接在一起,不注意看看不出來。

  我的第一反應是這老頭得了白化病,可他的頭髮卻又是正常老人的銀白,中間還夾雜著些黑色。

  “咳……咳咳……”李勁鬆一進屋就瞇起了眼,並開始咳嗽起來。

  他咳得很厲害,咳了兩分鐘才停下,嗆得白色的臉都有了些血色。曉軍不停地喊著:“爺爺,爺爺。”並想往李勁松那邊去,被一個警察攔住了。

  我對這個怪老頭沒有一絲憐憫,義正言辭地說道:“李勇,你涉嫌謀殺與強姦他人,李勁松,你涉嫌謀殺他人,現在,我正式傳喚你們二人至公安機關作進一步調查,請予以配合!”

  “冤枉啊!”李勇的聲音很大,我估摸他是想把村民吸引過來。

  “胡扯。”李勁松也用沙啞的聲音表達著抗議。

  “走!”我們沒給他機會,押著他倆就往外走,李勇想反抗,當時他的兩手被銬在背後,我猛地往上一提,他痛得連聲“哎喲”,再也不敢亂動了。

  “這……這……”李勇老婆急得不知所措,卻又不敢上來阻攔。

  陳波與她熟悉,勸說道:“你別急,把兩個孩子照看好,等我們的調查結果出來吧。”

  這婦人先前給我們提供了兩次虛假消息,一次是羅秀遇害前兩日,李勇明明去了張家村,她卻說李勇一直在地裡勞作;一次是昨晚李勇明明宿夜未歸,她卻說李勇是今早才出門的。

  想著,我回頭說:“你也需要重新做筆錄,考慮到實際情況,我們明日會派兩人到你家中來的,你就別外出了。”

  婦人沒吭聲,只是點了點頭,而曉軍一直不停地哭著喊:“爹……爺爺……”

  李勇把這個兒子當成寶貝似的,又捨得花錢,曉軍對他自然有感情。不管怎樣,孩子是不諳世事的,是無辜的,我看著他滿臉的淚水,有些不忍,在心裡嘆了口氣。

  出得屋來,曉玉站在堂屋門口,倚在門框邊,木然地盯著這一切。昌達走上前,小聲勸說了幾句,曉玉聽力差,也不知聽見了沒。

  之後,我們押著二人往村口走,同時讓文雅那邊也把唐貴和二癩子往村口帶。

  曉軍突然哭喊著要追來,力氣大得很,誰要攔他他就張口咬,他媽已經完全懵了,不知該怎麼辦,我們怕弄疼他,也不敢用力,最後還是昌達叫曉玉來勸住了弟弟。

  村裡有幾戶人家的燈已經亮了,還有人影往這邊匯集。快到村口時,來了三五個村民,其中就有李勇的死忠,有人問我們在做啥,陳波直接就吼了回去:“李勇父子涉嫌謀殺,誰要敢阻攔,就是幫兇,一起帶回去!”

  我們一行有八個警察,全都穿著制服,只怕風谷村的人從來沒見過這陣仗。加之陳波一吼,幾個村民就是想阻攔,也沒那個膽了。

  到了村口,我和瘋哥商議了一番,風谷村離縣城太遠,來回跑麻煩,索性把李勇父子和唐貴全拉到鎮派出所去審問,審完再送縣看守所。

  唐豔的屍體則只有拉到縣城去做檢測,臨走前,巫海特意讓人分別取了李勇、李勁松、二癩子和唐貴的幾根頭髮,便於到時候做
DNA比對。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李勇的精神狀態差了許多,像是突然就垮了一截。其實這也是我們故意讓他知曉的,為的就是擊潰他的心理防線,降低審訊的難度。

  考慮到李勇父子都是老油條,審訊人員確定為我、瘋哥、老蔣、巫海,陳波和昌達則帶兩人留在村裡,既要及時向村民公佈李勇的惡行,又要防止村民串連在一起鬧事。陳波是本地警察,昌達是本地人,由他倆應對村民是最為合適的,文雅也留下來,便於給李勇老婆做筆錄。

  到派出所的時候,正值深夜,大家卻都沒有睏意,立即著手審訊事宜。我與瘋哥審李勇,巫海老蔣審李勇松,其他人分別整理唐貴和二癩子的筆錄。

  事情並未像我預期的那般順利,李勇雖是神情忐忑,卻對所有罪行一概不認,口口聲聲說我們冤枉他,並在審訊室裡大吵大鬧。

  只不過,此時李勇的亢奮與今日晚上在村裡故意與我爭吵並激發衝突時的理直氣壯比起來,要做作得多,我看在眼裡,明白他是以此來掩飾心中的不安。

  我輕蔑地笑了笑,逐一拋出張世遠家人指證他在羅秀死前兩日到過張家村,以及二癩子親眼看見他把唐艷帶出了村子,再到後面他指使唐貴販賣唐艷屍體……

  當這些證據被一一擺出來,且每一項證據都有目擊者指證時,李勇先前囂張的氣焰瞬間啞火了:“能……能給我支煙抽嗎?”

  瘋哥踱步到他跟前,點燃一支煙,李勇慌忙張開了嘴,瘋哥把煙頭遞到他面前,李勇探頭去銜,瘋哥卻又猛地收回煙,俯視著他,憤慨地問:“唐艷才十歲,你怎麼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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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勇沒有吭聲,打了個哈欠後,埋下了頭。

  “事實擺在面前,大家就別浪費時間了,如數交待吧。”我說。

  “楊警官,給支煙抽吧。”再抬起頭時,李勇的精神又差了幾分。

  “想通沒有?”瘋哥問。

  “我,我沒殺人。”他繼續做著無力的辯解。

  “沒殺人你會甘願受二癩子的脅迫與他交易?沒殺人你會讓你爹去鏡湖邊殺二癩子滅口?”我氣不打一處來,直截了當地說:“唐艷就因為撞見了你佔羅秀便宜的事,就被你殺了滅口,生前還受盡凌辱,你真他媽沒人性!”

  李勇再次沉默了。

  這一次,任我們說甚麼,他都沒再開口,只是不停地打著哈欠。他頭天晚上與唐貴跑到山上去做了個埋唐豔的假墳,徹夜未眠,當日晚上剛睡下沒多大會兒,又被我們抓了過來,基本上是近兩天沒睡覺,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每次只要他眼睛一閉上,我和瘋哥就會叫起他,不讓他睡,到後來,他煙癮也上來了,眼淚鼻涕一起淌。

  期間,我去其他審訊室探聽了下,唐貴和二癩子的筆錄已經問完了。他倆交待得非常詳細,李勁松那邊,和李勇差不多,面對訊問也是沉默應對,只不過,礙於他年齡實在太大,身體又有病,巫海怕他在派出所裡出事,快天亮的時候,還是讓他靠在椅子上睡了。

  上午十點,李勇狀態已經差得不行,卻仍然沒有開口。文雅打來電話,說是李勇老婆那邊的工作已經做通,她承認之前是受李勇唆使,做了假口供,這再次為我們審問李勇加重了籌碼。

  陳波及時向村民公佈了我們抓李勇父子的緣由,並說警方手中掌握了大量的證據,不會抓錯人,希望村民能理解並配合我們的工作。當時陳波故意把手槍別在腰間,加大了威懾力,竟是沒有一個村民表示出不滿。

  各方的進展都很順利,我和瘋哥覺得,李勇坦白只是時間問題了。

  果然,快到中午十二點的時候,李勇近乎哀求地說:“讓我睡覺吧,我說,我說……”

  一切皆如我們所推斷,羅秀死前兩日,在小松埡與李勇相遇。羅秀打招呼的時候,順帶著拋了個媚眼,勾起了李勇的色心。二人就近到林子裡辦了事,羅秀本想小賺一筆,沒想到李勇根本沒打算付錢。

  兩人在林子裡爭執了幾句,李勇不僅不給錢,還不准羅秀把這事說出去,不然就讓她在張家村待不下去。

  羅秀知道李勇在附近幾個村甚至鎮上都很有地位,她一個外地人,家中又沒男人,不敢惹毛李勇,只得悻悻地離開,而李勇在準備走的時候,看到不遠處有一雙眼睛,正是碰巧路過此地的唐艷,她身上還背著個割草的竹簍。

  李勇邊穿衣服邊走過去,警告唐艷不得把這事講出去,否則就要“收拾”她。唐艷平日裡在唐貴的打罵下,膽子小得很,當時都快嚇哭了。李勇見她嚇得厲害,知道她不敢說,也就放心地回村了。

  哪知幾天後,羅秀被人發現死在了鏡湖裡,這讓李勇有些擔憂起來,害怕自己的事曝光。他很迷戀雙重身份帶來的地位與經濟收入,不允許自己形象的毀損,加之風谷村出現了個想爭奪村支書位子的董有亮,更是讓他有了憂患意識。

  隨著調查的深入,羅秀死前兩日曾與人發生過性關係的事被我們掌握到了,並且羅秀點明這人是風谷村的。李勇知道後,徹底慌了,也是在那個時候,萌生出殺唐豔的想法的。

  他認為,當時只有唐艷一個目擊證人,只要唐艷死了,這事永遠都不會和他扯上關係!

  他是有心計的,先當著瘋哥的面,告誡村民,湖邊有水鬼,近期不要讓小孩去水邊,之後,又哄騙著唐艷去到鏡湖邊,趁其不備,將之推入湖中淹死。既能再次顯示自己的神漢本事,又能減小自己的嫌疑。

  “你是用曉軍的名義把唐艷哄過去的吧?”我突然想到。

  “是。”李勇吸著瘋哥給他點的煙說:“那女娃喜歡和曉軍耍,我那天找到她,告訴她說曉軍在湖邊釣魚,讓她也去玩,她很高興,直接就跟我走了。當時我明明很注意,沒見周圍有人,沒想到讓二癩子在山上瞅著了!”

  “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瘋哥說。

  唐艷生活在一個對她而言沒有愛的家庭,唯一能讓她高興的事就是與曉軍玩,然而,這個喜好,卻被李勇利用起來,最終害得自己丟掉了性命。

  單純的她在面對李勇時,甚至都沒有過一絲懷疑。我想像著她掉入水中掙扎時那無助又絕望的情形,心中憂傷又憤怒,打字的手握緊了拳頭,不自覺壓在鍵盤上,打出了一連串的空格。

  在李勇的交待中,有一點與我們預知的不同,他是等唐艷死了後,一時興起,才把屍體撈起來強奸的,完事後再扔進湖中。

  也就是說,他不是先姦後殺,而是先殺後姦屍。

  瘋哥他們去張世遠家中時,我很希望他能從唐艷屍體上找到點重要線索,以此鎖定李勇的嫌疑。我萬萬沒想到,找到的會是這樣一個令人揪心的證據。

  “禽獸不如!”我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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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李勇想要辯解:“這種事不稀奇啊……”

  “放屁!”瘋哥怒了:“只有畜牲幹得出這種事來!”

  “哪裡不稀奇了?”我質問。

  李勇張了張嘴,卻沒再說話。

  在我們的進一步追問中,他才交待,強姦唐豔後,他把屍體拋於水中,再從容地回到村子裡。他早就算到唐貴會找過去,並且計劃好了通過自己的“掐算”把眾人視線引過去,事實上他也做到了,並以此在村民心中再次樹立了威信。

  再後面,他唆使唐貴,不准警方拉走屍體,包括賣屍做假墳,都是為了掩人耳目,消除證據。

  去唐艷墳前祭拜以及回程的途中,唐貴也是受他事先指使而帶著我們繞路。他以為萬事大吉,卻沒想到我們會順著回去找到唐豔的墳,並得知其是個空墳,進而挖掘出他牽頭賣屍的事。

  “唐貴這瓜批,害死我了。”講完,李勇數落了一句。

  “自己犯了罪不知道悔改,還責怪別人,你真是沒救了!”我說。

  “陸隊長,這些我都老實交待了,是不是可以從輕處理?”李勇討好地看向我。

  我冷哼道:“強姦,殺人,侮辱屍體,你將得到法律的嚴懲!”

  “不過是個小女娃兒,你們總不至於槍斃我吧?”李勇滿臉驚駭。

  “啥?”瘋哥皺起眉頭:“小女娃兒?小女娃兒的命就不是命了?”

  “村裡好幾戶人家生了女娃都扔到山裡死了,你們為甚麼不把他們抓起來?”李勇頭頭是道。

  我再次震驚了,為李勇的無知,更為風谷村村民的殘忍與對生命的踐踏。

  “法律會給你一個了斷的。”我無奈地說著。對他這種人,我已經懶得再做任何解釋。

  當我和瘋哥從審訊室出來時,已經是正午時分,灼熱的陽光射得我睜不開眼。李勇交待的事實太過殘忍,讓我心裡升騰不起絲毫破案後的舒坦,加之一宿未睡,我突然就有些冒火,對瘋哥說:“風谷村每日都能接受到如此充足的光照,可為何這裡的人心仍舊如此晦暗呢?晦暗得讓人害怕!”

  “陰暗深藏皮囊,陽光照射不到。”瘋哥沉聲回答。

  “真想把他們的心都挖出來,放在太陽下暴晒數日!”

  “根子壞了,挖出來,只怕會腐爛得更快。”

  說到唐艷,瘋哥很自責:“是我害了她,如果那日我不讓李勇知道莽狗交待的事,他就不會對唐艷下殺心了。”

  “那我就更該悔恨了。”我說,因為是我從莽狗口中問出了風谷村的男子與羅秀“打洞洞不給錢”一事。

  “唉。”瘋哥嘆息道:“等案子結了,咱們一起去她墳前謝罪吧。”

  “好!”我說。

  李勇交由派出所的民警負責看守,我與瘋哥去了李勁松的審訊室,他睡了一覺,已經醒了過來,卻仍舊甚麼都不講,油鹽不進,巫海和老蔣有力使不出。

  對於李勁松帶刀去鏡湖一事,李勇的解釋是李勁松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幫他,當時李勁松身上是帶著錢的,也做好了把錢給二癩子的準備,他帶刀並非想殺二癩子,只是嚇嚇他而已,讓他永遠不敢把這事說出去。

  我們當然不會相信李勇的片面之詞,可事實上,他這麼狡辯,我們找不到有力的反駁理由。而如果按這種思路定性,李勁松的行為就不構成故意殺人罪。

  走進審訊室,裡面一片昏暗,我好奇地問巫海,為甚麼不開窗戶,巫海說,只要一開窗戶,李勁松就會發狂,渾身顫抖,不停用頭去撞椅子,就像發癲癇一樣。

  李勇曾說李勁松見不得光,看來是真的,我再盯著他那發白的臉,更加好奇他到底是得了甚麼病。

  來的時候,我和瘋哥就商量好了,風谷村的人都重男輕女,李勁松對自己一脈單傳的兒子李勇肯定上心,他沉默,我們就用李勇的事來刺激他。

  “李大爺,你兒子已經招了。”我走到他面前,從容地說。

  李勁松猛地抬起之前深埋的腦袋,盯著我,緩緩吐出幾個字:“招甚麼了?”

  “殺人!強姦!”瘋哥拽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乾脆地說道。

  “你們要咋處理?”他的聲音帶著沙啞,在昏暗狹窄的空間裡,聽著竟讓人有些發怵。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心裡打著氣,眼睛盯著他,不讓自己露出怯意。

  李勁松的身子再次抖了起來,稍許,他咬牙道:“人是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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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是一愣,繼而冷笑道:“說來聽聽。”

  在李勁松隨後的交待中,李勇與羅秀發生關係、以及後來指使唐貴賣唐艷屍體的事,均與李勇的口供相符。然而,當說到殺害唐艷一事時,他一口咬定,唐艷是他推入水中的。

  “哼,你為了保住李勇的命,還真是大方,甘願替他頂罪!”瘋哥的想法與我一致。

  “真是我殺的,我……我就是用這隻手推的……”李勁松邊說邊扭動著右手,卻因為被銬在椅子上,無法抽出。

  “唐艷是白天落水死亡的,你白天不是從來不出門麼?”老蔣走上前來,摸著自己的光頭,審視著李勁松問。

  李勁松轉了轉眼珠,辯解道:“那日天色昏暗,光線不強,我勉強能出去。”

  “亂講,這幾日都是晴天!”連巫海都找出了李勁松的破綻:“還有,二癩子親眼見到李勇把唐艷帶出了村,當時你並沒和他們一起。 ”

  “真是我。”李勁松有些急了:“那天晚上,你們不是去找唐艷嘛,我有些擔心你們發現甚麼,還去村口瞧了一陣。”

  “核桃樹下面的人是你?”瘋哥問。

  李勁松點頭,接著說:“第二天晚上,我還去王良家外偷聽過你們說話,知道你們那時就已經懷疑到李勇頭上了。”

  “你年齡這麼大,跑得還挺快嘛!”我有些震驚,重新打量著他。李勁松的腿比較細,腳上穿著雙黑色的步鞋,和一般的老頭無異,沒想到行動如此矯健。

  “我只是怕光、易咳,身體其他方面還是好的,不信可以馬上讓我跑。”李勁松極力向我們證明自己具備殺人的能力。

  “你說唐艷是你殺的,那姦屍的也是你?你有那本事麼?”巫海又問。

  李勁松愣了幾秒,慌忙點頭回答:“是我,我……我行得很,那女娃是處子身,下面緊,還把我弄痛了。”

  我聽著這話,怒氣上湧,衝上前,一把拍在他肩膀上:“別做無謂的口水之爭了,李勇已經承認殺人姦屍的罪行,旁證也有了,你想替兒子去死,是不現實的!唐艷下體的鑑定結果很快就會出來,如果真是你,那你們父子就能在監獄裡團聚了,一個都跑不掉!”

  我以為李勁松還要替李勇繼續爭辯,他卻突然轉過頭來,瞪著我,牙關緊咬,額頭上的青筋都出來了。

  “李勁松!”巫海說:“你瞪誰呢?我們見你年齡大才對你客氣,別以為我們真怕你!”

  老蔣也附和道:“風谷村這麼些年讓你們父子帶領,風氣簡直太差了,如今李勇又做出這般禽獸不如的事,你作為父親,應該如實交待他的罪行,替他多積德,而不是想著如何庇護甚至頂罪!”

  “你們殺了我吧。”李勁松竟耍起了無賴。

  “我們不會殺你,你們這種人,自有老天爺來收。”巫海沒好氣地說。

  我故作好奇地問:“對啊,你們不是敬鬼神麼,李勇殺人姦屍,滿天的神靈會如何懲處他?”

  李勁松不吭氣,眼睛瞪得愈發大了,瘋哥說:“肯定會下地獄的,十八層那種。”

  “呸。”李老頭朝瘋哥吐了口唾沫,罵道:“你龜兒才下地獄!”

  巫海是暴脾氣,一聽就揚手要扇他耳光,瘋哥攔下他說:“沒必要和他一般見識,為老不尊,惡人自有天來收。”

  李勁松的行為,擺明了是在做戲,見他交待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我們也放棄了,按風谷村重男輕女的習俗,要想讓他說出對唯一兒子李勇不利的話來,還不如殺了他。

  之後,我們四人對案情作了合議,李勇、二癩子與唐貴三人的口供均能互相印證,殺人姦屍的事是他做的應該跑不了,李勁松只不過是知情人,為了保住這個兒子才做了違法行為。

  至此,唐艷遇害一案的始末就完全弄明白了,我們也算是對她有了一個交待,文雅知道了也能好受一些。

  然而,我們此行的主要偵辦案件——羅秀案卻並沒因此而得到圓滿的了結。因為,仍然有一個關鍵的謎團沒有解開。

“以羅秀為原點,有三件大事,其一,死前兩天與人發生性關係且未收錢,現已證實是李勇所為;其二,被人殺死並沉屍湖中,現已證實是老孫頭所為;可最後一起,挖眼睛、劃爛下體的行為人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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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哥接著我的話說:“李勇該交待的都交待得差不多了,不似有隱瞞。”

  “沒錯。”巫海說:“殺人強姦都承認了,這個他沒有隱瞞的必要啊。”

  “那會是誰呢?”老蔣摳著光頭,一副完全沒有頭緒的模樣。

  不僅是他,就連瘋哥這個老刑警,在確認李勇不是劃羅秀下體的人後,也疑惑了起來,因為,目前沒有其他可疑的人了。

  “這個人找不出來的話,案子仍然不能結。”我說。

  “大致的範圍還是有的,前兩天就分析過,碰巧能看到老孫頭拋屍的,要麽是在鏡湖游泳之人,要麽是在附近種地的人。”瘋哥吸了口煙道。

  “那隻只有把風谷村的人挨著再審一遍了!”巫海說。

  實在沒有突破的話,也只有用這個笨辦法了。

  當天下午,巫海和另外兩個縣刑警隊的人就把李勇押送去了看守所,順便給局長匯報最新進展。

  至於李勁松,考慮到他年齡太大,自身又有病,最主要的是,給他違法行為定性的證據不充足,經過我們合議並請示縣公安局長後,決定先放他回家。

  “他是殺人犯啊,你們就把他放了?”當二癩子得知這件事後,非常不滿。

  老蔣給他做著解釋工作,李勁松雖帶了刀,卻並沒做出實際的“謀殺”行為,沒傷到二癩子分毫,現場又沒有第三者證據……解釋了半天,二癩子總算聽明白了幾分,不安地問:“那他再拿刀來殺我怎麼辦?你們得保護我。”

  “放屁,你要我們當保鏢?”老蔣不滿地說。

  “那我咋整?”

  二癩子的話倒是提醒了我,雖然釋放李勁松的行為是合法的,但我們心裡明白,他昨晚應該是受到李勇的指使想要殺二癩子的,為此,我讓二癩子這段時間先別回村子了,等案子結了再說。

  二癩子怕死,點頭答應了我的提議,卻說他沒有地方能去,想住在派出所。我本來有些為難,畢竟派出所不是我們的地盤,結果當我把這事給陳波講了後,他爽快地同意了,說反正派出所有空屋子,讓他住幾天就行了,順便還能讓他幫著派出所打掃清潔。

  之後,我們一行人把李勁松帶回了風谷村。出審訊室時,李勁松反應很大,用手摀住臉,渾身往裡縮,我想起他怕光,讓派出所的同事找了根毛巾給他,他一下子把頭罩住,只留出一對眼睛,這才好了些。

  李勁松知道我們把李勇帶去了看守所,一路上都沒好臉色,也不發一言。

  到了李家,我們再次叮囑了他幾句,讓他老實在家待著,別做過激行為,他仍保持沉默,瘋哥只得讓李勇的老婆把他帶進屋。

  李勇老婆看著李勁松,有些發楞,李勁松低聲吼道:“走開!”

  婦人回過神來,忙著往旁邊讓了兩步,李勁松直接進了屋去。

  曉軍和曉玉也出來了,曉軍臉上花花的,淚痕還在,曉玉拉著他,呆呆地看著我們這邊,沒有任何表情。

  我想過去安慰他們幾句,走了幾步,曉軍卻往後退去,像是怕我一般,看來昨晚強行抓捕他的爺爺和爸爸一事給他留下了陰影,我嘆了口氣,停住了腳步。

  回到昌達家,陳波說他們已經把村民的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現在李勇又認了罪,更加沒人敢出頭鬧事。他那邊會及時把這事向鎮黨委報告,由鎮上指定人當風谷村的代支書,盡快把善後工作開展起來。

  第二天,鎮上指定由董有亮替代李勇成為風谷村的臨時村支書,等到換屆時再任命,董有亮雷厲風行,在村裡找了幾個對李家沒那麼忠誠的村民,迅速開始挨家挨戶摸底並做思想工作。

  巫海那邊給局長匯報後,領導急於向外界宣揚破案成果,消除社會影響,要求把重心轉到對老孫頭和李勇二人的審訊上,還說劃傷羅秀下體一事肯定也是他倆中的一人幹的,只要嚴加審訊,必然會有結果。

  我和瘋哥並不認同,覺得風谷村還有繼續調查的必要,我們是市裡的,縣局局長沒法指揮我們,就把縣刑警隊的人全都調回了城裡,村裡便又只剩下我、瘋哥、文雅和昌達四人,好在老蔣他們走的時候,把兩把手槍留了下來,讓我們心裡好歹有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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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傍晚,我們四人在昌達家再次梳理案情。

  昌達對李勇的看法有了徹底的改觀,不再像之前一般尊崇,而是說完全沒想到李勇會是這樣的人。

  在談到劃爛羅秀下體的可疑人員時,我們幾人都沒有頭緒,瘋哥詢問昌達的意見,他是村裡人,比我們熟悉村民的情況。

  “羅秀是妓女,聽說附近有很多人都討厭她的。”昌達回答。

  “你有沒有特別懷疑的人?”瘋哥又問。

  昌達微微搖頭:“好多男性村民都有嫌疑。”

  “女人才更討厭妓女吧?”文雅馬上說。

  我也覺得文雅說得更有道理,可又想到一個問題,就問昌達:“村裡有女性會游泳嗎?”

  “沒有。”昌達晃著手回答。

  “應該是男性。”瘋哥說:“與普遍女性對羅秀的那種討厭不同,他這是仇恨。”

  我分析說:“這人劃爛下體,比較好解釋;可挖眼珠這一行為,莫不是恨她看了什麼不該看的?”

  “村裡能有啥不該看的?我覺得就是純粹的變態想法。”昌達說。

  文雅沒再堅持自己的觀點,轉而問昌達:“上次你說鏡湖邊有土地的是你二叔、唐貴和董有亮三家人,要不咱們還是從這三人著手?”

  “我二叔……”昌達又想替王勝辯解,我笑著說:“現在沒有明顯的可疑人員,只有這樣了,清者自清,你不用擔心。”

  “行!”昌達也笑了:“我了解二叔,他沒問題,不怕查。”

  唐貴也被巫海他們帶進城去了,只剩王勝和董有亮,我們分成兩組行動,我與文雅去了董有亮家。

  我們到時,董有亮家房門緊閉,屋裡也沒開燈。天馬上就黑了,這很不應該,我心裡詫異,在附近找了家村民打聽,村民說下午還見到了他。

  “這麼晚了,他會出門去哪?”文雅也很奇怪。

  “我打個電話試試。”我掏出手機,走到寬闊地帶,打了好幾次才通。他那邊信號不好,斷斷續續的,我總算聽明白了。

原來,案情傳開後,村裡人都知道了唐艷被人強姦過,本來情緒已經緩和了許多的唐艷媽在得知這一消息後,再次哭得死去活來,董有亮去了她家,在安慰她。

  我和文雅也趕了過去,屋裡有三個人,董有亮告訴我們,唐艷媽哭了一整天,周圍村民覺得唐艷死得慘,肯定要變成厲鬼,所以都不敢到屋裡來。他一個大男人,不方便獨自來探望,便把老婆一起叫來,現在,婦人在其老婆的勸說下,情緒已經穩定了不少。

  “唐貴的父母也不管嗎?”文雅問。

  “老兩口只把孫子接過去了,哪裡會管這個兒媳婦的死活。”董有亮嘆息著搖了搖頭。

  “董大哥,李勇是肯定回不來了,希望風谷村在你的帶領下,能夠風氣大變,對女性多一些關愛。”我由衷地說。

  “我會盡力的。”董有亮看著我,沉聲應道。

  弄清情況後,我針對羅秀下體被劃一事,詳細詢問了董有亮,包括他與羅秀的關係,以及羅秀遇害當日他的行動軌跡。

  董有亮很是配合,基本上是問甚麼答甚麼,文雅也補充了一些問題,一番詢問下來,我們再次排除了董有亮的嫌疑。

  在這樣的前提下,為了能獲得更多有用的信息,我直截了當地給他講了我們調查的目的,讓他幫著想想,村裡有沒有誰對羅秀懷恨在心。

  “村裡的人……”

  “毀損屍體都是在水下進行的,村裡女性都不會游泳,應該不用考慮,你著重想想哪個男人比較可疑?”我提醒他。

  “女性都不會游泳?”董有亮反問,眉頭皺到了一塊。

  “難道不是嗎?”文雅驚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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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有亮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我甚為詫異,以為他知道點甚麼,非讓他說出來,好半天,他才支吾道:“我家女人也會游泳,我是怕你們懷疑她……”

  我往裡看了看董有亮的老婆,也是五十歲左右了,身體看著也不精幹,不像是有本事潛到水下劃屍體的人。

  “風谷村的女人不是沒機會去游泳嗎?”文雅問。

  “那是他們,我女人是我一手教出來的。”董有亮臉上閃出幾分得意。

  “還有其他女人會游泳不?”我又問。

  “我還知道有兩個,但她們不可能犯事。”

  “為甚麼?”

  董有亮回答:“因為她們跟著自家男人在外面打工啊,根本沒在村裡。”

  我恍然大悟。

  董有亮還說,夏天天熱,男人都喜歡去湖裡泡著解暑,也只有他們幾個在外見過世面的人,對女人的態度有了改觀,會抽空帶自家女人去鏡湖,並教會她們游泳。

  “意思是,除了這幾家的女人,村裡其他女人都不會游泳了吧?”我確認著。

  文雅說:“其他人家裡,男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哪裡會心疼自己的老婆,肯定不會教的!”

  我們回到昌達家時,瘋哥他們剛好也回來了,兩邊交換了意見,基本排除了王勝和董有亮的嫌疑。

  這樣一來,就徹底沒有懷疑對象了,我們商議了一番,決定花三天時間把村裡所有人家再逐一走訪一次,若仍然沒有結果,也只有這樣了,畢竟損毀屍體這種事的危害性比殺人強姦小多了,就算要繼續調查,也得移交給巫海他們,我們不可能一直為此事守在風谷村。

  走訪仍然分為兩個組,保險起見,我根據從董有亮那得來的啟示,提醒瘋哥他們走訪時不要忽視對身體健碩的女性的調查,保不准村裡還有其他愛老婆並教老婆游泳的男人呢,只不過平時沒表現出來而已。

  聽了我的話,文雅一副認真模樣說道:“昌達,你可不要把村裡的舊習俗延續下去喲,以後要對老婆好一點!”

  “不會的不會的。”昌達忙說。

  “是不會把舊習俗延續,還是不會對老婆好?”文雅故意逗他問。

  “我保證不重男輕女!”昌達回答。

  文雅的話讓我想起唐貴之前說撞見昌達和曉玉在一起的事,開玩笑地問:“這裡就咱們幾人,你說說看,你從小在村裡長大,有沒有和哪個女孩子相好過?”

  昌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陸揚哥,我小時候很木的,哪知道這些事。”

  “哎,我聽出些眉目。”瘋哥也來湊熱鬧:“你小子該不會是喜歡李勇的女兒吧?要不怎麼會帶她去游泳呢?”

  “是她非要跟著去的……”昌達擺手說:“去了後,我顧著和其他夥伴玩,沒怎麼管她,要不然,她也不會溺水了。”

  “噢。”文雅說:“那就是她喜歡你了?”

  昌達臉都紅了,正好這時他爸敲門說
煮好了,他趁機說去幫著端碗,就出了屋子,文雅似意猶未盡,還說倆人從小一起長大,若是好上了,倒算得上一段佳話。

  “難說,畢竟文化水平差異太大,沒有甚麼共同語言。”我有不同的看法。

  “才不是!”文雅難得一見地撅起了嘴。

  “你們小兩口慢慢爭啊,我吃麵去……”瘋哥笑呵呵地說完就走了,文雅則被他的一句話弄得滿臉紅霞飛。

  這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昌達又說去他二叔那和他弟弟王昌林睡。

  第二天清早,等著昌達從外面回來後,我們便準備出發去村裡走訪,臨走時,昌達說了句:“李勁松昨晚去找二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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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回事?”我停下腳步問。

  “昨晚我去二叔家,半路看見個人影,電筒也沒打,我覺得奇怪,就悄悄跟了過去,發現他一直走到了二癩子家門外,先敲了敲門,沒人開,他就在屋外等著,我知道二癩子在派出所,不會回來,李勁松犯不了事,我就走了。”

  “他肯定是覺得李勇罪行暴露出來,全是因為二癩子的指認,想報復他。”我說。

  “你怎麼知道他是李勁松呢?”文雅問。

  “路上經過兩家人屋前,有光亮照到他身上,我看體形很像。還有啊,晚上走路不打電筒,村裡人也只有他這樣吧。”昌達回答。

  “應該是他沒錯。”瘋哥也點頭:“看來,二癩子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如果他回到村裡,兩人肯定要起衝突,再鬧出條人命就不好了。”

  我附和著說:“沒錯,李勁松先前就差點殺了他,現在要做出這種事,也不意外。”

  “咱們今天去了李家,得再做做李勁松的工作,不能讓這老頭再惹出事端。”瘋哥微微皺眉。

  為了這事,我特意聯繫了陳波,讓他叮囑二癩子,這段時間一定不能回來,好好在派出所待著。

  陳波笑著說:“你放心,二癩子怕死,他要知道李勁松在找他,肯定不敢回村的。”

  這天下午,巫海打來電話,說是唐艷陰道內提取物的鑑定結果出來了,證實是李勇留下的,有了這個鐵證,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唐豔的屍體將會送去殯儀館火化,之後由唐貴帶回來安葬。巫海說,唐貴是真的被嚇住了,擔心坐牢,在徵求他意見時,他唯唯諾諾的,不僅沒阻撓,還保證說會好好安葬唐艷。

  “這是浴火重生啊。”掛了電話,我抬頭看向天空。

  “她會重生的。”文雅肯定地說。

  走訪完村民,我抽空給大隊長打了電話,匯報這邊的情況,大隊長對我第一次帶隊辦案給予了充分的肯定,當得知目前的情況時,他說這幾天市裡頻發侵財類刑事案件,既然命案已破,希望我們能盡快抽身回去。

  晚上,我們四人碰頭,村民走訪了三分之一,沒發現甚麼異常。

  李家是瘋哥和昌達去的,去的時候董有亮也在,他是覺得李勇被抓走,兩個娃兒造孽,特別是李曉軍,還那麼小。他買了些糖果去看望,可曉軍錶情很憨,碰都不碰糖果一下。

  這兩天曉軍也沒去鎮上補習了,天天在家裡,哪也不去,曉玉怕他出事,寸步不離地跟著。

  李勁松白天都把自己關在屋裡,瘋哥進屋去勸他莫做出過激的行為,他反而說瘋哥多管閒事,還說讓瘋哥有本事連他一起抓了去槍斃。

  瘋哥也沒客氣,說是只要他違了法,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瘋哥之所以很生氣,還有個原因是看到曉玉的右臉有些腫,像是被人打了,他問是誰打的,曉玉沒吭聲,他猜是李勁松動的手。

  “昌達,你今天還是衝動了些。”說起這事,瘋哥看向昌達說。

  “昌達怎麼了?”我忙問。

  “曉玉肯定是被她爺爺打的,我氣不過。”昌達一臉憤慨。

  “李勁松一把年紀了,你一拳頭打下去,他身體有個甚麼閃失,把你自己搭上,不划算啊。”瘋哥邊點煙邊緩緩地說:“況且,曉玉也沒指證,我們師出無名。”

  “乾脆你勸曉玉去城裡打工吧,別留在這裡了。”文雅說。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曉玉已經成年了,又勤勞能幹,完全有能力在城裡找份工作,養活自己沒問題,也免得成天在家裡受李勁松的虐待。

  “她捨不得她弟弟。”昌達的表情有些無奈:“雖然她爺爺和爹都很偏心,有甚麼好的都給曉軍,還經常打她,但她和她弟弟感情很好,曉軍還會偷偷把他爹給的好吃的留給曉玉一些。”

  “這樣的話,只有再等兩年,等曉軍念初中住校後,她就可以離開了。”我繼續出著主意。

  “恩。”昌達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呵。”文雅笑道:“小伙子考慮得很周到嘛。”

  文雅的語氣有點揶揄的味道,昌達嘿嘿乾笑了兩聲掩飾過去,轉而問我:“陸揚哥,巫大隊那邊審理得如何了,老孫頭和李勇有沒有交待出羅秀屍體損傷的線索?”

  “沒有,還得從村民這邊著手查。”我說。

  隨後,我把和大隊長通話的事講了,瘋哥說每年這個時間市區的入室盜竊都比較多,我們這邊出來了四個人,隊上的確有些捉襟見肘。

  昌達提議說:“要不你們先回去吧,我在村裡多守幾天,剩下村民的走訪我一個人去完成就行。”

  我思考著這個提議的可行性,昌達見我沒表態,又說:“陸揚哥,我保證完成任務!”

  我看向瘋哥,他卻說:“你是組長,你決定。”

  屋裡安靜下來,我在心裡權衡一番後,始終有些不甘,便說:“算了,還是按計劃進行吧,三天內沒有線索,我們再走。”

  “好!”文雅長出口氣:“我也想等著唐艷回來,看著她被好好地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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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走訪,仍然沒有實質性進展。下午,走在田間,我們碰到幾個小男孩,其中一個正是之前發燒昏迷的王昌林。

  他已經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樣子,和另外兩個小孩在追逐打鬧,看到我和文雅,他們停了下來,帶著好奇又崇拜的目光。

  “我大哥也是警察!”說話的是王昌林,言語間帶著自豪。

  “你哥哥是臨時工,他肩膀上沒有花花。”另一個胖胖的小孩說。

  昌達是警校實習生,肩章與正式民警不同,我完全沒想到風谷村的小孩子還懂得看這個。

  小胖子的話激到了王昌林,他猛地推了小胖子一把,小胖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撐地剛好扎到了一株蒼耳上面,立馬就痛得哭了起來。

  我忙走過去扶起小胖,檢查著他手上有沒有傷,又聽著王昌林不服氣地說:“我哥就是警察!”

  小胖拉著我的衣袖,也不認輸:“假的假的。”

  王昌林氣得不行,也不管我在現場,衝過來就要推搡小胖,還是文雅拉開了他。

  “小胖子,你別說了。”我低頭道。

  “本來就是!”小胖在我的庇護下,有了底氣,昂著頭說:“我爹說他哥還和女娃兒一起在湖裡洗澡哩,不是正經人!”

  “才沒有!”王昌林繼續大聲吼道:“你放大臭屁!”

  我的眼皮卻猛地一跳,昌達和女娃兒洗澡?還是在湖裡!

  “會游泳的女人?”文雅也反應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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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下身問小胖:“你爸在哪呢?”

  “在地裡幹活。”小胖噘著嘴,眼睛仍然看向王昌林。

  “帶我們去。”文雅說。

  小胖老爹是個很普通的村民,在這之前沒給我留下多少印象。剛得知我們找他的目的時,他很驚訝,問小胖是怎麼知道的,小胖說是他媽講的,村民就很懊惱,說自家女人不長腦子,這種事怎麼能告訴娃兒。

  在我們的引導下,他說,好些年前的一個夏天,他在地裡幹活干得晚,回家時渾身的臭汗,天氣又熱得不行,他就想去鏡湖邊洗個澡涼快一下。

  風谷村的人迷信,夜裡一般不願到湖邊去,他那天也是逼得沒辦法了,但也還是很謹慎,到湖邊時,先往裡瞅了瞅,結果就看到水裡有處地方人影在動。

  “那個時候天都快黑了,我剛開始以為是水鬼。”村民咧著嘴說:“後來有些好奇,走近了看,才發現是兩個人,一男一女。”

  “既然天都快黑了,你怎麼看得見是昌達?”

  “村裡的娃娃就那麼些,離著也不是特別遠,看個大概就能認出來啊。”村民回答。

  “女的是誰?”我更關係這個問題。

  村民卻搖頭:“當時那女人是背對我的,只看得到長頭髮搭在肩上。”

  “後來呢?”我忙問。

  “我不想惹事,就走了,澡也沒洗成。”

  村民說,這事他就和自家女人講過,還專門叮囑她不准拿出去亂講,沒想到還是讓我們知道了。

  在我們的追問下,村民又回想了好久,大致給我們描述了下那女人的背影。我聯繫上唐貴說的撞見昌達與曉玉兩人在一起的事,心裡已明白了幾分。

  “看來,昌達有甚麼事隱瞞了我們。”離開小胖父子後,文雅面帶憂色地說。

  “如果曉玉會游泳,就有劃屍體的嫌疑,而她和昌達之間的關係似乎不一般……”後面的話,我沒講出來。

  “包庇?這孩子別犯傻啊。”文雅說。

  “或許,他只是單純的不想讓曉玉成為被懷疑對象而已。”我故意用輕鬆的口吻說。

  為了不讓昌達為難,我們決定直接去找曉玉,先探探她的口風。然而,還沒走到李家,我們就被一路小跑著過來的昌達截住了,瘋哥跟在他後面,被甩開了好幾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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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要去找曉玉?”昌達氣喘吁籲地問。

  昌達突然出現,我猜到是王昌林告的密,現在他問我們是不是要找李曉玉,相當於間接承認當年與他一同在鏡湖游泳的女人是她了。

  “是。”我簡潔地回答。

  “昌達,你有沒有甚麼要對我們講的?”文雅輕聲問。

  這時,瘋哥也走了過來,疑惑地問:“怎麼回事?”

  “陸揚哥,先回我家吧。”昌達的語氣近乎央求:“回去了,我甚麼都告訴你們。”

  我看向瘋哥,這次,他沒再說“你自己做決定”的話,而是輕輕地點頭。

  當我們回到昌達家中時,天已經黑了,王良夫婦像往常一樣招呼著我們,準備去廚房下麵條。

  昌達卻讓他爸媽到院壩裡去等一會兒,說我們要談重要的事。關上門後,我們各自坐下,瘋哥沉默著點了支煙。

  屋裡的氣氛壓抑、凝重,昌達的表情很忐忑,我們都沒有催他。

  良久,他終於開口了:“對不起,我隱瞞了實情。”

  路上,因為昌達在,我一直沒機會向瘋哥說來龍去脈,這時聽著昌達的話,他吐出口煙霧,緩緩道:“講講吧。”

  不出所料,老孫頭拋屍時,碰巧被在附近樹林裡割豬草的曉玉看見了,羅秀屍體的眼珠的確是她挖的,下體也是她劃爛的。

  其實,昌達剛從鎮上回來就知道了這事。

  那晚,他聽我們講了案情,得知劃屍體的人會游泳,還有可能與羅秀有仇,就已經想到了曉玉。他執意不和我們一起打地舖,要去王勝家住,就是為了方便找曉玉核實。

  第二天早上他過來得有些晚,因為他先去了李勇家外面等曉玉出門,把她叫到一處隱蔽的地方問了話。

  “她究竟為甚麼如此恨羅秀?”文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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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

  昌達的回答更加讓這件事迷雲叢生,在他隨後的解釋中,我們才了解了始末。

  那次昌達帶曉玉去鏡湖遊玩溺水後,有一次,曉玉找到昌達,讓他教她游泳,剛開始昌達不願意,覺得麻煩,但耐不住曉玉央求,再者昌達對之前的事也有些愧疚,就同意了。

  但溺水事件後,李勇狠打了曉玉一頓,說她就知道玩,不知道多做點農活,並且警告她不准再去湖裡玩水。王良當時也教育了昌達,質問他為甚麼要帶曉玉去湖裡,淹死人就麻煩了。

  因此,他倆為了不讓其他人知道這事,每次都是等著傍晚鏡湖裡沒人了才過去,待一個小時左右再一起回村,一周大概去個兩三次。這事一直持續了好幾年,曉玉的游泳技術日益增長,各種游泳方式、潛水、憋氣通通在行。

  曉玉每天都要背著竹簍去外面割草,昌達晚上也會和村裡其他的孩子們瘋玩,兩人偶爾晚回家一會兒,家裡都沒有懷疑。只不過,有幾次,二人在回村途中被人撞見了,其中就有唐貴和羅秀。

  第一次被撞見,曉玉就提議以後從鏡湖回來分開走,但昌達沒同意,每次回村時,天都黑了,他覺得曉玉一個女孩子走太危險。曉玉擔心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事後,她就沒辦法與昌達一起去游泳了,便堅持分開,最後,兩人採取了折衷的辦法,曉玉走前面,昌達走後面,隔著五六十米遠。

  與羅秀的那次相遇,曉玉與她錯身而過,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可羅秀看到昌達時,卻停了下來,故意與昌達攀談,曉玉見昌達沒跟上來,又返回去,剛好聽到羅秀在誇昌達臉蛋長得好、身材也健碩,言語中不乏挑逗意味。

  曉玉當時就冒火了,忍不住罵了羅秀幾句,大致就是“不要臉”之類的話,羅秀哪裡聽得一個小姑娘罵她,當即就回嘴說曉玉肯定是喜歡昌達,這麼點大就想男人才是不要臉,曉玉罵不過,急得去抓羅秀,羅秀豈是省油的燈,兩人隨即扭打在一起,還是昌達及時攔了下來。

  之後,為了堵住羅秀的嘴,昌達還把身上僅有的五十元錢給了她。好在羅秀雖是賣婬女,卻還講道義,收了錢後,竟真的沒把這事說出去。

  也是那次之後,曉玉有好幾次在昌達面前提到羅秀時,語氣裡都帶著恨意,說她最討厭“賤貨”女人了。

  “一說到羅秀,她就顯得很激動,甚至渾身氣得發抖……”昌達說著,眼神中帶有不解。

  “是啊,不過是吵了幾句,沒必要這麼恨吧。”我也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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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為她單純,所以才不開明,容不得自己喜歡的人被一個妓女挑逗。”瘋哥解釋著說。

  這話讓昌達有些不好意思,卻比較有道理。

  正是因為對羅秀的這種恨,當曉玉看到老孫頭拋屍後,不僅沒想著報警,還潛入水中,摳出了她當初不情好意地看昌達的眼睛,劃爛了她骯髒的下體。

  “你們每次都是晚上在鏡湖游泳,說起來,這種模式讓曉玉的膽子越來越大,能夠不懼鬼怪,我勉強能理解。我不明白的是,她損毀了屍體後,為何要讓屍體站立於水中呢?”我問。

  “屍體站立水中是她弄的?”昌達反問。

  “那可不。”我說:“羅秀屍體的腳踝處,有被繩子勒住的印跡,也正因為這樣,屍體才能直立水中。”

  瘋哥補充說:“是她弄的沒錯,老孫頭當初是把羅秀屍體橫著裝在一個蛇皮口袋裡的,上面還壓有一塊石頭,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會出現那種情況。”

  “你們的意思是,曉玉故意讓屍體立於水中的?”文雅皺眉問。

  我點了點頭。

  “屍體沉在水底,不容易被發現,若是直立水中,這段時間天氣火熱,正是游泳時節,肯定會被人撞見,這事就曝光出來了。曉玉這樣做,到底是想做甚麼呢?”文雅喃喃道。

  “想讓眾人都看到羅秀慘死的模樣?以解心頭之恨?”我試著分析。

  “我也見過那女孩幾次,完全不像有這般深的心計啊。”瘋哥有些不敢相信。

  “曉玉是個好女孩。”昌達說,眼神呆呆的。

  “你也喜歡她嗎?”我直接問。

  昌達看著我,表情有些木然,過了稍許,才回答:“我也不知道。那幾年時間,剛開始的時候,我純粹是出於愧疚,才帶她去湖邊,教她游泳。後來慢慢的,在交往過程中,我慢慢習慣了這件事,覺得也挺好的,再後面,甚至有些期盼和曉玉相見,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我離開平五縣,到省城上大學,我倆見面的時間才變少了。”

  “你覺得你了解她嗎?”文雅問。

  昌達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說:“不算吧,她的聽力就是在那段時間裡受損的,可她從來都沒告訴我是她爸給打的,我覺得她有很多事都沒瞞著我。”

  “傻孩子。”瘋哥扔掉手中的煙頭,苦笑著說:“她是太在乎你了,不想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傳染給你,或者說,是不想讓你看到她悲苦的一面。”

  昌達看著瘋哥,目光渙散,我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裡,應該是在回顧著與曉玉的點點滴滴。

  “既然昌達都不了解曉玉,那咱們還是直接去見見她吧,看看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文雅提議。

  “嗯。”我應道。

  “能不能……”昌達開口道:“讓我先去。”

  我有些猶豫。

  “陸揚哥,我保證幫你們找到答案。”昌達盯著我,近乎央求地說。

  看著他的樣子,想著曉玉的悲慘身世,再加之她的行為雖違法,卻不算特別嚴重,我心一軟,沉聲道:“行吧,我們和你一起過去,在外面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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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來時,視線所及之處,已是漆黑一片,微弱的星光下,田野間灰濛蒙的,我們一行人打著電筒,來到了李家屋外。

  屋門關著,從裡面透出燈光,離著還有二三十米遠時,我們停了下來,藏身於黑暗中,昌達則上前去敲門。

  從我們這邊看去,開門的好像是曉玉,昌達說了幾句甚麼,曉玉走出屋來,沖他擺手,似乎是讓他走。昌達卻不聽,繼續在說,屋子裡傳來李勁松的聲音,曉玉乾脆直接用手推昌達。

  昌達答應了我要弄清楚曉玉的想法,哪肯輕易離開,拉著曉玉往院壩裡走,這時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穿黑衣服的人立在門口,白色的臉與衣服形成鮮明對比,很是明顯,正是李勁松。

  我擔心他們起衝突,想要過去,瘋哥說:“先看看吧。”

  我轉念一想,李勁鬆一個老頭子也興不起甚麼風浪,這才放心了些。

  只見昌達先是愣了幾秒,然後對李老頭說了幾句話,李老頭轉身就走了。之後,曉軍跑了出來,好奇地看著昌達,曉玉摸了摸他的頭,嘴巴動了動,曉軍就回屋了。

  曉玉轉過頭,仍然想叫昌達走,表情也比較急,還不時回頭去望。看著她的樣子,我這心又懸了起來,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昌達提高了音調,聲音都傳到了我們這邊。

  聽了這話,曉玉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似乎想通了,帶昌達走到了院壩的一個陰暗角落。

  曉玉聽力不好,昌達要問話的話,得提高音量才行,可他要問的是重要案情,這夜深人靜的,大聲問出來,周圍的鄰居聽不聽得到不說,曉玉的三個家人肯定是會聽見的。

  昌達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兩人走到角落後,他說話都是把嘴湊到曉玉耳朵邊去。剛開始,曉玉嚇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往後縮了縮,待明白昌達的意思後,動作又表現出了幾分羞澀。

  房門開著,屋裡的燈光灑出來,我們看到角落裡的兩人在說話,卻一個字也聽不清,只能從動作來看出一些名堂。前面還好,到後面,曉玉似乎有些抗拒回答,多次做出搖頭的動作,昌達直接把兩手按在她肩膀上,試圖讓她配合一些。

  “看來,她對昌達也不願講實話啊。”我說。

  “那咱們過去吧。”文雅道。

  說著,我們站起了身,這時,瘋哥卻說:“等一下,有人出來了。”

  屋裡出來的人,從身形上看,仍然是李勁松,只不過戴了一頂黑色的鴨嘴帽,右手好像提著個甚麼。

  “你手裡拿的啥?”昌達喊了一句,並向李勁松走去。

  當時的情況是,昌達與曉玉正好在李勁松的右側,昌達是面對著門口站的,能看到李勁松手裡拿的甚麼東西,而我們在李勁鬆的左前方,看不清楚。

  昌達的喊話讓我心裡一緊,剛才那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了,邁步就往那邊走去。

  然而,李勁松接下來的動作,讓我和瘋哥近乎同時地喊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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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兩三秒時間,他抬起了右手,手中所持物件的輪廓顯現了出來,那是一把長槍!

  我們的大喊並沒阻止他的行動,他甚至都沒回頭看一眼,左手扶住槍托,往後拉動……

  “嘭!”的一聲巨響,伴隨著一團火光的閃亮與瞬間熄滅。

  槍響之時,昌達的身子竟然沒有躲閃,這讓我的心完全揪了起來,伸到腰間去掏槍的手不自覺地抖了抖。

  “不許動!”瘋哥不愧是老刑警,之前有過好幾次開槍的經驗,手槍迅速出套,瞄準著李勁松。

  李勁松轉過身來,把還在冒煙的槍口往上一提,此時我剛把槍取出套並上膛,看到這種情況,腦袋“嗡”的一下,有那麼0.5秒的空白狀態,爾後,我條件反射般地,迅速將槍口對准他,扣動了扳機。

  “嘭、嘭、嘭……”

  跑動的過程中,我接連打了三發子彈出去才冷靜了些,此時,我們已經衝到了李家院壩,整個過程頂多六七秒時間。

  我和瘋哥仍然舉槍瞄準著李勁松,他拿槍的手已經垂了下去,兩三秒後,整個身體也晃悠著往下倒。

  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哭喊聲,我心中一緊,回頭望去,昌達也倒在了院壩地面,臉上有些血跡,曉玉則抱著他的頭,泣不成聲。

  與之同時,從開著的堂屋裡傳來曉軍的大哭聲,這孩子肯定是被連續的槍響嚇著了。而我這會兒才感到一陣後怕,如果剛才我開槍時,曉軍從屋裡衝了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見李勁松已失去了威脅,瘋哥讓我退膛收槍,他上前去檢查李勁松的狀況,我和文雅則去看昌達傷得怎麼樣了。

  昌達的呼吸有些急促,說話困難,曉玉哭得不成樣。文雅勸住她,我忍住擔憂與難過,檢查著他的傷口,經初步檢查,昌達全身中了三處彈,分別是左大腿、右胸和頭。還好,頭上那顆只是擦破了頭皮,子彈飛了出去,而右胸的那顆子彈好像打進了體內。

  事後瘋哥告訴我,李勁松用的是有些年份的舊式獵槍,打鋼珠的,散彈,一發裡面通常裝五六顆鋼珠。

  瘋哥那邊檢查完後,告訴我們,我有顆子彈打中了李勁松心臟,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全被血液浸透,基本上是沒救了。

  這話讓我渾身顫了一下,這意味著,我殺人了。雖然就剛才的情況來說,我開槍是符合規定的,可是,我當了好幾年的刑警,卻是第一次開槍打人,這一打還把他打死了,內心仍然很驚駭。

  然而,昌達這邊的情況緊急,不容我疑慮。我們商議後決定,由我和曉玉抬著昌達去警車邊,開車去鎮上醫院做緊急救治,文雅負責用電筒照路,瘋哥則留下來處理後續事宜。

  衝出來的曉軍聽說李勁松要死了,趴在他身上大聲地哭個不停,嘴裡喊著“爺爺……爺爺……”他媽則站在一旁,臉色刷白。

  曉玉是農村姑娘,平日裡幹的農活又多,力氣不小,抬起昌達來,倒也不比一般的男人差勁。半路上,我們遇到了聽著槍響趕過來的董有亮,他見這情況,二話沒說,就從曉玉手裡接過昌達。

  後面,陸續也有村民往李家而去,到了警車邊,我擔心瘋哥那邊應付不過來,就讓董有亮也過去幫他,我們三人則送昌達去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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